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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 伐

                     【第十三章】 
    
      這身打扮,那特有的黑衫上,繡著一個古字,那如銀絲的白髮,還有那獨特的眼神 
    ,全場大龍堂的兄弟是神色大變,江湖上有諺:寧見閻王不碰蠍子,這老太婆就是四十 
    年前的蠍子,一個從不留活口的毒蠍子。 
     
      左拐子顫聲道:「奶奶。」 
     
      那老太婆嗯了一聲道:「你們真丟人,連這幾個人都應付不了。」 
     
      這老太婆雖然滿面的皺紋,一副蒼老之像,可是精光閃爍,滿目的殺機,她踏進大 
    廳之後,立刻吩咐跟在她旁邊的兩個漢子,道:「給我守住這個門,我不准有一個跑掉 
    ……」 
     
      那兩個漢子應諾了一聲,各持著長劍守住了大門。廳中的形勢立刻改觀,單單一個 
    青面狼已令他們驚心動魄了,再加上這只毒蠍子,還有左三怪及他的手下,大龍堂兄弟 
    和黃玲諸人,頓時陷入極端的困境中。 
     
      左撇子叫道:「奶奶,給我報仇……」 
     
      毒蠍子嘿嘿地道:「在奶奶手裡有誰能活著……」 
     
      那不是無風起浪,毒蠍子的一生就是這麼狠,與她交過手的人,能活著的畢竟不多 
    ,江湖上提起此女,無不霍然色變,遇上她,那條命就等於掛在半空中,想活,門都沒 
    有。 
     
      青面狼嘿嘿地道:「老姊,這些人交給我吧。」 
     
      青蠍子冷冷地道:「動手呀,光站在那裡放屁,有個鳥用……」 
     
      青面狼目光突然轉在黃玲的臉上,道:「老三。」 
     
      左錐子恭聲道:「叔叔。」 
     
      青面狼嘿嘿地道:「這女人既然不願意給你做老婆,那就算了吧。叔叔很久沒嘗女 
    人的血味了,這女娃子就讓給叔叔,解解我的饞,你認為如何?」 
     
      左撇子低聲道:「好呀,叔叔,我就送給你……」 
     
      青面狼嗯了一聲,轉身大步往黃玲行去。黃玲雖有一身不錯的功夫,但,遇上青面 
    狼,心裡就涼了半截。她畏縮的往東方獨孤身邊靠去,道:「大掌櫃……」 
     
      施浪吼道:「兄弟,干他……」 
     
      大龍堂的兄弟早已忍耐了很久,他們恨他殺了仇血虹,復仇的烈火在他們心裡燃燒 
    。此刻,他們已忘了青面狼的陰狠和毒辣,在施浪的叫喝中,鐵雄、包鐵頭和哈赤,配 
    合著施浪的出手,數道人影已向青面狼撲去。 
     
      青面狼吼道:「來吧。」 
     
      他真是神勇極了,雖然在這數名高手的搶攻下,憑著那一雙掌,翻飛飄灑中,居然 
    絲毫不見示弱,依然逼的這幾個人近不了身。 
     
      忽然,哈赤吼道:「兄弟,拼了。」 
     
      他一向以勇猛著稱,在仇恨的烈焰下,已忘卻了自己的安危,倏地在地上一個翻滾 
    ,乘青面狼追殺施浪的空間,雙手突然抱住了青面狼的雙腳,硬將他拖倒在地上。包鐵 
    頭的頭向倒地的青面狼胸前撞去,施浪的劍也斜穿了過去。 
     
      而鐵雄左邊又踢上一腳,這凌厲的攻勢是他們出道以來頭一次這麼多人攻擊一個人 
    ,而又是他們初次這樣與敵人拚命。 
     
      青面狼的神色大變,一掌往哈赤的頭拍去。 
     
      左拐子朝前躍去,道:「叔,我幫你。」 
     
      但他卻忽略了一個人,東方獨孤的劍比左拐子的長拐還要快速,他人還在空中,東 
    方獨孤未容他身子曳落,一縷劍光已射了出去。 
     
      慘叫一聲,左拐子居然沒有避開利劍,那鮮艷的血隨著他那淒厲的叫聲而灑落下來 
    ,他人如一個冬瓜般的自空中摔了下來,一伸腳登時氣絕而死。 
     
      錐子睚眥欲裂,吼道:「你……」 
     
      底下的話根本還沒吐出來,場中已發生了另一個變化,哈赤的頭已被青面狼敲碎, 
    在痛哼中,他摟緊了青面狼的腿,死也不放,施浪的劍如切菜刀般的穿進了青面狼的肚 
    子中,那狠命的一劍使青面狼在嗥叫中閉了氣,緊接著是鐵雄的刀也砍在他的腿上,雙 
    足齊根而斷,包鐵頭的頭砰地撞個正著,青面狼有十條命也抵不住這些被仇恨燒紅了心 
    的漢子的拚命,他就這樣慘死在拳劍之下。 
     
      鐵雄叫道:「老仇,我們給你報仇了。」 
     
      毒蠍子顫聲道:「弟弟——」 
     
      她的身子真是像風般的快速,僅見一條黑煙似的影子在空中那麼一晃,人已搶了過 
    來,一腳將施浪踢翻在地上,伸手抓起包鐵頭往外擲去,然後,她抱起了青面狼。可惜 
    ,他的腿斷了,小腹口挨了一劍,縱是大羅神仙也難使這個惡貫滿盈的青面狼起死回生 
    。 
     
      哈赤的腦袋已碎,在慘叫聲叫,隨著仇血虹之後,也嚥了氣。真沒想到大龍堂的兄 
    弟在左家堡居然死兩員大將,這是他們當初所料不及的。 
     
      黃玲難過的掉下了淚,顫聲道:「大掌櫃的,為了我,你死了兩名兄弟……」 
     
      東方獨孤苦澀的歎了口氣,道:「他們都跟了我許多年,我們之間,情同手足,出 
    生入死,已不知有多少回了,想不到,這次……唉,黃玲,你也不必難過了,一個真正 
    的英雄哪個不都是陣上亡魂,好在咱們還能替他們報仇……」 
     
      雖然他嘴裡說的那麼輕鬆,在心底裡他卻比任何人都要哀傷。那些兄弟畢竟和他生 
    活的太久了,他們彼此關懷,彼此愛護,互相敬重,互相愛顧,誰知道,在一日之間, 
    他們居然去了兩位。這對一個領袖他們的霸子來說,的確是件很難受的事……黃玲淒然 
    的道:「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為了我……」 
     
      拍拍她的肩,東方獨孤歎道:「先別談這個,目前咱們還有更困難的路要走……」 
     
      毒蠍子將青面狼的屍體往地上一放,厲聲道:「我老弟的命要你們十倍償還……」 
     
      左錐子厲叫道:「奶奶,還有老二已死了。」 
     
      毒蠍子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東方獨孤的身上,道:「你……你叫什麼名字?」 
     
      東方獨孤淡淡地道:「大龍堂的東方……」 
     
      毒蠍子嗯地一聲道:「你就是那個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事非只因多—口, 
    你居然敢幫助精武門的上門欺負人……」 
     
      黃玲冷冷地道:「老太婆,你為什麼不說你那幾個徒孫徒子硬要別人當他們的老婆 
    ,你縱容他們胡作非為,大掌櫃的是看不順眼,路見不平——」 
     
      「住口!」 
     
      毒蠍子一聲厲吼道:「黃毛丫頭,你別教訓我老婆子,江湖上敢教訓我的人不多。 
    你是個惹禍精、狐狸精、騷娘們,如果不是你,我弟弟不會死,不是你,我孫子也不會 
    傷的傷,完的完,如果論起罪魁禍首,你是罪有應得……」 
     
      黃玲哼地一聲道:「別依老賣老,我黃玲不在乎你。」 
     
      毒蠍子嘿嘿地道:「死丫頭,嘴硬——」 
     
      她兩隻衣袖忽然飛舞起來,一股旋轉的強勁,無邊無際的向黃玲當頭罩去。黃玲直 
    覺一股大力吸來,登時搖身揚掌,迎著那股吸力拍去。當她的掌勁和那股吸力一觸的剎 
    那,那股力道嗖地變為反震的強力,砰然聲中,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張口吐了一口鮮血 
    。 
     
      只見她胸前起伏,臉色蒼白,嘴唇不停的顫抖。 
     
      她顫聲道:「你……」 
     
      毒蠍子嘿嘿地道:「要跟老娘玩花樣,你還早的很呢。」 
     
      黃玲全身泛起了一陣抖顫,彷彿非常的寒冷,她急忙伸手自懷裡拿出一顆藥丸塞進 
    嘴裡,那抖顫的嘴唇略見好轉。 
     
      東方獨孤關心的道:「黃玲,你怎麼樣?」 
     
      黃玲顫聲道:「她是個難纏的強敵。」 
     
      毒蠍子傷了黃玲之後,雙目如利刃般的瞪著施浪和包鐵頭及鐵雄,她目中殺機畢露 
    的道:「你們給我出來。」 
     
      施浪緊握著劍,道:「你要怎麼樣?」 
     
      毒蠍子冷笑道:「我要你們的命,給我弟弟報仇……」 
     
      鐵雄踏上前去,道:「來吧,死老太婆,誰怕了你。」 
     
      東方獨孤沉聲道:「鐵雄,退下。」 
     
      鐵雄對他們的霸子一向尊敬有加,聞言立刻退下。 
     
      毒蠍子不屑的道:「別認為你有幾手破劍法,就能救得了他們……」 
     
      驀然間—一一道紅影自廳外向這裡射了進來,守在門外的那兩個黑衣漢子竟然在措 
    手不及的情形下,無法攔阻對方的搶入,他倆的劍刃才舉,已被那一點紅影給擊退了。 
     
      好快的身手,更快的劍法。 
     
      紅影乍閃,已向毒蠍子連著劈出三劍,不愧是劍道的高手,僅是三招,也讓毒蠍子 
    有點慌亂,她揮出兩掌將那紅影逼退,叱道:「你是誰?」 
     
      紅影倏地一落,道:「一點紅,大龍堂的兄弟,也是蝙蝠兄弟……」 
     
      殺手—點紅,蝙蝠組合的霸主,毒蠍子雖然武功蓋世也不禁暗暗心驚,她沒想到大 
    龍堂的勢力如此龐大,連江湖上隱密的蝙蝠組合都聽命於大龍堂。 
     
      左錐子啊了一聲道:「一點紅,左三怪與你們素無瓜葛,你參與這件事,難道不怕 
    日後替你組合招惹麻煩……」 
     
      一點紅嘿地一聲道:「左錐子,我告訴你,怕事者不來,來的決不怕事,我的龍頭 
    大哥是東方大掌櫃的,誰要惹上大龍堂的兄弟,誰就是我一點紅的仇敵,哪怕是我自己 
    的親兄弟,我也翻臉不認人……」 
     
      一席話,說的豪氣干雲,義薄雲天,大龍堂在場的諸位兄弟,莫不心情激昂,聳然 
    動容。那是一股熱血,一股能將他們的心緊緊結合在一起的力量,也是江湖上能維繫命 
    脈的代代相傳的義氣,義之所趨,薪火相傳,這就是江湖生涯,何以能留傳至今的原因 
    ……施浪激動的道:「一點紅,好兄弟。」 
     
      一點紅將劍一揚,道:「大掌櫃的待我如兄弟,我敬他為兄長,左家堡將我們兄弟 
    哈赤和仇血虹撂倒,咱們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此人雖為蝙蝠,殺手組合的佼佼者,但,那份凌雲駕月的義氣,的確令人感動,僅 
    這份氣勢已將場中左家堡的弟子震懾住了。 
     
      雲龍厲吼道:「殺,替咱們兄弟報仇……」 
     
      這一起哄,大龍堂兄弟的殺氣頓時如雲飛泉湧,他們個個如出柵的厲虎,兇猛威武 
    的各自揮舞著兵刃,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劍傷,朝著周列的左家堡弟子衝殺過去。 
     
      施浪恨左錐子出言無狀,躍將過去,道:「這個交給我……」 
     
      施浪在大龍堂裡素以二當家的自居,除了那份機智一等外,就是那身足可擠身江湖 
    一流的不凡身手。他也是使劍,與左錐子正是同一流派,剎時劍光如電,兩道劍影糾纏 
    在一起。 
     
      錐子連揮數劍,吼道:「拼了,左家和他們拼了。」 
     
      雲龍和鐵雄更不落後,連著傷了四個,包鐵頭一眼看見撇子還在那裡指揮,一股怒 
    火登時湧了上來,躍了過去,叱道:「撇子,你還在作怪。」 
     
      左撇子傷的不輕,但還不足要他的命,一見包鐵頭衝了過來,立刻揮動著左掌,道 
    :「來吧,看我如何修理你這頭熊……」 
     
      砰地一聲,包鐵頭連人帶頭全撞在左撇子身上,他慘哼一聲,一掌劈在包鐵頭的頭 
    上,咚地一聲,包鐵頭只是摸了一下頭,又用頭撞去。 
     
      毒蠍子眼見這個人的殺傷力那麼雄渾,心裡雖然焦急,但是,她卻不敢隨意出手, 
    因為一點紅和東方獨孤那麼凌厲的監視著她,她雙掌一飛,道:「誰先上。」 
     
      一點紅的劍如貼在水面上的蜉蝣,勁疾而平貼的將劍推了出去,那種劍式是針對毒 
    蠍子的雙掌,逼得毒蠍子雙手在翻飛中不能不倏然收手。 
     
      嗖——空中響起一聲尖銳的呼嘯,鐵牛角如旋空的星光,幽冥中的勾魂手般旋飛了 
    過去,它如野獸的利齒,似要啃噬著生命的握柄,狠厲的朝毒蠍子射去。 
     
      而一點紅的劍更是玄妙的直穿而入。 
     
      兩般不同的兵刃將毒蠍子困在預定的死角里,她慌亂的想避開一點紅那致命的一劍 
    ——但是,鐵牛角如脫弦的箭鏃,嘎地一聲將她的頭骨削開了,那噴灑的腦汁和血液, 
    居然濺了一點紅一身,斑斑的血漬,散揚出一股血腥味……哇地一聲,一代凶狠毒蠍子 
    就是這樣的送掉了自己的生命,她作夢也沒想到,素以凶狠成名的毒蠍子,竟然死在比 
    他更狠的兩個年輕人手裡。 
     
      左錐子大駭,叫道:「奶奶。」 
     
      高手相搏,不能有一絲疏神,毒蠍子突然慘死,左錐子一分神的剎那,施浪的劍哪 
    容他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迅快的一躍身,劍刃如飄舞的雪絮般向左錐子點去。 
     
      —連七個點,點點戳在左錐子的胸前。 
     
      七個血指般大的劍洞,即將左錐子的那條命硬給這快速的劍刃給殺了,他在慘叫聲 
    中萎縮在地上。 
     
      滿地的屍首,滿地的血跡,滿地負傷的人,左家堡那僅餘的幾個漢子,已不敢稍有 
    留戀的拔腿狂奔,急速的奔出堡外,雖然外面雪花飄揚,他們跑的卻如喪家之犬。 
     
      黃玲忽然想到辛達,喘聲道:「辛達呢?」 
     
      辛達早已和那個女人失了蹤影,他倆似乎已預知今日的後果,乘亂跑了。 
     
      東方獨孤苦笑道:「那個窩囊廢,你找他幹什麼?」 
     
      黃玲恨聲道:「禍由他引起的,他總要負責任……」 
     
      淡淡散散的一笑,東方獨孤歎氣道:「殺了他又能怎麼樣?他不過是個性好漁色的 
    浪子,這種人,你能早看透了他的真面目,豈不是你的運氣……」 
     
      黃玲淒然的道:「這件事我如何向我爹說……」 
     
      東方獨孤沉聲道:「你不必說什麼,只要說出事實就好。」 
     
      搖搖頭,黃玲苦澀的道:「沒那麼簡單,辛家不是那麼好說話,辛老爺子在江湖上 
    是個腳跺四海顫的人,他是得理不饒人……」 
     
      施浪聞言道:「辛老爺子是北地糧秸世家,南船北馬,他的糧運生意直通南北,手 
    下俱是高梁桿子,剽悍威猛,提起辛家江湖上莫不堅起大拇指,辛老爺子能得江湖道上 
    敬重,當然還是條漢子,也是個講理的人……」 
     
      黃玲搖搖頭道:「辛老爺子如果真的講道理,這件事情當然好辦,如果他一味護短 
    ,這事就麻煩了。」 
     
      東方獨孤想了想道:「姑娘何不請令尊出面……」 
     
      面上一寒,黃玲道:「我爹是個專橫跋扈的人,他將我許配給辛家,決不會反悔, 
    如果我提出這件事,他一定叫我認命……」 
     
      認命,中國傳統的女人就是秉承古有的道統而認命,造成了多少女人的不幸和無奈 
    ,黃玲是個江湖俠女,思想和看法俱超乎常人,她不甘這樣認命,她不願這樣糊里糊塗 
    過這一生,所以她決心反抗……施浪歎息道:「黃老太爺如果這樣認定,黃姑娘的事就 
    難辦了。」 
     
      黃玲堅決的道:「我去辛家見辛老爺子。」 
     
      只見黃玲臉上流露著一股堅強而冷靜的神態,她做事果敢而強悍,對她終身之事, 
    她不願輕易低頭默認,她要為自己的終身尋找出一條可行之路。 
     
      東方獨孤關懷的道:「你可要我們陪你……」 
     
      搖搖頭,黃玲道:「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東方獨孤點頭道:「好,我祝福你……」 
     
      黃玲眸子裡忽然閃出一絲晶瑩的淚水,她只覺有一腔的熱話想和東方獨孤傾訴,但 
    是,此刻她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以往,黃玲素以驕傲倔強著稱,一向有女強人之譽, 
    但此時此刻她忽然變的柔軟無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而東方獨孤被她那近半乞憐的眸光一掃,心弦忽然一震,他幾乎不敢接觸她那火熱 
    的目光,偏過頭去,道:「老施,老仇和哈赤的後事……」 
     
      施浪恭身道:「兄弟們已為他辦了,咱們就將他倆埋在左家堡,他們的熱血沒有白 
    灑,咱們已替他們報了仇,左家那些龜兒子死的死,逃的逃……」 
     
      東方獨孤點頭道:「對精武門兄弟也要一視同仁,務須一起厚葬……」 
     
      「是……」 
     
      黃玲感激的道:「謝謝你,大掌櫃……」 
     
      東方獨孤道:「還有,施浪,左家堡的死者,咱們也要將他們埋了,毒蠍子、青面 
    狼,—生作惡多端,畢竟是武林的前輩,對他們的武功,咱們還是應該敬佩,他們付出 
    的心力和精神,是我們後輩應當學習的……」 
     
      點點頭,施浪道:「大掌櫃的放心,我通通安排好了。」 
     
      在一片哀傷中,他們埋葬了他們的兄弟,朋友,還有和他們作殊死戰的敵人,江湖 
    本來就是個殘酷的漩渦,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昨日的王,也許今日就會毀滅,代之而 
    起的是新一代勝者,生生息息,代代想續,形成了殺伐,毀滅,如水流般的流下去…… 
    揮別中,黃玲帶著僅有的黃安子上了路。 
     
      頂著寒風,冒著大雪,她那顆堅定的心催動著她去面對自己的未來,她決心為那未 
    知的生命,奮鬥下去。 
     
      雪已停了,路上,泥濘的水漬一波一波的流動著,轆轆的車輪聲在雪地裡傳來,一 
    輛輛四輪大車,馱著包包的米糧,趕著健馬一路上吆喝著,他們精神抖擻,跨在馬上, 
    人高馬大,端是好威風。 
     
      此刻,寒風勁涼,在風雪剛停,路上滑濘的天氣裡,兩個人一歪一扭的朝這裡奔來 
    。這一男一女渾身都是泥雪,那女的每走一步,都是哎喲哎喲的叫著,男的滿臉惶悚而 
    焦急的道:「女人,走慢了給黃玲追上,咱倆都沒命了。」 
     
      那狐媚的女人格格地道:「你怕什麼,憑辛家的威風,還在乎那個女人?你老爹只 
    要一句話,哈哈,黃家那丫頭還不乖乖就範……」 
     
      辛達猶疑的道:「你叫我休了她……」 
     
      那女人一瞪眼,道:「怎麼?你有了老娘,還想再弄一個……」 
     
      辛達苦笑道:「我爹不會答應我們的事。」 
     
      那女人呸了一聲道:「我不管,大老遠的,我跟你跑來這裡,圖的是什麼?為的是 
    什麼?還不是要和你過個好日子,眼巴巴的想進辛家門……」 
     
      辛達暴躁的道:「你別跟我嘮叨這個,眼前咱們的難關還沒過……」 
     
      那女人一瞪眼道:「你這小沒良心的,跟我泡膩了,居然凶起我來了……」 
     
      話未說完,一眼看見前面的車隊,車頂上懸掛著那面杏黃的旗幟,上面繡了個「辛 
    」字,脫口道:「喂,那是你家的車隊……」 
     
      辛達在惶恐無助的情形下,驟然瞧見自家的車隊,登時一振,他舉目望去,只見劉 
    二哥跨在馬上領隊而行,迫不及待的叫道:「劉二哥……」 
     
      那馬上濃眉漢子驀聽風嘯裡有人喚他,立刻雙腿一夾,策馬而來,走近一看,疾忙 
    飄身下馬,道:「少主,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辛達苦笑道:「一言難盡,劉二哥,我要見我爹……」 
     
      劉二哥一怔道:「老爺子說你在左家堡做客,也有人說你被左錐子擄去,老爺子就 
    派人送信給黃玲,要她救你回來……」 
     
      辛達恨聲道:「別說了,那丫頭,劉二哥,給我一匹馬,我要立刻見我爹,晚了, 
    那丫頭告我一狀……」 
     
      那女人一呆道:「那我呢?」 
     
      辛達冷冷地道:「我暫時把你交給劉二哥,他會安置你,等我見了我爹後,再設法 
    安排我倆的事……」 
     
      那女的惶恐的道:「你可不能丟下我不管……」 
     
      劉二哥笑道:「你放心,我會讓你舒舒服服的……」 
     
      辛達看看天色,道:「二哥,我爹……」 
     
      劉二哥想了想道:「夏二姨那兒……」 
     
      辛達有了馬,急忙跨上坐騎,一揮鞭子,那健壯的馬匹踏著泥濘,朝蒼茫的天色裡 
    ,疾奔而去……暖烘烘,熱乎乎的被窩裡,身邊再偎依著一個熱騰騰的女人,那是一種 
    享受、一種精神奮發,軟玉送香的溫馨,有俠義大哥之稱的辛源義此刻摟著他那個夏二 
    姨,嘴裡嚼著軟糖,一隻手緊緊捏著夏二姨的那只細嫩的小手,他還真不想起床,大冷 
    天,喝點酒,睡個午覺,這對一般人說,都是一種精氣爽神的事情,辛老爺了最懂得享 
    受的,他愛好此道,在工作之餘,他就喜歡到夏二姨這裡磨菇上半天。當然,夏二姨侍 
    候男人的手段,是頗有技巧的,她能令每個男人舒舒服服享受這片刻的溫馨,能令人有 
    足夠的回味去思念她……辛老爺子有的是銀子,他能讓她過豪華的日子,於是,她便死 
    心塌地的跟了他,只不過,偶而她也會承受心中那份撩人的寂寞,辛老爺子畢竟是年歲 
    高了,往往會有力不從心的感覺,那種感覺令她遺憾……推了推瞇著眼的辛源義,夏二 
    姨道:「老爺子起床了,那漢子已來了半天了。」 
     
      辛老爺子嗯了一聲道:「讓他等等,這麼毛躁躁的跑來找我,一定是捅了漏子,他 
    有樂的地方,決不會來找我這個老爹……」 
     
      夏二姨嫵媚的一笑,道:「這叫虎父無犬子。」 
     
      辛老爺雖然想賴著不起來,拗不過這女人的督促,整理了一下衣衫,呷了口茶,斜 
    靠在那張椅子上,夏二姨立刻給老爺子點上了他那不離手的旱煙袋。貴州玉竹竿子,白 
    玉嘴子,再加上碩大的鐵斗子,這根大煙斗就很夠份量了,夏二姨將辛老爺子侍候完備 
    ,道:「春香,請辛公子進來吧。」 
     
      房外應了一聲,辛達在允許下由丫頭春香領著走了進來,他全身像個沿街乞討的乞 
    兒,辛老爺子一見他那副德性,眉頭不禁皺了皺,慢聲道:「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辛達苦笑道:「爹,一言難盡……」 
     
      辛老爺子能領袖北地高梁桿子各路漢子,自有一套辦事的能力,他從辛達的身上已 
    約略的猜到了怎麼回事,雙目一寒,道:「左家堡裡受了委屈,你偷跑回來的……」 
     
      辛達抹抹臉上的灰沙,道:「爹,左錐子待我不錯,將我請去了,倒沒有為難我, 
    也許爹的威名令他們有所顧忌……」 
     
      辛老爺子抽了一口煙,將煙緩緩吐出,道:「那很好呀,黃玲不是帶了人去救你… 
    …」 
     
      辛達憤憤地道:「爹,別提她,她是個不要臉的女人……」 
     
      一怔,辛老爺子不悅的道:「我不明白,黃玲不會是這樣的人……」 
     
      辛達哼聲道:「爹,你不知道,她帶著精武門的人攻打左家堡,居然還帶了大龍堂 
    的人來,最可恨的,她明明是我的未婚老婆,卻和那個叫大掌櫃的勾肩搭背,有說有笑 
    ……」 
     
      辛老爺子神情一變,道:「有這種事。」 
     
      辛達大聲道:「我親眼看見,這種女人不知羞恥,爹,我不要了。」 
     
      夏二姨被他說的面上變了顏色,道:「公子爺,你這樣不是連我也給罵上了。」 
     
      辛達冷冷地道:「那倒不敢……」 
     
      要知辛達的娘還很健朗,辛老爺子在外面包了夏二姨,整日徘徊在這女人這裡,早 
    已無法令辛達諒解。若非有事,他還真不願意來這裡與這個女人見面。夏二姨也知道這 
    孩子對自己不滿意,肚子裡也是挺不舒服。 
     
      辛老爺子一擺手,道:「別說了,達兒,再說清楚點……」 
     
      辛達吸了口氣,道:「爹,兒子給東方小子欺負死了,黃玲還沒進門,便給兒子戴 
    上了綠帽子,這口氣兒子嚥不下……」 
     
      辛老爺子聽辛達這一訴說,一股火冒了上來。他年紀雖然不小,火氣卻相當激烈, 
    他霍然色變,道:「大龍堂才出江湖,就這樣惹上辛家……」 
     
      辛達點頭道:「姓東方根本沒將咱們辛家放在眼裡……」 
     
      辛老爺子叱道:「他敢……」 
     
      辛達哼地一聲道:「爹,他有什麼不敢,如果他真對咱們辛家有所敬畏,他決不會 
    去招惹黃玲。勾引我未婚妻子,爹,那就是給咱們辛家難看。」 
     
      辛老爺子立刻道:「傳巴婆……」 
     
      巴婆是辛老爺子貼身的護衛,在辛家有其相當的份量,是個善用機智,也有相當功 
    力的高手,重要事情辛老爺子大多交給他去處理。 
     
      巴婆是個短小精悍的人,他在北方英豪中有很大的影響力,春香很快的通知他。他 
    隨時跟隨在辛老爺子身邊,辛老爺子和夏二姨睡午覺,他就在前屋和僕人們玩花牌,一 
    聽辛老爺子傳喚,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來了。 
     
      巴婆進來一施禮,道:「老爺子有何吩咐?」 
     
      辛老爺子面上怒意隱現,冷冷地道:「我要你立刻查出大龍堂的人此刻的行蹤在哪 
    裡.你給我將弟兄們找來,那個大掌櫃的必須要教訓……」 
     
      巴婆低聲道:「老爺子,東方獨孤不是個簡單的人,他和咱們一向河水不犯井水, 
    老爺子要對付大龍堂,最好是……」 
     
      一瞪眼,辛老爺了嘿嘿地道:「咱們難道怕了他?」 
     
      巴婆搖頭道:「怕倒未必,不過,辛家是作生意買賣的,咱們的貨通東西南北,惹 
    上這號人物,嘿嘿,老爺子,那會有相當不利的後果……」 
     
      辛達哼地一聲道:「老巴,你做事就是這樣畏首畏尾……」 
     
      巴婆正色的道:「我是為辛家久遠打算……」 
     
      辛老爺子想了想,道:「管不了那麼多了,咱們辛家在江湖上也稱的上有頭有臉, 
    如果讓大龍堂繼續囂張下去,人家會說咱們怕了他們,巴婆,別顧慮了,給我辦去…… 
    」 
     
      巴婆嘴唇蠕動,還想說什麼,但是他瞄了辛達臉上那股子憤怒之色,他將到嘴邊的 
    話硬給嚥了下去,道:「是。」 
     
      當巴婆離去後,辛達也不便久留,立刻告辭出去,但,辛老爺子還沒抽完那一袋煙 
    的光景,春香已進來稟道:「老爺子,有位姑娘要見你。」 
     
      辛老爺子一怔道:「姑娘……」 
     
      夏二姨面上霍然變了顏色,道:「女人,好呀,老爺子,有我一個還不夠,你還想 
    再弄第二個,當心,那身老骨頭散了。」 
     
      辛老爺子叱道:「別胡說,春香,請她進來。」 
     
      進來的是黃玲,辛老爺子一看是自己的兒媳,臉色登時有點難看。但,他是個老江 
    湖了,雖然心裡不痛快,臉上依然能掛著那一絲勉強的笑容,他啊了一聲道:「是小玲 
    。」 
     
      小玲是黃玲的俗名,她的父母這樣叫她,長輩們也是這樣稱呼她,她微微一禮:「 
    參見老爺子。」 
     
      辛老爺子嘿嘿地道:「別客氣,小玲,有話直說。」 
     
      黃玲長吸口氣,道:「老爺子,玲兒說出來你別生氣。」 
     
      辛老爺子嘿嘿地道:「說吧,我就是生氣也不會跟晚輩計較……」 
     
      黃玲面色蒼白的道:「老爺子,我在左家堡和令郎見過面……」 
     
      辛老爺子點點頭道:「我聽說了。」 
     
      黃玲沉思片刻道:「老爺子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必再說什麼,令郎和我個性不合, 
    志趣不投,我要解除這門婚事……」 
     
      辛老爺子沉思著說道:「你爹知道這件事麼?」 
     
      黃玲昂首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並未秉告他老人家……」 
     
      辛老爺子面如死灰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能改變的了的。」 
     
      黃玲長吸口氣道:「為了終生,我願意做個不孝的女兒。」 
     
      辛老爺子哼了一聲道:「你要明白,辛家要討門媳婦並不是件難事。」 
     
      黃玲同意的道:「那當然,辛達年輕貌美,加上家大業大,哪個姑娘家不爭先恐後 
    的進辛家門,我……黃玲只能說命薄了。」 
     
      辛老爺子呵呵地道:「小玲,這事如果讓你爹知道了,辛黃兩家多年的交情就會完 
    了,我勸你再考慮一下……」 
     
      真是個狐狸,話語間已給自己留了後路。 
     
      黃玲淡淡地道:「我做的事我負責,爹爹那裡,我會請罪……」 
     
      夏二姨不屑的道:「黃姑娘,退婚的原因有很多,但咱們鄉下可不時興這個,這件 
    事對你的名聲也不會太好聽,我聽人說,姑娘和什麼大掌櫃的很要好……」 
     
      黃玲神色一變道:「這話從何說起……」 
     
      夏二姨滿面鄙夷的道:「姑娘家,無風不起浪……」 
     
      黃玲氣憤難當的道:「辛公子落進左家堡,老爺子通知我去接他出來,精武門兄弟 
    死了近三十餘人,辛家卻不傷一兵一卒,我在走投無路的情形下,請大龍堂伸手援助, 
    大龍堂兄弟個個義不容辭,為了辛達,還死了兩個好兄弟,東方掌櫃的更是義薄雲天, 
    捨命相搏,誰知辛達卻在左家堡盡情享樂……」 
     
      夏二姨哼聲道:「年輕人在外面玩玩女人有什麼大不了……」 
     
      黃玲冷哼道:「天下女人如果個個像你這樣,咱們女人的臉也就全丟光……」 
     
      夏二姨的臉色變了,她沒想到黃玲敢對她出言不遜。她仗恃著辛老爺子的威風,在 
    辛家一畝三分地裡,誰都得賣她的帳,沒想到黃玲卻不管這些,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 
    主要是黃玲在江湖上跑久了,對這女人的出身來歷都太清楚,她打心眼沒瞧得上她…… 
    夏二姨變色叱道:「大膽,這是什麼地方,由你在這裡胡言亂語。」 
     
      黃玲不屑的道:「清者自清,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夏二姨滿臉怨毒之色,道:「黃玲,你也許不知道我和辛老爺子的關係。」 
     
      黃玲淡淡地道:「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在這裡和辛老爺子說話。」 
     
      夏二姨鼻子裡透了一聲輕喝,道:「老爺子,瞧瞧,人家當著你的面都敢欺負我, 
    將來,如果你不在了,在辛家,我還能待的下麼?」 
     
      辛老爺子哦了一聲道:「小玲,不可對二姨無禮……」 
     
      黃玲大聲道:「老爺子,我可沒這種二姨,黃家也不會要這種女人進門,今日,我 
    是來談退婚的,成與不成,全看你老爺子一句話。」 
     
      辛老爺子雖相當的震怒,但對黃玲這份膽識也是佩服不已,以一個女人有勇氣提出 
    這樣一個嚴重的問題,在當時的社會風氣裡的確是件驚世駭俗的事,她有勇氣擔當,有 
    勇氣退婚,這已經不是個普通女人能辦到的。 
     
      夏二姨寒著臉,始終沒再說話。 
     
      辛老爺子沉思道:「你不後悔……」 
     
      黃玲昂聲道:「但問胸中無愧,行事之後,決不後悔……」 
     
      辛老爺子一點頭道:「好,退婚是你提出的,辛家不會少個媳婦,不過,這畢竟是 
    件沒面子的事,黃玲,辛家會找東方朋友談談……」 
     
      黃玲一愣道:「這跟他有什麼關係一一」 
     
      夏二姨可逮到機會了,冷冷地道:「怎麼沒有關係,不是那個東方獨孤,你不會要 
    辛家退婚,罪魁禍首還是那個人,辛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能這樣白吃白咽……」 
     
      黃玲瞪了那女人一眼,歎道:「隨你吧,但憑心中無愧……」 
     
      說完施了一禮轉身就走,夏二姨臉上泛起一股冷厲的笑意,她暗中冷笑著,心裡卻 
    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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