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血魄忠魂困蛟龍

                   【十、一場空歡喜】
    
      「醉漁翁」司徒大山的左臂難舉,後腰上的銀絲漁網未能及時取出。 
     
      當然他心中十分明白,在這方圓不過兩丈內,如何能施展銀絲漁網,更何況右 
    手尚舉著火折子。 
     
      火光下,司徒大山那捲曲的鬚髮在抖動不已,豬唇厲烈地似要崩裂一般,沉聲 
    道:「周老頭,有件事情你總不會忘記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口角一撇,道:「自我等離了長江岸,一切籌謀周某早經 
    擬就,現在正是按步就班循序進行,腳步之穩,十分附合心意,還有什麼事情值得 
    我牽腸掛肚的牢記在心?」 
     
      嘿嘿一聲冷笑,司徒大山伸袖一抹額頭冷汗,道:「別忘了你曾剛剛喝了我的 
    那口酒。」 
     
      周全聳肩一笑,道:「那也不是第一回,前些時黃河岸邊我不也喝了你好幾口 
    二鍋頭嗎,怎麼的,敢情你是要討回人情?」 
     
      司徒大山破口罵道:「哪個王八蛋向你討人情,實對你說吧,一個對時,周老 
    頭,你聽清楚,只有一個對時,你非死無異!」 
     
      周全一聲哈哈,道:「怎麼的?打不過想嚇啊!你把周某當成小癩子了?」 
     
      司徒大山彎腰拾起地上酒葫蘆。 
     
      周全在火光下看得可仔細。 
     
      「彭」的一聲脆響,司徒大山拔掉塞子,只見他毫不珍惜地把葫蘆內尚有三斤 
    多的二鍋頭全傾倒在地上。 
     
      剎時間鐵塔頂上充滿酒氣香味。 
     
      周全雙眉一揚,道:「你這是幹什麼?」 
     
      司徒大山道:「明知酒內有毒,我還要它作甚?」 
     
      周全稍一思忖,冷笑道:「酒氣香味撲鼻,根本毫無疑狀,顯然是你想在周某 
    面前班門弄斧的故作態。」 
     
      司徒大山冷笑一聲,道:「周老頭啊,你也太把自己估得高了,要知司徒大山 
    敢於跟你周老頭登塔取寶,自也把雙方實力稍加估量,我知道你的心,你的那顆黑 
    不哩幾的野心,一旦東西到手,鐵塔雖高,怎當得你的絕世輕功,塔下有人,他二 
    人一個也攔不住你,所以我才跟你上來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你的話並不使周某吃驚,因為我的行動你們一定會 
    揣摩得出來的,數十年江河翻滾,總歸不是白混,但你雖然知道,卻也奈我何,眼 
    前周某就得送你上路了。」 
     
      暴伸一手,手上托著個酒塞子。 
     
      一個木塞子,又有什麼異狀可言? 
     
      但司徒大山卻顯得十分篤定地冷笑,道:「周老頭,你可要看看我這個酒葫蘆 
    木塞子?」 
     
      周全的煙袋鍋已舉在空中,聞言一怔,道:「一個木塞子又有什麼好看的?」 
     
      司徒大山一哼,道:「只你看了之後,必然會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再也不會對 
    司徒大山恁般的囂張無禮了。」 
     
      一把搶過木塞子,周全可看了個仔細。 
     
      早聽得司徒大山又道:「木塞,狀如小,現在你該仔細看一看那空的一面,攝 
    魂毒粉應該還看得到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看了半天,未見中空有異,不由怒道:「這裡會有什麼攝 
    魂毒粉,老小子,你顯然在拖延時間,看我怎麼敲爛你的腦袋吧!」 
     
      司徒大山忙道:「光線不佳,但聞也可以聞得到那股子味道來的。」 
     
      周全不自覺地把木塞放在鼻端聞了幾下—— 
     
      司徒大山突然笑得全身直哆嗦…… 
     
      木塞怒擲向司徒大山,周全破口罵道:「好不要臉的老酒鬼,你竟用計來騙周 
    某。」 
     
      偏身躲過木塞子,司徒大山笑道:「不錯,你確實並未喝下什麼毒酒,但現在 
    你卻吸入不少老夫的攝魂毒粉,姓周的,你若想苟延殘喘地多活幾個時辰,最好少 
    用內力,否則這鐵塔之上就是你江岸一陣風的歸西之地。」 
     
      司徒大山這時候才緩緩伸出舉火折子的右手,只見一個小木釘被他舉著,笑道 
    :「周老頭,你見過這木塞中的木塞嗎?」 
     
      原來司徒大山那個木塞上面還有個小木塞,大木塞中正隱藏著一種用十二種毒 
    魚煉裝的攝魂毒粉,周全本沒有喝進毒酒,但在司徒大山的挑動下,竟以鼻去聞。 
     
      現在,周全雖知自己中毒,那是他聞的,因為他立刻覺出頭昏腦脹,心口欲吐 
    又塞得好不難過。 
     
      「江岸一陣風」周全怒道:「老酒鬼,你竟敢用計騙我,可惡啊!」 
     
      司徒大山得意地道:「老周啊,你分明是鬼,我怎能把你當神?有道是,青酒 
    紅人面,寶物動人心,既然四人爭一物,那就得看各人的手段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難道你還想以同樣手法對付老怪物與石大娘二人?」 
     
      司徒大山笑道:「如有必要的話。」 
     
      周全道:「好,算你高明,我周全認栽了。」 
     
      司徒大山一笑,道:「丟下你那支旱煙袋。」 
     
      周全可真合作,也不多言地把旱煙袋拋在地上。 
     
      司徒大山一聲哈哈,道:「人處在這時候最是看得開,畢竟老命重於一切,命 
    完了,就算他弄到個寶山又如何?」 
     
      周全苦笑道:「如今你已失去一臂,即算你能得到東西,又如何能逃過塔下面 
    的石大娘與祈老怪的?」 
     
      聳肩一笑,司徒大山道:「一樣的米面,各人的手段,如何對付他二人,就不 
    用你多費神勞心了。」 
     
      周全幾乎想嘔,他痛苦地道:「老酒鬼,你似乎已稱心如意了吧!」 
     
      司徒大山手指塔頂,道:「上去吧,先把東西取下來。」 
     
      周全道:「周某已中毒,只想作嘔三日,哪還敢運力上躍的。」 
     
      司徒大山道:「周老頭,你若捨命取物,司徒大山也許念在你我同道,立刻為 
    你解除所中之毒。」 
     
      周全驚喜地道:「你有解藥?」 
     
      司徒大山道:「當然有。」 
     
      「江岸一陣風」周全雙臂一揚,人已躍上斜梁,忙不迭地把那一塊鬆動的墊板 
    取下來。 
     
      墊扳已拋在地上,周全卻「咦」了一聲,忙又伸手去掀其他墊板,但卻又一塊 
    也掀不動。 
     
      司徒大山仰面看的真切,忙問:「東西呢?」 
     
      飛身落下地,周全怒道:「老酒鬼,我們來晚了。」 
     
      司徒大山一驚,道:「怎麼說?」 
     
      周全手指上面,道:「有塊墊板是松的,我還以為東西必在那裡面的,誰知裡 
    面卻是空的。」 
     
      就在二人驚怒交加中,鐵塔附近的巷道上,火龍似地衝來一批人,這些人跑得 
    可真快,吆吆叫著似乎手中還拿著明晃晃的刀。 
     
      周全與司徒大山伸頭望去,不由得一驚。 
     
      周全忙對司徒大山道:「老酒鬼,這夥人似乎是衝著我們來的呀!」 
     
      司徒大山道:「好像是的。」 
     
      周全急又道:「你我又要統一戰線的上一條船了。」 
     
      司徒大山點頭道:「同舟共濟。」 
     
      周全道:「老酒鬼,既知同舟共濟,就該快拿解藥來呀!」 
     
      周全話未說完,司徒大山已遞了一包香噴噴的粉藥,道:「吃下去,不到塔下 
    你就會恢復過來的。」 
     
      周全死裡重生,哪會怠慢,忙把香粉吞入口中,一晃白頭,道:「真的清醒多 
    了。」 
     
      這時候,鐵塔下面少說也來了五十多人,團團把個鐵塔圍了個水洩不通。 
     
      那周全吃了解藥,忙著調息一陣,才對司徒大山道:「老酒鬼,未見東西,我 
    二人一旦下去,石大娘與祈老怪必不相信,如何是好?」 
     
      司徒大山道:「這有何難,由他們上來找好了。」 
     
      隱隱地已聽得塔下喝罵之聲。 
     
      周全卻頓足罵道:「這麼好的機會竟然如此錯過,真他娘可惜。」 
     
      司徒大山淡然道:「東西如果到手,再由塔下面的人圍著石大娘與祈老怪二人 
    拚殺,你則名符其實的一陣風去無蹤,是吧?」 
     
      周全搖頭一歎,道:「只可惜天不從人願呀!」 
     
      司徒大山道:「別難過了,沒有東西,我們還是朋友,依舊合穿一條褲子,是 
    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點頭,道:「不錯,你我仍然得要繼續合作下去。」 
     
      司徒大山一指塔下,道:「那就快到塔下去,別叫石大娘與祈老怪二人吃鱉, 
    要知來的一夥人尚不知是哪一路呢!」 
     
      於是,二人匆匆奔下鐵塔。 
     
      就在鐵塔最下面一層,門口處,祈無水與石大娘二人各自握著兵刃並肩而立的 
    擋在哪兒。 
     
      石大娘見周全與司徒大山下來,忙問道:「東西呢?可曾到手?」 
     
      周全搖頭,道:「完了,我們還是來遲一步。」 
     
      石大娘怒瞪雙目,道:「你誑老娘?」 
     
      司徒大山早叫道:「誰說謊就是大江裡爬出來的王八!不信你再上去找!」 
     
      就在這時候,塔外面有人高聲罵道:「***,原來四個南蠻子全是掘寶的,跑 
    到鐵塔上面掘寶來了。」 
     
      周全忙問石大娘:「塔外面是什麼人?」 
     
      石大娘道:「聽口音全是開封城的人,說什麼要替自己人報仇,一下子就把我 
    二人圍住了。」 
     
      周全才走近塔門口,發現塔外面二十幾隻火把舉得可高,每個人手上握著明晃 
    晃鋼刀,塔正前面四個大漢,光景可不正是魏老虎手下的四大金剛全來了。 
     
      就在雙方正僵持中,突然對方人群中有人叫道:「魏大爺來了。」 
     
      魏大爺,當然指的是「魏老虎」魏一鬥。 
     
      佑國寺前的小小廣場上,來了四支火把,另外四個大漢合力抬了一個單人活動 
    床。 
     
      這單人床上躺了個灰皮刮瘦灰髮灰衣人。 
     
      只見這人單鳳目無神,雷公嘴更見癟又尖,如果人們不知道魏老虎被雷一炮一 
    尖刀戳進腰肋受了重傷,誰也不會相信這單人活動床上躺的就是橫行開封城暗中稱 
    自己為魏王的魏一鬥。 
     
      現在,魏一斗雖說休養治療一個足月,但他卻仍然下不了地起不得床,需要人 
    抬著走。 
     
      憑他魏老虎的虎威,他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會重傷在一個南方來人手中。 
     
      站在鐵塔前面的四大金剛,四人立刻兩邊站,中間余出個空檔來,讓魏老虎的 
    單人床走在前面。 
     
      單人床就在石大娘與祈無水二人前面停下來,兩下裡相距兩丈遠,但魏老虎看 
    的可清楚,那個捅他一刀的刀疤大個子不在,不過鐵塔裡面尚有兩個人,魏老虎怒 
    哼一聲,道:「叫他們全走出來!」 
     
      「大金剛」石上金銀槍一擺,高聲喝道:「塔裡人聽到沒有,魏爺叫你們出來 
    。」 
     
      早聽得周全哈哈一笑,道:「人多勢眾,嚇死沒膽人,不過把這種場面擺在我 
    幾人面前,我的兒,那會令我幾個老人家笑掉牙喲!」 
     
      就在周全的話聲中,鐵塔門口處,一排站了四個人。 
     
      單人床上的魏老虎撐起身子仔細看,哪裡曾有個面上帶刀疤的人。 
     
      但他如今對南方來的人沒有好感,加上小癩子的失蹤,柳樹村也找不到那個娃 
    兒,一股子怨氣早已憋了許多天,豈有不爆發之理。 
     
      猛可裡一拍床沿,魏老虎又現出一副陰司判官樣,道:「我把你們這些該死的 
    南蠻子,啃天吃地地啃到開封城了,開封城有什麼惹你等眼紅的金山銀礦,你們一 
    個個誑騙欺詐的一心想在開封掘寶,更叫魏大爺忍無可忍的,你等忒也狠毒,竟然 
    動手殺傷我的人,且又幾乎要了魏大爺的命,今日既被兜個正著,且先拿你四個老 
    骨頭開刀,看看往後誰還敢大膽的到開封城掘寶殺人。」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聽,忙擺手,道:「慢來,慢來,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是誰殺傷你們,該去找那殺你們的人,怎的找上我四人來?合著是一竿子打翻一 
    船人,所有南方人全是王八蛋呀!」 
     
      突聞得魏老虎身後一個黑大個子狂叫罵道:「***,這時候誰還管你們是老鳥 
    老蛋,殺完算事。」 
     
      叫的人可不正是挨了雷一炮一悶棍的鐵成剛,他著實恨透了南方來的人,就算 
    四人中沒有雷一炮,今夜他也要在周全四人身上找回來。 
     
      石大娘回頭問周全,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上次我等在開封不少日子, 
    幾曾同這些地頭混混瓜葛難纏的?」 
     
      不料石大娘的話早被魏老虎聽道,不由一聲冷笑道:「錯不了,錯不了,原來 
    是一夥的,兄弟們,給我圍起來狠著殺!」 
     
      單人床移動的可真快,就在他的叫聲中,早又被四個壯漢抬到茶館前面停下來。 
     
      魏老虎指西叫東,挺直著上身坐在單人床上叫,光景一副指揮大軍的大元師模 
    樣。 
     
      對方人多嘴雜,自己無從解釋,因為魏老虎的四大金剛紛紛找著對象,迎上來。 
     
      四個南方老魔頭可也真夠合作的,四個人站定四個方位,形成互相掩護,相互 
    支持之勢,緩緩地往佑國寺的廣場前面移動。 
     
      對於四個老魔頭的移動,也是魏老虎的期盼,因為這樣一來,人多的一方自己 
    就會施展得開手腳。 
     
      這時候二十幾個沒有拿火把的壯漢,早分成四撥,分別跟在四大金剛身後面, 
    一個個舉刀待劈地向周全四人緩緩地緊縮著包圍圈。 
     
      「銀羅漢」白飛的蠍尾鋼刀忽上忽下,雙目*視著石大娘一眨不眨,因為他心 
    中十分明白,上次自己大意,幾乎叫刀疤漢子得逞,這些南方來的人全不是好惹的 
    ,如果他們沒有那麼兩下子,開封城他們也不敢來了。 
     
      「銅羅漢」丁可黃與「金羅漢」石上金二人這是頭一回與這些南方來的對上陣 
    ,心中想只不過幾個老頭兒,收拾他們也是眨眼功夫罷了,又何須……。 
     
      石上金猛一咬牙,遂高聲道:「等一下!」 
     
      他的聲音粗,嗓門大,立刻所有的人全一怔。 
     
      石上金乃四大金剛之首,當即沉聲對面前的「醉漁翁」司徒大山道:「老頭兒 
    ,今晚你四人再難全身而退,但為了主不壓客,我們自不以人多欺你們外鄉人,現 
    在正是你們四人對我四人,我們餘下的嚴守一邊,只要你們能把我們放倒,開封城 
    不會有人再攔你們了。」 
     
      司徒大山一豎大拇指叫道:「可真是個好樣的,來來來,我二人各憑本事爭存 
    亡,死活端看各人造化吧!」 
     
      就在他的話聲中,右臂一抖,銀絲漁網已當頭向石上金罩去。 
     
      司徒大山的左臂由於周全在塔頂上一旱煙鍋敲在肩井穴上,雖經一陣活動,但 
    還是痛的抬不起來,他在塔上無法施展他的漁網絕技,如今處在空場上,雖只一臂 
    ,仍能得心應手的撒出漁網來。 
     
      那石上金施的是與丁可黃一般樣的亮銀長槍,槍頭上還纏著一大把毛森森如同 
    大鬍子般的紅纓穗,舞動起來,呼呼生風中令人有窒息感。 
     
      這時他見司徒大山一張漁網兜頭撒過來,口中厲喝道:「來得好!」手中銀槍 
    變拆為掃,且大叫道:「大家退開來!」 
     
      就在他的喝叫中,廣場上腳步紛紛,早已形成一個圈圈,火把高照中,八個人 
    已捉對廝殺起來。 
     
      但石上金絕想不到對面這個一身酒氣的老頭子身手如此怪異了得,他的銀槍根 
    本無攻擊的機會,因為他一上來就已失算,司徒大山正是要他施力掃向他的漁網。 
     
      那張口的漁網又合,卻形成一股十分韌性的力量,垂在網端的鉛錘,一旦合在 
    一起,就如同一支大鐵錘般,一扭而擊向石上金。 
     
      如果司徒大山左臂能動,自然更不把石上金看在眼裡了。 
     
      現在,漁網向石上金一輪猛擊,叮噹聲中,石上金只有退守的份了。 
     
      另一面鐵金鋼掄動鋼刀與石大娘拼戰,那石大娘一上來並未使出全力,目的是 
    要看看面前這個黑大漢的能耐如何,誰知十招不到,石大娘已心中暗罵,該死的東 
    西! 
     
      只見她一緊手中尖刀,刀芒倏然點在鐵金剛的鋼刀背上,身形前傾,宛如黑的 
    櫻食般的已閃到鐵金剛右側,尖刀回帶如電中,只聽石大娘沉聲喝道:「回你姥姥 
    家去吧!」 
     
      火光下,只見碎芒猝閃如電中一篷血雨噴灑飛揚,鐵金剛就地一個陀螺急旋, 
    鋼刀隨著血雨急流飛射而落在三丈外,一連五個不自主的旋動中,他的肩頭血流如 
    注,右胸一道半尺長血槽。 
     
      雖是傷的恁般重,但他愣是咬牙不吭一聲的使力拿樁穩住身子。 
     
      就在這時候,茶館前面的單人床上,魏老虎狂叫道:「給我圍起來殺!」 
     
      「江岸一陣風」周全狂叫道:「喂!你們要不要臉,真想倚多為勝呀!」 
     
      但周全的叫聲,早被數十人齊齊喊殺聲所吞沒。 
     
      周全四人絕想不到這些中原大漢,一旦豁上命干,一個個全都成了拚命三郎, 
    有幾個一上來鋼刀就被擊打脫手,卻不料他們竟以火把廝打起來。 
     
      原來是八個捉對廝殺,現在成了十幾個圍殺一人,時間稍久,雖然也被石大娘 
    四人打倒十多個,但他四人也被殺得連連後退不迭。 
     
      「醉漁翁」司徒大山一臂受傷,再經這一陣拚殺,身上已被敗象畢露的石上金 
    連刺兩槍,雖未中要害,可也痛的他齜牙咧嘴。 
     
      有道是,能狼難敵眾犬,好漢難架人多。 
     
      不旋踵間,連周全與祈無水二人也身上掛了花。 
     
      四個南方來的老魔頭一看形勢不對勁,周全一聲招呼,四個人立刻騰身一躍, 
    全上了鐵塔第一層的塔簷上面。 
     
      這時四人低頭往下看,火光下只見三十多人正舉著鋼刀喝罵不休,更有些忙著 
    把死傷的往茶館那面抬。 
     
      早聽得魏老虎罵道:「你們四個該死的老東西,竟又殺傷我這麼多好兄弟,王 
    八蛋,新仇舊恨,今晚一齊清算吧。」 
     
      坐在塔簷上直喘氣的周全,聞言叫道:「喂,你在吼什麼?新仇已結,但何來 
    舊恨?」 
     
      魏老虎大手一揮,四個大漢立刻把單人床抬向鐵塔下面來,那魏老虎戟指塔上 
    吼道:「我問你們,那個面上一條卷肉刀疤大個子呢?」 
     
      周全四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魏老虎所指何人。 
     
      魏老虎厲叫道:「怎麼樣,不敢承認了吧,你們南方來的那個刀疤漢子,他還 
    把個小癩子捻和在一起,那日就是在這鐵塔下面殺傷魏大爺與我的兄弟,難道你們 
    還否認?」 
     
      周全四人一聽,一個個跺腳不迭—— 
     
      周全急道:「糟了,槽了,那東西果然被那小癩子與刀疤人取走了,我們晚一 
    步了。」 
     
      石大娘怒道:「你們想想看,在我們江南道上,誰的面上有刀疤?」 
     
      塔下的魏老虎早叫道:「你四人跑不掉了,光棍點,快下來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姓魏的,你要找的人也正是我們要找的,你與他有 
    仇,我們同他有恨,我們原應該是一條戰線上的,不應互相拚鬥呀!」 
     
      不料魏老虎早橫下心腸,道:「你們下來,娘的,到了這般時候竟還要絞盡腦 
    汁的打歪主意,單就眼前死傷,足以夠殺你四人償命了。」 
     
      這時周全在塔上低聲道:「今日之局,大出我們所料,東西未到手,反倒替得 
    到東西的刀疤背黑鍋。」 
     
      石大娘並未受傷,聞言沉喝一聲,道:「你我合力殺出重圍,料想這些飯桶也 
    攔不住我們的。」 
     
      祈老怪點頭,道:「合力衝出,不如分道衝出得好。」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乾脆,我先下去,把他們引開一段路,你們三人合 
    力再衝,記住我們不可戀戰,只要出得開封城,大家在柳樹林那面會齊。」 
     
      石大娘道:「為什麼要去柳樹林?別忘了我們的馬匹還拴在那家大酒樓外面呢 
    !」 
     
      祈無水也道:「我等展開輕功,他們絕難追上,再說東西已被疤面人取走,我 
    們盡快得趕回南方查探,何不直接到那家酒樓取回馬匹,連夜走人。」 
     
      司徒大山也點頭道:「對,我們在那家酒樓外會面,當晚騎馬走人,再不來這 
    黃沙地面的開封城了。」 
     
      周全道:「既這麼說,我自不反對。」 
     
      就在他的話聲中,突然暴伸雙臂,宛如天外飛鷹般,斜身落向塔下,手上的旱 
    煙袋一揮,高聲叫道:「先走一步了。」 
     
      圍在鐵塔下面的一眾人等,見周全飛鳥般的落下塔來,忙發一聲喊圍殺過去, 
    卻不料周全落地又起,空中連翻三個空心觔斗,人已落在五丈外。 
     
      茶館門前,魏老虎狂叫道:「攔住他!」 
     
      眾人才追了不過數丈遠,塔上的石大娘三人一打手勢撲下塔來,早被白飛看到 
    ,忙揮動蠍尾刀衝殺上去,且口中厲叫道:「圍著殺呀!」 
     
      司徒大山見白飛迎面攔住去路,大喝一聲甩出銀絲漁網,只見「忽」的一聲, 
    二十四個網上鉛墜子就如同一把鐵錘般的砸過去。 
     
      丁可黃去追周全,石上金也才衝出幾丈遠,便見另三人也落下塔來,忙挺槍回 
    身殺來。 
     
      這時白飛見司徒大山的漁網厲害,忙抽刀偏身閃躲,就見人影一閃間,司徒大 
    山與石大娘祈無水三人,早展開輕功竄向黑暗中去了。 
     
      就在幾人身後,清晰地聽得那魏老虎叱罵道:「追呀,絕不能放這四個老傢伙 
    走出開封城,你們全是飯桶!」 
     
      漸漸的,聲音聽不到了,甚至連追殺的人也看不到了。 
     
      石大娘三人走到大街上的時候,街上還有不少行人,這時候已不便使展輕功。 
     
      一連繞過三條大街,石大娘已見周全站在街角,雙方一打招呼,立刻會合一起。 
     
      匆匆來到酒樓外面,早見馬匹旁邊有個小二守候著,那小二見四人狼狽地趕回 
    來,三個身上還有血,不由驚道:「你們……」 
     
      見這小二,祈無水立刻想起來的時候這小二的行動令人起疑,如今想來,必是 
    他去通風報信的。 
     
      冷哼一聲,一腳踏在小二胯骨上,那小二哎呀—聲,已翻滾在三丈外。 
     
      周全四人也不多說話,各人跨上坐騎,立刻急馳而去,連夜出了開封城。 
     
      月色依舊昏暗。 
     
      開封城外黃沙飛揚,黃土碎石的官道上,遠處已是老柳坡,從東面進開封城, 
    老柳坡是必經要道。 
     
      現在,老柳坡上面的那顆老柳樹在搖擺著細枝…… 
     
      柔柔地擺動得十分自然…… 
     
      坡下面的道路上,卻並排的有三個人。 
     
      是三個人,而且是三個騎馬人。 
     
      三個人中間,還有個女的。 
     
      周全騎馬在最前面,他先看到女的,也先是大吃一驚的沉聲道:「你……」 
     
      於是,連後來的祈無水與司徒大山二人也大吃一驚。 
     
      早聽得後面的石大娘道:「算算你們也早該到了。」 
     
      不錯,三人中的女子正是趕回太湖的戚九娘,這次她可沒有背著兒子石中寶, 
    一身叨拾得利落多了,現在她背的可是一把寶劍,紫紅色披風把身子包著,連烏黑 
    的亮發也挽了個高髻,蘭鼻俏嘴鴨蛋臉,望之宛如熟透了的一顆紅櫻桃。 
     
      周全與祈無水、司徒大山三人更驚的是戚九娘身後面兩個人,一個是紅面虯髯 
    大漢的黑龍幫幫主「太湖毒龍」石騰蛟,另一人則是戚九娘的丈夫石冠軍。 
     
      未等周全開口,「太湖毒龍」石騰蛟粗啞地沉聲道:「東西呢?」 
     
      「江岸一陣風」周全哈哈大笑,道:「好哇,敢情是全家出動了,只可惜……」 
     
      「太湖毒龍」石騰蛟怒喝道:「沒什麼可惜不可惜的,你我在道上翻滾數十年 
    ,應該知道什麼叫做弱肉強食,什麼又叫做手段高的撿著吃,沒能耐的退一旁這個 
    永遠不變的道理。」 
     
      石冠軍一旁見到「江河老怪」祈無水,他曾聽得戚九娘告訴他挨了祈無水一刀 
    ,這時不由冷哼一聲,道:「爹,有什麼話好說的,別忘了我們千里縱騎到中原為 
    的是什麼。」 
     
      石騰蚊點頭道:「對,早晚總得動手,又何須多費唇舌?」反手腰上抽出一根 
    兒臂粗丈五長的烏黑軟鞭,鞭梢輕觸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沙」聲。 
     
      周全知道石騰蛟的手上傢伙十分霸道,鞭梢有個滿是尖刺的小鋼球,只挨上一 
    下子就得見骨裂肉。 
     
      緩緩地自後而往前迎,石大娘邊道:「你父子來多久了?」 
     
      石冠軍忙在馬上施禮叫聲「娘」,又道:「兩個多時辰了,我們是一路打探, 
    才知道你們天晚時候進的開封城,所以就選在這兒等你們了。」 
     
      「江河老怪」祈無水早冷冷怒道:「好個石大娘,敢情早有預謀,起意卑鄙, 
    居心叵測,竟圖投機倒把,半路享現成的果實呀!」 
     
      「醉漁翁」司徒大山也怒道:「這他娘的算什麼嘛,大家原是誠意合作,共享 
    成果,如今成果未見,原形畢露,真是豈有此理!」 
     
      石騰蛟嘿然戟指司徒大山,道:「你這個老酒蟲,說什麼成果未見……」 
     
      這時石大娘已到了石騰蛟身邊,馬上她只輕搖搖頭,道:「當家的,我們全來 
    晚了。」 
     
      戚九娘聽得清楚,忙驚問道:「什麼晚了,難道你們未曾取到那東西?」 
     
      石大娘點頭,道:「非但未取到東西,反而被開封城裡地頭蛇夥同五六十人圍 
    在鐵塔下面一陣砍殺,除我老婆子外,他三人全掛了彩,染了顏色。」 
     
      石騰蛟怒道:「難道東西不在鐵塔上?」 
     
      石大娘搖搖頭,早聽得周全道:「東西千真萬確藏在鐵塔正面,只可惜我同司 
    徒兄爬上去以後,發覺東西不翼而飛,下得鐵塔以後,同魏老虎一幫砍殺一陣後, 
    才聽他們說一個小癩子同一個南方來的面帶刀疤大漢到過鐵塔,東西顯然被這刀疤 
    漢子取走了。」 
     
      石大娘接道:「那個小癩子就是佟大年臨死托付的小娃兒,有他領著刀疤漢子 
    上鐵塔,東西當然會被取走的。」 
     
      「太湖毒龍」石騰蛟這才明白自己算是白跑一趟中原,立刻有若一股無名火, 
    怒道:「江南道上誰的臉上有疤痕的?」 
     
      突聽得戚九娘道:「會不會是他?」 
     
      她此言一出,所有的人全都緊張起來—— 
     
      石冠軍怕戚九娘道出那人來,忙沉聲道:「九娘,東西已被人取去,但你的一 
    刀之恨也該在此夜此時加以清算了吧?」 
     
      聽得丈夫的話,戚九娘立刻明白過來,她一個翻身下得馬來,反手背上拔出寶 
    劍,道:「祈老頭,下馬吧,你總不會忘了我們之間的仇恨吧!」 
     
      「江河水怪」祈無水吼道:「誰怕誰來著,你別以為你們全家出動,我祈無水 
    就怕了你們,不錯,我是插了你一刀,但你們也別忘了,你婆婆也給我背上一刀, 
    這正是一刀還一刀,一報還一報,合著只准你們殺別人,別人不能動你們的毛髮呀 
    !」 
     
      嘿嘿一聲笑,石騰蚊端坐馬上,道:「祈老怪呀,對於你的這些話,石騰蛟十 
    分認同,握刀殺人,就難免不被人所殺,這本就是一成不變的定理,只是有一件事 
    ,你祈老怪未曾弄明白。」 
     
      祈無水的兩把雙刃尖刀已握在手上,但他的人卻仍坐在馬背上未下來,聞言怒 
    道:「願聞高見。」 
     
      石騰蛟道:「雙方拚殺,必得殺出個結果來,否則又何必多那一場拼鬧的。」 
     
      他一頓又道:「也許今夜就是過去一場拚殺的延續,更或者是一場拚殺的完結 
    篇,你說呢?」 
     
      「江岸一陣風」周全忙搖手,道:「慢來,慢來!」 
     
      石騰蛟沉聲道:「周老頭,你又有什麼餿主意了?」 
     
      周全含笑道:「石幫主,如今你我千里迢迢而又千方百計要尋的東西已被人捷 
    足先登奪走,我等正應該齊心合力下江南,設法拎出那個疤面人來,又何必意氣之 
    爭的在中原之地拚個你死我活的?」 
     
      石騰蛟怒道:「以你周老頭的說法,我媳婦算是白挨祈老怪一刀了?」 
     
      周全道:「怎能說是白挨?祈老怪被石大娘一刀砍得露出肩胛骨,差一點殘廢 
    ,又該怎麼說?」 
     
      石騰蛟毫不退讓地道:「所以我要他們再拚殺下去,繼續殺出個結果來。」 
     
      仰天一聲哈哈,突聽司徒大山道:「周老頭,你就別再多攬是非了,石幫主說 
    的不錯,兩下裡各挨過一刀,現在就叫他們二人再拚殺,直到殺出個結果,也免得 
    以後扯不完的皮,來吧,我二人且作個見證人如何?」 
     
      「江岸一陣風」周全當然聽得懂司徒大山的話中意思,他十分明白,如果以戚 
    九娘獨戰祈老怪,那絕對是個四六之局,戚九娘難討到便宜。 
     
      石騰蛟聽司徒大山的話,心中一怔,這明敞著他是拿話扣住自己,是要他們一 
    對一的拚殺,這種大籌碼放在一邊而讓對方蠶食的殺法,豈是自己甘願。 
     
      心念間,不等周全開口,當即冷冷道:「眼前是祈老怪與我黑龍幫的事,我們 
    不需要什麼見證人,甚或作壁上觀也不歡迎,你二位最好請吧。」 
     
      司徒大山而無表情地道:「姓石的,你可得把事情弄明白。」 
     
      石騰蛟沉聲道:「明白什麼?」 
     
      司徒大山指著祈無水道:「他祈老怪如今也是我們的合夥人,甚至你老婆石大 
    娘也是,在東西未找到之前,我們有共進退之義,互相協助是義不容辭,怎說與我 
    們無關?」 
     
      石大娘忙對丈夫施眼色,道:「老酒鬼的話不無道理,東西尚未找到,我們先 
    殺個兩敗俱傷,那可多划不來。」 
     
      戚九娘面含怒容地*視著祈老怪,道:「一刀之賜,我戚九娘刻骨銘心,祈老 
    頭,我會叫你寢食難安的。」 
     
      聳肩一聲哈哈,祈老怪道:「你的話並不令我吃驚,你爹說得不錯,我們彼此 
    之間的瓜葛,早晚總是要加以清算的。」 
     
      「江岸一陣風」周全忙笑道:「一段小過節,何苦定要牢記心頭,我等中原算 
    是栽了觔斗,正該同心協力回江南找那面上有疤痕之人才是。」 
     
      「太湖毒蛇」石大娘忙叫戚九娘上馬,且又對周全道:「三位先走一步,我們 
    後會有期了。」 
     
      她的話無疑是宣佈大伙分道揚鑣,周全三人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同時那戚九娘又似是知道江南有個疤面人,顯然石家四口要獨自行動了。 
     
      其實石大娘也早想到這一點,她在戚九娘稍露口風時候,已不願她同祈老怪拚 
    命,終究找東西才要緊。 
     
      一聲哈哈,「江岸一陣風」周全道:「反正大家同路,何不一齊下江南,路上 
    也好有個商量,你們以為如何?」 
     
      石大娘忙搖頭道:「你三人先回南京去,五七天我們也會趕得到,大家南京再 
    見吧!」 
     
      石大娘的話已絕。 
     
      周全與司徒大山、祈無水三人心中大罵石大娘真奸詐。 
     
      但雙方還是分路南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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