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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魄忠魂困蛟龍

                   【十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江岸一陣風」周全與「江河老怪」祈無水「醉漁翁」 
     
      司徒大山三人連夜馳馬南下,天尚未明,已馳了近二百里,周全提議找家客店 
    歇著。 
     
      祈無水道:「再趕一段吧,祈無水實在不願再看到石騰蛟一家人。」 
     
      哈哈一笑,周全馬上回頭道:「你放一百二十個寬心,石家的人絕不會跟在我 
    等屁股後趕來的。」 
     
      祈無水怔怔地道:「你怎會恁般肯定?」 
     
      周全道:「情況十分明朗,他們千方百計要擺脫我們,怎會反倒跟來的。」 
     
      司徒大山點頭道:「不錯,他們是在設法擺脫我們,因為那戚九娘似乎已知道 
    江南有個疤面人。」 
     
      祈無水冷哼一聲,道:「石大娘真不是東西,她想擺脫我們,門都沒有。」 
     
      「江岸一陣風」周全這時挺身遙望遠處,晨曦中,只見不遠處官道邊有個野店 
    ,兩間大茅草房子上面正在冒煙,那光景正是在做早飯。 
     
      三騎這才剛剛走近茅屋前面的棗樹邊,突然自茅屋內走出八個彪形大漢,只見 
    這些大漢一個個面無表情,全都是一樣的鬼頭刀,紅巾包頭,那把珵光閃亮的鬼頭 
    刀把上,還附著尺長的紅綠二色緞布,黑衣短扎,薄底快靴,恁般快速地一列站在 
    官道邊,敢情是一下子攔住三人去路了。 
     
      「醉漁翁」司徒大山呵呵一笑,道:「好傢伙,你我這些老瘟神,竟還會遇上 
    強盜,真新鮮啊!」 
     
      「不新鮮,因為你老酒鬼遇上的並非強盜。」 
     
      周全三人一怔,齊齊望向屋門口發聲處。 
     
      屋門口緩步走出三個人來。 
     
      這三個人才令周全大吃一驚,因為當先走出來的正是那鎮江焦山飛龍寨寨主「 
    金刀太歲」于長泰,于長泰的後面,竟是那灰髮扁嘴的飛龍寨總管霍大光與副總管 
    成剛。 
     
      周全這才打個哈哈,道:「怎的於寨主也親蒞中原來了?」 
     
      祈無水也搓搓雙手,笑哈哈地道:「一別數月,寨主別來無恙?」 
     
      司徒大山也下得馬來,笑道:「見到於寨主,立刻想到飛龍寨的酒菜餘香,哈 
    ……」 
     
      白髮飛揚,紅面凝寒,但于長泰卻平淡地道:「三位仁兄,我們別打哈哈了, 
    拿出來吧!」 
     
      周全一怔,道:「你於寨主要什麼,但說明白。」 
     
      「金刀太歲」于長泰鷹目銳芒一寒,道:「飛龍寨被盜之物,那『八步一刀』 
    呀。」 
     
      「江河水怪」祈無水嘿嘿一聲笑,道:「什麼『八步一刀』,我們怎麼知道?」 
     
      于長泰雙肩一挑,道:「別逗啦,三位如果不是為了飛龍寨被盜去的『八步一 
    刀』秘籍,又怎會千里迢迢趕到中原來?又怎會同那海門十三蛟龍好一陣糾纏?更 
    如何連夜回江南?」 
     
      「江岸一陣風」周全大吃一驚地道:「于寨主,你全知道了?」 
     
      突見那于長泰身子一橫,向屋內高聲道:「拉開門!」 
     
      兩扇半掩的木門,剎時自裡面打開來,早見當門處擺了一張四方桌子,桌面上 
    大海碗四隻,酒壺酒杯筷子全擺在上面,裊裊香味正向上飄,光景就等著周全三人 
    入席了。 
     
      早見于長泰撫髯笑道:「于某深知三位十分辛苦,加上一夜奔騰趕路,必然又 
    饑又累,所以在此備下薄酒,且更把屋內支上大床,各位吃飽喝足了只管歇著。」 
     
      周全苦笑一聲,道:「想不到你於寨主是位心機深沉之人,月前你邀我等焦山 
    赴宴,原來是打著利用我等的如意想法,去幫你尋回飛龍寨失去的『八步一刀』秘 
    籍呀!」 
     
      于長泰坦然地道:「什麼叫利用,周兄何必說得恁般難聽,只不過當時我未加 
    明說而已。」 
     
      祈無水怒道:「難道你能否認不是在利用我等?」 
     
      于長泰搖頭道:「非也,前後我也替各位想過,只要各位尋獲飛龍寨失物,我 
    于長泰早為各位備下酬金,每人白銀萬兩,現在各位在交出東西之先,先進屋中享 
    受一餐,東西取出,我這裡銀票交上,我們是一手交貨,一手交銀,兩不賒欠,各 
    取所需。」 
     
      突聽得「江岸一陣風」周全哈哈大笑——
     
      緊接著連司徒大山與祈無水二人也捧腹笑起來—— 
     
      幾乎是在拭淚,拭那笑出來的眼淚,周全喘息道:「於寨主呀,你確實開出個 
    十分誘人的條件,不過我等累了一夜,三人身上全多少帶了傷掛了彩,飢腸轆轆的 
    好不自在。」 
     
      于長泰撫髯一笑,伸手道:「三位請,於某陪同各位,我們邊吃邊談,如何?」 
     
      周全三人也不多言,大敞步直入茅屋內。 
     
      店小二原本同掌櫃的哆嗦在一角,這時見六個人圍坐在桌上,忙著過來斟酒, 
    卻被周全一把抓過酒壺,道:「你一邊待著去,這兒用不到你來伺候。」 
     
      於是,他反客為主的先替于長泰斟滿一杯,這才為自己斟上,酒壺就放在面前 
    ,笑道:「且容周某先敬於寨主一杯如何?」說完舉杯不飲。 
     
      哈哈一笑,于長泰舉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他毫不忌諱地道:「周兄的意思 
    ,我十分明白,也相當諒解,三位儘管放心,如果我于長泰這時候在酒菜中下毒, 
    也就不足以領袖焦山飛龍寨了,再說三位何許人也,於某豈有自毀招牌的道理。」 
     
      周全仰面一飲而盡,笑道:「江湖中甚多人抱著害人之心不能無的作風,因為 
    那是樹立自己雄霸武林的條件之一,於寨主你不會反對我的這番經驗之談吧?」 
     
      淡然一笑,于長泰道:「要害也得看對象,三位道上名宿,江南霸主,一代英 
    雄人物,於某是不會造次的。」 
     
      祈老怪粗聲道:「吃吧,吃完了還得好生睡一覺呢!」 
     
      雙眉一揚,于長泰嘴角一撩未再開口。 
     
      周全三人互望一眼,當即舉杯暢飲,剎時四大海碗菜與一大壺酒全數一掃而光。 
     
      「醉漁翁」司徒大山抹抹嘴巴拍拍肚子,緩緩站起來道:「吃飯不飽,喝酒不 
    醉,只是人困馬乏,各位,我且先去睡下了。」 
     
      司徒大山剛一站起來,于長泰以手示意,道:「司徒兄且稍坐片刻如何?」 
     
      司徒大山道:「幹什麼?」 
     
      于長泰道:「東西可以交出來了,於某取到東西,立刻取出銀票走人,那時候 
    三位就是睡上三五天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哈哈一笑,司徒大山道:「東西不在我這兒,我要睡了,臂上腿上各中一刀, 
    雖然不重,可也夠我老頭子受的。」 
     
      于長泰未曾再攔司徒大山,因為東西不在司徒大山身上,那麼一定在餘下二人 
    身上了。 
     
      不料「江河老怪」祈無水撫摸著胯上,道:「折騰一夜,是該歇一覺了。」說 
    完起身欲走。 
     
      于長泰一笑,道:「這光景,東西大約也不在祈兄身上了?」 
     
      祈無水未開口,只是搖搖頭。 
     
      于長泰伸手一讓,道:「願祈兄好夢,更祝祈兄為周公座上客。」 
     
      猛然伸個懶腰,周全道:「于寨主,我可不比他二人好多少,不睡一覺能成嗎 
    ?」 
     
      于長泰突然面無表情地道:「東西呢?」 
     
      周全道:「什麼東西?」 
     
      于長泰鷹目銳芒*人地道:「當然是我飛龍寨的『八步一刀』秘籍。」 
     
      周全搖頭,道:「不在我身上。」 
     
      于長泰一掌拍在桌子上,「彭」的一聲桌面上的盤碗全翻了個身,他一咬牙, 
    怒道:「三位,于長泰待之以禮,誠心誠意做這次生意,不料三位竟然恁般不識抬 
    舉。」 
     
      周全淡然地道:「于寨主怎的遽爾認定東西在我三人身上?」 
     
      于長泰道:「難道不是?三位先是掩掩藏藏的來到中原,繼而又扭結成一股的 
    找上狼山,然後更迫不急待地重履開封城,鐵塔下面好一陣廝殺,如果不是為了那 
    東西,各位敢情是吃撐了,沒事幹,還是抱定另一種心情的遊山玩水?」 
     
      周全心中盤算,這于長泰在江南也是出了名的難纏人,焦山飛龍寨八舵三十二 
    船隊,轄下何止千人,他今親自趕來,必然策劃已久,而又勢在必得,只是…… 
     
      周全尚未開口,不料祈老怪突然回身道:「于寨主,你既知我等行動,當知我 
    們一共有幾人一起行動?」 
     
      于長泰道:「四人。」 
     
      祈無水道:「對呀,你為何不去找另一人呢?」 
     
      于長泰一怔,道:「祈兄是說那石大娘?」 
     
      祈無水又走到桌邊,道:「實不相瞞你於寨主,東西確實不在我三人身上。」 
     
      于長泰愣然問道:「你們四人在開封鐵塔下面一陣廝殺,難道未曾取得那件東 
    西?」 
     
      周全長歎一聲,道:「那是一場既與東西無關,且又十分倒霉的一場誤會,而 
    且是難以化解的誤會。」 
     
      于長泰又是不耐地道:「我不管你們的遭遇如何,只要東西到手。」 
     
      周全道:「東西未到手,但卻聽得那開封城的地頭蛇魏老虎言及,說是有個— 
    —」 
     
      祈無水突然大喝一聲,阻止周全再說下去,道:「周老頭,你且莫無的放矢, 
    事情還得由我們去證實的,怎可在此信口開河?」 
     
      于長泰正等著周全說下去,經祈無水一叫喝,心中一怔,當即問道:「周兄話 
    尚未說完呢!」 
     
      周全輕聲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那魏老虎言及有個小癩子不知現在何處 
    ,他們也正在找他——」 
     
      于長泰早聽得霍大光言及燒屋之事,小癩子就是被燒死在小茅屋裡,如今聽周 
    全這麼說,明知周全在同他打哈哈,不願說出心中的話。 
     
      當然,如今的飛龍寨人又如何知道小癩子根本未被燒死在那間小茅屋的事。 
     
      現在,于長泰冷冷又問:「三位既是恁般不合作,而于長泰也已禮數全到,先 
    禮後兵,飛龍寨不落人口實吧?」 
     
      司徒大山怒道:「你想怎樣?」 
     
      于長泰平淡地道:「搜身。」 
     
      祈無水道:「于寨主怎的忘了還有個石大娘呢?」 
     
      于長泰道:「難道那東西會在她石大娘身上?你三人可是收了她的什麼好處, 
    甘願放棄爭奪之心?」 
     
      祈無水故弄玄虛地道:「我可未肯定說那話兒在石大娘身上喲!」 
     
      于長泰望望霍大光與成剛二人一眼,光景是在看他二人有什麼意見呢。 
     
      半天未說一句話的霍大光,大嘴巴一緊,道:「先搜他三人,然後再找那石大 
    娘去。」 
     
      就在他的話聲中,橘面大漢成剛長身而起,大馬刀已拔在手中。 
     
      霍大光的尺長烏亮旱煙袋早也托在左手而令祈無水打聲哈哈,道:「好嘛,你 
    這老小子也是用的煙袋鍋呀,相比精通打穴手法子,我老怪倒要掂一掂你能耐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嘿嘿一笑,道:「有一件事情,周某不說,你于大寨主必 
    然不會知道。」 
     
      于長泰怒道:「只要是老實話,于長泰歡迎你從實說來。」 
     
      周全道:「于寨主可知那太湖黑龍幫幫主也親臨中原了嗎?」 
     
      于長泰一驚,道:「你是說那石騰蛟?」 
     
      周全道:「當然是他,而且他還領著他的那個嗜殺成性的兒子石冠軍與兒媳婦 
    全來了。」 
     
      于長泰忙問:「他們人呢?」 
     
      祈無水接道:「早與石大娘會合一處了。」 
     
      周全也道:「周某願以項上人頭擔保,于寨主的東西確不在我三人身上,如果 
    于寨主用強以搜身,我三人為了一世英名,自然戳力以抗,有道是王八好當氣難受 
    ,不吃饅頭也得爭口氣,哪有任你隨意搜身!」 
     
      另一面,司徒大山也道:「酒足飯飽,力氣已恢復不少,姓于的,你想在我三 
    人身上施狠,必也得付出相當代價,那時候你就不會再有力量去攔那石大娘四人了 
    。」 
     
      于長泰稍作思忖,道:「憑你姓周的一句話,又如何令我相信?」 
     
      周全道:「形勢十分明朗,如果東西到手,石大娘豈有不緊緊跟來之理?再說 
    石大娘的媳婦戚九娘似已有了一條新的線索,她們當然不說出來,所以在中途拆伙 
    ,我三人是趕著回江南探查的。」 
     
      霍大光低聲對于長泰道:「寨主,他的話有七成可信。」 
     
      周全早聽見,當即道:「肺腑之言,豈容打折扣的。」 
     
      于長泰輕點著頭,道:「三位好睡,于長泰先走一步了。」 
     
      周全三人點頭,道:「好走,好走!」 
     
      不旋踵間,前面把守的八人已把馬牽出來,剎時十一騎消失在塵沙滾滾的官道 
    上。 
     
      周全不由罵了一聲,道:「他娘的,真不是玩意兒,我們江南中原來回奔波, 
    他于長泰卻在暗中等現成的。」 
     
      司徒大山笑道:「如果于長泰遇上石大娘四人,你們猜雙方會不會幹起來?」 
     
      祈無水冷然道:「我這裡牽強附會替他兩家湊,當然希望他們火並,否則我祈 
    無水會痛哭三日呢。」 
     
      周全笑道:「祈老怪,要說你並未老糊塗,及時攔住我的話,否則我還真會說 
    出那個疤面人來的。」 
     
      祈無水道:「萬一于長泰要是認識那疤面人,你我的一番苦心豈不完全白費。」 
     
      周全笑道:「如今于長泰準是去找石大娘他們了,二位,且好生養足精神再上 
    路吧。」 
     
      祈無水一拍桌子,叫道:「小二。」 
     
      屋後面,店小二才匆匆走出來,面色灰白地道:「三位爺。」 
     
      祈無水手指門外,道:「三匹馬好生加料。」 
     
      司徒大山也把他的寶葫蘆放在桌上,道:「上好的二鍋頭,裝滿。」 
     
      小二連聲應是,且伸手一讓,道:「三位老爺子,後面睡著去,不會有事驚擾 
    爺們好夢。」 
     
      石騰蛟四人離開了周全三人,看是往西走,但在未接近黃河岸時候,突然撥馬 
    往南,因為石大娘十分清楚有一條小路可行,而且是十分便捷的路。 
     
      那石大娘年已六旬,但精神奇佳,夜裡開封城一戰,也只有她一人未在身上掛 
    綵淌血。 
     
      這時她抖擻精神,一馬當先,往前奔馳。 
     
      黑龍幫幫主石騰蛟一再的加以關切,卻吃她一陣白眼,一路奔馳中,石大娘問 
    那一旁的媳婦戚九娘,道:「你確知那飛龍寨後面住著一個疤面人?」 
     
      戚九娘點頭,道:「一點不錯,那人長的可真憨實,面上的刀疤半尺長,紅嘟 
    嘟的肉翻捲著,眨著眼睛還真是怕人呢!」 
     
      石大娘道:「你是怎麼看見的?」 
     
      戚九娘道:「說來也真巧,鎮江焦山本不算大,比之我們太湖西山來可就小多 
    了,焦山之上的定慧寺大雄寶殿我去過,那日我們被邀請到焦山飛龍寨,我抽空去 
    游那定慧寺,回來的時候,見有一個大漢,一個疤面大漢手提食盒匆匆而過,繞過 
    山腳不見,我曾跟了一段路,卻被人攔住,說是那兒住著他們老寨主夫人小姐,不 
    願人打擾她們清靜,所以我就沒有再去。」 
     
      石大娘馬上嘿嘿笑,道:「前後一湊,八成就是那個疤面人了。」 
     
      戚九娘忙問,道:「飛龍寨戒備森嚴,我們如何去找那疤面大漢?」 
     
      石大娘回頭高聲問那縱馬疾馳的丈夫石騰蛟道:「傳言依水寒老婆女兒是被那 
    于長泰軟禁在焦山吧!」 
     
      石騰蛟道:「有此一說。」 
     
      石大娘道,「這麼說來,事情較為好辦了。」 
     
      戚九娘道:「婆婆的意思——」 
     
      石大娘道:「直接找上依水寒老婆,自然可以問出來的。」 
     
      於是,四個人兼程南下,當真是馬不停蹄。 
     
      一艘雙桅帆船,靜靜地停在江面上。 
     
      江水悠悠東流,船舷發出清脆悅耳碎浪聲,浪聲不大,但響在人們的心中有如 
    雷聲。 
     
      石騰蛟四人坐在船艙中,石大娘不時地望望西天,西天仍是紅日高掛,離日落 
    總還得個把時辰。 
     
      戚九娘道:「那個紅太陽好像掛在天上沒動嘛,等,總是令人不耐煩的事。」 
     
      一向不太喜歡說話的石冠軍,搔著嘴巴上的粗鬍子,道:「我看大家還是睡上 
    一覺,一定晚上還會動上傢伙呢!」 
     
      石大娘點頭,道:「最好別動傢伙,因為我們這是去找人,再說師出無名,又 
    何苦未得到東西,先與飛龍寨結下樑子。」 
     
      石騰蛟道:「既然我們摸上焦山,就不能不做最壞打算,真要不得已,也只有 
    憑本事了。」 
     
      石冠軍一捋短鬚,道:「真要動上傢伙,我接姓于的幹。」 
     
      也就在這時候,早見兩個太湖黑龍幫小頭目,各人手上捧著吃的送進艙來。 
     
      石大娘道:「天黑的時候把小船送下去,*舟的有三個就行了。」 
     
      其中一個小頭目忙應道:「回老夫人話,全照夫人的話辦,要去的人我已分派 
    好了,就等幫主四位調遣了。」 
     
      石大娘點頭道:「好,叫他們今夜驚覺些,天一黑就行動。」 
     
      兩個小頭目去了,匆匆地退出大艙。 
     
      石騰蛟這才叫各人邊吃邊聽他的計劃。 
     
      計劃也是四人商定的,石騰蛟只不過加以詳細分派。 
     
      於是,夕陽落山了。 
     
      江面上由紅變黃,變灰,黯淡的像是蒙上一層黑布。 
     
      遠處一里外,焦山那雄偉的山崖,酷似一頭水中怪獸,恁般高不可攀地屹立在 
    江中,點點碎浪,激起一溜溜白色浪花,帶著懾人的聲音,無止境的拍向小沙灘, 
    小礁巖,以及暗礁附近的一艘小船。 
     
      小船上正低著身子坐了三個人,三個遠自太湖來的黑龍幫小頭目。 
     
      灣岸的岩石堆中,石騰蛟低聲問身後的戚九娘,道:「你能確知是這個方向?」 
     
      戚九娘也低聲應道:「錯不了的,爹,只一繞過這處山腳,就會看到有間小瓦 
    房的。」 
     
      石大娘道:「當家的,我們依計行事,你與冠軍附近守著,我同九娘摸過去。」 
     
      石騰蛟點頭道:「最好多注意暗處,小心遇上守夜人。」 
     
      於是,石大娘一揮手,當即與戚九娘二人匐伏鶴行,沿著一堆岩石往右方拐去。 
     
      果然,就在石大娘與戚九娘二人才越過巖頂,前面不遠處已見燈光一點自一間 
    屋中露出來。 
     
      二人互望一眼點點頭,突見燈亮中走出一人,那是個女人的影子,隱約中這女 
    人手中還提著東西,另一手提了個燈籠,緩緩往另一面行去。 
     
      石大娘當先向屋旁潛去,沒有多久,她已到了屋後面窗子下方,只見有一扇窗 
    子半掩著,自外向屋內望,石大娘一眼看到兩個女人,一老一少,顯然就是那依水 
    寒的夫人與女兒依霜霜。 
     
      這時戚九娘也到了窗下面,她見屋中只有依氏母女二人,立刻與石大娘二人互 
    點著頭。 
     
      就在這時候,突聽得屋中的依夫人道:「霜霜,備茶,有客人來我們這寒舍了 
    。」 
     
      依霜霜年不過十五,卻長得亭亭玉立,眼如秋水,齒若編貝,面如芙蓉,端的 
    一副美人胚子。 
     
      這依霜霜在十一歲那年父親率領船隊出海遇風以後,小心靈中受此打擊,原本 
    十分活潑樂天的她,漸漸變得沉默寡歡起來,繼至漸長,更是早晚依在母親身邊而 
    足不出戶,如今雖令她母女二人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感受,但在其母的呵護下,日 
    子十分平靜。 
     
      依夫人原是江南武林世家,姑蘇城中林一飛的女兒,五十年前,江南武林中提 
    起姑蘇林一飛,又有誰不肅然起敬的,林一飛的女兒林紅紅,在一次武林大會上遇 
    到當時年少英俊的依水寒後,沒有多久就嫁給了依水寒,只可惜三十多年來的婚後 
    日子,她只為依水寒生了這麼一個女兒。 
     
      現在依水寒海上失蹤,生死不明已有四年了,母女二人自是過的日子十分淒涼。 
     
      就在依夫人的不疾不徐,不驚不懼的話聲中,後窗外的石大娘低聲一笑,道: 
    「安靜的生活果能修得耳聰目明,依夫人呀,是我老婆子來打擾你了。」 
     
      屋內的依夫人卻淡淡一笑,道:「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吧。」 
     
      早聽得石大娘道:「恕我老婆子冒失了。」話聲中,石大娘伸手一推後窗,人 
    已穿窗而入,戚九娘也跟著躍入屋內。 
     
      依夫人一見,指著靠桌邊的兩張椅子,道:「原來是太湖石大娘到了,請坐吧 
    。」 
     
      石大娘也不客氣,與媳婦一齊坐下來。 
     
      石大娘望望屋子,口中「嘖嘖」兩聲,道:「果真是因陋就簡,這種日子在我 
    石大娘看來,何異階下囚犯。」 
     
      戚九娘也冷然道:「他們怎可以如此對待賢母女。」 
     
      石大娘與戚九娘二人如何知道,如今的依夫人早就知道她二人的企圖,企圖在 
    於「八步一刀」秘籍,因為雷一炮與小癩子南來的時候,早把聽自小癩子的話全告 
    訴了依夫人,幾乎,小癩子就跟著她母女去了太湖。 
     
      現在—— 
     
      現在依夫人心中可雪亮。 
     
      平靜地望望石大娘,依夫人道:「二位請喝茶。」 
     
      端起桌上茶碗,石大娘望著站在依夫人身邊的依霜霜,讚美有加地道:「這大 
    概就是你的千金了吧,看看長的多美呀。」 
     
      邊喝了一口茶,又接道:「人言杭州美女俏,姑蘇美女嬌,可是我老婆子就沒 
    有見過像她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能有此女兒長伴身邊,足以解除不少苦悶了。」 
     
      不料依夫人聽後,只是面含微笑而已,卻並不開口問石大娘的來意。 
     
      當然,石大娘深知自己的行動愈快愈好,絕不能在此久留,今見對方既不發問 
    自己來意,更不以敵人對待的趕自己出去,尚且待之以禮,一時間有著無所適從之 
    感。 
     
      戚九娘一見,開門見山地道:「依夫人,實不相瞞,今夜來意,志在向你打聽 
    一個人的,只一有這人消息,我們立刻走人。」 
     
      依夫人一笑,道:「誰呀?」 
     
      戚九娘道:「上次我婆媳二人被於寨主請來這焦山飛龍寨作客,那天我順遊山 
    前的天王寺,無意間發現一個疤面大漢,他手提食盒匆匆到你這兒,請問那疤面人 
    夫人可認得?」 
     
      依夫人點頭道:「當然認得,他是我夫在日的飛龍寨副總管,他叫雷一炮,二 
    位找他?」 
     
      石大娘與戚九娘二人互望一眼。 
     
      二人的精神也都一振。 
     
      石大娘忙低聲問:「他人呢?我們可是有要事找他呀!」 
     
      依夫人輕搖搖頭,道:「你們來的十分不湊巧了。」 
     
      石大娘一驚,道:「怎麼說?」 
     
      依夫人搖頭一歎,道:「幾個月前他就失蹤了。」 
     
      戚九娘忙問:「夫人可知他的去向?」 
     
      依夫人搖搖頭,道:「我深居在焦山斷崖下,怎知他的去向?」 
     
      石大娘一拍大腿,道:「八九不離十的就是這姓雷的干的,我們——」 
     
      未等石大娘話說完,依夫人又道:「那雷副總管忒也可憐,一片忠心無處報, 
    一身是膽卻又無法見到他的老主人,久而久之的他就瘋了,這事不用我解釋,全焦 
    山的人都知道這回事的。」 
     
      石大娘與戚九娘半信半疑地互望一眼。 
     
      戚九娘道:「一個瘋子怎會失蹤的?」 
     
      依夫人手指屋外,道:「一場大雷雨夜,雷副總管投入江中,再也不見他的人 
    了,未投江之前,他還常在嘴巴上不停地叫著,要去大海中找他的主人呢,唉!可 
    憐啊!」 
     
      後面的一段話,是依夫人的說詞,無非是把事情說得肯定些。 
     
      不料幾句話卻被戚九娘聽出語病來。 
     
      試想一個既被稱做失蹤的人,怎能肯定他是投江的? 
     
      既是投水,就是自殺,怎能說是失蹤。 
     
      更何況雷一炮人雖發瘋,但他能在焦山飛龍寨當上副總管,水中功夫必然高人 
    一等,長江的水絕淹不死他。 
     
      那麼,雷一炮的發瘋,投水,全是假的了。 
     
      心念間,戚九娘道:「這麼說來,雷一炮確是具有一副赤膽忠心的英雄人物了 
    ,倒是令人十分惋惜的事。」 
     
      依夫人道:「二位寅夜來找雷副總管,不知為了何事?」 
     
      石大娘道:「實不相瞞,有人看到酷似雷副總管的人出現在中州開封城,所以 
    ——」 
     
      依夫人搖頭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雷副總管去開封何事?」 
     
      戚九娘道:「難道夫人不知那飛龍令中藏的『八步一刀』秘籍在開封城出現的 
    事?」 
     
      再次的搖搖頭,依夫人道:「自我夫海上失蹤後,飛龍寨已由于長泰掌管,我 
    母女但求過個安靜日子罷了。」 
     
      這時依夫人心想,這石大娘當真是太湖毒蟲,別人家的東西,她竟然找上門來 
    了,這該是豈有此理中的豈有此理,莫名其妙中的莫名其妙。 
     
      戚九娘道:「飛龍令原是依寨主之物,遽爾被盜,難道夫人不急?」 
     
      淡然一聲笑,笑的有些淒涼,依夫人道:「就算我手中握有飛龍令,飛龍寨八 
    舵三十二船隊又有幾人聽我母女二人的?」 
     
      她一頓又道:「于長泰說的也有道理,女人不適合在水上討生活的。」 
     
      石大娘拍腿怒道:「這是什麼話,他于長泰是司馬昭之心,你聽他的,明敞著 
    他是在奪取飛龍寨的基業,還說什麼女人不應水上討生活,你該知道我婆媳二人外 
    ,尚有不少女人在太湖討生活,水裡火裡,我們女人怕誰來著!」 
     
      依夫人一歎,道:「除了懷念我夫以外,我母女已無爭權奪利之心。」 
     
      不料戚九娘心府極沉,聞言冷冷道:「姓于的欺人太甚,依夫人,你且容我這 
    外人說句話如何?」 
     
      依夫人眨著眼睛未開口,光景是等著戚九娘說下去了。 
     
      戚九娘激昂憤懣地道:「我們太湖十景美不勝收,夫人何不跟我們回太湖去, 
    強似過這階下囚的生活要好得多。」 
     
      石大娘也點頭,道:「對,跟我們回太湖去,西山不少你母女住的地方,只你 
    依夫人點個頭,我石大娘吃什麼,准少不了你母女的一份。」 
     
      戚九娘道:「說走就走,這裡什麼也不用帶去。」 
     
      不料依夫人搖搖頭,道:「不是我不走,而是不能走。」 
     
      石大娘道:「為什麼不能走?」 
     
      依夫人道:「二位請想想,我丈夫只是失蹤海上,未見屍體,我連個靈位也不 
    能擺,誰能保證我丈夫不會突然回來?」 
     
      石大娘道:「能回來也早該回來了,不會幾年沒消息吧!」 
     
      依夫人並不強辯,又接道:「我是飛龍寨的老寨主夫人,雖說不被禮遇的住在 
    這斷崖下,可是于長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加害我母女,如果我母女潛逃往太湖,往 
    後有何面目再面對飛龍寨一眾,又何異飛龍寨叛徒?所以我很是感謝你石大娘的盛 
    情,但太湖是不能去的。」 
     
      石大娘突然面色一寒,道:「我婆媳可是一番誠意呀!」 
     
      依夫人道:「我說過,我母女十分感謝。」 
     
      輕聲一哼,戚九娘道:「有時候為了善意,也會難免出手的,依夫人,你以為 
    是也不是?」 
     
      依夫人道:「你們要用強?」 
     
      戚九娘道; 
     
      「我說過,為了善意,不得已而為之。」 
     
      依夫人十分不悅地道:「二位一經出現,我就知道你們是覬覦飛龍令中秘籍而 
    來,但那終是焦山飛龍寨之物,你們太湖黑龍幫怎可插手搶奪的?」 
     
      嘿嘿一笑,石大娘道:「不錯,那原本是飛龍寨之物,但東西如果在飛龍寨, 
    誰也不會找來焦山碰釘子,而是那東西已流落在江湖中,那就另當別論,要知道江 
    湖人爭江湖上東西,刀口上過日子為的就是爭自己所要爭的,取自己所要取的,更 
    何況人的生命有限,不作興誰就一輩子擁有權勢,有時也得擲骰子換換莊家,走馬 
    換換將吧?」 
     
      依夫人道:「二位爭的是飛龍令中秘籍,又何苦找上我母女二人,再說東西既 
    不在此,就算我母女去到太湖,又對二位有何幫助的?」 
     
      戚九娘道:「如果我判斷不錯,姓雷的必然已盜去那東西了,他既對老主人忠 
    心,自會千方百計去找你母女二人,到時候他自會把東西交出來的。」 
     
      依夫人道:「如此說來,你們原來是要把我母女擄去作人質了?」 
     
      石大娘道:「擄去未免太難聽了,是請去小住。」 
     
      依夫人道:「只憑臆測,萬一永遠不見雷副總管呢?」 
     
      「只等事情明朗,一隻風船再送二位回焦山。」 
     
      依夫人道:「如果我們高聲呼叫呢?」 
     
      石大娘面色一寒,道:「你又何必徒增血腥。」 
     
      依夫人心中早決定,如不增些血腥,又何以為證? 
     
      證明自己是被人擄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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