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癩子初見掌心刀】
小癩子領著雷一炮登上鐵塔頂上,雷一炮發覺這鐵塔頂端比之最下一層小了一
倍,每層八角四個小窗口,雷一炮覺得那窗口大概他還擠得出去。
這時他叫小癩子快點上巨燭。
小癩子不怠慢,忙取出引火紙眉燒上巨燭,剎時塔內一片明亮。
雷一炮再命小癩子高高舉起巨燭.邊低聲道:「小癩子,我在想著一件事。」
小癩子邊舉著巨燭,邊問道:「爺,你想著什麼事?」
雷一炮雙目炯炯,牛蛋眼幾乎逼出眼眶外,道:「我在想,如果東西真的在此
,你就是我們飛龍寨的第一大功臣了。」
小癩子福至心靈地道:「大功是爺的,小癩子只是對得起佟老爹罷了。」
雷一炮道:「不,沒有你小癩子,雷一炮到哪兒去找?小癩子,我們大伙不會
忘記你的。」
小癩子沒有說話,高舉著巨燭,道:「爺,快點找吧,小子記得佟老爹在竹棍
上還刻了個小點子,是正中央,你能躍得上?」
雷一炮舉頭一看,笑道:「高不過一丈餘,難不住我的。」
雷一炮叫小癩子靠邊站,邊把長衫前擺往腰上一掖,只見他沉聲低喝,人已拔
地而起,他雙腳齊彈,早鉤住上面的橫樑。
小癩子看的大為羨慕,心想,幾時我小癩子也學會這麼一身本事,就不用再怕
有人欺侮自己了。
雷一炮藉著燈光,伸手先在塔頂內面敲,他把聲音敲的十分仔細。
然後伸出一手去一塊塊墊木上面挖。
突然「咯」的一聲,最中間的一塊長不過尺半的墊木在移動,雷一炮心中突突
跳,面上已見汗水往下滴。
於是一塊木墊尚未錯開來,早見一樣東西自錯口處滑在地上。
雷一炮大喜,忙把墊木重新合上,騰身落下地來。
小癩子已拾起地上那包東西,見是個小小羊皮包。
雷一炮落在地上,小癩子忙遞向雷一炮,道:「就是這個皮包嗎?」
顫抖著雙手,雷一炮搶過羊皮包,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來,剎時塔內一片金光閃
耀,而令小癩子驚奇地道:「這是什麼?」
雷一炮汗水涔涔地道:「掌心刀,江南水路英雄誰不想奪得的掌心刀啊!」
小癩子道:「還有這張羊皮……」
雷一炮道:「不錯,這張薄如蟬翼的羊皮,你看上面畫的圖形沒有,八個人形
,八個姿勢,個個精神孌奕,栩栩如生。」
小癩子道:「什麼叫掌心刀?」
舉著那金色小刀仔細看,雷一炮邊道:「別看這只是一把長不過三寸寬不過一
寸的小金刀,他可是喝過不少人血的一把寶刀呢?」
小癩子道:「就這麼巴掌大的小刀,怎能同一般鋼刀比的。」
哈哈一笑,雷一炮道:「小癩子,你不懂的,一個善用刀的人,絕不會以刀的
長短而論。」
邊急急收起刀來,對小癩子道:「走吧,我們下去。」
小癩子點點頭,有些黯然神傷的樣子,道:「爺,如今你已取得佟老爹藏的東
西,小癩子別的不想什麼,只望爺能把東西交在那母女二人手中就行了。」
走在階口的雷一炮猛回頭,伸手拍拍小癩子道:「我會的,今日雷一炮承你的
情了。」
小癩子一聲苦笑?道:「快下去吧,佑國寺的和尚就快來鐵塔鎖門了。」
雷一炮在前,走的十分仔細,因為他終久是第一次登上鐵塔。
小癩子走的相當快,他跟在雷一炮身後面連滑帶跳的緊緊跟著。
舉在小癩子手中巨燭已熄,鐵塔內黑黑的。
外面,鐵塔外面的鉤鐮月在滿天繁星烘托下把大地染上一片灰白色。
沙城正籠罩在薄如霧的灰沙中,灰沙猶似永遠也落不盡,灰沙也堆在人們的心
中,因而不少人稱開封為「沙城」。
現在,雷一炮與小癩子二人走出鐵塔,進入了充滿灰沙的夜色裡。
迎面,就在灰漾漾的月影下,並肩站了兩個人,兩個長得十分憨實的大塊頭。
不遠處,茶館門口的屋簷下,那個矮掌櫃就站在那兒,他的樣子悠閒,雙手挽
在兩肋下,光景是等著看好戲呢。
雷一炮先是一怔,轉而哈哈一聲雷似地笑道:「雷爺當是誰呢,原來是手下敗
將,怎麼的,找到幫手了?」
不錯,兩個把雷一炮與小癩子二人堵在鐵塔門口的人,其中一個正是魏老虎四
大金剛之一的鐵羅漢。
這時小癩子在雷一炮身後低聲道:「爺,糟了,那個站在鐵羅漢身邊的是四大
金剛中的第二高手,他叫銀羅漢,可厲害呢!」
早聽得鐵羅漢沉聲罵道:「不長眼睛的東西,這是什麼地方,也容得你這南蠻
子在此撒野。」
另一個正是銀羅漢,本來雷一炮要請小癩子進入「沙城酒樓」吃喝一頓的,就
是因為鼓樓街上小癩子看到了金羅漢與銅羅漢二人走入「沙城酒樓」才臨時改到另
條街上牛肉館吃了一頓。
現在,鐵塔下面快二更天了,怎會遇上這銀羅漢與鐵羅漢二人的?
小癩子伸頭向茶館門口看,心中已經知道,必是茶館掌櫃弄的鬼。
雷一炮這時伸手攔住小癩子,道:「小癩子,你快一旁躲著,看雷爺收拾他們
。」
突聽得茶館掌櫃喝叫道:「小癩子,你小小年紀竟然幫外人,我看你是不想活
了吧,快過來,且等魏爺如何發落你吧!」
小癩子聽說魏老虎在茶館內,心中大為恐慌,比之南方來的幾個老頭兒還令他
害怕,因為幾個老頭是南方人,他們終歸是要走的,大不了自己找地方躲起來。
現在,魏老虎可不比他們好應付,自己土生土長在開封,素知魏老虎的手段,
得罪魏爺,自己吃不了兜著走,開封城也別混了。
小癩子腳步移的慢,因為他的害怕而使得雙腳有些不聽使喚。
雷一炮一把拉住小癩子,道:「別怕,你就站在這兒,誰敢碰你一根毛,雷爺
就敲爛他的腦袋瓜。」
突然,迎面銀羅漢捧腹哈哈狂笑起來……。
雷一炮見這銀羅漢雙目如豆,嘴巴奇大,白淨淨的大團面上被刮的一根鬍子也
沒有,與鐵羅漢比起來,一白一黑十分惹眼。
雷一炮雙腿一彈,人已到了銀羅漢面前,冷冷道:「你覺得什麼地方值得你如
此快樂的大笑?」
銀羅漢收住笑,大嘴一咧,道:「因為你小子的一句話,令大爺我聽來好笑。」
雷一炮道:「唉!什麼樣的一句話?」
銀羅漢道:「你不是要敲碎別人腦袋嗎?要我看來,你今晚不定能不能保得住
自己的腦袋瓜。」
一旁的鐵羅漢也冷笑,道:「醜小子,你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還敢
口出狂言,豈非可憐又復可笑!」
雷一炮冷厲地道:「雷爺沒空同你們這些混混囉嗦,是比拳腳呢,還是兵刃上
見真章。」
銀羅漢偏頭望望鐵羅漢,嘿然一笑,道:「動傢伙吧,魏爺等得久了會罵人的
。」
鐵羅漢點頭,反手拔出鋼刀來,月色不佳,但鋼刀光芒卻閃閃灑出一片冷焰。
銀羅漢上身一偏,也拔出一把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蠍尾刀來,只見他「嗖嗖
」兩聲狂揮,立挽一個美妙的刀花,滿面白肉抖動中,暴退向右,冷冷道:「你小
子該掏出傢伙了。」
雷一炮的長衫前擺早已掖在腰帶上,現在,他連長衫後擺也圍掖腰帶上,反手
拔腰,拔出一隻尺半長的銀色鋼棍,那鋼棍足有鴨蛋粗細。
鋼棍拔在手中,雷一炮的精神一振,左手上握,右手一旋,「卡」的一聲,尺
半鋼棍成了三尺長的鋼棍,一半粗一半稍細,卻見他右手握住連圈幾個棍花,大步
走向台下面,沉聲喝道:「二位,可得好生保住自己的腦袋瓜喲!」
銀羅漢突然冷厲地喝道:「你奶奶的,給我死吧!」只見他揮刀中身形快如旋
風般捲向雷一炮的下三路殺到。
二人配合得恁般絕妙,光景是要一上來就碎了雷一炮。
純鋼的棒帶起一聲急嘯,雷一炮沖天飛起如鶴,鋼棒猝然一條怪蛇般的一陣暴
旋扭動,剎時間他的全身猶似布上一道鋼牆!
金鐵衝擊聲就在他的身後響起來,碎芒點點中,雷一炮已自二人頭上越過,一
個暴旋身,他已瀟灑的站在銀羅漢面前,而鐵羅漢正一聲喘氣的擰身站起來。
銀羅漢並不多說,一領蠍尾刀,厲叫一聲:「哦——」筆直地向雷一炮衝過來。
不等鐵羅漢的配合,雷一炮雙手舉棒,身形再翻,一束銀光中,就聽得「噹」
的聲擊在刀身上。
鋼棒擊中刀身,卻並未脫離,一陣勁急的旋動中,雷一炮突然大喝一聲:「去
!」
緊接著「彭」的一聲,雷一炮的左腿暴踢,正踹在身子剛偏的銀羅漢右胯上。
蠍尾刀未被雷一炮旋脫手,銀羅漢竭力想剎住身子不倒下去,卻免不了歪歪斜
斜的連退五七步才站穩身子。
就在這時候,鐵羅漢厲烈的雙手舉刀,狂叫著:「殺!」
刀尚高舉在空中,鋼刀刃芒與彎月互輝中,雷一炮的鋼棒卻快不可言的挾著雷
劈電閃之勢,閃腰打中鐵羅漢的肚皮上。
「叭」的一聲脆響,鐵羅漢已拋刀捂肚,雙腳交錯如酒醉般,連橫七八步才倒
在地上。
狂吼如同打雷,這聲音聽起來連雷一炮也全身一震:「住手!」
旋身回頭,灰濛濛中望向茶館,雷一炮望見一個披著斗篷的人,這個人在灰色
斗篷襯托下,似駕著一朵灰雲般幽幽而到了鐵塔下面。
雷一炮看得更為仔細了。
灰髮挽髻,上插一根淨光閃亮的金簪,單鳳眼掃帚眉,鷹鉤鼻子雷公嘴,面上
還隱隱透著一股青氣來,配合著他那副乾瘦模樣子,酷似陰間來的判官爺。
山羊鬍子抖動中,這瘦子面對著雷一炮,卻冷叱著一旁的銀羅漢,道:「平日
裡叫你們多練功夫,少在外面跑,偏偏你們不聽話,開封這種繁華都邑,不定會從
外地來個能人,現在該知道了吧!」
這時小癩子暗中低聲道:「爺,他就是魏老虎呀!」
聲音不大,但雷一炮卻聽得很清楚。
鋼棒扛在肩頭上,雷一炮單手叉腰,威風十足的把個嘴巴閉得緊。
突聽得銀羅漢道:「魏爺,鐵羅漢傷的不輕啊!」不錯,這人正是開封城內地
頭蛇,連官府也得讓他三分的「魏老虎」魏一鬥。
這時他冷哼一聲,道:「恁般大個子,挨一棒子,要不了他的命,著人把他扶
到春和堂養息去。」
春和堂是開封城中最大一家中藥舖,開在東大街上,距離鐵塔兩三里遠,走兩
條大街幾條小巷就到了。
銀羅漢一招手,魏老虎的兩個跟班早走過來,兩個人經過雷一炮身邊時候,四
隻眼睛全在噴火呢。
兩個人架起地上的鐵羅漢,發覺鐵羅漢氣若游絲,面色難看,兩個人吃一驚,
但也未再多說的往街上走去。
魏老虎字字冷如冰地問銀羅漢:「石上金與丁可黃二人呢?」
銀羅漢忙道:「中午鐵成剛吃了這小子的虧,過午我四人分成兩路在開封找,
現在他們大概還在找吧。」
「唰」的一聲,斗篷飛向銀羅漢手中,魏老虎沉聲道:「退一邊去!」
雷一炮心中好笑,笑在他的臉上卷肉疤痕跳動中變了樣,變得比哭還難看。
現在魏老虎也變了樣,變得完全是一個冷酷專橫的黑道梟雄,看架式,還真像
一隻欲找人而噬的老虎。
雷一炮伸出舌頭舐舐唇,道:「閣下可是這大開封城的老大?」
魏老虎只是從鼻孔中,「哼」了一聲。
雷一炮道:「千人上路,主事一人,你既是開封城中的龍頭老大,該不會任你
的手下胡作非為吧!」
鷹鉤鼻子突然一聳,魏老虎「呸」的一聲,破口罵道:「你是什麼東西,輪到
你來教訓我魏一斗的。」
他憤怒地踏前一步又道:「前些天手下就有人向我稟報,說是有幾個年老的南
蠻子在開封附近出現,我還未曾著意派人調查,想不到今日卻是你這該殺的,套到
我魏老虎的頭上來了。」
雷一炮冷冷道:「你的四大金剛很出息,也很能替你這隻老虎面上貼金,恁般
大的個頭,卻欺侮一個小娃兒,這大概就是你閣下平日教導有方了。」
魏老虎低吼道:「用不到你小子多說,一個出門在外的人,應知寧與千人好,
莫與一人仇的道理,明哲保身,才能活著回家鄉,合著你這副破了相的老醜活膩了
,跑上開封城來拔虎牙。」
雷一炮最忌有人說他醜,聞言大怒,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姓魏的,你我已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時候,何必再賣弄你那江湖嘴巴,彼此的瓜
葛,還是功夫上見真章吧!」
魏老虎大吼如雷,道:「搏殺你這頭野狗之前,魏大爺這是在數說你的罪狀,
你卻臨死還恁般囂張跋扈而又不可一世,老子豈能容得!」
雷一炮心中在想,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地頭蛇,我雷一炮何許人也,焦山飛龍
寨轄下八舵三十二船隊,當年我雷某忝為副總管,豈是你這活判官模樣的東西可相
提並論,竟還在大言不慚的數說什麼罪狀。
輕輕歎一口氣,雷一炮喃喃道:「也許我雷某人今夜會落個虎落平陽被犬欺吧
!」
就在這時候,突然從暗中躥出個短小精悍漢子,走近魏老虎身邊,道:「大爺
,已有人去找了,就快趕來了。」
灰色夜暗中,魏老虎點頭,道:「很好!」
雷一炮立刻明白,為什麼姓魏的對面窮聒噪,原來他是在等他的大隊手下呢。
嘿嘿一聲冷笑,雷一炮道:「你我已是刀出鞘,弓上弦了,還有什麼多言的,
姓魏的,你該出招了,難不成你是唬子輩人物,盡耍嘴皮子!」
魏老虎兩隻單鳳眼怒瞪,咬著牙道:「老子在想,是讓你速死,還是慢慢地折
磨你,我倒想聽聽你怎麼個選擇法。」
雷一炮想笑,卻沒笑出來,淡然地道:「勝負未分,生死未卜,你閣下就開始
套起交情來了,對於你的這種德惠,只有受過你的荼毒之人,才會去體會你的大方
與恩澤,不過有點我得聲明在先。」
魏老虎怒道:「說!」
雷一炮道:「當我以為某一人該死的時候,我會一出手而毫不猶豫地朝其致命
處下手,而你已有這種資格!」
這是在撩撥,撩撥對方早早出手的話。
果然——
魏老虎未見異動,卻出手如電的就在他那緊身紫袍飄揚中,快得如流光倒逝的
朝著雷一炮點刺劈砍,一口氣就是三十二刀。
直到三十二刀完畢,雷一炮才算看清姓魏的手上各握著兩件不同的兵刃——短
刀與丁字拐。
短刀尺半長,灰濛濛中泛著青藍,丁字拐烏黑髮亮二尺半,雷一炮一陣抵擋中
知道那丁家拐也是鋼鑄。
短刀彙集於丁字拐的拐影中,神出鬼沒。
鋼棒暴起若驟雨狂濤,眨眼之間,雙方已對拆了近五十招。
灰髮飄揚,發上的金簪更見閃亮,魏老虎猛然向後退出三步,立刻換了個攻擊
姿勢。
雷一炮立刻一咬牙,左手在旋動他的三尺鋼棒,看上去他似是在用力握緊他的
那根鋼棒似的……
魏老虎的身形已厲撲而上,就在他那身法幻變中,丁字拐已穿過鋼棒的圍堵點
向雷一炮的肩頭,右手尖刀卻與雷一炮的鋼杖交互點碰出無數火花來,而令魏老虎
心中一喜,丁字拐已狠狠的敲在雷一炮的肩頭。
勝利的果實,令人愉悅,魏老虎自不例外,就在雷一炮的厲哼中,就在魏老虎
抽刀錯身準備回馬一拐敲向雷一炮的頭頂時候,就見雷一炮的手中鋼棒陡然幻化成
無數束光,束光未消失呢,一把既細又尖的尺長尖刀,快逾閃電般地穿越過這一片
極光而送進了魏老虎的腰肋。
這真是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刀,這一刀來得太突然,魏老虎如何會知道雷一炮的
鋼棒中竟還暗藏了一把要人命的尖刀?
他原來未出面,就是要他的兩個手下先動手,他好暗中觀察對方的來路,但他
還是未把雷一炮摸透。
現在魏老虎滿面冷汗涔涔而下,左手的丁字拐已拋落在地,而右手摀住令他連
喘息都十分痛苦的傷口,而傷口的鮮血在狂奔,毫不珍惜地向外噴灑。
就在打橫一跤正要倒下去的時候,銀羅漢—個箭步衝過來,忙使力扶住魏老虎。
雷一炮的肩頭上挨的似也不輕,他沒有倒下,但卻不停地聳動雙肩不已!
魏老虎倒在銀羅漢的懷裡,戟指著雷一炮道:「你……你小子玩奸詐,施狠招
,你……你無恥!」
雷一炮道:「動刀玩命,各憑本事,有什麼詐不詐狠不狠的可言。」
哈著大氣,魏老虎對銀羅漢道:「去!殺了他這個狗東西!」
銀羅漢道:「魏爺,你的傷要緊,只要這姓雷的不出開封城,早晚我們會收拾
他的。」
魏老虎自然也知道銀羅漢不是姓雷的對手,他哈著大氣,又道:「盯牢他,絕
不能放他逃出開封城!」
惡狠狠地望了一眼雷一炮,銀羅漢正看到雷一炮在把他剛才由鋼杖中拔出的尖
刀旋回去,他咬著牙,道:「姓雷的,有種你別走!」
雷一炮怎會不走,他再傻也不會等到姓魏的援手趕來,再說他拼著受傷挨的那
一棍還在肩頭火辣辣地燒呢!
冷冷一哼,雷一炮道:「我不會走,即算走也會再找來,因為這段樑子彼此結
定了。」
猛回頭,見小癩子還萎坐在鐵塔邊,雷一炮也不多言,走近小癩子,伸手一抄
,已把小癩子扛在肩間,大踏步走向灰色的夜暗中。
雷一炮這時候絕不能丟下小癩子,如果他連夜走出開封城,他就得由小癩子告
訴他如何走法。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小癩子已不能待在開封城了,茶館的老掌櫃不是說了嗎,
小癩子在幫著外鄉人呢,如果把小癩子留下來,出不了三天,小癩子準沒命。
雷一炮哪管得遠處的銀羅漢謾罵不休的,他扛起小癩子走入附近矮林中,早問
道:「小癩子,什麼地方好走出城的?」
小癩子早已嚇傻,聞言期期艾艾地道:「爺,你走了,我怎麼辦呀!」
雷一炮道:「小癩子,你今年多大了?」
小癩子心想,這時候還問我年歲多大,但他還是應道:「十三歲。」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有句老古話你聽人說過嗎?」
小癩子道:「是什麼樣的老古話?」
雷一炮道:「少年出走四方,老來衣錦還鄉。」
他一笑又道:「我今帶你上南方去,你可願意?」
小癩子忙問:「南方遠不遠呀?」
雷一炮道:「說遠也不遠,總比你在開封活不下去的好多了。」
小癩子無奈地道:「如今我也只有跟定爺了。」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於公於私,我雷一炮均須拉你一把,快告訴我,哪個
地方好出城?」
小癩子道:「四關城門已鎖,要出城那得登上北面城牆去。」
雷一炮道:「開封城牆五丈高,我不怕,但你怎麼跳法?」
小癩子這時也想開了,聞言輕鬆地道:「開封的城,只有北面城牆可以跳,老
黃河的沙都快漫到城牆上了,人只須站在城牆垛上往下跳,兩丈高下面全是沙,爺
,我們快走吧!」
雷一炮一聽大喜,不即與小癩子撲奔北城下,小癩子最是清楚什麼地方可以爬
上城牆,沒有多久,他已領著雷一炮登上城牆。
城牆上二人回頭看,只見鐵塔附近燈球火把像條火龍般游動不已,沒多久,這
些火龍已分成數節向四下分開,光景是魏老虎的援軍到了。
雷一炮冷笑一聲,道:「魏老虎,不死你也得蛻層皮!」
小癩子道:「爺,開封城誰不怕魏老虎,不料還是被爺插了他一刀,可夠他受
的了。」
雷一炮伸頭望向城外面,城牆外灰濛濛的陣風撩起灰沙沙沙響不已。
小癩子已攀在城垛子上面,道:「爺,小子我先往下跳,你隨後再跳。」
雷一炮道:「看來全是黃沙丘,下去以後怎麼走?」
小癩子道;
「下得沙丘往東走,沒多遠就有條小路可通往柳樹村,而且還是一條近路呢!」
雷一炮道:「好,我們一起跳吧,只要能找到路,我們往東先走上一整夜,魏
老虎再也想不到我們的人已在百里外了。」
有著騰雲駕霧的感覺,雷一炮與小癩子二人跳到北城外的沙丘上,沙丘如棉一
般的軟。
就在小癩子的引領下,雷一炮很快地看到東面不遠處一條小道,有兩排老柳樹
分栽在道兩旁,那像小山坡似的沙丘,竟沒有淹沒這條小道,不能不令人稱奇。
天上的彎月已西,月色更淡。
天上的繁星更密,密又亮。
於是,嘶叫的野蟲也停止叫聲。
如果有聲音,那也只是雷一炮一個人的腳步聲,因為小癩子人過半夜就迷迷糊
糊的睡著了。
於是,雷一炮把小癩子背在背上,枯瘦如柴的小癩子不重,對雷一炮而言,那
是輕而易舉如同背了個小包袱。
一路往東行,雷一炮走的可真快,天亮的時候,他真的已在開封以東百里外了。
小癩子醒來了,是被東升的太陽把眼刺醒的,揉揉眼睛,小癩子發覺自己在雷
一炮的背上爬著,不由得低聲道:「爺,我們這是在哪兒?」
雷一炮見小癩子醒來,反手把小癩子放下來,道:「好小子你總算醒了,前面
找地方吃飯去。」
小癩子望望四周,道:「開封城牆已經看不到了呢!」
雷一炮道:「你在想開封?」
小癩子有些黯然地道:「人不親土親,小癩子從小在開封城長大,一旦離開,
心裡是有些難過呢!」
雷一炮哈哈一笑,道:「人誰不懷念故土,我今帶你到南方去,只要你肯上進
,不難混出點名堂,到時候你人也長大了,願意重回開封,自然不會再有人找你麻
煩了。」
小癩子道:「爺說得對,小子也常聽人說,人不生無用之人,地不長無根之草
,我總不能死守在開封城賣一輩子糖葫蘆吧。」
呵呵一笑,雷一炮拍拍小癩子,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就看你將來必有出息
。」
小癩子仰頭望著雷一炮,道:「全靠爺提拔小癩子了。」
雷一炮道:「走吧,且找個偏僻地方吃些東西,我還得好生睡個覺呢。」
小癩子點頭道:「我忘了,爺走了一夜未睡覺呢。」
江都,在運河岸。
鎮江在江都以南的長江南岸。
有不少運鹽帆船在江都靠岸,焦山飛龍寨的第十二船隊就駐守在這裡,而十二
船隊屬於第二分舵。
頂著大草帽,蒙著一層薄面巾,雷一炮神秘地走進江都城,小癩子跟在他的後
面,看上去就像父子二人,沒有引起人們的疑惑。
江都城臨運河的那條街上,有個盛記客棧,住的大多是鹽商販子。
雷一炮拉著小癩子走進盛記客棧時候,逕自要了一個房間,連酒菜全叫小二送
進房裡。
一塊碎銀子塞在小二手上,雷一炮吩咐小二:「找你們盛掌櫃來一下。」
小二望望雷一炮,隔著面巾看不清,只得問道:「客爺你貴姓大名?」
雷一炮道:「我是你們掌櫃老朋友,快叫他來吧。」
小二點頭,道:「好吧,你二位請先喝著,我這就去請。」
望著小二走出門,雷一炮對小癩子道:「小癩子,你吃吧,等會兒這家客店掌
櫃一到,你的嘴巴也要甜一點,給掌櫃一個好印象。」
小癩子點點頭,道:「掌櫃是爺的朋友,小癩子自當尊重。」
不旋踵間,有個精悍老者,反手撩起長衫後擺匆匆地走進門來。
老者當門一站,望著側面坐的雷一炮與小癩子一眼,不由得一怔。
雷一炮早低聲道:「盛掌櫃別來無恙!」
緊走兩步到桌前,盛掌櫃驚異地望著雷一炮:「兄台是……」
仰起面,雷一炮緩緩抽下面上紗巾,露出個窮途末路而又苦澀澀的笑意:「盛
掌櫃——」
盛掌櫃道:「副總管,稀客,稀客呀!」
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急又道:「前些時遠從焦山那面傳來消息,說你雷
副總管瘋了,沒多久又投江自盡了,我正在為副總管叫屈呢,不想今日在我店中得
見,真叫人驚喜!」
一聲苦笑,雷一炮道:「這幾年我守在焦山,侍候著老主母與小姐,你是知道
的,自從老主人海上遇風失蹤以後,焦山飛龍寨就由姓于的當家主事,我那個副總
管之職,也因總管佟大年一去不還而失勢,我就守在主母身邊,姓于的招來一批親
信,可把我們守得緊。」
盛掌櫃點頭道:「飛龍寨在焦山,焦山又在江心中,我們外人只見飛龍寨的船
隊動,哪會知道飛龍寨的內幕。」
雷一炮歎口氣,道:「我雷一炮一人守著主母與小姐,當真是孤掌難鳴。」雷
一炮當然不能說出飛龍令中的秘籍「八步一刀」的事,那是飛龍寨的家務事,這時
說給盛掌櫃聽,只有壞處而沒有一點好處。
盛掌櫃低聲又問:「雷爺,你已計出焦山,眼下準備前往何處?」
雷一炮道:「附近飛龍寨的眼線很多,我的行蹤,盛掌櫃還請多多予以擔待。」
盛掌櫃忙點頭抱拳,道:「那是當然。」
雷一炮這才對小癩子道:「小癩子,快上前見過盛掌櫃。」
小癩子丟下手中筷子,站起來就衝著盛掌櫃趴地下叩了個頭,道:「盛爺,小
癩子給你叩頭。」
盛掌櫃不及拉住,忙站起來,道:「不敢,不敢,小哥快起來。」
雷一炮在焦山飛龍寨失勢,盛掌櫃當然早聞,在過去,如果雷一炮領著小癩子
來,再借個膽子他也不敢受小癩子趴地叩頭,現在……
這就叫「人在人情在,權勢壓死人」。
現在盛掌櫃還是親切地拉住小癩子的手,笑問道:「孩子,你多大了?」
小癩子道:「十三歲。」
盛掌櫃望望小癩子頭頂上儘是白痂癩痢,心中有些想嘔,但望望小癩子的五官
端正,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他不提壞的提好的,道:「這孩子長得一副好模樣,
應是個富貴命呢!」
雷一炮道:「這孩子命苦,但對我飛龍寨有恩,盛掌櫃,他可是個重然諾,講
義氣的孩子。」
盛掌櫃拍著小癩子肩頭,道:「小哥,你坐著吃。」
邊問雷一炮道:「今後雷爺有何打算?」
淡然一笑,雷一炮道:「我把這孩子暫時寄在你這裡,行嗎?」
盛掌櫃忙點頭道:「行,行,就叫他在我這兒住著。」
雷一炮道:「有些小事,何妨叫他去做。」
盛掌櫃望望小癩子頭項上的白痂,心想,我這是開的客棧,客人來吃飯喝酒,
要是看了這小子頭上在流水,能喝一斤酒,只怕四兩就夠了。
心念間,他呵呵一笑,道:「雷爺,你這就見外了,一個小孩子,他能吃我多
少的,反正他在我這兒住著,吃飽沒事幹,江都地方又好玩,叫他四處去玩耍也是
好的。」
雷一炮忙搖手,道:「不不,要他守在店後面吧!」
盛掌櫃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道:「我聽雷爺吩咐就是。」
雷一炮這才猛喝一口酒,道:「另外,你替我弄條小舢舨。」
盛掌櫃一驚,道:「雷爺要上哪兒?」
雷一炮沉聲道:「焦山。」
盛掌櫃忙問:「雷爺好不容易逃離焦山,怎的這時候又要回?」
雷一炮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拼著性命,我也得見見老主母一面,太多
的事情要向她老稟報。」
盛掌櫃道:「雷爺的事我理會得,不知雷爺何時用船?」
雷一炮道:「趕了幾天的路,雖說有些累,但辦事要緊,盛掌櫃,越快越好。」
盛掌櫃點頭,道:「好,我這就立刻去辦。」
望著盛掌櫃的背影,雷一炮對小癩子道:「我回焦山一趟,你在江都不能亂跑
,這兒可不是開封城,走失了我就沒法子找到你了。」
小癩子忙笑應道:「爺只管去,小子就在客棧後院不出去,就等你老回來了。」
雷一炮望望小癩子,道:「上天好開玩笑,造化又作弄人,小癩子,你若是…
…是少寨主那就好了,至少我雷一炮也不會再冒險回那焦山飛龍寨了。」
小癩子一笑,未回答。
因為,他根本不懂得雷一炮在說什麼。
於是,他瞪著一雙大眼直直地瞧。
瞧得雷一炮又是一聲長歎。
於是,雷一炮面上的卷肉刀疤更見暗淡了。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瀟湘子掃瞄 風雲潛龍OCR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