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月光下 旗劍交輝
一剎之間,台上的麥晉芬與鐵辮子,已是辮風拐影,颯颯作響。
剛才,鐵辮子段南山危殆之際,他靈機一動,知道硬拚不來,先讓麥晉芬一下,然
後再想法子反攻。於是,腳步詐作一滑,身子往後一跌,將銀拐婆婆麥晉芬那三招避過
。
然後,段南山左腳猛地一踢,直蹴麥晉芬的腹部。這一招攻守兼備,凌厲非常。
麥芬曉得「撩陰腿」厲害,聳身跳開。
段南山鐵辮子也趁著銀拐婆婆麥晉芬向後跳時,一記「金絞剪」,把雙腳一擺,身
子霍地拔起。
「老狗婆子,納命來!」
段南山頭一甩,腦後辮子,矯若游龍般,捲向麥晉芬,銳風呼嘯,烏光閃閃,逼得
她團團亂轉。
片刻間,二人酣戰已過一百回合。
須知,麥晉芬和段南山兩人武功造詣,均在伯仲之間,一時半刻,也難測勝券誰屬
!
「嘎嘎嘎……」
而那無常弔客,懷抱著紅衣老婦,手中抖動著那幅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秘圖,
仰首大笑不止。
忽的,笑聲中,雙睛一閃,已見台上躥起三條人影,潑風般向他迎面撲至!
無常弔客一見來勢,他笑聲未畢,旋首一瞥散佈廳口的八名白衣少女,梟嘯一聲,
道:「丫頭們,速撒『磷硝彈』!」
無常弔客語聲甫落,那飛襲而來的三人,凌空身形一挫。
台下,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朝著旁邊的同伴道:「磷硝彈?我的媽呀!咱們也別
爭什麼香主了,快點逃命要緊吧!」
那魁梧的壯漢應聲道:「對對對!別撈不到香主,反而陪了老命!」
廳中眾人,喧然大嘩,群雄分別起身,疾向各處出口,衝了出去!
八名白衣少女,一聞無常弔客令下,纖手探入腰懸的皮囊之中,揚手抖出數枚白色
的光球,廳中立布「咻咻!」之聲,光球觸處,「轟!」然震天價響!
「哎——我的眼睛!」立時有人慘叫:「老九……老九……」
「磷硝彈」觸物爆炸之聲,接連而起,接著又有數人灼傷,萎頓地倒了下去,慘嗥
之聲,不絕於耳。
頓時,廳內濃煙密佈,直催得眾人眼淚淌流,目光倏然失色,模糊不清。
趁著廳內大亂,無常弔客已率女徒,穿過成堆的人群,衝門而出,瞬間消失在茫茫
夜色中。
就在此際,台上的銀拐婆婆麥晉芬,連續地攻出數招,她邊戰邊吼道:「玄真老雜
毛,秘圖被無常弔客奪去了!你還不快去追?——千萬別讓那魔頭坐收漁利,逃之夭夭
,我老婆子解決了這傢伙隨後就來!」
語畢,只見台下人叢之中,一聲輕嘯,風掣電疾似地飛起一襲灰色道裝的老人,人
影一晃,已衝出濃煙,奪門而去。
沉沉夜色,皓月高懸,寶石藍的天空中,閃動著無數的繁星。
月光,火把,將天蠍幫巨廳前的一片廣場,照耀得像白晝一樣。
凌震宇穿出廳來,輕飄如絮地落在廣場中心,昂然而立,面對著巨廳,星目閃耀地
,在等待著天蠍幫幫主厲滅塵。
須臾,只見大廳之內,風馳電掣般,越眾飄出一人,疾行而至。
此人正是天蠍幫主厲滅塵,而在他的背後,還跟出三個身著青色長衫的五旬老者。
厲滅塵與其身後跟來的三人,相繼來至場中,距離凌震宇身前八尺之處,立穩身形
。
天蠍幫幫主厲滅塵,滿面怒容,眼露殺機地盯著凌震宇,佯作鎮靜地,陰笑道:「
凌少俠光臨敝幫,老夫心中甚感喜悅……」
凌震宇未待語畢,星目一閃,臉上立浮出冷酷、輕蔑之色,他朗笑道:「老魔,廢
話少說,現在知道本少爺是何人了吧?哈哈!」
凌震宇朗笑之中,厲滅塵身後的三人,臉色倏變,當下撤身佈陣在厲滅塵的背後!
星目電掃之下,凌震宇已看出三人,即是棗林中阻攔自己的「駱家四霸」,如今僅
剩下三人!
須臾,厲滅塵又自陰笑道:「凌少俠,適才所言,你與老夫的宿怨舊仇,不知從何
而起?以你的年紀,我們根本不可能有過結呀!」
凌震宇聞言,怒哼一聲,那仇恨的火焰,突又猛烈地,燃燒著他的心胸。於是,恨
聲說道:「老魔!你還裝傻嗎?——十三年前群魔圍殺先父,『紫金魚鱗刀』凌世豪的
事,想必你還沒有忘記吧!本少爺今天是來替父報仇的——」
厲滅塵一聽,臉上忽地蒙上一層慘白之色,他身形向後疾撤五步,兩眼赤紅,一怔
即斂,詭譎笑道:「嘿嘿!原來你就是那萬惡凌世豪的後生孽種!老夫怎會忘懷那件轟
動中原武林,大快人心的事!狗雜種,你今夜既然自投羅網,老夫說不得,要你還個公
道,嘿嘿!——不過,老夫還不願將此事傳揚出去,說我以老欺幼,趕盡殺絕,嘿嘿…
…」
笑聲甫落,厲滅塵即欲撲身進招。
凌震宇聽他出言不遜,本當暴起發難。
誰知,他並沒有那樣做,相反的,他的嘴角處,又浮起那冷酷、慘毒的冷笑!
愈是困難,愈是危險,愈能沉著應戰,這是凌震宇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就在厲滅塵欺身進撲之際,凌震宇忽然怒喝一聲:「慢著!」
他兀自仰首朗笑,聲若龍吟,震人心弦,笑聲迴旋在夜空之中,歷久不絕……這時
廳內眾人,早都衝到廳外,廣場之上。
眾人圍繞在廣場邊緣,竟然不肯離去,因為眼前有一場龍爭虎鬥,即將展開,他們
不願錯過,所以將剛才那一幕,觸目驚心,死裡逃生的情形,忘得一乾二淨。
「你看他們誰會贏?」
有人好奇地問道。
一個歪鼻斜眼的人答:「老的嘛!陰狠狡詐;少的嘛!龍精虎猛,這場比武很難預
料噢!」
此刻——人聲嘈雜,亂成一團。
濃煙密佈的廳中,又凌空越眾躍出兩人,他們一前一後的追逐著,兩人先後落身在
眾人圍繞的廣場之中。
凌震宇用餘光一掃,已經知道,他們即是剛才激鬥的銀拐婆婆麥晉芬和鐵辮子段南
山。
二人立穩身形之後,怒目一視,就在同一個時候,各自暴喝一聲,雙雙欺身進招,
頓時,辮風拐影,又纏戰起來!
這時,凌震宇又發現場內,不知何時已閃進了數名天蠍幫內的巨魁蒿手,他們都不
聲不響地,伺機欲動。
厲滅塵被凌震宇一聲斷喝,突然煞住身形,冷冷喝道:「狗雜種,你還有何後事交
待?」
置若罔聞,凌震宇冷酷一笑,道:「老魔!你儘管出言相辱,不過,少爺在你未死
之前,先讓你看一樣東西。」
說著,凌震宇自懷中將那冊閻王帖掏出,舉在厲滅塵的面前一層,狠狠地道:「老
魔!十三年前,你屠殺武林盟主的罪證尚在,這下死該瞑目了吧?」
厲滅塵雙眼一閃,滿面疑容,面頰上肌膚,霍地一陣顫慄,驚呼一聲:「閻王帖!
」
接著,厲滅塵懷疑地道:「魔天嶺地獄門中,鬼郎君殷魂的閻王帖?——讓你這狗
雜種得到了?——不!不可能的!」
厲滅塵喃喃自語的聲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說至後來,直落似蚊鳴一般。
斯時,厲滅塵的心情,是複雜的。於是,他疑惑,他驚悸!他憤怒!……凌震宇一
見厲滅塵複雜的心情,那仇恨之心,更加濃厚,他狠狠地,無情地,盯視著厲滅塵,狂
喝道:「厲滅塵,我要你老魔死無葬身之地,血債血還,為我先父雪恥復仇!——哈哈
!哈哈哈……」
凌震宇激怒地說著,那股潛藏在他內心的仇恨的怨氣,突然地化作一串串裂帛也似
的狂笑,破空而出,直凌霄漢!
鐵旗厲滅塵,眼看自己耗盡無數心血,一手創立起的天蠍幫,又將震驚武林。
不料,在立幫盛會之時,前後發生幾樁不愉快的事,他已經惱怒萬分,如今這年紀
輕輕的凌震宇,又是這樣的氣勢凌人,試想,他數十年前出道至今,也沒有受人這樣奚
落過。
於是,他羞怒交加之下,厲喝一聲:「狗雜種,你找死!」
他厲喝聲中,身形疾然騰起,右手舞起一柄三角鐵旗,配合著左掌,相輔擊出,直
奔凌震宇而來。
凌震宇一見,厲滅塵的旗風掌影,飆然將至之際,狂吼一聲:「來得好!」
身形微偏,剛好擦過厲滅塵,凌厲地一招「朔風撼岳」。
第一招竟然未中,厲滅塵怒意更熾,隨即再次撲身,手中鐵旗劃起一道烏光,左掌
徑朝凌震宇的腰際砍來。
烏光閃處,鐵旗已抵肩井。
凌震宇龍吟一聲,身形不退反進,左掌推出,右手中也多了一柄長劍,硬拚硬撞地
朝厲滅塵,迎空而來的那柄鐵旗磕去。
「噹!」
頓時,火星進射,旗劍相撞之聲大響!
凌震宇就在厲滅塵,第一次撲身微撤之際,右手已將背負長劍出鞘,疾然迎掃上去
!
旗劍相碰之下,鐵旗厲滅塵,被震得向後「登登登」地直退三步,面上立現驚訝之
色,心中暗叫:「好深厚的功力!」
隨著,厲聲一喝吼道:「狗雜種!再接老夫一招!」
凌震宇,見來招凌厲無比,閃身已由側方迎上,輕嘯一聲,右手長劍電奔厲滅塵右
肋之下,左掌飆然逕取「商曲」。
烏光陡飛,吼聲連連,鐵旗狂舞,好似出洞的蝙蝠,圍繞著凌震宇的頭頸。
白芒閃耀,凌震宇倏然而起,手中長劍宛如矯龍,糾纏著鐵旗不放。
「噹!噹!」兩聲金屬脆響。
旗劍再次交擊,烏光白芒閃耀,炫射花暈了人眼。
閃電似的,二人一連換過七招,雙雙皆自落空。
凌震宇星目餘光,趁隙一瞥,麥晉芬與段南山二人,依然是辮風拐影,風旋電轉地
,激戰不已!
「啊——」
頃刻之間,厲滅塵暴喝一聲,再次身影電閃,掌風疾吐,拔身而上,身形尚在空中
,就空一旋,已將賴以成名武林,獨樹一格的「龍形八式」展開。
只見此時厲滅塵,旗影連閃,烏光萬道,立布一層勁風旗幕,罩住身形,左掌疾掃
而去。
凌震宇雖然技高,有恃無恐,但也未敢造次,他劍掌並發,竟然運起「先天氣功」
,招招虎虎生風,兩股陽剛勁流,阻止了厲滅塵兇猛的「飛龍在天」。
厲滅塵身形落下,一招「見龍在回」展出,頓時一片旗影,襲向凌震宇上盤要穴。
凌震宇,身為武林一代異人,關外「七禽叟」的門下,豈是泛泛之輩,易與之流?
再說自出道以來,連斃鬼郎君及雲華仙姑,武林中的兩個魔頭,還未將師門絕學,「七
禽掌」完全施展。
當下,一見久戰不下,心中暗讚,鐵旗厲滅塵實在不愧為一代梟雄,一幫之主。
電閃間,心意已定,功運雙臂,導至劍身掌法,右手長劍橫舉,左掌直豎,繼之狂
風巨浪般一旋,襲向厲滅塵的「璇璣」重穴。
「噗!」
剎那,劍掌並至,厲滅塵一聲驚呼,疾電閃身,只僅毫釐之差,已由驚險中,倉猝
挪身,躲過來招!
接著,他怪吼一聲,視生命於罔顧,拚命欺身而進。
鐵旗疾指,「亢龍有悔」,直向凌震宇「人中」點來。凌震宇凝身仗劍,直待旗尖
點到,「盤馬彎刀」,向左一展,閃開了此招。
劍訣一順,身隨劍走,凌震宇向對方肋下扎去,厲滅塵腕把翻處,「潛龍勿用」,
烏黑鐵旗,如懶蛇舒捲,用「拍」字訣,來纏凌震宇雙腿。
凌震宇用個寒雞步,向後一跳,才告躲開。這是凌震宇出道以來,第一次和外門兵
刃交手。
名家交手,快如閃電,十餘回合後,厲滅塵覺得凌震宇,奇門十二劍法的造詣,不
在當年七禽叟之下。而凌震宇也感到,對方這面鐵旗子,並不容易對付。
念頭未斷,厲滅塵鐵旗一撇,旗竿正好截在劍身上,他如雷也似的暴吼道:「撒手
!」
這下用足八成力,「叮」的一聲,火花四濺。
血脈奮張,凌震宇怒答:「不見得!」
奇門劍絕招使出「四兩撥千斤」,向下一翻,橫裡疾封,硬把鐵旗震開半尺。
厲滅塵沒有想到,凌震宇年紀輕輕,內功如此充沛,自己三十多年來,苦練一支鐵
旗,也未能將他兵器震落,暗自驚訝不已!
他咬牙切齒,忙一抖旗,桿走龍蛇,旗如鳳舞,使出點、刺、撩、掛、崩、攔、鎖
、劃,步如流水行雲,旗似怒龍捲舞,一心一意,要把對方三尺青鋒圈住。
凌震宇卻緊守門戶,指東擊西,乘虛搗隙,進如鷹隼盤空,退似惡虎出柙,一道劍
光,有如匹練,在漫天旗影下,矯龍飛舞,殺得愁雲慘霧,遍地驚沙。
兩人連戰四十餘合,不分勝負,這場龍爭虎鬥,看得圍觀眾人,目瞪口呆。
突然,鋃拐婆婆麥晉芬一聲蒼老的啞喝,接著朝著凌震宇這邊,高叱道:「小伙子
,不要留情,下狠手速戰速決吧……」
說話之間,凌震宇一聞,語聲忽頓,耳中突地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哎——」
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嗥響起!
凌震宇暗自一栗,本以為是銀拐婆婆,因為出言提示,閃了神,受挫於對方鐵辮之
下,震飛身形,跌倒於地!
凌震宇雖然這樣想,但也不敢稍有鬆懈,他仍然全神貫注,傾力與敵。
驀然,忽聞銀拐婆婆麥晉芬,喜悅地朗笑道:「段南山,二十年前你甩我一辮,今
夜你的腦袋瓜,也吃我老婆子一拐,從現在開始,我們互不相欠了!哈哈……」
銀拐婆婆麥晉芬,語音一頓,仰首又是一串朗笑!
「哎……喲……哎……喲……」
凌震宇聞言,始才放心,原來是那段南山,中拐倒地不起,呻吟之聲,連連不斷,
痛苦至極!
銀拐婆婆笑止,一瞥凌震宇這邊,忙嚷道:「小伙子,我老婆子之事已畢,先行一
步……」
語音至此,驀然一頓,立覺身後勁風又至,電旋一招「銀拐撲影」,撥開來人偷襲
之勢,注目一瞥,面前已湧上五個,手持鐵旗的三旬的青衫之人。
來襲之人,躲過拐風,雙方微怔之下,麥晉芬眉宇一皺,怒容突現,啞笑一聲:「
好魔崽子們!」
腳步驟移,拐影翻翻,滾滾狂濤之勢,排眾擊出!
須臾,五個手持鐵旗的三旬壯漢,怒喝一聲,蜂擁而上,立布一種旗陣,旗風掌影
,立將麥晉芬圍在核心,激戰起來。
凌震宇立知銀拐婆婆,已被眾人圍困,心中大急,忽然一個意念泛上心頭,臉上呈
現狠毒之色。
「啊!」
當下,狂嘯一聲,身形凌空而起,「七禽掌」立展,就空劍掌一錯,勢若排山劍海
般,疾然朝著騰身迎來的厲滅塵,胸脯之下,丹田襲至。
厲滅塵正使出一招「龍戰於野」,尚未遞滿,立覺勁力已至丹田要害,然而情急之
下,再欲就空閃身,已來不及!
因為,這一招,凌震宇已將先天氣功,運至於七禽掌中,就算厲滅塵的武功造詣,
如何深厚,高奧詭譎,也是難逃活命!
凌震宇見招得逞,業已奏功,朗嘯復起,喝道:「老魔,沒想到吧!」
一招失算,厲滅塵後悔莫及,裂帛似的,一聲慘嚎,鐵旗脫手墜落,身形後卷,凌
空翻滾,已被凌震宇掌勁,震出丈餘外,摔落下去。
當凌震宇由空落下身形之時,仰首一聲朗笨,抖手飛出他所持的那柄長劍,只見一
道白芒閃過,隨之銳聲即起,朝著厲滅塵的心窩擲去。
「哎——」一聲如殺豬般地慘叫。
厲滅塵急閃,飛出的長劍,射中他心窩旁,登時全身一顫,跟著鮮血由傷口標出。
這些動作,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而也就在厲滅塵慘叫聲響起的同時,凌震宇面前丈遠之處,突又飛起三人,三人就
空一聲大喝,疾撲而至,瘋狂般地展開鐵旗猛攻。
此時——飛身攻向凌震宇的人,正是那駱家四霸,僅剩的三人,駱猛、駱威、駱勇
。
凌震宇星目電轉,環視周圍,只見三人來勢奇猛,腳下驟移,橫挪出三尺。
身形未穩之際,駱家三霸一擊未中,厲喝連聲,飛身又起,隨著凌震宇挪動的身形
,再度撲至。
烏光連閃,彷彿蝙蝠盤旋,非噬人血,不能甘心!
凌震宇未待三人接近,身形疾晃,長嘯一聲,其聲衝霄而起,懾人心神,嘯聲中,
場緣圍觀眾人,只覺眼前的凌震宇,不退反進,朝向三人迎去。
閃電般,就見凌震宇穿過三人中間,飄身昂立廣場中。
而駱家三霸卻是猶若木塑石雕一般,面色皆呈蒼白,原勢未變,呆立當場,目露驚
恐,滿頭巨大汗珠,滾滾而下,其狀至為痛苦。
凌震宇見狀,冷酷無比地,道:「你們這些鼠狐之輩,姑念與在下無仇,兩個時辰
,軟麻之穴,自令解開,哈哈——」
他輕蔑至極的,說至此,接著又道:「下次你們若再犯在我的手中,那就沒有這樣
便宜了!」
語聲甫落,他扭頭一看,銀拐婆婆麥晉芬,只見她依然是拐風颯然,揮舞在五人圍
困之中,輕叱連連不斷地奮戰中。
突然——那圍困的五人,一聲斷喝,旗招身形立變,登時加速遞來,招招皆取麥晉
芬的週身要害。
凌震宇急取長劍,一聲輕喝,身形猝然騰空,箭矢一般,電射而上!
眨眼之間,他已加入戰鬥之中。
一陣「叮噹!」亂響,白芒芒烏光,交織成一團火球,滾來滾去,極為好看!
銀拐婆婆目光一掃,身形微偏,躲過面前一人旗風,啞喝道:「小伙子,剛才那被
無常弔客擄走的人,就是玉女神笛,我們還要去追那魔,別跟這些傢伙磨蹭!」
凌震宇一聽,心中不由為那玉女的安危,擔憂不已。他怒喝一聲,身形隨著對方五
人旗影一晃,又展開了一場狂風驟雨的激戰。
對方十分剽悍,他們圍住兩人,聯手圍攻。
凌震宇忽然拔空,一晃猝落,長劍分成三點,彈射向右側三人。三人見狀,以極巧
妙的身法,讓出三步,驟分又合,就在短促的時間中,三柄鐵旗又合併湧到,氣勢驚人
,聲威赫赫!
凌震宇俯身一讓,三柄鐵旗貼著頭皮刺空。
「各位!冤有頭,債有主,我凌某人,報的是父仇,你們如果再糾纏不休,可別怪
我出手無情!」
「呵呵呵……」
五名手持鐵旗的人,放聲狂笑,為首一個豹頭環眼,身材偉岸的緩緩道:「要我們
不纏也可以,那除非……」
未等說完,麥晉芬向前欺身,心急地問道:「除非什麼?」
獰厲冷笑,豹頭環眼的輕蔑道:「嘿嘿!除非你們兩個,把狗命留下!」
怒火陡升,凌震宇厲烈叱喝道:「放肆!」
於是,長劍狂風暴雨般,攻向翻騰的旗海,白芒如電,現在的凌震宇,比方纔的他
,頓時兇猛百倍!
銀拐婆婆麥晉芬也不示弱,她的銀頭鳳拐,處處配合著凌震宇。
而那五個人呢?他們合作無間,攻守得當,這種默契,絕非凌震宇、麥晉芬一下子
所能突破。
瞬息間,他們已互展了五十招。
三面鐵旗,凌空捲來,凌震宇見破綻再現,就地向他們溺去,長劍電般掃出。
「哎——」一聲驚叱。
:長劍過處,三個人六條腿,齊膝俱斷,他們慘叫倒地,鮮血宛如流水湧出,其餘
二人,觸目心驚,略一閃神,銀拐雙雙將之擊倒。
銀拐婆婆麥晉芬眼見他們倒的倒,傷的傷,終於吁了口氣,啞聲一笑,提起沉重銀
拐,叫道:「小伙子,我們走吧!」
話聲未歇,一手拉著凌震宇的手腕,騰身而起,兩個起落,已越過圍觀的眾人,躍
上屋脊,頓時,消失在朦朧的夜色中。
這時——廣場圍觀的一些武林中,自命不凡的人,看到這場激戰的結束,不由心膽
俱裂,良久始才議論紛紛地,離開天蠍幫總壇重地。
然而,有誰知道,即在眾人離去之後,那已被凌震宇殺死的厲滅塵,卻又露出一絲
獰笑,按住傷口,躍身而起。
凌震宇與銀拐婆婆麥晉芬,二人一路流星趕月的飛奔,不消多時,已至青石鎮外的
棗林前。
忽然,麥晉芬飛奔的腳步,緩了下來,她悄沒聲息地停住腳步,回頭一瞥身旁的凌
震宇,帶著滿面欽羨的笑容道:「小伙子,真有你一手,方纔你用的點穴手法,可是那
七禽叟老頭子的『隔空打穴』之法?」
凌震宇面帶笑容的,對著銀拐婆婆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師父教的隔空打穴
!」
突的,銀拐婆婆忽有所思地,伸手拍了拍凌震宇的肩膀,面露憂色地道:「小伙子
,我們進去搜搜吧!」
說著,她領先穿進樹林,前行不遠,駐足在一株合抱的老樹下,凝神察看著面前一
片,數丈寬廣的空地上,似乎有什麼發現。
凌震宇隨身而進,跟在麥晉芬的身後,星目一掃周圍,並無異端發現,隨著也將視
線朝空地望去。
只見,空地之上遍佈著一些零亂的足跡,和一些新折的斷枝殘葉,情形酷似經過一
場激戰後,所遺留下來的景象。
於是——二人心中,狐疑不已。
突然,銀拐婆婆麥晉芬雙眉一蹙,頭也不回地,輕輕說道:「小伙子!你暫在林中
搜索一遍,待我老婆子去那山腰破廟中一尋!」
銀拐婆婆麥晉芬,也不等凌震宇答話,雙腿一彈,騰身而去,頓時消沒形跡。
凌震宇等銀拐婆婆走後,自己也不敢在此久留,晃身徑奔北面林蔭深處而去!
霎時,已是十數丈遠,飄身隱在一株枝葉濃密的棗樹之上,旋目巡視著面前一切的
景色。
霍然,發現眼前十丈遠的林空,飄起兩條人影,逕朝自己隱身之處撲來!
凌震宇星目突現精芒,看清來人一黑一紫。
而也就在凌震宇凝神戒備之際,那黑色人影兀自發出一陣鈍笑,尚距丈許之處,飄
落身形。
二人身形未穩,紫衣人狠聲喝道:「小畜牲!速將身形現出,本仙姑有話相詢!」
聞言之後,凌震宇大吃一驚,登時毛骨悚然,心神悸然忐忑。
敢情,來人竟是那曾斃命自己掌下的鬼郎君和雲華仙姑?
凌震宇雖然如此,但眉宇間和面頰上,又現出那冷酷慘毒之色,星目之中,立布一
層寒芒,仇恨的意念,又泛上心頭。
接著,一聲怒喝,飄身射下,昂立二人面前,冷冷詢道:「何方妖孽,竟敢喬裝別
人,蓄意為何!」
言訖,那骨瘦嶙峋的黑衣人,鈍笑著,冰冷地道:「小輩,難道你認得老夫?」
那紫服光頭紅顏老尼,輕蔑地一笑,道:「娃娃,貧尼就是你要尋找報仇的『雲華
仙姑』!」
紫服光頭紅顏老尼說完,那黑衣醜怪人一看老尼,又自鈍笑道:「仙姑,我們先去
辦事吧!這小子已經昏了頭啦!讓他先想透了,我們再找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那紫衣紅顏老尼聞言,輕哼一聲,點了點頭,道:「娃娃,今天逢你走狗屎運!」
醜怪人朝著凌震宇,露齒一笑,又道:「小子,老夫開恩讓你多活幾日,你如心有
不甘,可去『斷腸崖』找我,哪裡還有你要找的親人!」
隨之,他一看紫服光頂老尼,續道:「仙姑,我們走吧!」
語音了畢,二人又互視一眼,晃身已在數丈外,連袂而去!
凌震宇仍舊懵然的,若有所思,心中的仇恨卻一陣陣地湧上。
驀然地一驚,凌震宇暴吼一聲:「站住。」
鬼郎君、雲華仙姑二人頭也不回,置若罔聞,逕自疾射而去。
凌震宇哪敢怠慢,躥起身形,展開輕功絕技,尾隨追去!
然而,夜色依然沉沉,月輝溶溶,面前一望無垠,哪裡還有二人身形蹤跡!
凌震宇頓覺失望地停住身形,劍眉緊鎖地窮盡心思,他依然無法解開,這件簡直不
可思議的事!
猝然,只電閃間,一個念頭泛過他的腦際,他獨自默默地暗忖著:「那身著黑衣的
醜怪人,不就是前夜在紫雲宮中,所見的那與雲華仙姑,在一起飲酒作樂的人嗎?……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明明那鬼郎君已在數月前,被自己掌斃在地獄門,而雲華仙姑昨夜才被自己懸屍
在天蠍幫的彩門上,為什麼今夜又出現在這裡?
「難道他們有起死回生之術?
「難道是另有其人?那麼已死的,到底是真是假呢?
「斷腸崖!
「斷腸崖在什麼地方?
「斷腸崖那裡還有我要找的親人?那人是誰?」
凌震宇急思至此,他的腦際又回憶起十三年前的……回憶本來是最美的,何況是值
得懷念的人和事物。
一股思念的情憬洋溢臉上,似是在回憶著許多許多,好早好早的美麗而又快樂的事
情。
臉上的歡欣、得意時時隱現。
繼而,由安祥的神色,忽然激動起來,那一幕慘絕人寰,渾身血,直洩地上的影子
,又浮現在他眼前。
冷酷、無情,使得凌震宇的心,冷冷地。
誰說回憶是美麗的?
凌震宇的回憶就不是美麗的,而是一片血痕,而是永遠無法逃避的痛苦,撕裂著他
的心胸,那樣地鮮明,那樣地深邃。
待回過神來,凌震宇又想著方纔所思的斷腸崖。
「斷腸崖,有我要找的親人——莫非是……」
他被這突來不可思議的事件,所痛苦著,痛苦著……時間,不知道消磨了多久,他
怔怔地凝神思慮著,他絲毫沒有移動一下身形!
半響,他希冀地仰起面孔,遲滯地將目光注視著蔚藍的夜空,他不由自主地,自語
著,祈求道:「師父,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師父!我該如何是好?」
語落,他的面頰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由他的神情看來似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繼而,凌震宇的星目中,又射出兩道凌厲的寒芒,他又狠聲地自語道:「師父!不
管這些人是真是假,我都要殺盡這萬惡的禍首!」
「哈——」一聲嬌脆的輕笑,響自他背後不遠之處,頓時,傳入他的耳中,凌震宇
心神一怔,疾然旋身,循聲望去,只見面前一株樹梢上,飄下一條紅色的人影。
凌震宇不及思索,那紅色身影,已停立在自己面前七尺處。
定目一視,來人是位一襲紅衣的少女。
她的臉孔秀麗,彎細的眉,有如兩勾新月,小巧而挺直的鼻子,柔軟而紅紅的菱唇
;尤其那一雙水盈盈,亮清清的眼美極了,彷彿兩泓瑩瑩的秋波。
體態婀娜玲瓏有致,好一個美人胚子。而在她腰際斜插著一管玉笛。
那少女立穩嬌軀,嫵媚地又是一聲輕笑,那雙秋水似的明眸,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
的凌震宇。
那柔情,那嫵媚的笑——種種情韻,更有一股難以言諭的興奮與歡欣……若是別人
只要一瞄,或是一瞥,哪能不被攝魂而去。
然而,他是凌震宇,不是別人!
他本能地將身形後撤三尺,胸中意念一閃,冷冷說道;「你……你是否那玉女神笛
?」
聞言,少女微點螓首,玉頰上仍是綻開著一朵秀美惑人的微笑。
接著,她鸝語輕吐地問道:「你呢?——你是不是那『七禽叟』老前輩的高足,凌
少俠凌震宇?」
語畢,她螓首微垂。霞飛玉頰。
凌震宇聽之一怔,星目覷定面前少女,點首作答。
雖是如此,凌震宇依舊茫然地,暗忖:「這是怎麼回事啊?她……」
玉女神笛一見凌震宇劍眉微蹙,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滿面疑容地像在思索著什麼,
於是,她依然笑靨盈盈地,說道:「你在想些什麼?我就是『玉女神笛』,不過……我
不喜歡你也這樣叫我!我姓水,我……我叫芙蓉……」
她鸝語未消,玉頰上又泛起一層緋紅之色,微低螓首,一雙春蔥玉藕的柔荑,私下
玩著她的玉笛。
見此情形,凌震宇忙自拱手道:「水姑娘,在下仍有一事不解,據銀拐婆婆嶺南俠
女所說,水姑娘不是喬裝一位老婆婆,在天蠍幫立幫大典時,被那鐵辮子段南山逼下台
,而又被那無常弔客擄走……」
水芙蓉靜靜地聽著凌震宇說到喬裝老婆婆時,她抬起頭來,一瞥凌震宇,不禁面露
微笑,而凌震宇又提到她被段南山逼下台,和遭無常弔客擄走之時,突地面色一紅,她
狠狠地搶道:「哼!當時,我不過是因輕敵!一—別說是一個鐵辮子,就是十個鐵辮子
,姑娘也沒把他放在眼下!」
凌震宇聞言,心中不禁暗自發笑,心道:「好個刁蠻的姑娘。」
於是,他存著懷疑道:「在下之意,是水姑娘被擒,為何又如此迅速地脫身?」
水芙蓉,蛾眉一展,輕笑道:「凌少俠,這個等你見到玄真道長時,你自然會明白
的!」
此刻——凌震宇見她說話之間的神氣,竟是如此的天真、純潔,是以,不由地嘴角
處浮起一絲笑意,道:「玄真道長,現下可在廟中?」
水芙蓉閃著一雙明澈的大眼睛,望著凌震宇,她點了點頭,忙道:「就是道長讓我
來請你的!」
凌震宇抱拳謝道:「在下實在不敢當,有勞姑娘!」
水芙蓉見凌震宇竟是這等酸態,輕笑一聲,道:「凌少俠,我們走吧!」
語音方落,未待凌震宇回答,她輕笑著,嬌軀一晃,那美妙婀娜的身形,早已是三
丈開外。
凌震宇暗自讚許地點了點頭,沒有遲疑,當下躍起身形,逕向林後山腰處的破廟而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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