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冥王趕到忘川河時,她正在慢條斯理的給他穿衣服。
河邊起了微風, 伴著河水嗚咽著撞來吹去, 連帶著黑沉的水面都起了層層漣漪。
她目光專注的看著他,親自動手將衣服給他穿好。
先是月白色的裡衫, 領口和袖口分別繡著蓮莖和葉紋, 她給他穿好,再撫平衣襟領口,修長的脖頸襯著月白的衣襟凜然有君子之風,溫柔而清雅的氣質完全彰顯出來。
她似乎很滿意, 歪頭打量他很久才拿起一旁的外衣給他套上。
面容皎白如月輝之面, 身姿清雋若幽谷之蘭。
冥王慘白著臉看著她, 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氣的,嘴唇直哆嗦, 「你把葉公子怎麼了?」
阿善沒有理他, 她把昨日葉迦言穿過的大紅喜服重新給他穿上, 清淡的月白與似火的艷紅加起來愈發顯得他氣質出塵相貌非凡。
冥王眼底的血絲越來越多,他呼吸不穩的看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她把葉迦言輕輕放到自己腿上, 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一把木梳,執著那一頭墨黑的發,她動作輕緩地給他梳發。
他從未見過她有今日這樣溫靜淑婉的時刻,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看著葉迦言靜若安睡的模樣,眼裡漫上尖銳而喧囂的痛楚。
背後是一望無際的忘川河, 烏黑的河水沉重的彷彿背負著千年萬載的恩怨,河水死氣沉沉的趴在身後,映著岸邊紅衣如火的兩個人格外奪目。
那場面,像是墨黑的暗夜裡綻放的彼岸花,妖冶、陰森。
他不由得抬步朝兩個人走去。
「別動!」阿善手上不停,依舊有條不紊的梳著他的發,口裡卻是平淡寡漠的對冥王下了令。
冥王欺紅了眼,「葉公子怎麼了?!」
「如你所見,我把他殺了。」她臉上不見任何情緒,無悲無喜的模樣,只專注的梳著頭髮,眼神寧寂飄渺。
「他是你丈夫,你們昨日才成的親!」冥王啞著嗓門氣息粗重的吼道,雙拳瞬間狠狠握緊。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做了一日夫妻,過往的恩情便算兩清。」她面無表情的說著,替他束好了發。
正要放下梳子,從一側猛地刮來一陣大風,阿善方才打理好的髮型瞬間又亂了。
冥王看著閉眸如闔睡的葉迦言,說話的聲音顫了幾顫嚴重跑音,眼角迅速的泛紅,「你瘋了,你怎麼能這麼做,樽月你瘋了!」
阿善把他吹亂的頭髮重新梳好,任由他的腦袋枕著自己的雙腿,右手輕輕的撫上了葉迦言涼意鑽心的臉,由眉眼至薄唇,再緩緩的劃過鬢髮。
「一直對我說謊話,臨死都不願意告訴我真相,葉迦言你該死!」她道,聲音冷靜淡漠,面上如死水無瀾。
冥王愕然的睜大了眼睛,似是難以接受這樣驚天的噩耗,他身形不穩的朝後踉蹌了幾步,最後還是一個不穩的摔倒在地,狼狽的抬起頭,卻見阿善扶著葉迦言慢慢的起了身。
「一萬歲的時候,你問我喜歡什麼,我說我喜歡你,可你只是彎眼笑笑,並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裡。」
「以前我一直喚你阿言,因為心裡覺得阿善和阿言念起來更般配。」
「第一次從十方虛空裡出來時,我在想出來了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如果是那樣我就馬上回去,紅塵俗世與你,我選擇了你。」
「他們都說你待我好,所有人都相信這世上只有葉迦言最寵阿善,連我都覺得你待我是最好的,我差點也信了,可你看看你,你還是打算瞞著我去死要將我拋下。」
「你總說我粗心大意照顧不好自己,這要怪你,我以前被你寵壞了,你把我寵的無法無天只知道惹禍闖事,現在已經改不回來了。」
「這一千年來,你給我剝了七百八十三次橘子,栽了四十二株橘樹,成天逼我吃橘子念佛經,被我罵了還不知道認錯,你知不知道,每一回從忘川河底上來時,我最不想看見和最想見到的都是你。」
她冷著聲音說了一堆,他都聽不見了。
再也聽不見她的抱怨,也不會再出言溫柔的安慰她。
她抬手把他左手胳膊的衣袖往上掀,寬大的月白袖子一下子推到了肩胛處,阿善低著頭,目光涼靜的看著他胳膊上那條燦金的線,冥王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原本蒼白的俊顏更是死灰一片。
果真被他猜中了。
從心口一直蔓延到左手手心的那道金線,又深又長的映入眼簾,河畔烏風四起,帶起了河中怨鬼的悲泣。
以往他的確隱藏的很好,以至於沒有一個人瞧見這道早已存在的金線。
她望著那道金線,然後把袖子放了下來,一邊整理一邊平靜的說道:「你說人為什麼要有心?沒有心就不會傷心,多好。」
冥王看著她心裡越來越不安,他從地上爬起來,試圖悄悄靠近他們,阿善卻猛地一扭頭與他的視線對上。
先前一直只看到阿善的側面,眼下待看清楚她的正臉時,冥王不受控制的倒抽了一口冷氣,一下子沒站穩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女...女|祭...你...怎麼會...」冥王驚恐的瞪大了眼眸,他難以置信的看著雙眸血紅的阿善,失控的叫道:「這怎麼可能!明明都已經換骨洗魂,你怎麼又變成了以前的樣子!」
「你說呢。」一成不變的淡漠語氣。
「不可能!葉公子明明...」
「明明什麼?明明已經把她的三魂七魄劈出體內讓她重新活過?明明換了她體內的骨血洗掉了一身嗜血邪氣?」她抱著他靜靜地看著震驚中的冥王。
河畔的風吹的人心底發涼。
冥王被她問的膛目結舌。
「你來幹什麼?」她輕聲問,血紅的雙眼裡只瞧得出荒涼的平原,「我想同他說會兒話你都要阻止?」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怎麼下得去手!」冥王瞪著通紅的大眼睛看著她,眼裡又悲傷又憤怒。
「早跟你說過,我是沒有心的。」她眉眼冷淡的看著他,血紅的眼眸含著血氣的話。
沒有心,就不會傷心,也就不會絕望。
「你知不知道...」冥王眼淚滑了下來,手指著葉迦言啞聲說道:「他在娶你的時候已經死了,樽月,你現在又殺了他一次。」
她抱著他靜靜的立了很久,河面刮來的風越來越急,兩個人站在那塊黑石上,紅袍鼓動飄袂,墨發隨風輕揚。
立於無望天地,展八方荒涼,黑夜裡生出絕望之花,靡艷的開向四方。
她攬著他的腰,將臉輕輕的埋在他胸口,那雙令冥王心驚膽顫的血眸緩緩地闔上。
她聽著他胸膛裡不再跳動的心,握住他溫潤修長卻冷的抓心的手,他靜靜的由她抱著,蒼白的臉透出死寂般的靜謐乖巧。
「從前我活著的時候,你說我不該對你動情,後來我好不容易疏遠你,你為什麼又來招惹我?」
「真後悔遇見你,自從遇見你,傷的一次比一次重,痛的一次比一次狠,一千年前你劈出我三魂七魄的時候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你這個人大概是我此生的剋星,從身到心都傷的徹徹底底,誰允許你這麼傷我的?」
你把我傷的這麼疼,明明都沒了心,可心口那裡還是抽搐著疼,你真是該死。
抬起臉,目光凝視著他沉靜的睡顏,那雙眸子曾經溫柔的注視著她,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意,星眸燦然眉眼如畫,那雙眼曾經裝下了整個蒼穹,浩渺如煙又璀璨如星,卻唯獨不願意裝下她對他的喜歡。
「這世上,對我最好的是你,對我最狠的也是你。」她抬手撫上他的臉,聲音隨著越來越急的風灌進耳裡,「葉迦言,我愛你,也恨你。」
說完,冷不防的放開手,眼睜睜的看著他清雋的身子沉靜的容顏湮沒在無邊無盡的忘川河中。
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樽月!」冥王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眼淚還掛在臉上,眼前的一切發生的太快,快的令他始料未及。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會親手把葉迦言推進了忘川河!
那不是普普通通的河,那是有去無回的忘川河!
再也無法淡定的看下去,這些年一幕幕的畫面在眼前掠過,冥王赤紅著眼睛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的他又痛又怒。
滔天的怒火被點燃,疼的五臟六腑都燒了起來,眼下腦子裡只想把這個女人也推進忘川河。
可他不能,最後殘存的理智跨過了怒火襲來,讓他一瞬間想聲嘶力竭的咆哮。
太難過了,怎麼就會變成這樣。
不願意再看到她那張麻木平靜的臉,他立即轉身望向烏沉的河水,眼角還留有濕潤,他雙手一抬伸向河面,嘴裡念著聽不真切的話,原本沉寂的忘川河頓時掀起了千丈河濤,如一道巨大的黑色瀑布臨空倒掛了起來。
河水盡數被抽上天,遠處路過的鬼民嚇得尖叫連連,忙不迭的跑了。
冥王怒沉著臉看著河底,裡面只有無盡的黑暗,堆滿了怨氣難消的屍骨,撲面而來的河水腥氣一陣反胃,他仔細的搜尋了許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他連葉迦言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找到。
「忘川河是個不錯的歸宿。」身後,阿善的聲音靜靜響起,平靜的好似在閒談細聊。
昨日路過忘川河時她說過這句話,原以為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她的用意竟是如此惡毒。
她早就想好把他推入萬劫不復的忘川河,哪怕他已經死了,她連一具肉身都不放過。
冥王怒紅著眼睛回頭,用著她從未聽過的狠戾聲音說道:「好一個天界女|祭,好一個無情無義的女|祭!今天我算是徹底見識到了,葉迦言他真是瞎了眼了才會喜歡上你這種女人,你哪裡值得他待你那麼好?難怪天界的人都不願意留你活口,若是早知如此,本王當初絕不會讓你踏進冥界半步!」
「你這種人,的確該死。」
氣急攻心的人,往往都會口不擇言。
阿善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臉頰被打的腫了起來,她把肩上的頭髮捋到身後,轉頭一言不發的就要走。
冥王一把扯住她,用力的往一旁甩去,「給本王站住,今日本王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你給本王聽好了。」
阿善從黑石上跌下來扭了腳,她目光沉沉的看著冥王,坐在那裡沒有動。
冥王大步跨下來,兩三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惡狠狠的說道:「樽月,你的心被狗吃了嗎?啊?葉公子待你如何你感覺不到嗎?他為你做了那麼多到頭來就是等著你把他推下忘川河嗎?!!」
最後一聲,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吼了出來。
或許是這邊的動靜太大,越來越多的鬼民和鬼差朝這邊走來。
「都給老子滾,誰都不許過來!」冥王遍佈血絲的眼睛怒火沖天的對著一幫人吼道。
漸漸聚過來的人頓時化作鳥獸散去。
他重新扭頭,充血的眼睛憤恨的盯著阿善,眼底瀰漫著悲傷和難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些年葉公子為你做了多少?」
她低著頭不語,一手撐著地,另一隻手放在了腳踝旁。
冥王此刻壓根不想聽阿善說任何話,他就是覺得無比難受,心都漲的發疼。
這些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葉迦言做了多少,旁人可以不懂,她明明看在眼裡怎麼能做到這麼狠心?
真的太狠了,他雙眼通紅的看著忘川河,抬手一揮,那宛如靜止的倒掛瀑布瞬間落下,砸出一大片轟隆的聲響。
河水再一次的掩住了白骨累積的河底,河裡白日安息的魂魄受到這樣大的動盪都已經紛紛醒轉,在河水裡嘶嚎尖叫著震扯著耳膜。
冥王眼眸通紅的看著忘川河裡爭鬧不休的厲鬼冤魂,厲喝一聲道:「都給本王閉嘴!」
霎那間,死水恢復了先前的死寂和陰沉。
彷彿剛才的動盪只是眾人眼花了。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轉身面對著這一汪烏黑的河水,眼裡的滄桑倦意怎麼都掩不住。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他守了你千年,陪著你一步步熬過來,樽月,哪怕是天大的怨氣也該散了吧,你就那麼恨他嗎?恨到連一次原諒的機會都不給他。」
「你總是用一張冷臉待人,冷冰冰的,像塊捂不熱的石頭,冥界裡誰受得了你?除了葉迦言那個傻瓜還有誰受得了你?人們常說要知恩圖報,樽月,活該你就是個女|祭,葉公子辛辛苦苦的想讓你重新做人,可你連做人的資格都不配有。」
「你總覺得葉公子欠你,沒錯,當初是他判了你受這千年之罰,可他並不欠你,樽月你聽好了,葉迦言從來不欠你什麼,反而是你欠他太多!今日我們就把話攤開了說,反正他人都死了再藏在掖著也沒意思。」
冥王望著河面,雙手負在背後,眼睛疼得發酸,他用力的眨了眨眼,想把疼痛的感覺驅逐出眼睛,卻是徒勞無功。
「你第一次下河,上來後時常會陷入昏厥,因為忘川河裡的毒氣怨氣太重,你雖是女|祭,可魂魄離體的女|祭也無法承受這樣深重的怨毒之氣,所以你動不動就會昏睡,葉公子沒辦法,只好用他的血餵你。天界帝祖的血是何等稀貴,可你魂魄不全身子太弱不能直接飲下他的血,他便費盡心思的在你院子裡種了橘樹,以他的心血澆灌,你不會知道,他為了栽活這些樹苗花了多大力氣。」
「冥界這種地方,只適合死人魂魄待著,這種鮮活的樹苗怎麼可能養的活,當初種下去的兩百株只活了四十二株,可就是這四十二株也需他一月澆灌一次,你每次吃下去的橘子,咬進嘴裡的橘汁,都是他拿自己的血養出來的!可你根本不懂得珍惜,動不動就捏爛橘子隨手亂丟,拿血養出來的橘子本就不會好吃到哪裡去,你可以不吃,可你不能這樣糟|蹋他對你的心意。」
「他不讓我們告訴你,是他清楚你的脾性,若是知曉了橘子的由來你肯定不會再吃一口,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你,可你瞭解他多少?」
「你總是厭煩葉公子對你念佛經,你討厭佛門教化對那些觀點嗤之以鼻,他明知道這樣做只會讓你更討厭他,可他還是做了,為了把你原有的神元徹底淨化,那些佛經都是他親自找西天佛祖討要來的,那裡面的每一個字都包含了佛門純淨之氣,他一遍一遍的念給你聽,一點點的為你洗髓清骨,這份恩德,你永遠都還不清。」
「你在河底一睡就是百年,他在冥界一守就是百年,實在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你的皮囊看一會兒,見不到人,看看你的皮也是好的,本王答應你替你照管好你的皮囊,其實本王根本沒做到,這些年一直是他在精心保管著你的皮,那一次我喝多了把你的皮弄出一個洞,他在四海八荒裡找了好久的材料才補好那個洞。」
「這些對你來說或許都是小事,他的感受他的等待在你眼裡還抵不過你對他的恨,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察覺他大限到了,或許你是相信了小水的話,可你不知道,他之所以會有這次大限全是拜你所賜。」冥王閉上眼,眼角微顫。
「還記得花沉沉和荀晚嗎?當初荀晚執意要上慈悲筏與花沉沉一起走,你答應了,你一口答應讓他坐筏同那個女妖一起死,可世間哪有這樣好的事情,你心裡求什麼便滿足你什麼,本王都做不到如此,你憑什麼就一口決定了荀晚的生死?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這一句答應,葉公子自毀了十萬年修為。」
「荀晚和花沉沉的這一世本就有緣無份,你硬生生讓他們死在一起,打亂了人間秩序和冥界輪迴,荀晚接下來三世的福祿無法實現,生死簿上諸多的事情遭此牽連,由此天道大怒,輪迴出現差錯,很多麻煩接踵而至,你去了河底沉睡對此一概不知,是葉公子用他十萬年的修為化解了這場因你而起的劫難。」
「還有蔚漾白,他自願替蔚苒苒受三百年的地獄之罰,因你答應了蔚苒苒讓他立即去投胎,你說他的懲罰你來受,可他又怎麼會忍心讓你受苦,那三百年的懲罰由他一個人受了,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當初從地獄裡走出來時的樣子,有誰見過神判受這麼重的傷?那天他渾身都是血,母夜叉嚇得直哭,他還讓我們不要告訴你,然後拖著一副重傷的身子回了華綾一葉天。」
「一開始,他便藉著懲罰之名為你重塑神魂,怕你重蹈覆轍再次受傷,他的身份容不得他動私情,便言語冷漠的逼你恨他,想把你對他的喜歡一點點消除,說出那些話,他心裡也不好受,你總以為他不愛你,可他百年前親|口跟我說他要食言了,他做不到繼續對你冷漠,他清清楚楚的明白他喜歡你。」
「那條金線就是最好的證明,神判自出生起便被斬斷了情線,那條由心臟延至手心的情線當初早已斬斷,現在竟然又長了出來,樽月,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她睜著血紅的瞳眸看著他。
「冥界有讓人忘記過去的孟婆湯,有轉世投胎的奈何橋,有銷骨噬魂的忘川河,更有讓人聞風喪膽的地獄,可冥界從來都沒有慈悲筏。樽月,你懂嗎?」說到這裡,他終是轉過身直視她,眼裡是晶瑩透亮的淚花。
「上一次在域陽城葉公子失憶,出來後你絕|口不提在裡面發生的事情,因為你猜到了原因,那個失憶的葉公子是他的分|身,天界帝祖,自洪荒以來最優秀的一位神判,他可以從自己體內分出兩個分|身。第一個分|身,在你們落入蔚家那個池塘時便毀了,還有一個分|身,早在一千年前便被他用來做了筏,到現在還躺在忘川河底的慈悲筏!」
「分|身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他是本體的一部分,有意識有感覺,說句簡單的,分|身就是從他身上割下來的肉,他為了你把兩個分|身都拿了出來,還拿其中一個做了筏,把自己的骨頭取出來,以骨為筏,以發為繩,以血為燭,以皮為界,護你下河無憂,替你擋萬鬼啃噬。」
你以為你為什麼可以無懼忘川河的威力,不是因為你是女|祭天生有控制邪魔的作用,而是有人拿自己的骨血作筏魂以骨引,為你在黑淵裡撐起了一方淨土。
「樽月,若不是你跑回來要與他成親,他撐著最後一口氣現在便已回了天界,哪怕最後到死,他都在替你考慮,他打算以華綾一葉天做|祭,徹底的毀了萬魔淵,可你半途回來了,你亂了他的計劃,還把他推進了這座無望河底,本王倒是要看看,沒有了他的保護,萬魔淵還沒有解決,你能活到幾時!」
「什麼千年之罰,他從來沒想過要罰你,你怨他讓你魂魄不全連人都算不上,你恨他為了六界選擇犧牲你,可他如果真的想捨棄你,當初就不會只有這個千年之罰,劈出三魂七魄算什麼,在天界那幫人眼裡,必須你死了才算了事。」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又彷彿什麼都沒說,因為地上坐著的那人,神情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看著她無動於衷的樣子,終是徹底失望。
看著坐在地上神情冷漠的女子,他說了這麼多,她卻連一滴後悔的眼淚都未落下,她的心到底有多狠,他現在看的明明白白。
就是這樣一個狠心寡情的人,那個人到死都放不下的人,這樣狠毒的人,他憑什麼要答應那人護著她。
「從現在開始,樽月,你給我滾出冥界!」
說完,甩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六千字的雙更吶( # ▽ #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