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蓮若自幼生在豫國,沒有喝過珵國這樣烈的酒,不比珵國女子,恐無法承受此等烈酒。」
這話,荀晚對花沉沉的解釋,為另一個女人解釋。
花沉沉頷首,低低的笑開,「烈酒傷身,公主的確喝不得。然在我們珵國,無論男女,冬日裡總喜歡喝上幾壺烈酒暖身,珵國氣候嚴寒,沒這烈酒御身,又是*凡胎,想熬過這寒冬,怕是很辛苦。」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緩緩地送入口中。
「陛下。」司馬清隱按住她還想倒酒的手,語氣隱隱有些不悅。
花沉沉嬌俏一笑,艷麗無雙的容顏勝過窗外那臨窗傲立的寒梅。
她舉止有些輕浮的挑起司馬清隱的下巴,湊到他眼前吐氣如蘭,「清隱心疼我?」
殿內一陣死寂。
荀晚垂著眸,只是安靜的給莫蓮若沏茶,莫蓮若有些尷尬的轉開眼,一雙眸子不知該看哪裡。
司馬清隱仍舊是一貫嚴肅的表情,只是此刻多少多了些無奈,「陛下,注意身體。」
花沉沉『唔』了一聲,算是回答他,鬆開他的下巴,她轉而去看荀晚,眸子裡帶了幾分打量。
「阿荀的臉色,看起來似乎不太好?」半晌,她悠悠開口,暖爐上的熱酒咕咕嚕嚕的冒著熱氣。
荀晚語氣淡淡,「前幾日偶感風寒,不敢勞煩陛下掛記。」
「誰掛記你了,別自以為是。」花沉沉忽地一笑,那樣諷刺的笑意,帶著猶如實質的尖利針尖,毫不留情的戳向對方。
「是微臣失言,陛下恕罪。」荀晚依舊淡漠,神色不改。
花沉沉打了個呵欠,懶懶的靠在司馬清隱的懷裡,眼角餘光掃向對面的兩個人,紅唇一揚,「聽聞豫國皇帝近來身子不大好,公主來珵國這麼久,不如趁著這個日子回去看望你的父皇?」
莫蓮若嬌嫩的面色一白,衣袖下的雙手緊緊的揪在一起。
她侷促不安的看著花沉沉,不明白這個時候她這樣說的用意,只是潛意識裡覺得,有些不安。
聽聞昨夜所有的大臣都聚到花沉沉的崇德殿,他們被囚禁在公主府裡消息不便,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今早接到花沉沉傳旨入宮的詔令,莫蓮若的心裡便已經開始有些慌亂,現下更是亂成一團亂麻。
「阿荀...」她無助的看向荀晚,那般楚楚可憐。
花沉沉轉著手裡的酒杯,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荀晚抬眸,看向花沉沉,「此番路途艱辛,微臣想陪同公主一道去探望豫國皇帝。」
「這是自然,阿荀與公主是夫妻,理應陪同她一道回去。」
花沉沉朝站在暖閣外的婢女招了招手,那名婢女很快便捧著一卷明黃的聖旨過來。
「唔,昨夜朕仔細想了想,阿荀現在的身份多少有些讓人詬病,朕知道你是真心實意的想和公主在一起,未免日後造成什麼不便,朕決定休了你,荀晚,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朕的皇夫,而是珵國的義安侯,你,聽明白了嗎?」
冗長的沉默,荀晚靜靜的看著花沉沉,眸子深沉而冷冽,窗外寒風呼嘯,不及他眼底冰霜。
「臣,叩謝陛下。」荀晚啟唇,依舊溫潤無感的語氣,無端的讓人覺出三分寒涼。
「義安侯當真聰明,從來都不會令朕費心。」花沉沉誇獎道。
荀晚不卑不亢的頷首,「陛下悉心教導三年,臣能有今日,陛下功不可沒。」
「義安侯記得朕的功勞就好,日後慢慢報答朕,也不枉朕對你的看重。」花沉沉笑瞇瞇的看著他,心情頗好,忍不住又想去碰那壺酒。
始終沉默的司馬清隱卻端起酒壺,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而後將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添滿。
花沉沉舉著酒杯,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司馬清隱回視她的目光,道:「珵國兒郎,冬日裡最喜飲酒,微臣陪陛下喝幾杯。」
花沉沉展顏,「還是清隱最懂我。」
親暱的姿態,與方纔的客套疏離截然相反。
「對了,豫國皇帝似乎病的挺重的,你們也別再耽擱,明日便啟程吧,說不定豫國皇帝早日見到公主,病也都好了。」花沉沉歪在司馬清隱懷裡啜著酒,半闔著眼懶洋洋的說道。
司馬清隱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替她斟酒,自始自終沒有抬眸去看那兩人,只是專注的看著花沉沉,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莫蓮若乖巧的點點頭,牽住荀晚的手,對著花沉沉說道:「陛下放心,蓮若立刻回府準備,明日一早便出發。」
豫國公主莫蓮若,出生高貴性情驕傲,唯獨對著花沉沉時,總是膽顫心驚小心翼翼,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只是一看見花沉沉的眼睛,她便一陣心慌。
她性子潑辣,在花沉沉面前卻是乖順至極。
說不清這樣怪異的感覺是為何,莫蓮若現在只想趕緊回豫國,她不想再看到花沉沉。
兩個人站起身,打算告辭。
花沉沉忽然放下酒杯也跟著站起來,她越過桌椅和莫蓮若,逕直的走到荀晚面前。
暖閣裡飄散著濃郁的酒香,眼前人兒的眼裡也有了醉色。
她慢慢抬手,撫上他的臉頰,不顧一旁臉色煞白的莫蓮若,將他緊緊抱住,整個人埋進他溫暖的懷裡。
荀晚沒有動,眸子寂寂,神色淡淡。
她抱著他,那樣真實的觸摸,令她心底生出一陣難捨的眷戀,鼻間不禁泛出酸意,有些失控的開了口,「你就這麼喜歡她?」
「陛下喝醉了。」荀晚輕聲道,永遠是聽不出語氣的話語。
花沉沉眼裡起了風,漸漸似有瓢潑大雨將至,她緊緊抓著他的披風,在他耳邊輕輕問道:「如果我說,我捨不得你走,我不要你和她一起走,你會不會留下來?」
「......」
「我喜歡你,阿荀,不管你信不信,我只喜歡你。」
縱我一生歲月,踏平過往無數,如今細細想來,唯有你在我心間,從未改變。
這一句話,花沉沉說的極低,附在他耳邊輕言細語,腳尖微微踮起,似情人間的耳語呢喃。
下一刻,她放開他,若無其事的替他整理好被弄皺的衣領,在三個人沉默的注視中,背脊挺直的走進暖閣中的內殿。
至此,再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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