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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罰·落骨生香

    【第四十三章】 
      從心底生出的近乎絕望的偏執,會啃噬所有的冷靜。
    
      「會來的。」她十分肯定的回答,「他那樣恨花沉沉,一定會來的。」
    
      阿善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望向花沉沉的目光裡,有些不易察覺的憐憫。
    
      接著,她扶著花沉沉那具屍體靠著牢房的牆壁,花沉沉的魂魄也終是能跟著坐起身,她看向牢門外,發現所有的士兵都彷彿陷入了沉睡。
    
      「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阿善隨意的在裙子上擦乾淨手,望著那具屍體嫌棄的直皺眉頭。
    
      抬手拿掉她背上的符咒,她的模樣再次變回了花沉沉。
    
      花沉沉唯有苦笑。
    
      阿善仔細的擦淨自己的雙手,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色的瓷瓶,她握著那個小瓶子,最後一次問道:「花沉沉,你現在還可以反悔,當真確定了?」
    
      花沉沉點點頭,眼裡有著淺淡的感激。
    
      夜影婆娑,死寂無聲的天牢裡燃著幾盞昏暗的蠟燭,豆燈熹微,生死勿念輪迴,直起心中難捨念,窺盡人間未解緣。
    
      她口中默念著什麼,寂黑的眸子裡只容得下那一方玉瓶。
    
      花沉沉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看著那個玉瓶在阿善素白的掌心裡一點點的展開,宛如夜間無聲無息盛開的曇花,一層層的花瓣舒展,盡顯妖嬈清麗之姿。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個玉瓶變成了一座精緻小巧的蓮花座,花瓣的瓣尖呈現出瑰麗的血紅,裡面有著白潔的粉末,隨著玉瓶展開成蓮花時也自發的一點點聚攏變高,最後,在蓮花底座的中間形成了細白的一炷香。
    
      「這是什麼?」花沉沉不明所以。
    
      阿善抿唇,右手執著變成蓮花座的玉瓶,左手朝它輕輕一揮,一點猩紅的火光便在香的頂端燃起,很快,便有裊裊的輕煙飄散在整座牢房裡,除了她們兩個,其他人都不會看見它,也聞不見它的香味。
    
      「落骨香。」阿善回道。
    
      手輕輕一抬,那盞香便旋轉著來到花沉沉的屍體身邊,繞著屍體慢慢的飛舞著,香味淡雅怡人,薄煙纏繞醉人心扉。
    
      見花沉沉一副茫然的樣子,阿善嘴角微勾,眼底森寒,「落骨生香,紅塵已燼。燃盡世間不平怨,化解愁腸難斷恩,入骨生香寸寸涼,相思入骨毒入香。花沉沉,你有一身癡情骨,我便替你散去這相思毒,黃泉路上,再無牽掛。」
    
      花沉沉垂眸,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
    
      「多謝。」
    
      落骨生香,紅塵已燼。
    
      阿善看著燃著的香,轉頭看她,「你的心願,是多活一晚,我已經替你實現,無論今晚荀晚會不會來,等天一亮,你就要隨我離開。」
    
      「我知道。」見阿善轉身要出去,花沉沉開口喊道:「阿善,陪我說說話吧。」
    
      阿善回眸,「想說什麼?你如今說什麼,我都不感興趣。」
    
      她已經知曉了大概,已經失了那份看客的心情。
    
      「那可怎麼辦,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花沉沉動了動渾身酸痛的身體,無奈道。
    
      再次回到這具身體,其實很痛苦,魂魄感受不到痛苦,可如今回來,那些疼痛,卻只能生生承受著。
    
      「想傾訴那你就找錯人了,不過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可以幫你殺了司馬清隱。」阿善冷然道。
    
      花沉沉倒是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笑道:「不必,清隱這麼做是為了珵國,他並沒有錯。」
    
      「所以當初你明知道他與豫國皇帝勾結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花沉沉,你有今日完全是你自找的。」阿善說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他想對付我,可我更清楚,這皇位本就不是我的。」
    
      花沉沉眸子裡映著兩三點犀利,「他與豫國皇帝達成什麼我不清楚,但是莫蓮若是豫國皇帝用來牽制清隱的,我不能讓他受制於豫國皇帝,珵國也不能受制於豫國。」
    
      阿善翻白眼,又不是真正的花沉沉,珵國會怎麼樣與你何干。
    
      「你是何時將莫蓮若的那張臉換成了你原本的臉?」阿善靠著牢柱,看著天牢牢頂的一扇小窗問道。
    
      又要下雪了,她想。
    
      花沉沉道:「是在三年前。」
    
      她想起了什麼,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你之前不是好奇我的命澤為何同珵國氣數相連嗎?那是因為,當初我佔了花沉沉這副身子回到皇宮的時候,那位珵國老皇帝同他的國師便已經察覺不對,後來他們知道我是妖,那位有些道行的國師,便施以術法,將我的命澤,拴在了珵國氣數上。」
    
      「說的簡單點,他們拿我的壽命,滋養著珵國的氣數,除非我的壽命耗盡,否則,便要一直養著,這是我害了那老皇帝女兒的代價。」花沉沉淡淡說道,眉眼清和,看不出任何的怨氣和憤恨。
    
      「若不是你將自己的妖元給了荀晚,即便是被珵國氣數牽連,你也不會死。」潛心修煉的妖是長壽的。
    
      聽了阿善的話,花沉沉好笑的搖了搖頭,「你果然什麼都明白。可是阿善,我若不拿妖元護住阿荀的心脈,他早已被那心狠手辣的老皇帝害死了。」
    
      當初那老皇帝得知自己的女兒被妖怪殘害之後,恨不得飲她的血喝她的肉,可她畢竟佔著花沉沉的身體,老皇帝到底是忍不下心,可荀晚卻沒那麼好運,她之前將荀晚送到了珵國的邊境小鎮,可還是被老皇帝派人找到。
    
      若不是她早有警覺,那一日若再晚一點趕到,荀晚早就死了。
    
      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拿出自己的妖元護住他的心脈,確保他能夠平安的活下去。
    
      沒了妖元,她的妖術也盡數被那個國師限制,她同凡人沒什麼兩樣。
    
      也正是那個時候,她發覺司馬清隱同豫國皇帝暗地裡有聯繫。
    
      有一次她劫了書信,知道豫國皇帝打算等莫蓮若及笄後送給司馬清隱,那時她尚且還有一絲極其微薄法力,自己偷偷地出宮,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那位也偷跑出宮進了珵國境內遊玩的公主。
    
      她用著那一點微弱術法,將莫蓮若的臉換成了她。
    
      那術法並不會引人懷疑,因為只有隨著日子的推移那張臉才會慢慢變化,最終變成她的模樣。
    
      那位公主那時年紀尚小,旁人只會覺得女大十八變,根本不會懷疑她的臉被人動了手腳。
    
      一切都進行的十分順利,各自籌謀計劃,兀自心知肚明。
    
      她將荀晚接到了宮裡,她明知道他恨這個皇宮恨她,可她終究是放心不下,哪怕明知道他百般牴觸,她仍舊不放手。
    
      這裡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將他放在身邊,牢牢的護著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為此,她不惜殫精竭力的籌備好幾年,終是打敗了老皇帝和國師。
    
      她順理成章的成了珵國的女帝。
    
      她終是,護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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