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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罰·落骨生香

    【第四十八章】 
      葉迦言開了口,打破了她最後一絲自欺欺人。
    
      「荀公子已經離世,在你被關入天牢的一個時辰後。」
    
      花沉沉跌倒在地,魂魄透明的近乎孱弱。
    
      阿善不禁又想起去天牢找花沉沉時看到的那個被萬箭穿心的屍體,若是離開時花沉沉肯側頭看一眼,哪怕血肉模糊的不成樣,她相信她也會認出,那是她心心唸唸割捨不下的阿荀。
    
      這殘酷的一切來的猝不及防,打的她心魂驚顫,魂魄動盪心潮迭起,眼前一陣陣發黑。
    
      前方傳來輕輕地腳步聲,下一刻,她冰冷的身子被人納入懷中,熟悉的懷抱,卻同她一樣的冰冷。
    
      她被他抱在懷裡,終是再也無法忍受的嚎啕大哭。
    
      他輕輕地將屬於她的那張臉皮貼上她模糊的臉,眉眼溫柔動人。
    
      「你為什麼會來,為什麼啊!」她揪著他的衣領,失聲痛哭。
    
      荀晚安靜的抱著她,低低的笑,「因為捨不得。捨不得你一個人走。」
    
      她真的很久都沒有見到他這樣笑過。
    
      可一想到他已經不在人世,她的心又痛了起來,她寧願再也看不到他笑,也不願意他來了這裡。
    
      「花沉沉,你的壽命在三年前便已耗盡,是荀晚替你續的命,拿他自己的陽壽,為你續命。」葉迦言道。
    
      所以,同生共死。
    
      他死的那一日,你也會離開人世。
    
      她之所以沒撐到十八日再死,是因為荀晚的身子已經徹底熬不住了。
    
      葉迦言走過來,看了眼荀晚,對他說道:「還有一個時辰你便要喝了孟婆湯去投胎,記得過奈何橋時,不可以回頭。」
    
      花沉沉猛的撲到阿善腳步,抓住她的裙子急促的說道:「姑姑,我求求你,求你讓他回到人間好不好?他不該死的,他不該來這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求你,讓他回去。」
    
      阿善冷眼嗤笑,「花沉沉,你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掉,你總是喜歡自作主張,喜歡用自己的方式去謀劃別人的人生,你為何不問一問,荀公子到底願不願意回去,他究竟想要什麼,你好好想一想。」
    
      花沉沉愕然一怔,荀晚剛好握住她的手讓她放開阿善的裙擺,他笑的從容,抹去她滿臉的淚水。
    
      「我要的,從來只有你。不要讓他們為難,小知,別哭了。」
    
      花沉沉站起身,眼睛紅的嚇人,她笑,卻淚落不止聲音哽咽,「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你喚我『小知』了,我以為,再也不會......」
    
      荀晚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說道:「永遠都嘰嘰喳喳的,像惱人的知了一樣,我怎麼會忘。」
    
      花沉沉大哭,揪緊荀晚的衣服,「你這個騙子,騙子啊...」
    
      他騙的她這樣慘,瞞得她如此辛苦,她為了他所做的一切,到頭來全是白費。
    
      荀晚抱住她,安撫的拍著她的背,終是歎了口氣,說出了自己深藏心底的話。
    
      「一個人的福祿雙全,是你的成全,卻不是我的歸宿。」
    
      小知,我懂你的成全,可那不是我的歸宿,沒有你在身邊,再大的成全,都注定無法圓滿。
    
      阿善看了一眼兩人,轉身朝冥王的府邸走去,聲音淡漠的通知兩個人,「一個時辰,有什麼要說的話,趕緊都說了吧。」
    
      葉迦言隨著阿善走向冥王府,走了一半,阿善忽地轉過身看著葉迦言。
    
      葉公子挑眉,氣定神閒的回望她。
    
      「在珵國,荀晚一直看得見我們對不對?」
    
      「嗯,珵國公主,這只妖還有荀公子他們三個都看得見我們。前兩位是因為魂魄不全,而荀公子則是出生的生辰太過特殊,也正因為他特殊的魂魄,那位國師和老皇帝才會為了他的魂魄誅殺文丞相滿門。」
    
      阿善咬牙,問出心底的疑問,「你為何要幫荀晚?」
    
      葉迦言看了眼不遠處那相依相偎的兩個人,總是溫文淺笑的面容也多了一絲悵然,「阿善,荀公子不信佛。」
    
      「這個我知道。」她有些不耐煩。
    
      「可是他卻為了花沉沉,在佛前日夜虔誠的祈禱,他已經無路可走,為了救她,嘗試了很多辦法都不奏效,最後,只能求他以前從來不信的佛祖,希望佛祖能救回她。」
    
      「所以你被他的一片癡心打動了?」阿善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葉迦言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那時我只是在想,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羈絆和情感,能夠讓一個人日日夜夜專心致志的做著他以前不屑和不喜的事,以那樣虔誠敬畏的態度,只為了求一個渺茫的機會。」
    
      「花沉沉三年前大病一場,其實那時候她便該離世,我無意中聽見了荀晚的祈禱,覺得有些意趣,便與他做了交易。」
    
      阿善扯了扯衣領,白他一眼,「做了什麼交易?荀晚到死都沒有告訴花沉沉這些實情,也是因為你吧。」
    
      他頓時笑的有些無奈,卻是點頭承認了她的話。
    
      他沒有告訴阿善,世間諸般,皆有其『不可說』的一面。
    
      正如他亦有他的不可說。
    
      不可說,說不得。得之心,毀之欲。
    
      「有病!」阿善總結。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人,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和舉動。
    
      在她眼裡,喜歡就是喜歡,憎惡永遠憎惡,豈會想那麼多的彎彎繞繞,這樣將自己的真實心思藏起來,天知道會造成多少誤會。
    
      世間有千萬種愛戀,亦有千萬種愛的方式。如同一片樹葉,哪怕殘缺,哪怕醜陋,都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一片葉子。
    
      葉迦言撫額,墨發間的青玉簪隱隱閃爍。
    
      他微微歎了口氣,「這是懲罰,這一世的愛而不得有口難言,是天道對花沉沉和荀晚的懲罰。無論是花沉沉還是荀晚,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卻格外重視對方的性命。也正因為如此,才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個紕漏或疏忽,便是萬劫不復。」
    
      「在你們這些心懷慈悲的人眼中,我們做什麼都是錯,殺人是錯,害人是錯,傷人是錯,連救自己在乎的人也是錯,一旦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我一直都不明白,那所謂的慈悲,究竟是哪裡慈悲。」
    
      她平靜的說完,再不去看他,大步朝冥王府邸走去。
    
      一個時辰十分短暫,等阿善再次回來時,花沉沉和荀晚正站在忘川河邊,比肩而立,形影相隨。
    
      她看了眼兩個人緊緊相握的手,側頭怒瞪葉公子,「我該說你什麼好,盡給我找麻煩。」
    
      冥王看了一眼葉迦言的臉色,極力忍住笑,掩唇咳了咳,揚聲對荀晚說道:「荀公子,你投胎的時辰到了,走吧。」
    
      荀晚回過身,對著阿善俯身行禮,他聲音朗潤,不復葉迦言的清和沉淡,有著細微的沙啞和低朗。
    
      「抱歉,要麻煩姑姑了。」
    
      聞言,所有人都愣了。
    
      阿善瞪著眼看他,又轉頭看向花沉沉,接著又轉回目光看荀晚,「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知道。」他握緊花沉沉的手,說的再從容不過。
    
      阿善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轉頭沖葉迦言吼道:「你他娘的看看你幹的好事!姓葉的,我真想一腳踹你去投胎。」
    
      葉迦言眉眼淡定的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
    
      我看你根本不知天高地厚!
    
      阿善氣的腦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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