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人間,域陽城。
她走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上,踩著一清如洗的青石路,吹著和煦動人的微風,頗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這裡...」葉迦言抬頭看了看天,「快下雨了。」
阿善還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頓時無語。
「從進了城便覺得十分潮濕,不下雨難道要下金子?」阿善毫不客氣的嘲諷。
「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他低下頭,望著阿善笑意清溶。
阿善點頭,從冥界一路趕來,渡過域陽城外那條寬闊的護城河,她的確是有些累了。
找了一家酒館,裡面的生意竟然很不錯。
「今年這六月的雨水看來比去年多啊,從初一開始,到今天連著三天都在下雨。」酒館的人大笑著談論今日的天氣。
另一個人端著酒杯也笑,「可不是嘛,這四年的雨水一年比一年多,六月份的雨水下的最厲害。」
「店家,一壺酒,一個杯子。」坐下來後,阿善對店家招招手。
店家看了一眼葉迦言,有些猶豫的說道:「客官只要一個杯子?」
「有問題?」她瞇起眼,順著店家猶豫的目光看向葉迦言,揮揮手說道:「就一個杯子,他不用喝。」
店家奇怪的看了一眼阿善,應了一聲便去準備了。
兩個人坐在臨窗的位置,葉迦言看著外面已經開始落下的紛紛細雨,凝著眉沉默了好一會兒。
阿善一邊喝酒一邊看他,最後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在看什麼?」
「江南細雨,果然特別。」他眸光深邃的看了眼細綿的雨絲,溫聲回答。
你也白癡的很特別!
阿善翻了個大白眼。
正巧,那位忙前忙後的店家聽到了葉迦言的話,站在兩個人桌子前,老臉笑的全是皺紋。
「這位公子說的不錯,二位不是本地人吧,咱們這域陽城地屬江南最繁華富庶的一帶,春夏秋冬四季的雨各有不同,眼下正是夏季,這雨下的沁涼又舒爽,等到了秋季啊,雨又變得纏綿的緊,二位若是待得久,可以好好的玩賞一番江南美景。」
阿善咂咂嘴,放下手中的杯子,想起了自己此番來的目的,故而問道:「店家,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哎,姑娘請說。」老人家笑瞇瞇的看著她。
「我要找的也是你們域陽城的人,叫蔚苒苒,不知店家聽過沒有?」阿善看了眼伸手接住雨水細細看著的葉迦言,嘴角抽了抽。
聞言,店家老臉笑的更加燦爛了,忙說道:「認得認得,蔚家苒苒,咱們這整個域陽城都是認得她的。」
葉迦言收回了手,目光望向店家。
「第一次來域陽城,不知道這蔚家是在城內哪一方,店家可否告知我們?」
店家看著葉迦言,點了點頭,問道:「蔚府就在城內的東南方,整個東南方都是蔚府的,二位出了門,照直往前走,看見了一家王氏米鋪,再接著往右轉一直走下去,看見一棵合歡樹拐個彎朝左走就是蔚府了,很好找的,這裡的人都認識,若是迷了路,可以問別人。」
阿善聽完,起身就要走。
那位店家看著她,想了想還是問道:「老朽多問一句,姑娘來找她有什麼事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阿善比老人家要高一些,此刻眼眸下闔,有些冷傲的問道。
葉迦言也起了身,朝老人家歉然拱手,「抱歉,在下管教無方,老人家莫要理會她。聽老人家這話,似乎並不希望我們去找那位姑娘?」
店家依舊笑呵呵的,揮了揮手毫不在意的說道:「沒事沒事,公子的夫人倒是個真性情的,那...」
「你這老眼昏花的店家說話注意點,老娘同這個人沒有半點關係。」阿善被店家那一聲『夫人』刺激的腦袋一炸。
葉迦言眸色溫和的望著店家,「無需理她,還請老人家繼續說。」
店家點點頭,道:「實不相瞞,蔚家苒苒身子染了病,這幾年一直纏綿病榻,怕是沒幾日可活了。蔚公子已經差人連棺材都準備好了,這幾日,大概就要辦喪事了,蔚府這些日子拒絕見客,老朽是怕二位吃閉門羹啊。」
阿善琢磨了一會兒,冷笑了一聲,「這蔚公子倒是個疼愛妹妹的。」
那店家猛的搖頭,一臉不認同的看著阿善說道:「姑娘切勿妄言,蔚公子並不是蔚苒苒的兄長,而是她的夫君。」
「......」
他娘的,兄妹戀?姐弟戀?
天打五雷劈的,蔚家人的口味可真重!
「姑娘不要多想,那蔚苒苒同蔚家並沒有血脈關係。」店家一看她的臉色便已知道她想歪了,這也無妨,畢竟若不是熟悉的人,的確很容易想歪。
離開那家酒館,外面細雨紛飛,一柄藏青色的油紙傘出現在頭頂,遮住了這沁涼溫柔的江南落雨。
「走吧。」
阿善望著他,說道:「那蔚苒苒的陽壽,生死簿上記載好像真的只剩下三日了。」
「嗯,所以要盡快找到她。」葉迦言將油紙傘往她那邊傾了傾,看了眼日頭斜薄的天色,「不知道,那閉門謝客的蔚家,願不願意收留我們幾日。」
「自然是願意的。」阿善哼了哼,踩著細綿的雨水,青石板被雨水洗過,如明鏡一般無塵。
走了半個時辰,阿善覺得,她大概是被那慈眉善目的店家耍了!
在東南方繞了半個時辰,按照那個老人家說的位置一路走來,別說連蔚府了,她連蔚府的一片瓦都沒有看到。
「老娘竟然被一個半截身子埋進土的凡人耍了!」她累的停下步子,雙手叉腰的吼道。
葉迦言撐著傘環顧四周,搖了搖頭對阿善說道:「那位店家並沒有騙我們,這裡的確是蔚府的位置。」
「你也老眼昏花了?這裡連一根鳥毛都沒有!」阿善指著四周空蕩蕩的空地,眼睛瞪得大大的。
「方纔,我們的確看見了王氏米鋪,還有那棵合歡樹,所以,應該不會錯。」
「鋪子是真的,樹也的確存在,可你給我解釋解釋,那佔了整個東南方的蔚家,跑哪去了?」阿善一臉不善的看著葉迦言,細若絲線的江南小雨隨著微風竄到傘下,落在她烏黑秀髮的周圍,添了一層朦朧的溫婉。
葉迦言漆黑的眸子似被水浸潤過後的玉石,透著慧黠和睿智的邃光,他看了看四周的景物,輕聲解釋道:「這裡,被人布下了陣法。」
「放屁。老娘好歹有點修為,若是人間的陣法,我會看不出來?」阿善怒喝,絕麗的容顏因怒意而染了合歡花色,緋艷溫霞,煞是好看。
「這陣法十分玄妙,似有許多高深陣法疊合在一起,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了。」
葉迦言拉著她走到一邊,將自己手中的油紙傘塞入她手心,而後指了指那棵平淡無奇的合歡樹,「你站在這裡不要亂動,我去看看。」
他說完,身形一動消失不見,下一刻,端然出現在合歡樹的枝蓋上。
細雨落在他身上,卻半點也染不濕那乾淨素雅的衣袍,一滴雨也不沾身。
阿善看著他,忽地發現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她現在的法力雖不及他,可她根本不需要撐傘避雨啊。
她是瘋了才會跟葉迦言撐著一把傘走了這麼久!
一把甩開手裡的油紙傘,她目光清凌凌的瞪向那個始作俑者,後者壓根沒看這邊,而是聚精會神的看著前方的某個地方。
她打了個呵欠,活動了一下酸麻的腿腳,葉迦言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走吧。」
「這麼快就好了?」她有些吃驚,「不是說陣法很高深玄妙嗎,該不會是你在故弄玄虛吧?」
葉迦言回眸,眼裡都是笑意,「嗯,我在故弄玄虛。」
「......」
跟著葉迦言一路繞繞停停的走了半天,阿善正百無聊賴的踢著腳下的石子,葉迦言忽地輕聲說道:「到了。」
她一抬頭,蔚府的大門氣勢磅礡的出現在眼簾裡,門前兩座威風凜凜的石獅,阿善瞅了半天,怎麼看都覺得這蔚府從裡到外都透露出兩個字。
有錢!
超級有錢!
事實證明,等她進了蔚府,一路走來,覺得用『有錢』來形容蔚家,簡直是侮辱。
她有點想罵人,這家人平常走的路都是用白玉砌成的。
要知道,蔚家很大,整個東南方都是蔚家的地盤,每條路都是由白玉砌成,她光是想了想,就有些牙疼。
咳,她和葉迦言並不是被蔚家的人邀請進來的,蔚府門前掛了大大的一個『閉門謝客』的招牌,兩個人幾乎想都沒想,直接隱了身鑽進了蔚府。
他們的行徑,也就是所謂的不請自來。
傳言中的不速之客。
沿著白玉鋪就的小路越走越偏,路上看見的蔚府下人越來越少,她終是感應到了蔚苒苒的氣息。
大抵是快要死了,蔚苒苒的氣息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
「嘖,這蔚府大的跟一座皇宮沒什麼區別,再看這蔚苒苒住的院子,和皇宮裡的冷宮也沒什麼兩樣。」她站到蔚苒苒的院子門前,有些嫌棄的撇嘴。
光鮮亮麗的偌大蔚府,作為蔚家當家夫人的院子,卻是偏的不能再偏,簷角房樑上,掛著厚厚一層蛛網。
冷宮或許都比這裡強。
阿善想著,現了身走進去。
葉迦言站在院子裡,並沒有跟著阿善進去。
「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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