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慈悲罰·落骨生香

    【第六十八章】 
      域陽城的仙女節,其實算是祈雨節。
    
      據說是很久以前域陽城大旱的時候,城外那條從未乾涸的護城河一天晚上從裡面飛出一個仙女,那個仙女臨走前站在空中揮抬了抬手,域陽城當天便降下了甘霖,自此大旱退去,萬物逢生。
    
      傳言不盡可信,但域陽城這仙女節,卻是延續了很久。
    
      歷次舉行的仙女節,都會在域陽城裡挑選一名尚未出嫁的少女作為『仙女』,而『仙女』的唯一任務,就是站在河上搭建的檯子上跳一支祈雨的舞。
    
      域陽城裡的河與城外的護城河暗渠貫通,所以水流十分的清澈,在夜色的照拂下,層層黑幔鋪下來的河面上,燃著形狀各異的河燈,遙遙而望,竟如九天之上的銀河,盞盞星邃,燈燈如灼。
    
      那一聲淒厲的女聲,正是從河岸邊發出的。
    
      葉迦言和阿善兩個人走過去時,岸邊已經圍了很多百姓,正竊竊私語在議論著什麼。
    
      岸邊長了一棵很老的梧桐樹,高高的直戳天際。
    
      兩個人遠遠的站在後面,聽著裡面傳出的怒罵聲,並不打算擠進去一探究竟。
    
      越來越多的人往這邊湧來,葉迦言護著阿善,有些擔憂的看了眼腳旁濕潤的泥土,再不離開這裡,就要掉河裡了。
    
      「我們...」
    
      『走吧』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兩個人便聽見了蔚漾白清亮乾淨的聲音,從那一堆吵鬧的人群裡突兀的響了起來。
    
      「喂,老女人,你說話給爺注意點!」蔚漾白的一聲吼,讓那個叉著腰罵人的婦女一怔。
    
      蔚漾白原本正和方恪在玉石鋪子裡買石雕,忽聽見外面喊抓賊,於是他便興沖沖地拉著方恪出來看熱鬧,費了好半天的勁擠進來,一張笑臉還沒有咧出來,便猛地沉下臉。
    
      女人轉過身,待看清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後,立刻橫了臉,「老娘教訓這個偷東西的賊關你什麼事?誰家的孩子,這麼沒大沒小的,小兔崽子,呸。」
    
      那女人說完狠狠的朝蔚漾白啖了口唾沫。
    
      蔚漾白生得唇紅齒白,面容比女子還要精細幾分,眼下沉著臉也十分的好看,這樣俊俏的公子哥,穿的又是軟緞綢褂,顯然是大家之子,可這個中年婦人很明顯沒有什麼眼力見。
    
      圍觀的眾人有不少人已經認出這是蔚家的小少爺,城裡出了名的小霸王,不由得對這個外地來的婦女投以同情的目光。
    
      惹誰不好,偏偏惹這個小魔星。
    
      女人身後的梧桐樹上,蔚苒苒抱著樹幹不鬆手,緊抿著嘴看著下面,這棵樹如此高大粗壯,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爬上去的。
    
      蔚漾白看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像平日裡那樣暴跳如雷,只是平靜的問道:「你說的賊,是指樹上那臭丫頭?」
    
      「就是這個死丫頭,竟敢趁我不注意偷我鋪子上的首飾,下賤的小乞丐,活該生下來就被扔了,天生的下賤貨,真是晦氣。」那個女人身材已經嚴重走樣,臉上掛著鬆弛的贅肉,隨著她激憤的動作而上下顫動。
    
      蔚漾白沒看她,他的目光移到蔚苒苒身上,望著那雙亮如晨星的眼睛,他問,「你是不是偷東西了?」
    
      蔚苒苒抱著大樹不說話。
    
      「下來。」蔚漾白淡聲。
    
      蔚苒苒咬唇,看了眼凶神惡煞的婦女,搖了搖頭。
    
      蔚漾白走到樹底下,仰著如畫鐫刻的容顏,看她,「臭丫頭,你有沒有偷東西?有就承認,沒有就沒有,多大的事啊,爺在這裡呢,她沒那個膽子敢欺負你。」
    
      蔚苒苒死死抱著樹幹,就是不吭聲。
    
      那個女人一聽,頓時就怒了,氣沖沖的走到蔚漾白面前指著他鼻子罵道:「我說這裡有你這個小兔崽子什麼事啊,趕緊給老娘滾,不然老娘收拾完這個下賤胚子再來收拾你。」
    
      「你哪只眼睛看見她偷你東西了?搞不好是你在訛人吧。」蔚漾白轉過頭,不屑的看著婦女。
    
      女人怒,伸手要去抓蔚漾白的胳膊,卻被他手腳利落的躲開。
    
      她罵道:「小畜生,老娘算是看出來了,你和這下賤貨是一起的吧,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想訛老娘的錢是吧,呸,一群小兔崽子。「
    
      這個女人開口閉口都是罵人的話,站在人群裡的方恪小公子很是不悅的皺起眉頭,他抬起頭看向身側的人,「瓜子,你去把那個女人打一頓吧,我討厭她。」
    
      阿善涼颼颼的覷他一眼,「你怎麼不去,那是你好兄弟,理應你去。」
    
      方恪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可我打不過她呀,瓜子你這麼彪悍,一定可以打得過這個母老虎的,我相信你。」
    
      阿善:「......」
    
      蔚漾白眉眼清冷的看著女人,平日裡張揚肆意的笑臉有些陰沉,他手裡還抓著一個上等的石雕獅子,『啪』的一聲響,石雕在婦女的腳邊炸成了一堆碎渣,碎末濺得到處都是,離得近的百姓紛紛後退躲避。
    
      那個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愣住了。
    
      蔚漾白揚起精緻的小臉,眼底都是明璨的驕傲和銳利,「小兔崽子也是你配叫的嗎,還有,爺從小沒爹沒娘,這麼多年都是這麼沒大沒小,爺就樂意這麼著。你個老女人欺負一個小孩子也不嫌臊得慌,爺沒你厲害,爺還知道要臉,你根本就是不要臉呀。」
    
      「小雜種你再給老娘說一句試試!有娘生沒娘教的小雜種,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那個蠻橫的婦女說著便挽起袖子朝蔚漾白走過來。
    
      蔚漾白站在原地不動,眉眼俊美非凡,又清冷如霜。
    
      「從現在開始,你給爺記牢了,現在,明天,以後,只要我這個『小雜種』還在域陽城裡待著,你就永遠別想踏進城裡一步!給爺把這個母夜叉拖出域陽城,記得扔遠點!」
    
      那個女人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的,說著極為難聽粗俗的話,人還沒有衝到蔚漾白面前,便被蔚漾白身後的家丁攔住,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把女人拖著往城外走去。
    
      「啊,欺負人啦,小兔崽子仗勢欺人了啊,你們這麼多人就眼睜睜的看著老娘被人欺負,還有沒有沒天理啊!」那個女人想掙脫幾個家丁,一邊使勁扭動身體一邊罵著。
    
      聚在四周圍觀的域陽城百姓紛紛掉頭,假裝沒看見這個女人,又或者和旁邊的人笑著寒暄,更有甚者直接喊了句『仙女要開始跳舞啦』就跑了,身後還呼啦啦跟著一群人。
    
      他們真的傻了也不會幫著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去得罪小魔頭啊,不然這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女人一路上都在尖聲叫罵著,卻沒有人搭理她,然後聲音越來越遠,直至不見。
    
      「走吧。」阿善看了眼蔚漾白和蔚苒苒,拎著方恪的衣領將人拖著。
    
      方恪叫喚,「庭之還沒走呢,咱們不等他們嗎?」
    
      葉迦言摸摸他的小腦袋,「你現在過去,會打擾他們兩個。」
    
      小方恪很不理解,撓了撓頭,「為什麼會打擾他們,紅袖我不明白。」
    
      阿善好笑的覷了他一眼,打擊他,「你傻成這樣還知道察言觀色,真不容易啊。」
    
      葉迦言笑,清風霽月之姿,「庭之說學會察言觀色才能哄你開心,我正在學習。」
    
      阿善瞪他。
    
      方恪插嘴一句,「庭之是要揍撿撿嗎?她偷了東西...」
    
      「或許吧。你怎麼知道她偷了東西,說不定是那個女人在騙人呢。」阿善低頭,哼了哼。
    
      方恪很是嚴肅的抬頭看阿善,「肯定是撿撿偷的,她第一次見到我時,就偷走了我的玉珮。雖然我很喜歡那塊玉珮,但她一定也很喜歡才會偷走,那送給她好了,我沒有跟人說是她偷的。」
    
      「......」
    
      阿善同情的摸了摸他腦袋,「小傻...咳,小公子真大方。」
    
      這邊人潮散去,河燈微明,蔚漾白靜靜站在樹下,如畫精緻的眉眼籠罩著薄薄翳色。
    
      「下來。」
    
      蔚苒苒抱著樹幹,低著頭不吭聲。
    
      「平時和我吵架時不是很會說嘛,怎麼一個潑婦就把你嚇成這樣,那女人有什麼可怕的,至於爬這麼高不下來麼,臭丫頭,你再不下來,爺可要走了啊。」
    
      蔚苒苒望著蔚漾白轉過身欲走,眼眶有些紅,咬咬牙低聲開了口,「...是我偷的。」
    
      「呀,臭丫頭肯說話了啊。」蔚漾白轉過身,笑容滿面的樣子,「爺知道是你偷的,不就是偷了首飾嘛,那些廉價玩意爺都不稀罕你偷,臭丫頭你給爺聽好了,以後不准再偷東西,聽到沒?」
    
      蔚苒苒吸了吸鼻涕,對蔚小魔王的話有些不滿,撅起了小嘴道:「我也不想偷的,我不喜歡那首飾,可我忍不住就是想偷。」
    
      「爺知道,手賤唄,哪只手偷的?爺幫你剁了吧。」蔚漾白站在樹下,笑容怎麼看都欠揍。
    
      她鬆開了一隻胳膊,手裡緊緊抓著一朵珠花,已經揉的不像樣子,她將那朵珠花朝蔚漾白用力砸下,「蔚漾白,你太壞了了!」
    
      「還不下來?」半晌,蔚漾白走到樹下,抬腳踹了踹樹幹。
    
      蔚苒苒順著樹幹刺溜滑下來一大截,然後又停住,望著底下的蔚漾白眨了眨眼睛。
    
      「幹什麼?」蔚漾白瞪她。
    
      蔚苒苒嘻嘻笑,「蔚漾白,我跳下來你接住我好不好?」
    
      蔚漾白繼續瞪,想了想還是回道:「好呀,你跳吧,我接著你。」
    
      然後他果真伸出了手,對著蔚苒苒遙遙地展開雙臂。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