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蔚苒苒不疑有他,立馬鬆開手跳了下來。
蔚漾白唇邊含笑,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眼瞅著她跳下來,嘴角俏皮的勾了勾,然後迅速的收回手,往旁邊一跳。
「彭」的一聲響。
蔚苒苒狠狠地栽了個狗啃泥。
她抹著滿嘴的泥從地上灰頭土臉的爬起來,正對上蔚漾白哈哈大笑的俊臉。
「哈哈哈,臭丫頭你是不是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蔚漾白半蹲在她面前,捧著肚子笑的眼角泛出淚光。
蔚苒苒氣的咬牙,整個人像一頭小豹子般撲向了蔚漾白,惡狠狠的將人壓倒,瞪著明眸罵道:「蔚漾白,你這個人太壞了,真的是太壞了!」
蔚漾白被她壓在地上一頓哎呦哎呦的叫喚,還不忘繼續嘲笑她,「哈哈哈,明明是你自己傻,吃那麼多,還這麼重,爺要是接住你肯定被壓死,哈哈哈。」
「呀!你趕緊給爺滾起來,重死了,爺都要喘不過氣啦。」蔚漾白嫌棄的聲音再度響起
趴在他身上的蔚苒苒突然安靜了,蓬頭垢面的望著他,輕輕說道:「蔚漾白,我偷了東西,你和爺爺是不是再也不要我了?」
蔚漾白仰躺在地,懶洋洋的將一隻胳膊伸到腦袋下,以臂為枕,目光清涼的看著她。
「我最討厭不誠實的人。」
短短的一句話,蔚苒苒眼裡的光亮瞬間寂滅。
「臭丫頭,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一隻手覆到她的腦袋上,將一頭亂髮揉的更亂。
蔚苒苒錯愕的睜著一雙明亮如星的眸子,好半天沒有回過神。
「趕緊給爺起來,臭丫頭,再不回家老頭子又要發脾氣了。」蔚漾白伸出雙手,捏住蔚苒苒的雙頰往兩邊扯。
扯扯扯...
蔚苒苒一個激靈,小猴子般從他身上一躥而起,高興的上躥下跳,「好,回家,蔚漾白,我們回家。」
蔚漾白站起來,無比嫌棄的看著自己沾了塵土的衣袍,望著蹦蹦跳跳的她,故意板著臉哼了一聲,「臭丫頭,以後不許再偷了聽見沒有?」
蔚苒苒停下來,對他笑嘻嘻的點頭,「好嘛,我保證不偷了,要是...要是忍不住再偷,你就把我的手剁了吧,反正別趕我走就好了。」
「爺說了不准偷就是不准再偷,忍不住也給爺忍著。」蔚漾白拉著她的胳膊朝蔚府的方向走去,身後遠遠的跟著蔚府家丁。
蔚苒苒抬手扒拉頭髮,有些悶悶不樂,「可我怕我管不住我自己呀,我就是想偷東西,就算我根本不喜歡那件東西,我還是想偷。」
「你!!」蔚小魔王氣的回頭瞪她,瞪瞪瞪,使勁瞪。
「你瞪我也沒用啊,這種事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就像公雞喜歡打鳴猴子喜歡爬樹,我就是喜歡偷東西。」蔚苒苒站在那裡,挺著瘦弱的胸脯理直氣壯的說道。
「......」
好半天,蔚漾白猛地轉過身,背對著蔚苒苒一句話也不說。
蔚苒苒一頭霧水的看著他,正要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卻聽見他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
「咳,若是實在忍不住想偷東西,那就偷我的吧,只要你能偷得到,東西都歸你。」他說著,聲音聽上去有些彆扭。
「只有一點,以後不准再去偷別人的東西了,那些人可沒有小爺心好,你若是被他們抓到,少說也要少只手,聽見了嗎臭丫頭。」又變成了凶巴巴的語氣。
蔚苒苒站在他身後,低著腦袋乖乖點頭。
然後又想起他看不見,不由得大聲回答道:「聽見啦。」
蔚漾白轉過身,清澈的眼眸直直的看著蔚苒苒明亮的眼睛,素來沒個正經的臉上也多了一抹嚴肅和認真。
「臭丫頭,沒爹沒娘不是我們的錯,爺比你走運,爺好歹還有個家,還有一個脾氣不好的老頭子,你什麼都沒有,如果你連做人最基本的誠信都丟了,那真的是一無所有了,臭丫頭,以後別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了。」
高高掛起的燈籠,拉長了兩個半大的影子,交疊於一處,無聲的動容。
兩個小傢伙回來時,月色闌珊,燈火已盡。
「看到仙女了?」阿善覷見兩個小鬼,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蔚苒苒笑嘻嘻的點頭,特別開心,「是呀是呀,仙女姐姐可漂亮了,跳的舞可好看了,看的人可多了,岸邊可熱鬧了。」
那一大堆的『可』聽的阿善嘴角一陣抽搐。
蔚漾白瞪著眼前兩個比自己高的傢伙,癟癟嘴說道:「你們倆是爺花錢買來的家丁,竟然敢在主子回府前就回來了,還沒有做家丁的自覺了?老子要扣你們工錢。」
「隨便。」阿善聳肩,指著袖樓左邊的一汪池塘問道:「這裡一直是蓮花池嗎?」
蔚漾白奇怪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點了點頭道:「是啊,爺養了好多小水龜在裡面呢,蓮花只是順便栽進去的,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阿善面無表情的收回手,指了指身後的袖樓,「蔚大少爺,你該回去睡覺了。」
「你們肯定是有事瞞著我,快點說,是不是在打我小水龜的主意?爺告訴你們,那些小水龜我知道有多少隻,要是發現少了一隻,爺扣你們工錢!」
「一隻水龜一百兩銀子。」蔚大少爺十分淡定的補充一句。
阿善:「......」
蔚苒苒哈哈大笑起來,「我們一個月才五兩銀子呢,你這烏龜是吃銀子長大的嗎,怎麼這麼貴呀。」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兩個小鬼,阿善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側過身,乾淨利落的抬手,擰某人耳朵。
「都變傻了還記得耍我,葉迦言你真的是好樣的。」
被捏住耳朵的人十分平靜的任由她捏著,只是始終望著那塊水池,眼底疑惑深重。
「我好像來過這裡,那裡,應該是一片桃林才對。」葉迦言抬手指著蓮花池,「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些桃樹都很老了,老到沒有一棵樹上長有桃葉。」
他是今晚同阿善回來時,無意覷了蓮花池一眼,腦海中霎然閃過一些畫面,那些畫面他有些熟悉,更多的卻是陌生。
也正是因為如此,阿善方才才會那樣問蔚漾白。
「你確定你記起來的畫面是這個蓮花池?那依你之見,那些桃樹活了多少年了?」阿善半信半疑的抱著胳膊看著他。
葉迦言沉思半晌,然後鄭重說道:「是這裡沒錯。若是沒看錯,那些桃樹應該活了有七八十年了。」
阿善:「......」
「阿善不信嗎?我沒有騙你。」葉迦言看著她,心裡有些沉重。
「不是。」阿善揮揮手,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呵欠,「人傻了嘛,本來就不正常,是我犯蠢了。」
葉迦言:「......」
「葉迦言,用你已經變傻的腦袋給我好好想一想,知不知道什麼是長明燈?」
兩個人一路往小院子走去,漆黑的路上看不見任何光,葉迦言低頭看著路,溫熱的掌心拽著她的手,整個人安靜的很溫柔。
聞言,他抬起眉眼,面容清和安定,「海有人魚,漁人設套捕殺,晾其屍骨於烈陽下,暴曬七七四十九周天,然剝其皮骨,取其魚脂,淬煉熬製成油,是謂人魚燈,人魚燈便是長明燈。只不過是凡人覺得人魚燈聽起來不太好,便換了個稱謂。」
阿善無語的看著他,眼角微微抽搐。
「你不是...傻了嗎?怎麼...」還記得。
葉迦言牽著她走過漆黑的玉石路,繞過重重疊疊的灌木叢,然後側過頭看她,月光安容,眉眼溫柔。
「可能是以前看過書籍吧,你一問便脫口而出了。」
「...這種東西很多嗎?」阿善問道。
葉迦言搖頭,「應該是不多的,人魚一族本就稀少,若是曾被大肆捕殺,以後定是躲到深海裡,凡人想要再捉住他們,幾乎不可能。」
「人心狡詐,什麼陰謀詭計都能想出來,人間有句話叫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若是存心想得到,登天入地都可以弄來。」
阿善瞇起眼,望著漆黑的前路,面頰染著料峭的寒霜,「就像再美好的過去,都會在一日日的更迭中腐朽發臭,等到了以後,人心逐漸成熟冷漠,自私如附骨之蛆,當初的愛戀再尋不見,由此相看生厭,最終由愛生恨。」
「阿善,你說的是庭之和撿撿嗎?」葉迦言輕輕推開了房門,無雙的眉眼攏在寂黑的夜色裡,明冷的月輝披在瘦挺的背脊。
人都傻了,腦袋怎麼還這麼靈活!
阿善沒說話,跨步走了進去。
葉迦言合上門,屋內亮了一盞燭火,他望著站在燭火旁的人兒,輕輕說道:「他們的以後,阿善都看見了?」
「嗯。」阿善喝了口茶,不鹹不淡的回道。
「那以後的我們,是什麼樣的?還會一直在一起嗎?」
燭火猛地跳了一下。
阿善端著燭台的手一抖,紅燭的燭蠟盡數灑到了手背上,疼的她差點甩手將燭台扔了。
她靜靜的低下頭,望著手上一大片的紅蠟,半晌沒有吭聲。
葉迦言走過來,動作溫柔又強勢的奪過她手裡的燭台,找來浸了冷水的帕子捂在泛紅的手背上,兩個人相對無言。
許久,葉迦言拿開帕子,望著她清冷的眉眼,許久,溫溫一笑。
「睡吧,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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