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蔚家小魔王病了!
據說是夜裡渴了爬起來猛灌了幾口涼茶,後半夜便起了高燒。
阿善和葉迦言過去的時候,還沒有靠近袖樓,便聽到了蔚家老爺氣壯山河的吼聲。
「小兔崽子你給老子躺回床上,再敢下床老子打斷你的腿。」
兩個人走了進去。
蔚老爺坐著床邊的椅子上,手裡的枴杖正用力的敲著床榻,蔚漾白擁著被子躺在床上,和蔚老爺大眼瞪小眼。
「瓜子紅袖你們快點把這個老頭子給爺弄走,煩死了啊煩死了,不是罵爺就是逼爺喝藥,爺身體好著呢。」蔚漾白看著阿善和葉迦言,露在被子外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只是話裡摻了濃濃的鼻音和沙啞。
看來真的是病了。
蔚老爺氣的舉起枴杖又是狠狠一敲,怒道:「小兔崽子!老子要被你活活氣死。」
「你死不了,爺倒是快被你折騰死啦。」蔚漾白躲在被子裡翻白眼。
接下來一頓雞飛狗跳,等到眾人終於押著不聽話的蔚小魔王喝完藥,所有人頭上都折騰出了薄汗。
蔚老爺罵完了自己的孫子,看著他把藥喝了下去,才怒哼哼的走了。
蔚漾白漂亮的小臉皺成了一團,縮在被子裡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好苦啊好苦啊,爹啊娘啊,苦死啦。
「蔚漾白,張嘴。」
耳邊傳來甜甜的聲音,還沒有睜開眼,一塊甜膩的糖便被塞入口中。
蔚漾白怒然睜眼,扭頭就準備把糖吐出來,蔚苒苒動作更快,笑嘻嘻的一把摀住他的嘴。
「爺爺說你這個小兔崽子最怕喝藥,還不喜歡吃糖,每一回吃藥都鬧得厲害,真是麻煩。」
蔚苒苒跨坐在蔚漾白身上,兩條腿壓在兩邊,隔著厚厚的錦被,蔚漾白動彈不得,只得任由她捂著自己的最,拿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死死瞪著她。
「以後喝完藥吃一塊糖就好了嘛,很甜的,這樣嘴裡就不會苦啦。」蔚苒苒低下頭,認真的望著他,「你有沒有吃完?吃完我就鬆手啦。」
蔚漾白用力點頭,蔚苒苒瞇眼一笑,放開了手。
「臭丫頭你想死啦!爺的嘴都敢捂,爺要把你丟出去,爺要把你丟池裡餵水龜。」嘴上沒了阻礙,蔚漾白怒沖沖的仰著脖子罵道。
一本書砸過來,丟到蔚漾白的臉頰旁,方恪笑著走過來,少年老成的說道:「蔚爺爺說了,如今你病了,要撿撿過來唸書給你聽。」
「老子不聽,老子耳朵病的聾了。」蔚漾白朝被子拱啊拱,整個人縮到被子裡去了,每次一聽到唸書就整個一縮頭烏龜,方恪連連搖頭。
蔚漾白躲被子裡哼哼,他聽不見聽不見就是聽不見。
蔚苒苒一把扯下被子,呲牙笑的格外開心,「爺爺說你要是不聽就把你捆起來,隔半個時辰喂一次藥。」
蔚漾白:「......」
阿善和葉迦言正準備出去,蔚漾白忽地喊道:「紅袖,我不要聽她唸書,我還是個病人呢,紅袖你講故事給我聽好不好?」
大眼睛露在被子外,淚汪汪的看著葉迦言。
阿善一頭黑線,扭過頭笑容森然的說道:「蔚大少爺,我們這些家丁不能白拿你的工錢不是麼,還有一堆的事情等著要做呢。」
「我不管,我給你加工錢,你和紅袖要給我講故事。」蔚大少爺傲嬌的繼續哼哼。
「想聽什麼?」葉迦言安撫似的握了握阿善的手,走到床邊溫聲問道。
蔚漾白轉了轉眼珠,笑瞇瞇的說道:「我要聽女魔頭打妖怪的故事。」
那是什麼?
葉迦言默了半晌,有些歉意的笑了,「抱歉,不大記得有這樣的故事。」
「那換人,瓜子你來講。」蔚大少爺躺在那裡舒服的換了個姿勢,用著依舊十分濃重的鼻音回答。
三雙亮晶晶的眼神掃了過來。
蔚苒苒和方恪已經搬好了小板凳坐在床邊,一副等著她講故事的樣子。
阿善黑著臉走過來,近乎咬牙切齒的說:「我、不、會。」
「沒事,這種事情都是熟能生巧的,多說幾次就會了。」蔚漾白大爺似的搖著腦袋,不打算放過她。
葉迦言走過來,「阿善...」
他頓了頓,笑如雲開霧散,「加油。」
阿善:「......」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那三雙興致勃勃的眼睛,一板一眼的開了口,道:「從前有個女魔頭,她去打妖怪,打不過,死了。」
三小只:「......」
蔚苒苒極其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呵欠,趴在床邊一副馬上就能睡著的樣子。
方恪默默拿起蔚漾白枕邊的書看了起來。
只有蔚漾白仍舊亮晶晶的眨巴著眼睛看著她,「嗯嗯,然後呢?」
阿善瞪他,「都死了哪裡還有然後...」
說了一半,她忽地一頓,目光懷疑的從蔚漾白臉上移到方恪手裡那本書上,頓時就明白了這傢伙壓根不在乎她說了什麼。
他只是不想唸書。
這個小兔崽子。
葉迦言給阿善搬來了一張椅子,還細心的找了一方軟墊,阿善坐下,他遞了一杯水給她。
「紅袖,我想吃七巧梅花羹,你去廚房端一碗,哦不,端五碗過來,我們一起吃。」蔚漾白直起大半個身子興沖沖的說道。
「好。」
葉迦言點頭,幫他掖好被角,轉身走了出去。
「瓜子瓜子,快點講故事吧。」蔚漾白躺回被子裡,眨著清澈如水的眸子樂盈盈的看著她,「我還要聽女魔頭打妖怪的故事。」
阿善默。
半晌,房間裡一片寂靜,窗外鳥聲清鳴,清脆熱鬧的啼叫聲裡,她緩慢抬起頭,眼孔烏黑,面容沉著,然後輕輕地開了口。
「上古時期,於混沌靈虛中,誕出一名女嬰,女嬰自出生起便被鎖入十方虛空,食金葉蓮花而生,飲無根朝露而活,就這樣,她在十方虛空裡一個人過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十方虛空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女嬰便從裂口裡爬了出來。」
說到這裡,她便停了下來。
三個童聲同時響了起來,「然後呢然後呢?瓜子你快說呀。」
「她出來後,瞬間便長成了少女模樣,後來她才知曉,她已經在十方虛空裡待了整整五十萬年,如果她不出來,她會一直以嬰兒的形貌在裡面活著。那裡雖然枯燥無聊,卻不會有紛爭和困擾。在裡面待著,整個人都會變得安靜而平和,不會生氣,不會失望,也不會難過,世間諸多的情緒,都不會出現在十方虛空裡。」
「那個女嬰後來成了女魔頭嗎?」蔚漾白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
阿善點頭,「是啊,她後來成了六界裡最大的女魔頭,成為不容於世的惡魔,成為許多人的噩夢,她走到哪裡,那裡就會生靈塗炭,所有人都怕她懼她,都想方設法的想把她重新鎖回十方虛空,可是女嬰不願意,她好不容易來到這個生動活潑的世間,她捨不得離開這裡,捨不得離開那些人。」
「我要是這個女魔頭,我就把所有人殺了再回去待著,嘿嘿,這樣人間也不好玩啦,就可以安心回去睡覺了。」蔚苒苒趴在床沿瞇眼笑,一派天真無邪。
蔚漾白瞪她,「你懂個屁,女魔頭一個人再厲害,肯定也打不過所有人,要是那些人都聯起手來對付女魔頭,女魔頭就要死了。」
「她沒有死,在所有人聯起手來對付她的時候,她並沒有死。」阿善說道。
方恪問:「是有人救了她嗎?」
「嗯。」她低了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那個女魔頭雖然很壞,殺了很多人,但她一定也有自己的朋友,她的朋友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蔚苒苒用手撐著腦袋,粲然的眸子映著十分美好的光芒。
多乾淨的眼睛,尚不曾染了俗世的委屈,也並未懂得陰暗的人心。
阿善抬起左手撫上右手的大拇指,道:「不,女魔頭的朋友並沒有站在她這邊。」
「啊~」三個孩子同時發出長長的哀歎聲。
「女魔頭好慘吶。」方恪的一張臉糾結起來,「可她也殺了很多人,似乎不應該同情她。」
「女魔頭的朋友為什麼不幫她呢?他們不是朋友嗎?朋友有難,無論對錯,都應該幫忙的不是嗎?」蔚苒苒不能理解,憋了一肚子疑問。
蔚漾白:「笨,女魔頭這麼壞,還有誰敢和她做朋友啊,萬一哪天被女魔頭殺了都不知道。」
「你胡說,女魔頭再壞也不可能害自己的朋友的,就像我們乞丐再餓也不會搶自己同伴的食物一樣。」蔚苒苒不服氣的瞪回去。
「瓜子你說。」蔚漾白懶得理她,扭頭看向阿善。
她抬起頭,眼眸漆黑的看不見亮光,聲音很輕很慢,「他說得對,女魔頭的朋友都被她殺了。」
三個孩子:「......」
「真冷血。」蔚漾白手腳冰涼的往被子裡使勁縮了縮。
方恪臉色蒼白的點頭,認同蔚漾白的話。
「真...」蔚苒苒憋了半天,只得有些委屈的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女魔頭了。」
阿善的目光清凌凌的看向她,「女魔頭的朋友,要麼被她殺了,要麼背叛了她,背叛她的那些人,也被她追過去殺了。只有一個活了下來。」
眾人的眼睛一亮。
蔚漾白忙問:「女魔頭是迷途知返了嗎?她一定是知道自己做錯了。」
阿善搖頭,面無表情的回道:「她只是累了,累的連想殺她的心都沒了。那唯一活著的朋友,被她打進了十里寒淵。」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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