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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罰·落骨生香

    【第七章】 
      十二月將近,珵國的百姓們已經穿上了厚實的御冬衣物,景物肅條,枝凋葉落,一番枯景,風吹打在臉上隱隱泛疼。
    
      然珵國都城屋舍宏大氣勢闊瀾,倒是讓那股蕭條之氣消退不少。
    
      人來人往的人間大街上,珵國皇城內,眾多老百姓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並肩而行的一男一女。
    
      這樣寒冷的天氣,那兩個人竟然只穿了一件夏季薄衫,女子黑衫袖裙,男子白衫長袍。
    
      大冷天的,這兩個人也是有病。
    
      不少百姓經過兩個人時,都雙手攏於袖內,心裡罵了一聲有病,而後步履匆匆的走遠了。
    
      被人罵了的葉公子一臉淡定,唇角似乎還含了一絲薄笑。
    
      反觀他身旁的黑衣女子,一臉的生人勿近。
    
      「嗤,葉迦言你是真的有病吧,被人罵了還笑的跟朵花一樣。」
    
      阿善怒目的看著這些愚蠢的凡人,他們以為她聽不見他們心裡在罵她,可她不是凡人,她不僅聽得見,還聽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葉公子聞言挑眉看了她一眼,學著那些凡人攏袖前行的模樣,風輕雲淡的朝前走去。
    
      阿善陰鬱的瞪著他的背影,似要將那背脊盯出一個窟窿來。
    
      「走吧,快到了。」
    
      落葉蕭盡,皇城萬里枯黃,遍地凋零色。
    
      血色的霞光將染半邊天,烏淒的寒風吹進眼中,細碎的塵沙迷了眼,這一場山河盛景,落入了誰的眼眸裡,開出了午夜絢爛的曇花,又在瞬息間乍然衰敗。
    
      阿善第一次見到花沉沉,是在珵國皇宮裡的暖閣裡。
    
      她穿著好看的翠鈿絲絡海棠衫,坐在那裡笑的歡快而明朗,身邊,是一名眉眼俊俏的男子。
    
      暖閣裡溫暖如春,她穿的很少,面色卻紅潤嬌艷。
    
      「真是好一朵人間富貴花啊。」阿善站在暖閣前的樹下,望著裡面歡快而明媚的女子淡淡道。
    
      「阿善不必羨慕她。」葉公子走到她身旁,望了一眼暖閣中的一雙人,清雅如風的說道。
    
      忍不住一個白眼翻上天,她冷冷的笑出聲,「羨慕她?我吃飽了撐的羨慕一個將死之人。」
    
      出生在帝王之家又如何,陽壽到了還不是照樣要死。
    
      有錢有勢也要有那個命享,很顯然,她花沉沉沒那個福氣享受。
    
      葉公子難得的默了一默,轉過臉看著她十分認真的說道:「阿善,你已經死了。」
    
      阿善想,她竟然聽懂了他這句話裡面轉了十八個彎的深刻含義。
    
      他的意思是,她已經死了,而花沉沉起碼還活著,哪怕她也活不了幾天,但即便是這幾天的陽壽,也足夠讓她這個死人產生嫉妒和羨慕之心。
    
      她低頭,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慢慢的握了握,心裡很是認真的思考著,她若是狠狠打他一拳,有幾成的勝算能全身而退。
    
      「阿善,君子動口不動手。」葉公子對某人的小心思顯然是心知肚明。
    
      她哼了一聲,轉過身目光淡淡的看著暖閣,「你絕對是個偽君子,我也必定是真小人,少扯些冠冕堂皇的屁話,老娘最煩你那一套。」
    
      葉公子好看的眉頭皺了皺,平生第一次被人這樣看待,心裡到底是起了波瀾。
    
      雖然無法認可她粗魯的話,但是此刻不是教化她的好時機,等回了客棧再找機會好好教導她吧。
    
      這時,一名身穿朝服的男子大步朝暖閣走來,也是玉樹蘭芝之貌,只是眉眼太過嚴肅而冷凝,腳步如風的擦著兩個人的身體跨入了暖閣。
    
      阿善抬眸看去,那名男子先是對著花沉沉行禮,而後微微一頓,又朝著站在花沉沉旁邊的男子行了禮。
    
      他在低聲對著花沉沉說著什麼,花沉沉歪頭想了想,笑著對身邊的男子揮了揮手,而後兩個男子先後出了暖閣大步離去。
    
      不一會兒,暖閣裡那些婢女們也一個個魚貫而出,最後只剩下花沉沉一個人在裡面。
    
      阿善正側過頭同葉迦言說話,這時,暖閣裡突然傳出聲音,清凌凌的傳入兩個人耳中。
    
      「寒風刺骨,二位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著喝杯暖茶?」
    
      花沉沉捧著一杯暖茶,慵懶的靠著門框,手中杯盞的輕煙模糊了她那張精緻美麗的面容,那雙眸子卻笑意盈盈的看著兩個人。
    
      阿善眉眼一沉。
    
      他們先前怕驚嚇到皇宮裡的人,已經隱了身形站在這裡,凡人根本不可能看得見他們。
    
      這個花沉沉,竟然能看到他們。
    
      「如此,叨擾了。」葉公子也不客氣,拉著正在走神的阿善便走了進去。
    
      進入暖閣,阿善面無表情的抽回手,看著花沉沉問道:「你看得見我們?」
    
      花沉沉一愣,繼而輕輕笑起來,她的聲音很柔和,說話時眉眼也是十分的溫和安寧,安靜的站在那裡,溫婉的像一幅畫卷。
    
      「姑娘和這位公子,是特地來找我的?」花沉沉沒有回答阿善的問題,倒是反問了一句。
    
      「既然你看得見我們,那我也不繞彎子了。」
    
      阿善懶得管她究竟是為什麼看得見他們,不客氣的坐下去端起茶喝了一口,抬眼平靜的說道:「花沉沉,我是來帶你去冥界的。」
    
      「你們是冥界的黑白無常?」花沉沉訝異的看向兩人,眸子裡有驚訝,卻沒有半點驚恐。
    
      聞言,阿善的臉黑了黑,她看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葉迦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難道他們兩個穿了黑衣和白袍就是黑白無常?
    
      「這麼說,我要死了?」花沉沉抬頭,輕輕的說道,唇角揚起一個上翹的弧度。
    
      阿善看著她,眉頭慢慢皺起來。
    
      她看著花沉沉的笑容,她的面色坦然而寧靜,好像他們在討論的不過是尋常瑣事。
    
      可她的眼裡,明明那麼悲傷。
    
      「姑娘和這位公子怎麼稱呼?」她捧著皇家御用的茶盞坐下來,笑著問道。
    
      阿善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人們都喚我一聲阿善姑姑,你可以叫我阿善,至於他,你當他不存在就好。」
    
      被直接忽視的某人淡定從容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花沉沉一怔,隨即輕笑出聲,眼裡閃過有趣,她抬手親自給兩個人添了一杯茶。
    
      「你似乎一點都不害怕?」阿善挑眉。
    
      不害怕他們是誰,不害怕凡人最忌諱的鬼神妖怪,也不害怕自己即將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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