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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罰·落骨生香

    【第八十二章】 
      「你們能找到這裡,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蔚苒苒開口,聲音粗嘎如沙礫摩擦,合歡花落,擋住了那雙含著血意的笑眼。
    
      阿善把呆愣住的洛羽羲拉回來,對著門口的人說道:「你未免太小看我們。」
    
      「的確,是我大意了。」她抬手握住一朵飄落下來的合歡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在你們踏入域陽城的那一刻,我就該動手解決你們,一時心軟,真是悔不當初呢。」
    
      「你這個瘋子!」洛羽羲看著她咬著牙大聲吼道。
    
      蔚苒苒挑眉一笑,手裡的花轉了轉,指向了院子裡專心刨坑的蔚苒苒,「你是在說我,還是她?」
    
      洛羽羲紅著眼,「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有什麼區別!」
    
      「呵呵~」蔚苒苒嬌嬌一笑,「確實是沒什麼區別。」
    
      阿善按住暴跳如雷的洛羽羲,神色淡漠的開了口,「羽羲,跟這種喪心病狂的人不必多說。」
    
      蔚苒苒的視線看向阿善,陰冷的面容又恢復了笑意,她彎著眼睛,笑呵呵的看著阿善,道:「還真是有趣,若論喪心病狂,我可及不上你。」
    
      葉迦言擋在了阿善面前,他沒有對蔚苒苒說話,而是抬起頭對著黑壓壓的天空沉聲喊道:「青闌!」
    
      這一聲極為低沉雄渾,夾著深厚修為的聲音似要劈開這片天地。
    
      話音剛落,門外的蔚苒苒忽地臉色大變,一直笑盈盈的面孔頓時扭曲起來,看向葉迦言的眼裡像是淬了毒。
    
      很快……
    
      蔚苒苒捂著心口叫了一聲,身形奇異的扭曲,整個人忽然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整片天地開始劇烈的搖晃,地上出現了數不清的裂痕,天穹之上,片片如薄冰般的碎片從上面掉落下來,像是剝落的樹皮一般,大把大把往下落。
    
      這一次的變化,比上一次來的更猛烈更可怕,葉迦言轉身迅速的奔向院子裡的那棵樹。
    
      樹下,蔚苒苒剛把長明燈放進坑裡埋上土,他抬手一掌劈過去,泥土四濺,一把抓起坑裡的長明燈,沉聲對阿善道:「走!」
    
      他們終是又回到這裡。
    
      冥王看到他們三個人的那一刻,長長的出了口氣。
    
      「你們總算是回來了。」
    
      還好他之前早已和葉公子商量好對策,不然還真要讓這個女人壞了事。
    
      洛羽羲眼尖,瞧見了一旁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的蔚苒苒,奔過去對著她就是一頓踢。
    
      「洛羽羲,住手!」阿善喝道。
    
      洛羽羲憤恨的扭頭,「為什麼啊,阿善,她實在是該千刀萬剮。」
    
      蔚苒苒哈哈大笑,趴在地上目露猙獰的說道:「我該千刀萬剮?不過是殺了幾個凡人,凡人如草芥螻蟻,稍稍動手便可碾死,你竟為了幾個螻蟻想把我千刀萬剮,洛羽羲,東海龍族的後人若是都如你這般心軟良善,東海消亡指日可待哈哈哈。」
    
      洛羽羲氣的想破口大罵,阿善抬手攔住他。
    
      「還有你,你裝什麼好人,我知道你是誰,你手上的血比我只多不少。」蔚苒苒看著阿善心情不錯的說道。
    
      阿善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漠的視線落在蔚苒苒身上,「你覺得我們是同類?」
    
      「難道不是嗎?」
    
      蔚苒苒勾唇冷笑,那張臉曾經明媚活潑,後來即便裝出溫婉動人的模樣,也是溫淡的柔情。
    
      無論哪一種都不會露出現在這樣的神色。
    
      這副嘴臉,善變無情。
    
      「當然不是。」阿善俯下身,把她身上的黑晶鎖鏈解開,語氣淡淡,「我們不一樣,我想殺一個人,起碼會讓他死的明白,而不是像你那樣,你那是天性,可我不是。」
    
      「阿善你幹嘛解開她!」洛羽羲在她身後跳腳。
    
      葉迦言輕輕一笑,目光寧和的看著他,「沒事,冥王箭還在她心口,她現在沒有反抗的能力。」
    
      洛羽羲看了眼她心口處紅光閃爍的冥王箭,箭上都是血,這才閉了嘴作罷。
    
      臨了還不忘惡狠狠的瞪蔚苒苒一眼。
    
      蔚苒苒站起身,平淡無奇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真看不出來你會這麼好心,多半是裝出來的吧,怕你的心上人看清你的真面目後厭惡你?」
    
      她說著,拿眼角去掃葉迦言,眼神頗有深意。
    
      阿善冷冷的看著她,「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坐下,接下來,該談談我們的事了。」
    
      冥王看著兩個人,忽地對葉迦言說道:「葉公子,我們先出去吧,眼下域陽城的狀況不太好,我們去看看。」
    
      葉迦言頷首,不由分說的帶著洛羽羲離開房間。
    
      這座破舊的屋子,她第一次進來時,裡面除了一個重病咳嗽的蔚苒苒,還有一個虛弱漂浮的魂魄。
    
      「你想和我談什麼?」蔚苒苒坐下來,望著她眉眼含情的笑道。
    
      阿善冷了眸,「如果你是個美人,或許我看著還會覺得賞心悅目,可你實在長得普通,我即便是有心欣賞,也著實是欣賞不來你這副作妖的樣子。蔚苒苒,把你噁心的偽裝給我收起來,老娘沒工夫跟你鬧著玩!」
    
      「這樣啊,那好吧,正好我也有些受不了了呢。」她抿唇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
    
      阿善閉眸,按下胸腔裡的怒火。
    
      再次睜開眼,雙眸一片平和,「現在,我們來好好的談一談。」
    
      「好啊,我已經好久沒有和活人說過話了。」
    
      「蓮花池裡出現的巨尾是你。」阿善說道,極其肯定的語氣。
    
      「是我。」蔚苒苒扭了扭腦袋,「你們實在是太煩人,不經過允許隨隨便便就闖進別人的地盤,我本來想在裡面直接殺了你們,可惜外面還有一個更招人煩的冥王要對付,不然,我可沒打算輕易放過你們。」
    
      阿善回以不屑的眼神。
    
      蔚苒苒望著她笑,神情恢復成以往阿善熟悉的溫婉,「上一回見你,話說到一半我忽然睡著了,這一覺睡的可真香,還做了個夢,夢裡的故事真有趣,處處都是歡聲笑語,若不是因為夢裡出現了幾個搗亂的傢伙,我差點都捨不得醒來了。」
    
      阿善抿唇一笑,頰邊梨渦若隱若現,卻像是帶了殺氣。
    
      畫意濃淡的眉眼籠著霧氣,對蔚苒苒道:「是很有趣,我行走世間幾百年,第一次碰到這樣棘手的故事。」
    
      「之前域陽城進入輪替後,我來找過你,你表現出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看來也是裝的。」阿善由衷道。
    
      「嗯,裝的應該還是很像的,連你們都騙過了呢,是不是很厲害?」她臉上露出曾經歡快天真的笑意,隱隱露出調皮。
    
      阿善覺得礙眼,索性撇過了腦袋。
    
      蔚苒苒看著他,半晌,又是一笑。
    
      域陽城裡的日子就像江南的梅雨季節,處處透著久不見陽光的晦澀霉味,人在這樣的環境裡待久了,也漸漸變得遲鈍懶散,像發了霉一樣,有股子了無生趣的味道。
    
      「把海裡的蜃樓搬到這裡,再用鮫人生魂假裝過去的人,以假亂真做足了戲,真是好辦法。」阿善望了眼窗外的天穹,眉眼淡然的說道。
    
      蔚苒苒笑了,面容溫婉,「這樣不好嗎?」
    
      阿善抬了下眼皮,不鹹不淡的說道:「活在蜃樓裡,再捏造出過去的人,然後假裝他們都還活著,彼此皆大歡喜。又因為心裡有內疚和悔恨,所以把真實的過去掩蓋,編出一個可憐女子的故事,把自己弄的淒慘無比讓人同情,最好受盡欺凌苟延殘喘,這樣,心裡的痛苦才會減輕,日子久了,甚至可以假裝這裡才是真實的過去,而被你封住的真實只是假象。」
    
      阿善頓了頓,目光直直看著她,「這樣自欺欺人的活著,活在自己編造的假象裡,你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你把自己囚在這座蜃樓裡,獨自舔舐著傷口,以為它會痊癒,卻不曾想傷口一日日地潰爛下去。」
    
      「若不是我去過真正的域陽城,見過真正的蔚漾白他們,或許我真的會被你蒙騙。」阿善嗤笑。
    
      這裡其實有兩座域陽城,一座是眼下用蜃樓變幻出的假城,另一座是真實存在過的,而那真正的域陽城,被她鎖進了心裡。
    
      阿善望著她心口那個泛著冷光的冥王箭,任誰都猜不到,蔚苒苒會把真實的域陽城用術法收起來塞進了自己的心臟。
    
      把過去深埋心底,以為足夠溫暖漸漸冷卻的心,卻忘記了,朝夕做伴不過是徒勞的把戲。
    
      她隱藏的天|衣無縫,若不是此番冥王箭在這裡,她或許還被她蒙在鼓裡。
    
      蔚苒苒歎了口氣,似有些哀怨,「可你還是發現了啊。」
    
      「遲早有一天會真相大白,你以為你能瞞到幾時。」
    
      蔚苒苒搖頭,「真相大白又如何,死去的人再也活不過來。」
    
      「怪誰?這是你一手促成的,你殺了你的兒子你的公公,你的姐妹朋友還有你的丈夫。你把他們都殺了,他們的魂魄被禁錮在這個域陽城裡,連轉世投胎都不行。」
    
      「那正好,可以與我一起做伴。」蔚苒苒輕輕地扯了扯唇角。
    
      「人們常說,能夠修成一世夫妻,上輩子定是積了很大的功德,蔚苒苒與蔚漾白這一世能做夫妻,想來也是積了不少福報,可我不這麼認為。」
    
      阿善抬手敲著桌沿,目光直視蔚苒苒,「或許我的話你聽了會覺得刺耳,可我還是要說,蔚苒苒,蔚漾白此生遇見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他說過,此生得遇苒苒,已無遺憾。」
    
      「可你卻剖了他的心。」
    
      「是他不守信諾在先。明明是他說遇見我再無憾事,是他執意要娶我為妻,是他把我帶回了蔚家,我本來是信他的。可他後悔了,他要拋棄我,他早已打算帶著何俜嘉離開域陽城。」蔚苒苒平靜的說著,聲音粗啞低冷。
    
      阿善靜靜地望著她,半晌,她輕輕開口,「你信嗎?」
    
      蔚苒苒,你說的這一番話,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不信。」她笑了,右手狠狠的捏住桌角,骨節泛白,「可我已經把他殺了。」
    
      「蔚漾白之所以要帶何俜嘉出城,是為了他的兄弟方恪。何俜嘉懷了方恪的孩子,方家的人始終不願讓何俜嘉進門,未婚生子那樣的醜聞若是被人知曉,她和腹中孩子必定喪命。你一貫沒心沒肺口無遮攔,他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你,兩條人命的風險他寧願一個人擔著,他怕你不小心說出去會壞事,他明明是為了顧全所有人,你身為他的妻子,卻絲毫不懂他。」
    
      「蔚漾白讓蔚府下人喚何俜嘉二夫人,是方家二公子的夫人,不是蔚府二夫人,你錯怪他那麼久,他可曾怨過你?」
    
      「你殺他的那一日,是他的生辰,他向來只喜歡和家人一起過生辰。那一年他卻幾乎邀請了所有人。為什麼?因為他怕他走了以後那些人會欺負你,因為那時候對你不利的流言蜚語太多太多,他藉著生辰把那些人喊來,是希望他們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為難你,起碼在他回來之前,這些人不會再為難你。」
    
      「他費盡心思的護著你,你可曾替他想過?」阿善臉上一片漠然,她對著蔚苒苒,連多餘的情緒都不願意展現。
    
      「蔚瀾死了,他怕你心裡難過整天想方設法逗你開心,你想過他沒有?你安慰過他沒有?那也是他的骨肉他的孩子,他有多愛蔚瀾你不會不知道。蔚老爺子死的時候,你也沒有想到他,否則你不會殺了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至於方恪,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殺他,他待你如同親妹妹,像哥哥般護著你,你連他都不放過。」
    
      「你的話太多了。」蔚苒苒笑道。
    
      阿善緩緩吐出心中鬱積的濁氣,寒冽的眉眼冰封萬里。
    
      蔚苒苒站起身,伸手緩緩的扯開自己的腰帶,外衣緩緩滑落,一件件衣裳落地,最後,不著寸|縷的站在阿善面前。
    
      她一瞬不瞬的看著阿善,笑意很深,「是不是很恐怖?我這一身燒傷的疤痕是我那個好公公弄的,我以前有多敬愛他,後來就有多恨他。」
    
      阿善覷了眼,原本白皙滑膩的肌膚上都是醜陋的傷疤。
    
      蔚苒苒已經慢條斯理的穿起衣裳,她理了理髮鬢,笑道:「雖然你去過真正的域陽城,可顯然你忽視了很多,你沒有到過蔚漾白出生的那一年去瞧瞧。知道蔚漾白的父母是怎麼死的嗎?不是他一生下來就剋死了自己的父母,而是他的母親,是一隻鮫人。」
    
      「聽懂了吧,蔚漾白是凡人和鮫人的孩子,他就是個雜種!」
    
      阿善聽著,伸手從懷裡拿出了那盞長明燈,她把燈放到桌子上,抬眼去看蔚苒苒。
    
      蔚苒苒嘴角邊的笑容涼薄而諷刺,她有些讚賞的看了眼阿善,「不錯,蔚府裡的這盞長明燈,是用蔚漾白他母親身上的魚脂做成的,他父親趕到時,那個鮫人已經死了,悲憤之下他的父親也抹了脖子。人魚燈何其珍貴,這等千金難求的寶物,為了它,連自己的兒媳婦都下得去手,那個老東西本來打算把人魚燈敬獻給皇帝,好為蔚家謀個一官半職,卻不曾想他那傻兒子是個癡情種,竟也隨那鮫人去了。」
    
      這盞燈最後並沒有到皇帝手上,而是被蔚老爺子拿來養著自己兒子的魂魄。
    
      蔚苒苒笑著,目光寒涼的看著阿善,這件事,連蔚漾白都不知道。
    
      他還偷偷摸摸的將這盞燈從老爺子那裡偷出來給了她。
    
      真是諷刺。
    
      她有多討厭鮫人,看到這盞燈就會多開心。
    
      思緒轉了轉,蔚苒苒笑容揚了揚,眼角的笑紋裡是刻薄的嘲諷,「當初的蔚苒苒不過是一個小乞丐,連大字都不識一個,髒兮兮的還特別沒羞沒臊,你說蔚老爺子為什麼那麼喜愛一個小乞丐呢?」
    
      阿善看著蔚苒苒,目光冰冷。
    
      「因為他看到了我頸後的那片鱗,他把我認作了鮫人。」
    
      簡簡單單一句話,道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隱秘過去。
    
      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可世人大都偽善,蔚苒苒身上那醜陋不堪的傷疤下,也隱藏了許多見不得人的醃髒事。
    
      商人的奸詐與重利,她早已領教過。
    
      「那個老東西,好吃好喝的養著我,不過是希望等我長大了能夠從我身上獲得那價值連城的魚脂,之前那盞燈給他兒子養著魂魄,正好可以拿我去再做一盞,然後獻給皇帝,幫蔚漾白在朝堂上謀個職位,蔚家財大氣粗,等蔚漾白做了官,最好娶一個官家小姐讓蔚家徹底擺脫商人身份,在他的謀劃裡,我永遠是多餘礙腳的。」
    
      「老東西多心急啊,我剛生下蔚瀾不久,連床都不能下,他讓蔚漾白去鄰城做筆生意,一去就是三天。他故意支走蔚漾白,就是為了我身上的魚脂,為了在三天內取出,命人直接將我架到大火上烤,想把我烤乾了刮出魚脂。」
    
      「你有過被架在大火上烤的經歷嗎?那是真的生不如死,眼睜睜的看著身下的大火越燒越旺,清楚的感受著自己的肌膚一點點皺縮干老,多恐怖啊,我那麼大聲的哭喊求饒讓他放過我,我求他,我一遍遍地求著他,我說了那麼多,最後嗓子都喊啞了,那個老東西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就是想要我死。」
    
      阿善冷笑,「可他打錯了算盤,他以為他抓到了一隻鮫人,卻不曾想是個蜃女。」
    
      「你果然知道我是誰。」蔚苒苒抿嘴一笑。
    
      蔚苒苒說的有些口渴,端起茶喝了一口,眼底蓄著晦暗莫名的光芒,又啟唇輕輕的說了下去。
    
      「若不是他一心想要我死而我又一心想活下去,我心口的這道靈元封印這輩子都不會被解開。可惜啊,那個老東西把我逼得走投無路,他到死都不相信是我殺了他。」
    
      阿善點頭。
    
      蜃女的靈元歸體,一直被封印住的靈力就會恢復。
    
      蔚老爺子再厲害,不過是一介凡人,又如何能鬥得過這海中之輩。
    
      「還有那三個家丁,老東西的三個走狗,我平日裡待他們那樣好,從來沒有把他們當作下人看待,我拿真心待他們,可他們竟然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幫著那個老東西來害我,他們都該死。」
    
      阿善仰起臉,身子微微後傾,雙手合抱在胸前,「所以你就把他們都殺了,再把他們的屍體都扔進那個院子,最後一把火燒了毀屍滅跡。」
    
      「是啊,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把火解決不了的,這還是那個老東西教會我的。」
    
      蔚苒苒笑著抿了口茶,「我這滿身醜陋的傷都是拜老東西所賜,我恨不得將他剝皮拆骨。可他死了我還是在蔚漾白面前替他隱瞞了事實,我告訴蔚漾白我這身傷是為了衝進院子裡救他們留下的,他也信了,還怕我心裡會有陰影命人封了那個院子,他到死都不知道,他一直尊敬愛戴的爺爺,到底是個多麼噁心偽善的敗類。」
    
      「你殺了他們,是因為他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那蔚瀾呢,他有什麼錯?你把他生下來,就是為了再親手掐死他?」阿善問,不動神色的看了眼長明燈。
    
      蔚苒苒收了笑,眼裡第一次流露出深谷寒淵般的冷徹。
    
      「我為何要留著他?」蔚苒苒很快恢復了神色,露出高傲而不屑的神色,「他體內流著一半鮫人的血,我能容忍他活到三歲已是仁至義盡。」
    
      阿善望著她捧著杯子的手,若有似無的笑了笑,「你那麼憎恨鮫人無非是你想起了過去的記憶,可你的靈元沒有解封之前,我記得我看到的蔚苒苒很愛她的孩子。」
    
      「之前不知道,自然十分喜歡,畢竟那是我生的。可後來既然知道了,又怎麼會繼續容忍他繼續出現在我面前。」
    
      「蜃女天性自私善妒,果然不假。」阿善看著她,眼角上揚語氣薄峭。
    
      「若非如此,蜃女一族何至滅族,天性如此,我也沒有辦法。」她無所謂的說道。
    
      她笑,一派溫婉之態,「不是好奇我為什麼殺方恪嗎?其實很簡單,我就是恨他而已。」
    
      「他喜歡何俜嘉,卻始終沒膽量和家裡對抗把娶她回家,枉他飽讀詩書滿腹才華,卻優柔寡斷行事瞻前顧後,憑什麼他自己惹出的爛攤子要我們給他收拾?既然他想不出辦法解決,我便親自幫他,我把他殺了,再殺了何俜嘉,讓他們去地底做一對鬼鴛鴦,再沒有人會阻攔他們了,多好。」
    
      阿善想,那日她在護城河外見到的方恪,魂魄虛弱到那般地步,在說出『救她』兩個字後便化作了青煙飄散。
    
      她曾經一直以為,方恪是讓她救蔚苒苒。
    
      如今才發現,錯的可笑離譜。
    
      這座蜃樓裡的『人』都是被蔚苒苒支配著,老店家告訴她所謂的『蔚苒苒的過去』,根本就是在騙她。
    
      方恪真正想讓她救的人,是被蔚苒苒害死的何俜嘉。
    
      他們死的太無辜。
    
      「那蔚漾白呢?他寵你入骨從不曾負你,這世間再沒有人會像他那樣全心全意的待你,蜃女,你配不上他的喜歡。」
    
      「那位葉公子待你那般好,你不也是恨他嗎?我說過我們是同類人,無情的又何止是我。」蔚苒苒涼涼地諷刺她。
    
      阿善的怒意瞬間上了眉梢,她冷然的看著蔚苒苒,沉聲道:「我也說過,別拿我和你相提並論,我們從來不是一類。」
    
      蔚苒苒微微歪頭,似是想笑又忍住了,捧著杯子又喝了一口茶,「還有疑問嗎?該說的我都已告訴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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