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葉迦言,你別忘了,你是華綾一葉天的帝祖,你還有你的職責。」
他搖頭否決,眼眸堅定而深邃,「我已告知天界眾仙,此生不再回華綾一葉天,阿善,我們從未離開彼此,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今後,等你的魂魄齊全了,我帶你去游四海八荒,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你和我在一起只會哪裡都去不了,連門都跨不出一步就會被擋回來,我這樣的人活著便是對他們最大的威脅,他們巴不得我立刻去死,葉迦言,當初你應該直接動手殺了我而不是劈出我的魂魄,千年之罰算得了什麼?那些人只會殺了我才會徹底安心。」
「有我在,不會讓他們傷害你。」葉迦言有些心疼的歎口氣,心口處因她的話而泛起一陣陣尖澀的痛。
阿善冷然一笑,抬手虛指了指隔壁竹屋的方向,眼底苦澀深重,「可我不信。你看,她還是恨我,我們曾經是最要好的朋友,可她現在還是恨不得我死,就因為我的身份,一個身份而已,足以不分黑白的抹殺一切。」
「那阿善呢,阿善信我嗎?」葉迦言朝她走近,高大的身軀覆蓋住她嬌小的身子,「在阿善心裡,我也會傷害你是嗎?」
阿善橫起一隻胳膊推開他,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唇,大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想了想,又停下來說道:「這些年,你對我說的話真真假假,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敢像以前那樣全心全意的信你。」
說完,大步推開裡屋的門,再關上,不留一點軟弱示人。
他最後的那句問話,她選擇了迴避和漠視,沒有回答,也是回答。
在她心裡,或許真的是他傷她最重。
葉迦言垂著頭站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那盞半截的蠟燭已經熄滅,整個人無聲的融入這漆黑的天地,連眼底灼亮的光芒都一點點淡了下去。
後半夜,寂魅幽離的黑暗中忽地有什麼在快速的掠動,身形如鬼魅般在林間竄來竄去,風一樣刮過去,卻沒有帶起任何的聲響。
安靜如水的夜色裡只有雪花不間歇的落下,偶有幾道詭異古怪的身影掠過,快的像一陣黑煙,眨眼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迦言靜閉的眸子赫然睜開,眼底一片清明澄澈,他迅速的起身來到阿善的屋子前,正欲敲門時卻猛地眉頭一皺,下一刻直接伸手推門,站在阿善床邊的魔物面孔猙獰的回頭,尖長的獠牙在暗夜裡張狂露出,魔物的手正要朝阿善的心口抓去。
他眉間一凜袖中飛出一道燦金亮光,魔物連躲閃都來不及避開便成了一縷飄煙。
從起身到進屋,一連串的動作都是在頃刻間完成。
他急速的走到床邊,看了看床榻上閉眸安睡的人,唇邊似溢出一道歎息,他俯身溫柔又小心的將床上昏睡的人抱起來,轉身利落的朝外走。
剛踏出門,身後的房間頓時塌了下來,數不盡的魔物落下來,個個面露獠牙朝他們撲來。
那邊屋子裡,千脩正抱著小白貂從窗戶裡翻出來,一個輕巧的翻滾就越到了他們這邊。
「她怎麼了?」千脩一腳踹開身後的那只魔物,扭頭問道。
葉迦言側身避開魔物的利爪,青衣劃過冷冽的弧度,漂亮的轉身之後千脩還沒有看清他的動作,眼前龐大的魔物直接被劈成了兩半。
真……彪悍!
他沉聲對千脩說道:「去山頂。」
兩個人急速向山頂掠去,越來越多的魔物從山腳下往上聚集,葉迦言環顧四周,撿了個乾淨的青石將阿善放下,又脫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輕輕的讓她靠著青石後面的枯木樹幹,對千脩說道:「看好她,若是出了差錯你該明白後果。」
千脩:「......」
葉公子你這是請人幫忙時該有的語氣和態度嗎?!
「哦。」
葉迦言頷首,視線鋒利的覷向快衝上山頂的魔物們,眼神冷冽而清肅,下一刻身形一閃,人已經從山頂消失不見了。
「我是不是答應的太快了?顯得我好像故意要偷懶一樣。」千脩把小白貂舉到自己眼前,看著那雙琉璃白淺眸十分困擾的問道。
小白貂默默轉開了眼睛。
一時有些無所事事,下面那些魔物交給葉迦言去解決就好,他閒得無聊便晃悠到了阿善的身邊。
回頭瞅了瞅,確定那人還在外面沒有進來,他仗著肥膽伸手摸上阿善的手腕。
懷裡的小白貂眼神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徒弟你咋瞪我,為師只是想給她把把脈嘛,不過這脈象有些奇怪啊,小月這樣凶悍的女人,脈象怎麼這麼弱?」千脩一邊咂嘴一邊走到一旁的石頭坐下,手裡輕撫著貂毛,神色十分糾結。
山頂一片寧靜,靜的有些突兀,從半山腰開始,魔物的吼叫聲就不曾間斷,若有似無的血腥氣飄了上來,千脩一陣肝疼。
黑壓壓一大群魔物,竟被一個人輕輕鬆鬆的擋在了半山腰上不來,那些可都是魔界戰鬥力偏高的魔物啊,那樣溫和清雅的一個人,動起手來卻是果斷又狠絕,修為精湛而高深,深藏不露的一個人,華綾一葉天的帝祖果然不容小覷。
再後來,山下的動靜越來越小,血腥氣卻越來越濃。
葉迦言回來時,青衣俊雅不染半點血跡,似乎只是出去散了個步,連頭髮都不見半點鬆散。
千脩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那些魔物...都解決了?」
「嗯。」
「你一個人?」
「嗯。」
「......」
葉迦言走過去再次把阿善抱起來。
「小月總是這樣昏睡嗎?」千脩問道。
「嗯。」葉迦言將她扶起來,把她的腦袋按到自己肩上,側眸看了眼小白貂。
千脩眨眼,摸了摸懷裡瞬間也陷入昏睡的長門雪,「幹嘛對我的小徒弟施昏睡訣?」
「你希望她醒著聽到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千脩訕訕,「你要說什麼?」
「這一次的魔物來襲我可以不追究,但若再有下次定不會輕饒。」葉迦言沉聲說完,低下頭去看阿善,聲音清和的下了逐客令,「你可以先回去了。」
「屋子都被砸了,回去也沒地方睡。」他笑道,覺得這山頂也挺適合休息的。
葉迦言清淡的眸光飄來,「我和阿善明天早上回去,希望我們回去的時候,千脩道長已經把毀掉的屋子都修葺完畢。」
千脩:「......」
「還是說你希望我對雪神說實話?」葉迦言握著阿善白皙的手腕說道,目光凝重的看著她。
千脩聳了聳肩,唇角勾著笑,似乎將他方纔的話全拋於腦後,抱著白貂呵欠連天的走了。
……
翌日,阿善正叉著腰一臉不解的打量自己煥然一新的屋子,長門雪就一腳踹開了她屋子的大門。
「他在哪?」長門雪冷著臉問道。
阿善不悅的皺起眉,「你又發什麼瘋?」
「千脩不見了!」長門雪沉怒,下顎繃得很緊。
她昨夜在山頂上不知不覺睡著了,一覺醒來卻發現他不見了蹤跡。
起先她以為他去了外面,可等她將長門山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他。
葉迦言聽她說完,十分淡定地繼續擦他的桌子,道:「不用擔心。」
「你知道他在哪裡?」阿善和長門雪同時開口。
「嗯。」他點頭,身子微俯,幾縷墨發從容的從肩上滑下來,遮住了那雙菁華瀲灩的眼眸。
阿善一把奪去他手裡的抹布,說道:「別抹了,那個道士去了什麼地方?」
葉迦言眼神微閃,抬頭,墨發輕揚,「下山除妖。」
長門雪淺色琉璃的眸子看上去毫無溫度,「為什麼不打聲招呼就走?」
「或許是忘了。」他含笑解釋。
長門雪轉身,看著外面紛飛不歇的大雪,「或許他只是不想帶上我這個累贅。」
阿善點頭,「也對。」
長門雪背脊一僵,隨即跨步離開。
葉迦言看著她無奈笑道:「你又何必故意氣她。」
「若是真氣著了,才不會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這不也是你希望看到的麼。」阿善白他一眼。
他失笑,倒也承認了她的話,「你說得對,她還是晚一點知道的好,不過我很好奇,阿善是如何知道的?」
「你回來的那天晚上,他說過我身上很香。」阿善的眼裡落入這世間的雪景,美的清冷又孤寂,「這世上,能夠直接聞出我身上香味的人,除了死人只有他們。」
葉迦言點頭,大概,連千脩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或許知道樽月是誰,可他顯然並不清楚落骨香的作用。
兩個人不再說話,氣氛陡然陷入了詭異和尷尬,昨晚發生的那幕似乎還在眼前,無言半晌,一個繼續抹桌子,一個轉身進了屋。
門外,竹子搭起的台階下蹲了一隻小白貂,雪白的貂毛與四周的雪一樣耀眼,它安靜地趴在那裡,等聽完了屋裡之人的談話後,慢慢縮起自己的小身子,蜷成一團,毛茸茸的前爪抱住了小小的腦袋,一點點的埋下頭去。
大雪未止,寒風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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