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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棍王巴大亨

                   【第七章 大亨展雄風】
    
      一掌將敵人擊落,巴大亨信心大增,身形一轉,奮力掃出一道橫勁,左掌猛力 
    點出,同時喝一聲:「著!」 
     
      他本未學過點穴,只因屢次被人點穴擄劫,經驗屢積,已諳熟該點的部位,這 
    時恰好派上用場。 
     
      這名敵人眼見巴大亨如飛將軍下降,臂勁如山,剛拼出全力接了他橫掃的勁道 
    ,猛又覺一個指尖點到「腹結穴」,想擋想退均已不及,閉哼一聲,搖搖欲倒。 
     
      巴大亨順手一把抓住敵人腰帶,笑道:「伯父請接這個!」哪知話聲剛落,一 
    道金光由牆外疾射而上,直透入被擒的敵人小腹。 
     
      巴大亨萬料不到來敵殘忍到殺自己同伴滅口,待要揮掌震飛射來的金光時,金 
    光已射進手中俘虜的肚子裡。 
     
      閃目一望,見方纔那批震落牆根的幪面敵人還未縮回手去,牆外只有這名敵人 
    ,不是他施的暗殺手段,那還有誰? 
     
      正想棄屍體撲擊,拂雲山莊主人「文陣刀」畢橫生突然飛掠而到,一把抓住巴 
    大亨將要擲棄的屍體,急促地道:「賢侄,死的同樣有用。」 
     
      牆根那名幪面敵人「嘿嘿」冷笑道:「畢老兒,你膽大包天,居然敢抗拒黑鷹 
    令,再不把文陣刀繳了下來,立刻教你全莊化為灰燼。」 
     
      拂雲莊主縱聲豪笑道:「拂雲山莊早該化為灰燼,用不著再勞煩諸位,老夫倒 
    要請問你們的主子來了沒有?」 
     
      驀地一聲慘呼由南方傳來,拂雲莊主知道又有一位老友犧牲,急將到手的敵屍 
    擲進院裡,高聲疾呼道:「各位老兄弟莫忙現身,讓兇魔們進莊再說。」 
     
      南方暴起一陣陰森森的笑聲道:「畢老兒且慢發狂,黑鷹令已下令雞犬不留, 
    早就算定你們雲陽十傑全在這裡聚首,才遣我等趕來一網打盡。邱思遠已躺在這裡 
    ,躺在北面的是誰?」 
     
      那被巴大亨震出牆外的幪面容答道:「這邊躺了一個高傳統。」 
     
      敵人一唱一和,把拂雲莊主一大夥老弟兄當作釜底游魚,直氣得他那紅潤的老 
    臉泛起一片蒼白。 
     
      巴大亨挺立在北面院牆之上,俊目游掠,但見東北、西北二方面的來敵各人兩 
    手握拳,向每一隱僻之處搜尋。 
     
      暗忖「文陣刀」既是名滿江湖的前輩,雲陽十傑能和他稱兄道弟,也應是第一 
    流高手,然而未見出手交鋒,十傑已死了二傑,若非突遭襲擊,怎死得一這般容易? 
     
      腦中電光一閃,猛悟射死俘虜那道金光正是暗器,向隱僻處搜尋「十傑」的敵 
    人握緊拳頭手中,一定也藏有暗器,急振聲高呼道:「列位叔叔當心暗襲擊。」 
     
      正東方一個敵人接口喝道:「這小子很有幾分眼力,能夠活捉,當有重賞。」 
     
      巴大亨聰敏絕頂,一聽那人口氣之大,儼然以發號施令者自居,知道必是群兇 
    的首腦。心忖已父亨有「神州第一劍手」之名,竟因有人送去「滅門紙鷹」而毀家 
    逃遁;縱因眾寡懸殊,強弱異勢,或另有深意,仍不免貽笑武林,自己若不趁機挽 
    回幾分顏面!豈不大損巴家令譽? 
     
      他本狂傲之徒,但目睹敵人毒辣手段,立即昂然喝道:「巴大亨在此,不怕死 
    的儘管過來!」 
     
      「原來是你這小子作梗。」牆外那名幪面人一聲吆喝道:「你那老子楚莊偽降 
    ,竟不獻劍獻寶,正好把你小子拿下………」 
     
      正東方那人急喝道:「六號不可洩露機密。」 
     
      巴大亨一聽己父只是毀莊隱去,並未獻劍獻寶,心下頗安,朗聲笑道:「東牆 
    外面那位閣下想是群醜的頭目,何不自己將機密說出?」 
     
      那人桀桀怪笑道:「待擒下你這小子,血洗拂雲莊之後,當然會告訴你。」 
     
      血洗拂雲莊?巴大亨聽得心頭一寒,同時也激發了殺機。眼見當面之敵萎萎縮 
    縮在牆外三四丈遠,暗忖及早下手,能多毀一人,拂雲山莊就多一份保障。心念一 
    定,身子已在暴喝聲中撲出牆外。 
     
      褐衣老人的輕功身法真正疾迅無倫。 
     
      巴大亨自幼紮下根基雖然沒練多少時日,且又誤服一粒「火棗」平添一倍以上 
    的內力,是以一這三四丈遠的距離,簡直是一跨就到。 
     
      拂雲莊主見他冒險衝出院外,駭然一喝,也急由屋脊耀向北面院牆。 
     
      六號幪面但料不到巴大亨有這大膽,只見光影開動,人已臨頭,急忙單臂一揮 
    ,打出一道金光,同時斜飄數尺,反手要拔兵刃。 
     
      哪知巴大亨的身法靈巧異常,待得那道金光將及胸前,忽然一個側滾,橫臂掃 
    出,另一掌同時擊向敵人頭頂。 
     
      六號幪面人怎想到巴大亨近在咫尺,還能避開暗器同時進擊?發出的暗器和掌 
    勁相撞,立即斜飛而去。 
     
      而對方掌勁卻源源不絕地湧來,被逼得一連錯開幾步,才拔出了兵又,蕩起一 
    片刀光擋在身前。 
     
      拂雲莊主昂立牆頭,突聞正東方的敵人一聲怪嘯,十幾個幪面人加速衝近莊院 
    ,幾乎同時登上院牆,急得他高呼道:「巴賢侄速退回來!」 
     
      哪知話聲方落,巴大亨已暴喝一聲:「捉泥鰍!」雙掌齊發。 
     
      六號幪面人因聞同黨催迫進攻的嘯聲,急切間一緊刀法,意欲將巴大亨迫開, 
    好登上院牆會合,不料這樣一來,反而使老了招式。 
     
      巴大亨乘他刀鋒劃過,反手不及的剎那,一掌擊中他的後心。 
     
      「蓬」一聲巨響,六號幪面人被巴大亨這一掌震得向前一衝,跌了個癩狗吃屎 
    ,那柄鋼刀也深深插進地面。 
     
      拂雲莊主不料他勝得這樣快,大喜歡呼道:「賢侄快把屍體拋過牆來!」 
     
      話未完,巴大亨已拾起六號幪面人向上拋起,自己也耀上院牆,卻見西、南兩 
    面來的敵人正向莊裡飛撲。 
     
      東面也有四名幪面人衝進莊門,急道:「哇操!伯伯只管發號施令,小侄收拾 
    東邊來的這群兇徒。」 
     
      他能連傷二名敵人,信心大增,明知由東面進莊的敵人必有首腦人物在內,也 
    毫不放在心上。 
     
      聲落,人起,半空中雙臂一分,像一隻大鳥撲向那作勢登屋的四人。 
     
      「來得好!」其中一人沉喝聲中,向空劈出一掌。 
     
      巴大亨一聽這人口音,知是那曾說「血洗拂雲莊」之人,頓時熱血沸騰,大喝 
    一聲,兩臂猛可一合,雙掌同時向那人劈落。 
     
      「好小子!」旁邊一位幪面人見巴大亨合掌下劈,情知勢沉力猛,一聲吆喝, 
    四名幪面人同時舉臂。 
     
      八股猛勁合而為一,敢情可把一個大石震成粉摔,眼看勁道雁成一股氣漩,帶 
    著「洪洪」之聲迎向凌空下擊的巴大亨,而他身在空中,連轉折閃避都不可能,拂 
    雲莊主心頭一淒,顧不得抗禦瓦面之敵,寶刀揮出一團霞光,由牆頭斜掠而下。 
     
      然而,他卻是耽心多餘,腳未著地,已聞霹靂一聲,巴大亨身子一飄,落在一 
    株花樹梢頭,四名幪面敵人卻向四方暴退。 
     
      原來巴大亨合掌一劈,硬生生將敵人合成的猛勁擊散,並也震得敵人立腳不穩 
    ,不得不向外飄移。 
     
      但他自己也被反震之力震得飛起,索性平裡一滾,站上樹梢。 
     
      拂雲莊主意料不到巴大亨以一敵四,居然不分勝負,急反腕一刀,向退到身邊 
    的那名敵人掃出。 
     
      那人與三名同黨合力,尚且經不起巴大亨一掌,但對這位亨有盛名的拂雲莊主 
    反而沒有多少顧忌,冷冷一哼,橫跨三步,同時也亮出了一條銀光閃閃的軟鞭。 
     
      拂雲莊主由於多年行走江湖,一見那人的兵刃,不禁微怔道:「你是十三節蜈 
    蚣李之本?」 
     
      那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冷冷地道:「納命吧,多言無益。」 
     
      拂雲莊主心頭火起,怒喝道:「李之本火速滾開,老夫顧及你師情面,今夜特 
    別饒你一命。」 
     
      被稱為「李之本」的幪面客輕嗤一聲,蜈蚣鞭化成一道銀光,分心疾點。 
     
      拂雲莊主認為對方是故友門人,所以喝他離開,不料這一鞭來的又疾又狠,連 
    忙挺刀一撥。 
     
      「噹」一聲金鐵交鳴,「李之本」鞭梢僅被撥開尺許,拂雲莊主卻只覺虎口發 
    熱,駭然躍過一邊施展出成名數十年的「文陣刀」法,蕩起一屏寒光,將身子障蔽 
    得風雨難透。 
     
      可是那「李之承」冷笑一聲,手中鞭又揮出萬道銀蛇,又如千萬校銀色長箭向 
    刀光激射頃刻間,刀鞭碰在一起,響起一串叮噹之罄。 
     
      拂雲莊主只覺敵人每一鞭都力重千鈞,震得自己的「文陣刀」幾乎脫手,連招 
    勢也進滯下來。 
     
      但偷眼一望巴大亨,卻見他在三名幪面人圍攻之下,仍是神態悠然,有攻有守 
    ,不但毫無敗象,並還略勝一籌,不禁大感慚愧,忙運聚渾身勁道,一陣猛攻。 
     
      幾十年功力聚集在一柄寶刀上面,果然不同凡俗,「李之本」一連擋了三鞭, 
    已被震得身子逐晃,腳下浮動,急又發出一聲厲嘯。 
     
      那知嘯磬未歇,神情忽然一呆,執鞭的右手也乏力地向下一垂。 
     
      拂雲莊主好容易得到這個機會,把握這電光石火的一剎,身隨刀進,一片寒光 
    橫掠而過,已把「李之本」斬成兩截。 
     
      但這事似乎透著古怪,「李之本」並未顯露敗徵,為何垂手收鞭?拂雲莊主雖 
    然斬了敵人,仍免不了暗自狐疑。 
     
      猛間巴大亨一聲短喝,一名幪面人被房得踉蹌衝向自己這邊,忙又一刀掃去, 
    揚起一片血光。 
     
      拂雲莊主一連斬了兩名敵人,以為方才也是巴大亨暗中相助,才毫不費力地斬 
    了「李之本」,大喜道:「賢侄,再送一個來!」 
     
      巴大亨見他要過來相助,急道:「伯伯快去支援別人,南方正打得激烈萬分。」 
     
      拂雲莊主略一凝神,果聞南方傳來陣陣的殺聲,他正待飛身上瓦,猛見一條藍 
    影瓢進莊口。 
     
      來的是一位身軀修長,穿著一件藍布長袍的幪面客,但見他由眼孔裡射出兩道 
    兇光,向兩具屍體掃了一下,立即嘿一聲冷喝道:「義字輩的回來!」 
     
      與巴大亨廝拼正緊的兩位幪面人聞聲嗷應,各自虛進一招,同時倒退一步,退 
    到藍袍客的身測。 
     
      巴大亨見藍袍客如此威風,料想必是黑鷹令的主腦人物,也忙退到拂雲莊主身 
    逞,悄悄道:「伯伯還是去救援別人要緊,這人留給小侄應付。」 
     
      他說諸聲言雖然很低,藍袍客仍聽得十分真切,冷冷一嗤道:「你們還想走麼 
    ?」 
     
      拂雲莊主一聲朗笑道:「畢某與拂雲莊共存亡,何曾說過走字?怕只怕閣下在 
    此埋骨,遺恨千古。」 
     
      藍袍客目光如兩支利箭逗視拂雲莊主臉上,轉了兩轉,又望向巴大亨的俊臉, 
    輕輕頷首道:「原來愛三座主算差一著,沒算到有你這無名小輩在。」 
     
      巴大亨泰然笑道:「哇操!區區姓巴,名大亨,不能算是無名,無名的該是閣 
    下與帶來的這群幪面容。」 
     
      藍袍客哼了一聲。 
     
      忽然,莊後突起一聲崩天裂地的巨響,一股黑煙沖天數十丈,大廳,院牆也為 
    之搖搖欲倒。 
     
      藍袍客雙目兇光暴長,厲聲道:「哼!畢橫生,你居然使出這種同歸於盡的下 
    流設計。」 
     
      拂雲莊主自知那聲爆音之下,縱是炸死幾名兇徒,自己也有一位老友送命,悲 
    痛地厲笑道:「同歸於盡已給你們這些惡鬼佔了便宜。」 
     
      藍袍客同頭望了身側一個幪面人一眼,冷冷道:「義一號,你速替我將畢橫生 
    凌遲處死!」 
     
      「屬下遵命。」那幪面人恭聲答應,反手拔出長劍,大步上前,拂雲莊主一聲 
    厲笑,也捧刀跨出。 
     
      巴大亨早聽出「義一號」就是聲言要血洗拂雲莊之人,想起對方明知拂雲莊主 
    與雲喝十殿拚死守莊,仍敢前來尋事,自是早有制勝的把握。 
     
      拂雲莊主成名多年,一身所學難保不被兇徒摸透,交戰起來可能吃虧,急道: 
    「畢伯伯且慢,這個義一號該先讓給小侄。」 
     
      拂雲莊主正色道:「老朽雖然無用,尚不致於把這人放在心上。」 
     
      巴大亨不便明白說出自己的心意,笑道:「伯伯忘了義一號是小侄的對手了, 
    方才一場還未分出勝負,應該仍由小侄把他收拾呀!」 
     
      拂雲莊主方自微微一呆,忽見一道身影由瓦面飛墜,急伸手扶住,急促問道: 
    「任老弟,你怎麼了?」 
     
      來的是一位五十來歲的灰衣老者,週身衣服破摔,並還染了不少鮮血,腳下著 
    地的時候,雙膝同時一屈。 
     
      若不是拂雲莊主及時攙扶,也許已經撲倒,此時目光渙散,氣喘吁吁道:「畢 
    老哥,咱們弟兄完了,但也夠了本。」 
     
      拂雲莊主神情一黯,老淚幾乎奪眶而出。 
     
      那義一號幪面人劍尖一指,冷笑道:「畢老兒不必多延時刻,反正都是一死。」 
     
      巴大亨一步衝出,恕喝道:「閣下要死,死在我掌下也是一樣。」 
     
      義一號嘿一聲沉喝,抖出幾十朵劍花。 
     
      巴大亨面對這夥滅門兇徒,並又知道他們曾到掃葉莊行過兇,根本不容對方發 
    劍進招,身軀微閃,已搶到對方左側,一連劈出兩掌。 
     
      藍袍客微「咦」一聲道:「義一當心,這小子練的是內家氣功掌。」 
     
      義一號方才與同伴圍攻巴大亨,當時未曾使用兵刃,已自試出巴大亨掌法精奇 
    ,這時雖然一劍在手,由於單獨應戰,卻也不敢大意,因此,無須藍袍客發話警告 
    ,他早就灑開一屏劍光擋在身前。 
     
      拂雲莊主見巴大亨已搶先交手,急掏出一粒丹藥塞任老口中,愴然道:「老弟 
    就地暫歇一會兒,能多殺一個,就多賺一分利息。」 
     
      任老吞下丹藥,輕輕歎息道:「我們還行麼?」 
     
      拂雲莊主扶他在花樹下面坐下,讓他背靠石台,恨聲道:「若就只這幾個惡鬼 
    ,憑著巴賢侄和小兄一柄文陣刀,好歹也要賺些利息。」 
     
      那知話剛說完,瓦面上又跳落三位黑衣勁裝的幪面人,藍袍客看也不看一眼, 
    便冷冷地問道:「義字幾號?」 
     
      「義三……義九……義十。」兇徒紛紛報出自己編號。 
     
      藍袍客輕輕頷首這:「過來和義五站到一處,那邊的事怎麼了?」 
     
      義三號率領同夥站往藍袍客身側,恭聲道:「屬下等料不到他們竟敢預埋雷火 
    ,雖然對方一個也沒能逃脫,但咱們義字輩弟兄也賠上了十二條命。」 
     
      「你們真敢……」巴大亨驚急地厲喝出聲,忽然想到兇徒已殺人不少,還能說 
    他們不敢?是以急又截然住口。 
     
      藍袍客兇睛轉望巴大亨臉上,輕哼一聲道:「你這小子有意找死,本座也饒你 
    不得。」 
     
      巴大亨一掌逼退義一,正待挺身上前,一眼瞥見拂雲莊主正捧著寶刀,守護在 
    任老人身邊,恐怕一旦混戰起來,陷二位老人於危境,只好低哼一聲,深深吐出一 
    口郁抑之氣。 
     
      拂雲莊主見巴大亨已作勢欲撲,而在回頭一瞥之後立即怒平氣消,不禁暗嗟這 
    少年生性敦厚。 
     
      然而,坐在花樹下調息的任老人卻奮然躍起,豪笑一聲道:「畢老哥,咱們沒 
    什麼等待的了,拼,再拼幾個,也好趕去和老弟兄們相見。」 
     
      拂雲莊主一把抓住對方手腕,神情慘戚道:「你……你暫且歇歇。」 
     
      任老人一搖頭,半白的頭髮在晚霞下面閃出異樣的光輝,格格乾笑道:「老哥 
    縱橫湖海幾十年,難道要守著一個垂死的任進方而辜負一腔豪氣?」 
     
      拂雲莊主雙目射出兩道仇恨之火,但一看任進方那付披頭散髮,目光渙散,搖 
    搖欲倒的情狀,頓又長歎一聲道:「老弟隆情高誼,小兄今生也報答不了,請暫忍 
    ,若能略養真氣,豈不是可以多拼幾個夠本麼?」 
     
      任進方輕輕一歎,目光也同時下垂,但敵方那位藍袍客卻桀桀怪笑道:「畢橫 
    生打的好主意,本座能讓你們這樣做麼?」 
     
      拂雲莊主並非惜命,只想暫保不死,設法揭開黑鷹令主的秘密,好傳訊江湖, 
    共討兇殘,明知敵人決不留半個活口。 
     
      然此時顧及精神困頓的任進方和初履江湖的巴大亨,若果交手起來,縱使巴大 
    亨能夠逃得出去,奸徒的秘密仍然無法揭破。 
     
      惟一的方法只有自己拼了一條老命,掩護巴大亨和任進方同時逃生,主意一定 
    ,強將怒火壓了下去,嘿嘿冷笑道:「閣下莫以為畢某怕你,請看被腰斬的貴門下 
    陳屍眼前,便知文陣刀不難再多斬幾個。」 
     
      義一號冷笑道:「畢老兒別往臉上貼金,義十一號不知怎樣受了你的暗算,而 
    義四號則分明是先傷在這巴小子指力之下。」 
     
      話一說完,藍袍客忽然輕噫一聲道:「難道暗中還藏有什麼人物?義一過去把 
    義十一的屍體提過來讓本座察看。」 
     
      「遵命。」義一號恭應一聲,大步走向被拂雲莊主先斬為兩段的同伴,但他剛 
    列半途,巴大亨猛地大喝一聲,人隨聲到,搶過他的面前,一臂揮出。 
     
      義一號不料巴大亨竟放下照應任進方的責任,突然向自己進招,急忙飄退一步 
    ,一劍隨之點出。 
     
      那知巴大字眼看拂雲莊主神情懷威,任進方顯然受傷很重,早已激發義憤,只 
    因敵方六人站在一起,不敢冒然搶攻。 
     
      這時見義一號大模大樣要奪回同伴的屍體,哪還按耐的住,一掌落空,第二招 
    又迅速展出。 
     
      閃電般撲到義一號身後,左手一點對方右肘,右手也扣上了對方右腕,暴喝一 
    聲:「撒手!」 
     
      義一號當初與義四、義五、義十一等四人聯手,勉強擋得巴大亨奮力一擊,這 
    時單獨交手,當然只有相形見絀,只覺右肘一麻,執劍的右臂已失力垂下。 
     
      巴大亨一招成功,右手順著兇徒右臂一抹,奪過鋼劍,左手又疾向兇徙腰眼點 
    下。 
     
      就在這利那間,忽聞一聲大喝,一團藍影當空罩落。 
     
      巴大亨指尖尚未觸及義一號腰眼,勁風已到了頭頂,本能地掌勢向上一翻,迎 
    擊空中之敵,右手剜順手一揮,義一號慘叫一聲,右腳已被削斷。 
     
      但他以左掌迎擋空中敵人凌空一擊,只覺一股沉猛無比的潛勁直壓下來,也禁 
    不住身形一退,坐在地上。 
     
      「蓬!」一聲,掌勁交接的互響之下,半個院子受了勁風激盪,震折了鄰近幾 
    株花樹,凌空下擊的那團藍影也被震得升高丈餘。 
     
      四個義字輩的兇徒齊聲吆喝,爭先撲向拂雲莊主。 
     
      巴大亨匆匆一瞥,已看出空中那團藍影正是頤氣指使兇徙行兇的藍抱客,想不 
    到自己也能接下對方一掌,不禁大為振奮。 
     
      但一見四名兇徒齊撲拂雲莊主,卻又大吃一驚,顧不得再向藍袍客發招,身子 
    一彈,斜掠過去,向那為首的兇徒劈出一劍。 
     
      他並未學過劍法,只是身法奇快,出手如電,拂雲莊主還在蓄勢待發,已見一 
    道長虹似的劍光捲向敵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慨歎。 
     
      然而,巴大亨的長劍才到半途,忽聞頭頂上一聲大喝,一道銀光如流星直墜, 
    恰好擊中劍身,「噹」一聲響,震得劍尖幾乎點落地面,一條藍影也瀉落身前。 
     
      又是頤氣指使的藍袍客,此時右手已執著一支尺八銀簫,橫在胸前,拂雲莊主 
    一眼瞥見那支銀蕭,不禁神情一變道:「神蕭客,你居然成為黑鷹令主!」 
     
      藍袍客身子挺直得像一根木柱,目光也不斜睨一下,冷冷地吩附道:「義三號
    ,你們過去收拾兩個老頭,本座單獨擒這小輩。」 
     
      巴大亨急忙劍交給左手,一步退到拂雲莊主身側,昂然道:「誰不怕死,不妨 
    儘管上前來。」 
     
      藍袍客目光一閃,徐徐道:「小子,你知道本座是什麼人,竟敢如此狂妄?」 
     
      巴大亨若果知道神簫客的來歷,也許大有顧忌,無奈他對於武林中人事一無所 
    知,只恨兇徙過分殘酷,一心想打敗這夥敵人,保全兩位老人和半座山莊。 
     
      是以楞了一下,隨即啞笑道:「哇操!畢伯伯不是說你是『神簫客』嗎?照小 
    可看來,閣下至多稱得上鬼蕭二字。」 
     
      藍袍客也不答話,向同伴一揮左袖,喝一聲:「下手!」 
     
      四名義字輩的兇徒齊聲題應,又向拂雲莊主猛撲過來,任進方見勢頭危急,瞿 
    然站起,厲喝一聲,盡力一掌劈去。 
     
      拂雲莊主無法阻止老友出手,文陣刀蕩起一屏銀屏擋住最前面的兩個兇徒,急 
    促地叫道:「巴賢侄,你護送任叔叔退進大廳。」 
     
      任進方厲聲道:「老哥把我當作什麼人了?」他不容分說,一步跨到拂雲莊主 
    右側,也舉掌向衝近身前的敵人猛劈。 
     
      拂雲莊主這時只好豁出老命,挺上一步,展出一屏刀光,將任進方一齊護緊, 
    猛聞「嗚!!」一聲簫鳴,一道銀光射到左側。 
     
      左側恰有巴大亨守護,「噹」一聲暴響,簫劍已碰擊在一起,劍光頓時向後一 
    縮。 
     
      藍袍客冷冷一哼道:「但憑幾斤蠻力,也配和本座動手。」 
     
      拂雲莊主一聽這話,就知藍袍客已看出巴大亨不懂得如何使劍,心頭暗自著急。 
     
      誰知藍袍客這樣一說,反而觸發了巴大亨的靈機,笑呼一聲道:「任叔叔,小 
    侄不會使劍,這劍給你。」 
     
      藍袍客微微一怔,果見巴大亨把劍拋給了任進方,不禁愣然道:「小輩,本座 
    也不以兵器勝你。」 
     
      「你儘管使!」巴大亨迅速抓起一株盆栽的小花樹橫掃過去。 
     
      盆栽花樹經他猛力一掃,那裝滿泥土的大瓷盆立即脫離花樹飛出,藍袍客料不 
    到他竟以花樹作兵器,瓷盆當暗器,若被瓷盆砸中,到底也大失臉面,怒哼一聲, 
    提起銀簫猛向瓷盆擊去。 
     
      「砰!」一聲響,瓷盆被擊成兩半,泥土也向外飛濺,接著又聞一聲斷喝,巴 
    大亨手中的小花樹又已飛到。 
     
      小花樹雖然沒有多少斤兩,由於枝緊葉茂,經巴大亨猛力擲出,卻也虎虎生風 
    ,藍袍客一連揮了兩蕭,加上一掌,才將花樹擊落地面。 
     
      可是巴大亨並不待他將花樹擊落,便早把一株栽在地上的楊樹連根拔起,往復 
    揮掃。因為這株楊樹高達丈餘,至條如鞭,一揮舞起來,不但風力絕大,籠罩的範 
    圍也廣達數丈。畢、任二老連帶四名義字輩的兇徒竟被楊樹由中間隔絕。 
     
      藍袍客怒吼一聲道:「你們快以兵刃斬樹!」 
     
      話落,忽聞驚呼一聲:「不好!」 
     
      原來那株垂楊的枝條長短不一,好比幾千條長鞭掃得青光滿眼,搶先砍樹的兇 
    徒才遞出一劍,砍下幾根柔枝,卻已被另外幾根柔枝掃中手腕,只得驚呼退後。 
     
      藍袍客怒喝道:「義十號,你敢退下!」 
     
      巴大亨大笑道:「閣下指使別人,怎不自己上來試試?」 
     
      藍袍客被他激怒起來,銀簫揮出一片霞光疾捲過來,只聽格格一陣響聲,至楊 
    的柔枝頓被截斷不少。 
     
      巴大亨情知自己以樹當作兵刃,樹長而蕭短,敵人若非打折樹幹,決難欺近身 
    前,更是奮力揮舞,向五名兇徒步步進迫。 
     
      任進方撿起巴大亨擲過來的長劍,恰好又見他將敵人逼退好幾步,不禁又喜又 
    驚,問拂雲莊主道:「老哥告訴我,那小友是誰?」 
     
      拂雲莊主不由看得睜大老眼,也暫時忘了悲憤,喜孜孜道:「他就是神劍手的 
    哲嗣巴大亨。」 
     
      「難怪有此膽勇。」任進方忽又一怔道:「但他怎麼不會使劍?」 
     
      拂雲莊主道:「我也弄不明白,目下我們也快斬兩株樹幫忙他要緊。」 
     
      任進方「啊」一聲道:「趕快,他那株楊樹快要變成木棍了!」 
     
      這時,藍袍客已被逼得退到牆根,而巴大亨那株楊樹枝幹也被他的銀簫悉數打 
    折,成光禿禿的樹捍。 
     
      被逼得擠往牆角的四名義字輩兇徒,眼見時機來臨,呼嘯一聲,一轟而上。 
     
      就在這個時候,屋面上忽然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綺羅隊裡傳神劍,簫笛 
    聲中讀禁書,本座生幸逢辰,猶可目睹今日盛事。」 
     
      話聲中,一條修長的身影出現屋簷,來人身穿一件灰袍,上半截罩著一幅紅綾 
    當著披肩,手裡握有一支精光四射的長劍,赫然又是一位幪面客,四名爭先湧上的 
    兇徙同時怔了一怔。 
     
      拂雲莊主心頭微懍,驚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報仇人。」紅綾幪面客徐徐舉劍下指道:「揮樹的小哥且退,先讓本座報了 
    仇,再讓你打。」 
     
      在場各人全知,來人若非上了斤兩,決不敢向執行黑鷹令的兇徒索戰,拂雲莊 
    主雖喜來了幫手,只怕對方不知厲害,急道:「閣下與黑鷹令有仇麼?」 
     
      「何必多問。」紅綾幪面客淡淡地回答。 
     
      巴大亨收樹後退,道:「在下暫讓前輩報仇好了!」 
     
      紅綾幪面客輕輕頜首道:「你們千萬不可將兇徒放走。」 
     
      藍袍客一振銀簫,冷笑道:「閣下先報個名來,看配不配說這種話。」 
     
      紅綾幪面客徐徐道:「哼!昔為神簫客,今為黑鷹奴,閣下幾時又自報了姓名 
    ?接招吧!」 
     
      「吧」字一落,但見一團銀球疾降,滿院盡是劍風颼颼,劍氣蒸臆,也看不見 
    劍鋒指向何處,上空被刺光織成一張銀幕,有如一片雲海當頭壓了下來。 
     
      巴大亨一驚,幾乎要立即揮樹抵擋。 
     
      拂雲莊主猛可歡呼道:「老兄弟,你也來了!」 
     
      藍袍客驚得心膽俱寒,「嗡嗡嗡……」銀簫厲嘯,蕩起一片銀雲,勉強接下五 
    六劍,忽然一伏身子,由大門射出院外。 
     
      「走?」紅綾幪面客啞聲一喝,滿院銀光聚成一顆慧星向牆外投去。 
     
      拂雲莊主茫然癡立,喃喃道:「是他………唉!神州第一劍,你來遲了!…… 
    …」 
     
      巴大亨一驚道:「伯伯你說什麼?」 
     
      驀地,院裡幾條人影同時撲出院牆。 
     
      「敢走!」巴大亨眼尖腿快,反應也快,見四名義字輩兇徒越牆逃遁,立即想 
    起紅綾幪面容吩咐的話。 
     
      也不顧等待拂雲莊主回答,猛一頓腳,電閃般射越牆頭,一揮手中樹桿,把落 
    後一名兇徒打落地上。 
     
      但他衝勁絕猛,餘勢未衰,一連越過三兇徒頭頂,同身一掃,厲喝道:「哇操 
    !統統給我站著!」 
     
      「打!」緊接著這一聲吆喝,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義字號兇徙袖中飛射出一道金 
    光。 
     
      巴大亨用的樹幹太長,便於橫掃,不便於挑撥,而且又沒學過棍法,只好將棍 
    尖一點地面,全身借勁倒拔,避過那道金光,放鬆雙手,同時一掌擊下。 
     
      那名兇徒吃驚地向側裡急閃,拂雲莊主也如飛而到,洒出一片似雪刀光,阻擋 
    三名兇徙去路。 
     
      巴大亨一招走空,剛落回地面,立即斜身一掠,一指又向另一位兇徒點去。 
     
      這名兇徒連接招都不敢,一閃身子反向院內逃奔,恰見任進方提刷趕出,急忙 
    打出一道金光。 
     
      任進方原是跟著拂雲莊主越牆而出,只因受了內傷,以致緩了一步,更料不到 
    兇徙竟敢向院內逃奔。 
     
      暮色蒼茫,看不真切,待見金光耀眼才急閃身軀,已覺左臂一麻,禁不住叫起 
    一聲:「不好!」 
     
      那兇徙眼見任進方已經中了暗器,急衝一步,抓緊他的右臂,哈哈笑道:「你 
    們停不停手!」 
     
      巴大亨本欲活捉敵人,不料自己人反被敵人先活捉在手,只得停步喝道:「你 
    快放手,我放你走!」 
     
      那兇徙冷笑道:「說得好容易,咱們得談個價錢。」 
     
      巴大亨怒道:「你敢不放手?」 
     
      任進方一臂發麻,一臂又被敵人抓著,厲其一聲,叫道:「小友不必顧忌,老 
    朽寧可……」 
     
      話說一半,兇徒已知此老有同歸於盡之決心,一聲斷喝,截住話頭道:「你想 
    死可不簡單,身子化血的滋味不大好受哩,去吧!」 
     
      他猛一摔倒任進方,縱身翻進院牆。 
     
      巴大亨被「身子化血」四字嚇得一楞,致讓對方越牆逃去,急上前扶起任進方 
    ,拂雲莊主也提刀奔到,急急問道:「任老弟難道中了化血金針?」 
     
      任進方一語不發,右手一抬,,利劍已將左臂切下。 
     
      「任叔叔!……」巴大亨驚得叫了起來,拂雲莊主反而縱聲大笑道:「蝮蛇傷 
    手,壯士斷腕,生命且不足惜,又豈計及失臂?」 
     
      他那笑聲異常蒼涼、悲壯,直笑得巴大亨魂飛心悸,隨見他話聲方落,忽然舉 
    刀向自己頸上抹去。 
     
      這一下更驚得巴大亨俊面失色一步衝上,一掌撥開他的刀鋒,惶急地叫道:「 
    畢伯伯,你怎可如此?」 
     
      拂雲莊主被巴大亨將文陣刀撥開,無法回刀自戕,咆哮起來道:「老侄你真多 
    事,伯伯若不自斷,怎對得住雲陽十弟兄?」 
     
      任進方血淋淋挺立著,冷冷的道:「不錯,你該死,我更該死,你我就一起死 
    了也罷!」 
     
      居然又來了一個說該死的,急得巴大亨連聲高呼道:「哇操!你們怎地全都想 
    死,不想報仇了嗎?」 
     
      拂雲莊主叫道:「任老弟,你不能死!」 
     
      任進方那隻手臂血流如注,但他卻全然無動於衷,老眼微合,再翻,注目拂雲 
    莊主,徐徐道:「任某是雲陽十傑僅存的殘廢不能死,你畢老哥是雲陽十傑以外的 
    人,反倒該尋死陪葬!」 
     
      拂雲莊主心頭一震,長歎一聲道:「先讓我替老弟裹了傷再說吧!」 
     
      任進方縱聲衰笑道:「這一點傷勢,兄弟遠受得了。早先因見雲陽十傑只剩兄 
    弟一人,確已萬念但灰,及至看到柳小哥和方纔那位報仇客的豪情盛慨,又覺生意 
    盎然,不料你竟要輕生死葬,逃避替眾兄弟報仇的責任………」 
     
      「不敢,不敢!」拂雲莊主躬身一損,面帶愧色道:「兄弟方才一時糊塗,想 
    到畢門老幼受十傑捨身之高誼,縱令粉骨碎身也難報萬一……」 
     
      扶著任進方右遑身子的巴大亨忽覺任進方的身子猛顫,忙道:「畢伯伯,你先 
    為任叔叔看看傷………」 
     
      拂雲莊主定睛一看,見任進方已臉色灰敗如死,渾身劇額。 
     
      急探雲取藥,給他灌下半瓶丹丸,著令巴大亨扶他坐下,裡傷止血,愴然垂淚 
    道:「若非賢侄提醒,幾乎又誤了一命。」 
     
      不到一個時辰,巴大亨親眼看到拂雲莊主從完整到殘破,也看到悲壯與傷亡。 
    這時又見一位健壯老人失臂,拂雲莊主哀傷。 
     
      自己也覺一陣酸意衝上鼻樑,忍不住陪同落下兩行淒淚道:「夜涼風勁,是不 
    是該把任叔叔移進大廳去?」 
     
      拂雲莊主輕輕頷首道:「不是你提起,我又忘了,只怕敵人還會捲土重來,那 
    時又費事了。」 
     
      巴大亨暗忖這倒是可慮的事,黑鷹令下的兇徙雖然一舉毀了拂雲莊主,但兇徒 
    也死傷多人,藍袍客曾說愛三號錯算一著,可知還有未曾露面的兇徙……略加思索 
    ,忽然記起那夜自己被黃衣少女莊幼雄放上樹啞上,很難被人發現,忙道:「鄰近 
    好像沒有隱秘所在,不如弄幾塊木板平架在樹上,先讓任叔叔歇息,再搬來舖蓋, 
    遮風也好。」 
     
      「好主意,虧你想得出來。」拂雲莊主大讚道:「莊裡有的是門窗,屏風,床 
    板之類,你覺得什麼好用便拆什麼來用,大廳後面有兩間客房,原是用作待客,舖 
    蓋枕褥全有,只不知是否已被炸毀,你可自去看看。」 
     
      「伯伯你可不要………」巴大亨本欲說「不要再尋短見」,忽覺對長輩說這話 
    十分不恭,急又止口未說。 
     
      拂雲莊主苦笑一聲道:「賢侄放心好了,伯伯今後若不能殺一百名兇徙替老友 
    報仇,縱是死了也難瞑目。」 
     
      巴大亨一驚道:「哇操!一百名?兇徒有這麼多?」 
     
      拂雲莊主歎息道:「看兇徙以字號代名,定是一個極大的陰謀幫會,別說一百 
    名,只怕數以千計。」 
     
      巴大亨心頭一震,急道:「小侄先去取東西,馬上就來。」 
     
      說罷急急奔回莊內,想到傷者急需的是舖蓋,是以直往客房,但見錦帳繡被堆 
    滿在床架上,小客廳中掛有古畫人書,陳設遠算精級,暗忖這位伯伯倒也風雅,俊 
    目一掠,發現一幅老虎下山的古書上另有一行鮮明的字跡:
    
      「此地從今不可居,城孤社鼠滿丘墟; 
      綺羅隊裡傳神劍,簫笛聲中讀禁書; 
      斜月峰高人影少,輕舟江潤水流徐; 
      相逢莫問真名姓,五十年來造化圖。」 
     
      奇怪,奇怪!他因見那行字跡猶新,忍不住多瞥一眼,原來竟是這樣一首詩。 
    詩是好詩,但題在不相關的古書上含有何種用意? 
     
      再一看桌上,台硯裡遠有一小窪墨汁,旁邊架著一枝筆,筆毛也還潤濕,由此 
    可見這首詩是新題不久。 
     
      他略一沉吟,覺得不是解謎的時候,勿勿拖下兩床棉被,撈了兩個枕頭,那知 
    一拿起枕頭,立即現出一本署有「報仇人」三字的小冊子。 
     
          ※※      ※※      ※※ 
     
      「報仇人!」這三字震撼了巴大亨的心弦。 
     
      他頓時想到「報仇人」正是那一劍驅走藍袍客,被拂雲莊主疑為他父親「神州 
    第一劍手巴凌宇」的紅綾幪面客,是以急忙的放下枕頭,揭開那本冊子。 
     
      卻見其中繪有十二幅持劍攝式的圖像,最後一頁又是題在古書上的那首詩,另 
    遠寫著三十六個「密」字。 
     
      「報仇人,報仇人來過這間客房……」他心裡暗自歡呼,若有所悟地打開棉被 
    ,又見被面的紅綾已被撕去一大幅,頓悟報仇人肩上那幅紅綾原是由棉披上撕下的。 
     
      「奇怪,那人真是爹爹麼?為什麼要掩蔽本來面目?為什麼留下劍譜,卻不當 
    面相認?聲音為何完全不像?……?」 
     
      他滿腹疑團,一時也解開不了,只將那本劍譜收藏懷裡,搬了幾床舖蓋,三塊 
    木板,分別在樹上架起三張小床。 
     
      最後才帶又取了的那幅殘餚剩酒,連題詩的那幅虎圖也帶了出去,協助拂雲莊 
    主將任進方安置妥當,這才悄悄問道:「伯伯你說後來的幪面人真是家父麼?」 
     
      拂雲莊主斷然道:「不是你爹,還有誰能有那樣精堪絕妙的劍法?」 
     
      「可是他的聲音完全不像。」 
     
      「賢侄有所不知,武林人物不但善於喬裝,並還可服藥完全改變口音。」 
     
      「伯伯,你瞧!」巴大亨展開那幅老虎下山圖,指著那行詩句,說明發現的情 
    形,並告以留有十二式劍譜的事。 
     
      拂雲莊主無限驚訝道:「劍譜我不要看,而且我也看不懂,只是照你這樣說來 
    ,你爸該早已到達,怎能瞞過我等耳目,他為何一定等到最後關頭,死傷多人才突 
    然出手?」 
     
      巴大亨直到這時仍難確信那紅綾幪面容是自己的父親,但聽拂雲莊主大有責備 
    對方來暹之意,忙道:「小侄認為那人所作所為俱含深意,也許他早已進莊躲藏, 
    並且知道有強敵將至,若果過早露面,強敵大舉增援,說不定就難以善後。」 
     
      拂雲莊主沈吟半晌,才頷首歎息道:「賢侄說來也有道理,神簫老魔曾說什麼 
    愛三座主低估了我們這裡的實力,其實那未現面的兇徒並沒有估錯,倘若沒有你父 
    子先後來莊,伯伯和這些老友一個也別想活命了。」 
     
      巴大亨詫道:「神簫客和伯伯有仇麼?」 
     
      拂雲莊主被問得一怔,搖頭道:「神簫客成名較早,手中一支神簫打遍黃河南 
    北,但僅卻間其名,未曾見面交手。」 
     
      巴大亨又道:「伯伯和那李之本有仇麼?」 
     
      拂雲莊主搖頭歎息道:「不但無仇,而且與他師父諸葛天行有過杯酒之誼。」 
     
      巴大亨一皺劍眉道:「這樣說來,那人也不該是諸葛天行了?」 
     
      「當然不是。」拂雲莊主微詫道:「賢侄怎會懷疑到諸葛天行的頭上去,諸葛 
    天行老早就已物故了。」 
     
      巴大亨俊臉微紅道:「小侄只是想判那兇徒若是李之本,其藝業必定和伯伯相 
    去很遠,所以疑心是李之來的師父,既然諸葛天行已死,彼此又曾杯酒論交,則應 
    無仇恨可說。 
     
      黑鷹令主要人獻出成名兵歿和異寶,莫非為了冒名假禍?而伯伯也因有了一柄
    文陣刀以致遭到這場橫禍?」 
     
      拂雲莊主聽得悚然一驚,急道:「賢侄聰明絕頂,竟想到這柄『文陣刀』上頭 
    ,最近幾年,伯伯也聽說文陣刀、照膽劍、麻姑爪、量才玉尺和地皮鏟乃發掘象牙 
    塔必需之物,也許這話傳到黑鷹令主耳裡,起了奪取之心,才令你我兩家先後遭劫 
    。」 
     
      巴大亨驚道:「家父用的是何種兵刃?」 
     
      「照膽劍。」拂雲莊主話方出口,忽然怔了一怔,道:「奇怪,他方才使的又 
    不是照膽劍。」 
     
      「照膽劍是什麼樣子?」 
     
      「其軟如帛,其薄如紙,可捲可舒,犀利無比。」 
     
      巴大亨暗忖難怪家裡看不到兵刃,要像這樣一支軟劍,可不是能捲起來放在袋 
    裡,也可當作腰帶束在腰間麼? 
     
      只是若說「報仇人」就是自己的父親,為何捨棄利器不用,反而用一支尋常的 
    寶劍迎戰強敵,這豈不又令人費解? 
     
      難道他另有深意,故意以尋常寶劍迎戰,好使敵人迷惑? 
     
      拂雲莊主目光凝視在巴大亨臉上,見他神情迷惘,已猜中他幾分心意,微笑道 
    :「其實能像你爹那樣劍術通神,隨便拿一條蔑片也可當寶劍使用,不過,他既留 
    下劍譜給你,怎不親自交付,也不留劍給你使用,這事未免太怪。」 
     
      巴大亨被這幾句話觸發靈機,恍然大悟道:「對了,他老人家定是要小侄先學 
    好劍術,然後再給我真劍,他那柄被人注目的照膽劍也許帶在身邊,準備在危急時 
    使用,也許藏在什麼地方,將來再去取回來。」 
     
      拂害莊主猛然失聲道:「那首詩裡就有幾個地名。」 
     
      巴大亨喜道:「那些是地名?」 
     
      拂雲莊主道:「鼠滿丘、斜月峰、輕舟江、莫問津等四個全是地名。」 
     
      巴大亨聽他把「真」當作「津」,不禁一征,但這二字的諧音相近,還可說得 
    過去,惟有一柄寶劍怎能分作四處埋藏。 
     
      想了一想,肅容問這:「伯伯與家父相交多年,可知照膽劍有多少招式?」 
     
      拂雲莊主不假思索道:「共有三十六招,想是他先把最精妙的十二招傳你。」 
     
      巴大亨聯想到三十六個「密」字,情知雖不中,不遠矣,只好默默搖頭,還待 
    問那地名所指所在。 
     
      拂雲莊主忽又笑道:「月亮已經露臉了,我應該去查看那些屍體,看看有無幾 
    個舊識了。」 
     
      「伯伯且慢。」巴大亨俊目一瞥,恰見月光之下有幾條影子在北面山坡上如星 
    丸跳擲,相隔雖遠,仍能辨出是人的身影,急道:「又有人來了,不知是敵是友, 
    任叔叔在樹上養傷,決不可讓那些人來到這裡,小侄去把他們引開。」 
     
      拂雲莊主頷首讚道:「賢侄心細如髮,伯伯也自愧不如,又煩勞你了,可得當 
    心才是啊!」 
     
      巴大亨臉皮烘熱,嚅嚅道:「伯伯謬讚,徒令小侄汗顏,但願伯伯陪著任叔叔 
    在此,千萬不可出聲。」 
     
      拂雲莊主笑道:「你放心,必要時,我會點住他的穴道。」 
     
      巴大亨告別過後,迅速由來人相反方向下樹,先奔進莊院,取了「李之本」的 
    蜈蚣鞭,束在腰間,然後躍登瓦面,立即發現來的計有五人,兵刃閃閃發光,但相 
    距還有好幾十丈,無法判明是敵是友。 
     
      沉吟間,忽聞來人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愛三座主所料,竟然還有不怕死的在 
    這裡呢。」 
     
      那聲音十分蒼勁,巴大亨知是勁敵,急折身轉向意欲奔向莊後,那知這一轉身 
    ,又見西方也有幾條黑影奔來。 
     
      不但是西、北這兩個方向出現了人影,連東、南兩個方向也各有幾條人影直撲 
    拂雲莊而來。 
     
      巴大亨俊目四下一掃,已算出這次來人比傍晚一戰還多好幾個,暗忖這番可要 
    糟糕,爹既已提出「此地從今不可居,城孤社鼠滿丘墟」的警告,為什麼還守在這 
    裡等死? 
     
      他雖然暗自懊悔,卻又因能替拂雲莊主和任進方盡一分心力而心地坦然,惟一 
    感到失策是未能將任進方帶往更遠更安全的所在,念頭一轉,也朗聲一笑道:「巴 
    某早也算定列位必定捲土重來,是以恭候已久。」 
     
      聲音劃破夜空,東面立即傳來義九號的口音道:「座主,就是那小子十分辣手 
    。」 
     
      接著是一個鏗鏘的聲音道:「你們別被人嚇破了膽,本座還能怕他麼?」 
     
      巴大亨深怕東面來敵經過任進方藏身的樹頂時發現有人,急忙衝出莊院,躍登 
    大槐樹,順手摘下那只滅門紙鷹,向東撲去。 
     
      笑聲朗朗道:「哇操!令到門滅,列位無門可滅,只好自己亡身充數了。」 
     
      雙方勢子都極迅速,說到最後一字,相距已有十幾丈。 
     
      巴大亨一眼瞥去,東面來的這夥敵人共計七人,也像傍晚那批兇徙,各蒙一方 
    面幕,但這夥敵人之中,有一位蒙的是白巾,其餘六人都蒙著黑巾。 
     
      心忖那蒙白巾的該是什麼座主了,當下停步下來,將手中紙鷹向地上一擲,加 
    上一腳踩扁,笑道:「誰是座主,請出來接巴某一掌!」 
     
      話聲未落,白巾幪面人已一橫雙臂,七人同時止步,只見他自居當中,冷喝一 
    聲道:「義九、義二十七先試他有多少斤兩!」 
     
      巴大亨朗笑道:「哇操,別人的囝仔,多死幾個沒關係,原來座主怕死,區區 
    倒要失陪了。」 
     
      說罷,身子一轉,奔向北方。 
     
      白巾幪面人急叫道:「愛五兄當心,這小子要溜!」 
     
      北面又響起那蒼勁的聲音道:「天羅地網之下,誰能走得出去?」 
     
      巴大亨掠目一看,白巾幪面人已率眾迫來,而北面的敵人也迅速散開怖成半個 
    弧形,南面的敵人加速奔進莊院,瓦面上人影幢幢,西方的敵人也「一」字排開, 
    與南、北兩面的敵人遙相呼應。 
     
      拂雲莊主和任進方藏身的大槐樹已處在敵人包圍圈外面,心下略定,又朗聲笑 
    道:「巴某要走就走,誰能攔得住我?」 
     
      話聲中,掠向北面的敵陣。 
     
      「站住!」跟著這聲蒼勁的吆喝,北面亂陣中一人越眾而出。 
     
      「不站!」巴大亨一聲朗喝,身子一旋,由那人面前一掠而過,卻感到一道勁 
    風將背後的衣服揭起。 
     
      那正是被稱為「愛五」的白巾幪面人,甫一出陣,同時也劈出一掌,不料竟然 
    遲了一著,趕忙叫道:「愛四當心,這小子滑溜得像個泥鰍。」 
     
      西首敵陣發出格格笑聲道:「老五吃癟了吧。」 
     
      巴大亨一聽西首發話這人竟是女子聲音,不禁微微一怔,就在這一剎那,一道 
    織影已由西方射到,同時也有一道金光射向胸前。 
     
      逼得他忙自向右橫跨一步,猛又覺一股勁風僮到身後。 
     
      然而,巴大亨身軀一轉,背後那股勁風又復落空,反將前面射到的那道金光撞 
    得「啪」一聲響,墜落地面。 
     
      愛四輕噫一聲道:「好一個移形換位!」 
     
      巴大亨避過前後夾擊,身子微斜,腳尖輕點,又自飄身掠過一名黑衣勁裝幪面 
    人頭頂,忽又見一道身影由南面飛撲而到。 
     
      這撲來之人也是一位白巾幪面客,身法十分迅速,微微一閃,已擋住巴大亨的 
    去路,冷笑道:「小子還想走麼?」 
     
      「哇操!為什麼不想!」巴大亨知道一被圍上,無論如何也勝不了人多勢眾的 
    兇徙,笑喝聲中,又已斜奔西北。 
     
      那人怒喝一聲,躡後疾迫。 
     
      愛四吃吃笑道:「老六你經常自吹輕功快逾奔馬,若是趕不上人家,你那一張 
    老臉可要丟盡了。」 
     
      巴大亨回頭一看,只見由南方撲來那白巾幪面人緊緊跟在身後三丈之地,急一 
    加腳勁,直朝西北狂奔。 
     
      卻聽那人詫異地叫道:「這小子練的竟是『縮地流雲』的輕功,難道是雷鞭老 
    人的徒弟?」 
     
      愛四冷笑道:「雷鞭老人早就死了,你追不上就追不上,何需廢話?」 
     
      巴大亨聽得愛四、愛六全在身後不遠,更加不敢稍緩腳步,但若奔出太遠,又 
    放心不下拂雲莊主和任進方,只得又一轉身,走向南方。 
     
      側目看去,只見四條身影跟在自己身後,另外一大群黑影已遠在幾十丈開外, 
    拂雲山莊已是一片迷濛。 
     
      心頭正在暗喜,那知目光一移,又見前面不遠出現一條勁裝身影,不禁大吃一 
    驚,但這時相距已近,無處可避,索性向那人奔去。 
     
      眨眼間,相距那人只有二丈之遠,忽聞那人輕嗑一聲道:「怎會是你?」 
     
      巴大亨聽出對方聲音十分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忽見對方回身疾奔,同時 
    出聲招呼道:「巴兄快跟我走。」 
     
      這一下,巴大亨聽出這人正是曾將自己送返高塔的莊少雄,不由意外驚喜道: 
    「原來是恩兄。」 
     
      莊少雄頭也不回,壓低聲音道:「巴兄怎會和這夥人遇上的?」 
     
      巴大亨道:「恩兄可知他們是黑鷹令主的手下人?」 
     
      莊少雄「嗯」了一聲道:「小弟一看他們個個幪面,即知他們的來歷,你快說 
    怎麼遇上他們的?」 
     
      巴大亨恨聲道:「他們要滅絕拂雲山莊,小弟恰在拂雲山莊作客。」 
     
      「啊,巴兄認識畢莊主麼?」 
     
      「畢莊主是家嚴至友。」 
     
      「哦。」莊少雄緘默了一下,忽然取出一方白巾將臉蒙起。 
     
      巴大亨怔了一怔,諾道:「恩兄要做什麼?」 
     
      莊少雄笑道:「黑鷹門下的人太多,最好是不讓他們看出本相。」 
     
      巴大亨忙道:「恩兄要和兇徒交手?」 
     
      莊少雄回頭笑道:「他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若不讓他們試得一點厲害,任 
    你走往天涯海角,他們仍會死追不放。」 
     
      巴大亨見對方只能與自己萍水相逢,竟肯熱心相助,大為感動,但想起自己父 
    親享有神劍手之譽,也只能將「神簫客」趕走,雲陽十傑則敵不過義字號兇徙,拂 
    雲莊主雖盛名久著,也祗能和義字號的兇徒打成平手。 
     
      莊少雄年紀和自己相差不多,縱令藝業精湧,雙拳也難敵四手,何況「愛」字 
    號的兇徒比「義」字號的更是高強,豈能讓他冒險出手?急道:「恩兄要知兇徒武 
    藝絕高,還是逃為上計。」 
     
      莊少雄笑說一聲:「不妨!」 
     
      「鏘」的一聲,寶劍出鞘,擰轉身軀,面對敵方,劍尖朝天上指,喝道:「你 
    們趕快回去!」 
     
      巴大亨見人家已停步拔劍,自己自不便再逃,愕然站在莊少雄左側,運勁雙臂 
    ,全神戒備。 
     
      領頭那白巾幪面人正是輕功最佳的愛六號,巴大亨一收腳步,他已經沖到相距 
    不足二丈之處。 
     
      他一見莊少雄仗劍卓立,似乎無限驚奇地「咦!」了一聲,收步喝道:「你是 
    什麼人?」 
     
      莊少雄朗聲喝道:「認劍不認人,你敢不服?」 
     
      愛四接踵趕到,也以詫異的聲音道:「這就奇了,閣下你拿的是什麼劍?」 
     
      莊少雄徐徐道:「上方劍斬惡人頭。」 
     
      愛六目光連閃,轉向剛趕到身側的白巾幪面人道:「愛三座主,今夜是你主持 
    ,你認為該怎麼辦?」 
     
      愛三先向莊少雄的劍尖瞧了一眼,忽然朗笑一聲道:「上方劍斬惡人頭,本座 
    主倒要先看看閣下配不配。」 
     
      莊少雄手腕一翻,寶劍橫腰,劍鋒向前,昂然道:「既是不服,就快上來試劍 
    。」 
     
      巴大亨急道:「恩兄且慢,事由小弟而起,還是讓小弟跟他們拼一陣好了。」 
     
      莊少雄笑道:「巴兄不必爭先,小弟若是打不過,再由兄台接替就是。」 
     
      愛三那雙兇睛連閃,凝注在莊少雄的劍身上,忽然轉向同伴喝道:「看在『上 
    方劍』的份上,今夜的事暫且作罷,鴻門宴裡自有公道,咱們走!」 
     
      說罷,一轉身軀,與同伴相率疾奔而去。 
     
      巴大亨料不到莊少雄三兩句話便將敵人嚇退,無限驚奇道:「恩兄認識這夥兇 
    徙麼?」 
     
      莊少雄笑道:「小弟怎會認識他們,他們怕的是這把削鐵如泥的上方劍。」 
     
      巴大亨不由得向他那支劍多看一眼,覺得劍身雖也瀲凝生輝,並不見得比拂雲 
    莊主的文陣刀更好,敵人尚未交鋒,怎就怕上一支寶劍? 
     
      想了一想,總覺這事十分離奇,但兇徒退走卻是事實,只好揖謝道:「今夜幸 
    濡恩兄解圍,請移駕拂雲山莊……」 
     
      莊少雄打斷他的話頭笑道:「小弟急於尋找舍妹,改日再見吧,不過有一語要 
    奉勸巴兄,拂雲山莊已是兇地,決不可再留。 
     
      畢莊主那柄文陣刀乃取禍之源,最好是深藏不用為妙,今夜小弟退敵的事也請
    勿向他人提及,更不可說出小弟賤名以免惹禍。」 
     
      巴大亨本已懷疑文陣刀是惹禍之物,再聽莊少雄這樣一說,更證實自己的推論 
    不錯,也未聞對方是如何猜想出來,點點頭道:「小弟自當守口如瓶,不致累及恩 
    兄受禍,但是令妹究竟走向何方,可查到一點消息?」 
     
      莊少雄輕輕歎息道:「小弟尋找了大半個月,竟是消息全無。」 
     
      「狗屁!我就在這裡。」嬌叱聲中,一道線影由數丈外一座山石後忽然出現。 
     
      莊少雄大喜道:「妹妹,你什麼時候來的?」 
     
      莊幼雄不予答理,姍姍走到近前,一眼認出巴大亨,立即泠哼一聲道:「你想 
    死還是想活?」 
     
      巴大亨一怔,拱手一揖,陪笑道:「小可並未得罪姑娘。」 
     
      莊幼雄逼上一步,冷冷道:「那叫卿卿的賤婢得罪了我,妻債夫還,你先該死 
    。」 
     
      莊少雄急道:「妹妹你怎好這樣責備巴兄。」 
     
      「哼!」莊幼雄繃緊粉臉道:「一定是你替這酸丁解了穴道,害得我那天回樹 
    找不到人!」 
     
      莊少雄失笑道:「你難道要巴兄餓死在那樹上不成?」 
     
      「餓死活該!」莊幼雄叱道:「我的事根本不用你管。」跟著就玉指一駢,疾 
    向巴大亨點到。 
     
      無如巴大亨如今已經練成兩種武學,已非吳下阿蒙,又因莊幼推說過「妻債夫 
    還」的話,他早已防著這位厭惡男人的「恰查某」會突然出手,因此一見她眉梢一 
    動,立即橫飄三尺,閃過她的指勁。 
     
      莊幼雄一指落空,不覺失聲道:「這酸丁居然練成了武藝。」 
     
      莊少雄笑道:「妹妹別丟臉了,巴兄若未練成武藝,他又怎能逃得脫愛六座主 
    的窮追。」 
     
      巴大亨暗叫奇怪,方才雙方並沒有通過姓名,莊少雄怎麼知道追趕的兇徙裡面 
    有個愛六座主? 
     
      但還是沒來得及詢問,莊幼雄已又哼了一聲道:「好,我倒要試試酸丁有了什 
    麼氣候?」話聲一落,掌影片片飛起,疾向巴大亨湧到。 
     
      「咦——」巴大亨一看對方起手的招式,竟然和自己所學的掌法有幾分相同, 
    不禁大感奇怪。 
     
      他不願與一個少女計較,加上對方又是恩兄莊少雄的妹妹,更是不便得罪,只 
    好以輕巧的身法閃避,邊聲叫道:「請姑娘不要相逼,我們是自己人。」 
     
      「胡說!誰是你自己人?」莊幼雄本恨男子,聽他叫出「自己人」,以為意存 
    輕薄,玉掌翻飛,幻出一屏晶瑩如玉的掌影,排山倒海向前湧捲。 
     
      這樣一來,巴大亨更發現她那掌法與自己所練的同是一條路子,急道:「小可 
    決不敢冒犯姑娘,請恩兄快請令妹停手。」 
     
      「他敢!」莊幼雄一聲嬌叱,掌勢更加緊密,每一掌都罩向巴大亨的要害。
    
      莊少雄似被巴大亨施展的輕靈奇妙身法而吸引了全付精神,也許真的怕了自己
    的妹妹,竟是睜大眼睛,一語不發。 
     
      巴大亨暗暗叫苦,倒躍一步,退出丈餘,拱手笑道:「小可也使出一套掌法, 
    請姑娘過目,如何?」 
     
      莊幼雄不容分說,追上去又是一連幾掌。 
     
      然而,巴大亨已打定主意,要使出自己學來的那套掌法以探究彼此武學的淵源 
    ,未待對方掌勁壓到,急又退出四五丈,跟著便提出架式,並連發幾掌。 
     
      莊幼雄睹情之下,先是一怔隨即嬌叱一聲:「哥哥,你敢將本門的氣功掌教給 
    酸丁,咱們找娘評理去。」 
     
      一轉身子,衝到莊少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就走。 
     
      巴大亨急叫道:「哇操!姑娘留步,小可的掌法決非令兄所傳。」 
     
      「廢話!」莊幼雄邊走邊罵道:「我哥哥替你解了穴道,要不是他傳了你掌法 
    ,你怎會喊他恩兄。」 
     
      莊少雄不悅道:「妹妹怎能如此武斷,硬說我將獨門武學傳給巴兄?」 
     
      莊幼雄泠哼道:「不是你傳的,難道還會是我麼?」 
     
      莊少雄笑起來道:「怎麼不是你?巴兄聰敏過人,正是模仿你所使的招式之後 
    再原樣奉還。」 
     
      莊幼雄氣得停了腳步,同身喝道:「酸丁,你說到底向誰學得這種掌法?」 
     
      巴大亨含笑道:「哇操!既非令兄私傳,也非偷學姑娘的,我這套掌法,實在 
    是一位女友所傳授的。」 
     
      莊幼推向她哥哥瞪了一眼,冷笑道:「我說男人沒一個好人,這話說對了吧, 
    這酸丁自有嬌妻,還要另結什麼女友,說不定他那女友就是你那位桂妹。」 
     
      莊少雄怒道:「你簡直越說越不像話了!」 
     
      「怎麼——」莊幼雄不服道:「說不得你那位桂妹是不是?我倒偏要找她問問 
    ,是不是你私傳武學給她,她又轉授了這個酸丁。」 
     
      說罷,猛一跺腳,向南奔去。 
     
      「妹妹,妹妹!」莊少雄急得連聲呼喚,隨後追去。 
     
      巴大亨茫然癡立,待莊氏兄妹走得不見了影子,這才長吁一聲,奔回拂雲莊主 
    棲身的大槐樹,將經過詳盡告知。 
     
      拂雲莊主無限驚訝道:「照賢侄這樣說來,那姓莊的少年莫非是與黑鷹令有極 
    深的淵源!」 
     
      巴大亨心頭一震,暗忖那群兇徒似乎並非見劍而退,而是因莊少雄說了什麼「 
    上方劍新惡人相人頭」的話才退走的。 
     
      可是若像那樣一位謙沖和氣的少年與兇徒同黨,怎能相信?沉吟道:「小侄當 
    時也覺十分唐突,但莊少雄確確實實是個好人,此事卻又令人費解。」 
     
      拂雲莊主道:「我並非說他不是好人,也許其中另有緣故,至於賢侄所學的掌 
    法,決不是蔣瑞生的武學,也不眇麻姑的武學,你想想看,另外結識過姓莊的人沒 
    有?」 
     
      「無愁居士就是姓莊。」話一出口,猛然一怔,道:「難道莊氏兄妹就是無愁 
    居士的後人?」 
     
      拂雲莊主頷首道:「這很有道理了,你曾說無愁居士的兒子因父娶妾而走出二 
    十年,當然已可成家立業,莊幼雄憎恨男子,連女子也憎恨在內,說不定她已知道 
    她祖父當年的事,才有這種過激的性格。」 
     
      巴大亨心頭微凜,道:「難道莊競雄憎恨他父親,竟因此投靠了黑鷹令主?」 
     
      「這很難說。」拂雲莊主歎息道:「一個人在氣憤之時,行為難免過於偏激, 
    倘若他真已投靠於黑鷹令主,你只有將無愁居士的武學練得更加精純,才有希望使 
    他回念親情,脫離苦海了。」 
     
      巴大亨沉吟良久道:「如果莊競雄甘心從惡,未必就肯回頭,奇怪的是雙龍玉 
    令竟會在無愁居士身上,莫非他就是當年的雙龍令主?」 
     
      拂雲莊主道:「這卻不然,雙龍令主若果在世,該是八九十歲的人了,無愁居 
    士年紀與我等差不多少,決不可能是雙龍令主。」 
     
      巴大亨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猛然記起軟骨秀才曾經唆使翟小仙盜取無愁居士 
    的造化圖,自己父親留詩的最後一句也提到造化圖,可見造化圖是一個重要關鍵, 
    忙道:「伯伯可知道造化圖的故事?」 
     
      拂雲莊主道:「說起那幀造化圖,不但我知道,武林人物幾乎全都知道,據說 
    五五十年前出現了一位玉樓巧婦。 
     
      此人就是高唐院的創始人,不但生具慧心慧眼,而且武藝也臻於化境,祗因高
    唐院原是武林豪雄,文人雅士趨營之地,所以玉樓巧婦得以聞知許許多多秘事。她
    將這些秘事編成為造化圖,一共只有三千七百一十七個圖,但縱橫可讀,斜隅成文
    ,隨便由那一個字起請都可以讀得通,而意義又深奧無比,當時就無人能解,後來
    那幀造化圖就落在一位文士手中。」 
     
      巴大亨笑道:「那文士一定是位飽學之士吧?」 
     
      拂雲莊主搖搖頭道:「飽學不飽學,倒沒人知道,但那文士得到造化圖幾年之 
    後,江湖上就哄傳有個什麼象牙之塔。」 
     
      「象牙之塔又怎樣呢?」 
     
      「誰也沒見過象牙之塔,有人只說那是小孩子掛在頭上的鎮邪物,又有人說是 
    以象牙建成的塔,雖然都是揣測之辭,卻說來有聲有色,還說什麼必需武林五寶才 
    可以攻進象牙塔,取得前輩奇人留下的三寶。」 
     
      「何謂五寶、三寶?」 
     
      「武林五寶就是你家的照膽劍,我的文陣刀,眇麻姑的麻姑爪,陸三元的地皮 
    鏟和一枝不知落在誰手的量才玉尺,至於前輩奇人留下的三寶是一粒燃燈古佛的舍 
    利子,一部龍樹菩薩的密宗武學和三粒長生不老丹。」 
     
      「這就難怪了。」巴大亨大悟道:「敢情黑鷹令主是欲圖盡獲這五種寶刃,好 
    攻入象牙之塔……」 
     
      說到這裡,忽然一頓,蹙眉道:「莊少雄若是黑鷹令主的人,他難道肯放過伯 
    伯這柄文陣刀?」 
     
      拂雲莊主苦笑道:「伯伯可能是托了賢侄的福,才逢兇化吉。」 
     
      巴大亨仍難相信莊少雄是黑鷹令主的手下人,卻又沒有更好的反證,沉吟道: 
    「麻姑爪不知被何人奪去,奸徒未能奪得伯伯的文陣刀,也未能唬去爹爹的照膽劍 
    ,量才玉尺不知落在何方,再下去黑鷹令也許是指向陸三元的莊上,伯伯認為對不 
    對?」 
     
      拂雲莊主目泛奇光,喟然歎道:「這事大有可能,陸三元就住在鼠滿丘,此人 
    無害無惡,非正非邪,我等該去告訴他預先準備一下。」 
     
      巴大亨點頭道:「應該去的,只是任叔叔負傷不便,伯伯該衛護他到往安全的 
    地方養傷,不如指示路徑,由小使單獨前往比較妥當。」 
     
      提起任進方,拂雲莊主不禁笑了起來,自己暗中罵了一聲「糊塗」,立刻拂開 
    任進方的穴道。 
     
      任進方到了這時才哼得出聲,氣呼呼道:「你這糊塗蟲,幾乎要把我悶死了。」 
     
      拂雲莊主失笑道:「我以為老弟已經熟睡,誰知你竟醒著。」 
     
      任進方沒好氣道:「在這種鬼地方,我能睡得著麼?巴賢侄不必替我這不成材 
    的叔叔擔心,這點兒傷勢困不住我,我還可以走得動。 
     
      咱們等到天亮後就一道去鼠滿丘,鼠滿丘是武林中著名的七絕兇地,陸三元不
    認得你,別陷在他那棺材穴裡吃了大虧。」 
     
      巴大亨詫道:「棺材穴?這話怎說?」 
     
      任進方笑這:「鼠滿丘是陸三元的師祖特意經營的紐地,地道縱橫交錯,人一 
    陷進地道就成了瞎眼老鼠,很不容易走得出來。」 
     
      巴大亨「哦」了一聲道:「難怪他那弟子——侯芷學會發墓的本事,能夠由蔣
    百萬的秘室內掘牆而遁。」 
     
      「對了,賢侄你真聰明。」 
     
      任進方讚歎道:「可惜叔叔十兄弟找了半輩子,就找不到一個聰明的孩子,好 
    將各人一身武學傳承下去。」 
     
      拂雲莊主虎目忽然泛起淚光,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任進方微微一怔道:「老哥又觸發什麼心事了?」 
     
      拂雲莊主黯然搖首道:「假你我這樣胡闖了一輩子,今日落得這樣下場,縱能 
    找到一二個傳人,又能起什麼作用?」 
     
      任進方斷然道:「不,倘能找到家巴老侄這樣的人,便不但能盡學精粹,並可 
    發揚光大,雲陽十傑每人有一套絕技,如若融會貫通在一人身上,一樣大有作為!」 
     
      巴大亨點點頭道:「任叔說的有理。」 
     
      任進方忽然坐了起來,一個翻身,竟向巴大亨拜倒。 
     
      巴大亨吃了一驚,急伸手攙扶,叫道:「任叔為何如何?」 
     
      任進方淚流滿面,嘶聲道:「為了報仇雪恨,不成材的叔叔有個不情之請,必 
    須賢侄勉允予為其難,叔叔方能說出原委。」 
     
      巴大亨見對方那惶急之情,也就猜中幾分,愴然道:「小侄已明白任叔之意, 
    只恐資質愚魯,有負叔叔盛情。」 
     
      任進方仍然屈膝跪著,急促地道:「賢侄天縱聰明,正可光大十傑武技,愚叔 
    不敢稱師,只望賢侄答應下來,便可將十傑武學精粹擇要傳授。」 
     
      拂雲莊主笑道:「那有人家你這樣強人習藝的?不過,雲陽十傑從未收徒,巴 
    賢侄雖有家傳武學,難再拜師,只要你能傳藝,不傳宗,巴賢侄倒可考慮一下。」 
     
      任進方接著道:「小弟豈敢企為人師,只求巴賢侄肯學十傑的武藝,於殺絕黑 
    鷹兇徙之時,替十傑略顯威風,於願已足。」 
     
      巴大亨暗忖這老人確也可憐,雲陽十傑死了九個,剩下他一個還少了一條左臂 
    ,難怪他如此悲憤,急找傳人,自己反正要找黑鷹令主報家仇,雪父恨,何妨接受 
    好意,以慰此老一片苦心? 
     
      心念及此,也就在板床上深深一拜道:「小侄敬謝成全。」 
     
      任進方喜極,也答了一拜,一伸獨臂,抓緊巴大亨的手腕,虎目閃著淚光,慨 
    然道:「愚叔委屈你了,為了不讓絕技絕傳,只好如此,尚請賢侄見諒。」 
     
      巴大亨由於受了對方赤誠感動,禁不住熱淚盈眸道:「小侄只怕練不成功,白 
    費叔叔心血。」 
     
      「一定成功。」任進方斷然道:「雲陽十傑每人僅有一種得意絕藝,餘下的皆 
    不足道,愚叔明天就將各人的心訣教給你練。」 
     
      拂雲莊主雖知老友那十種絕藝不過是:邱思遠的軟鞭,高傳統的鋼環,鄭壯為 
    的飛抓,皮書臣的鐵筆,龍相的套索,雷國通的練子槍,藍田玉的鐵扇,溫天烈的 
    陰喝指,華白倫的琵琶針和任進方的連環飛刀,並沒有多大了不起的。 
     
      但因任進方孤諂可感,寄望在巴大亨身上發揚光大,也著實從旁贊助,不覺天 
    色微明,這才一同下樹,檢視敵人留下來的屍首。 
     
      哪知一揭起那些屍體的面幕,三人都禁不住一怔,原來面幕後的臉孔竟足刀疤 
    縱橫,醜惡難看之極,根本就無法認出廬山真面。 
     
      巴大亨驚奇道:「這些傷痕好像是故意造成的,要不然,怎會每一個人的面孔 
    都這樣難看。」 
     
      拂雲莊主慨歎道:「賢侄說的不差,可見黑鷹令主在網羅得這些高手之後,惟 
    恐彼人認出原來面目,竟使他們個個毀容,其陰陳毒辣,無以復加!」 
     
      巴大亨做夢也想不到武林中竟有這樣殘酷的魔君,切齒恨聲道:「這種兇魔何 
    得稱為令主,黑鷹魔君將來不知如何死法,但他能令人毀容,總不至叫人把身上的 
    特徵也一併毀去吧?」 
     
      拂雲莊主怔了一下,觸動靈機,急忙揭開那疑為李之本的前襟一看,不禁驚呼 
    一聲:「怎會是他?」 
     
      任進方急道:「是誰?」 
     
      「老蜈蚣諸葛天行。」拂雲莊主滿面驚疑,接著又道:「這不會錯的,他肚皮 
    上這一道粗毛,由心口直達臍下,奇怪的是幾年前聽說他已物故,怎會投身在黑鷹 
    魔君門下,而和我為敵?」 
     
      任進方奇道:「諸葛天行不是和老哥有點交情麼?」 
     
      「就因有過交情才令人費解。」拂雲莊主想不出所以然,只是搖頭歎息。 
     
      巴大亨措眉苦思,暗忖趙卿卿在塔上戴的用那付面具就有這些臉孔這麼難看, 
    據說是那傳自己輕功的褐衣老人所贈,若能找到那褐衣老人,也許能問出一點眉目 
    。但黑鷹魔君有什麼力量促令這些高手毀容,並死心效命而與自己舊友為敵? 
     
      想了半晌,忽有所得,忙道:「伯伯曾說武林人物善於喬裝,又可服藥物使聲 
    言暗啞,不知有無能使心智改變的藥物?」 
     
      「哦——」拂雲莊主沉吟道:「改變心智的藥物?這倒不曾聽視過,但確有幾
    種藥物能令人發瘋,忘了本來。」 
     
      巴大亨目光大亮,同時也毛骨悚然,叫道:「這就是了,如果黑鷹魔君先以滅 
    門紙令侵襲武林中某些宗派,設法擒下一些高手,再使他們服下發瘋的藥物,驅使 
    他們與未歸附的武林人物為敵,豈非輕而易舉?」 
     
      拂雲莊主臉色慘變,顫聲道:「賢侄這話大有道理,否則他那來這麼多高手?」 
     
      任進方也驚得老臉變色,急促地道:「小弟此時真替嫂夫人和侄女等人耽心, 
    別被惡魔擒去,強迫服下瘋藥,回頭與老哥為敵,那就糟了。」 
     
      拂雲莊主聽得心膽俱寒,急道:「我們快安葬好幾位兄弟的義骨之後,立刻趕 
    去看看。巴大亨也覺得任進方之言並非過慮,急和二老分別尋來「雲陽九傑」的殘 
    骸下葬,跟隨拂雲莊主趕到遠離二三十里亂山中一座石壁前面。 
     
      竟發現石壁上也刻有「此地於今不可居」的那首七律詩,不禁一怔道:「原來 
    家嚴也曾到過此地,不知他老人家是先來這裡,還是先到拂雲山莊。」 
     
      拂雲莊主惶急地敲打石壁,沒人答應,只得搬開塞在石壁根下的兩塊巨石,現 
    出一個方廣三尺的穴口,穴內湧出一股血腥氣息,急匐匍進去一看,原來那廣潤十 
    幾丈的洞裡竟躺著十幾具幪面黑衣人的屍體。 
     
      這才深深吁了一口氣道:「你爹真是奇人,伯伯又蒙受他一次大德,可惜不知 
    他把我一家人救往那裡去了!」 
     
      巴大亨發覺自己父親神出鬼沒,不禁大感快慰,替自己父親遜謝幾句,隨與二
    老退出穴外,剛退出洞穴,忽忽聞遠處有人嬌呼一聲:「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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