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造物弄人銅罐雄】
天很黑,風也很大。
昏黃的燈火在搖晃。
二名穿夜行衣的大漢,整裝待發,他們正站立在一個人的面前,聽最後的訓示。
「無論如何,你們一定要將那人殺死,若有人阻擋,一律格殺勿論,公差也不
可以放過。」
「是,老闆!」
兩名殺手應了一聲,倒退幾步,消失在大宅的屋頂之上。
此二人心裡都明白,他們要殺的人是誰?也知道那人就囚在牢裡。
雖然暗殺任務不容易,然而,這兩個殺手全是一流高手,他們有自信完成這項
使命。
當然,做殺手的怎麼可以沒有信心呢?
何況這位「頭家」的身份特殊,付給他們的代價也非常高。
除此之外,就是那位頭家,對他們作出的保證。
這種「保證」,包括了一切責任與後果,甚至殺了公差,也可以保證他們沒有
事。
哇操,來頭不小。
這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他要殺死一個關在牢裡的人?
二名殺手都沒有去追問,這是他們職業上應有的沉默。
「叩!叩!叩!」
縣衙後面的獄中,警衛森嚴。
公差在外面來連巡邏,獄卒則在裡面把守,任何人要闖進這裡,比登天還難。
然而就在公差,剛剛經過的地方,出現了一條人影。
那人影只一閃,眨眼就不見了。
他的行動快得讓公差們,以為是眼花了。
那人穿堂入室,瀟灑地避過了巡邏的公差,以及各處的守衛。
目的地終於到達了。
那是重狂的囚室。
囚室內外有守衛,而且不只一個,總共是四個。
雖然時值深夜,他們都不敢偷睡。
四個人心裡同樣清楚,他們現在所看守的犯人的重要性,若是偷睡的話,屆時
可能睡掉腦袋也不一定。
反而牢裡的犯人,早已呼呼大睡。
那犯人年僅二十六、七歲。
他叫「王雄」,外號「銅罐雄」,江湖上小有名氣,武功也不賴,可惜此時此
地,已是小鳥飛進袖筒中,有力無處用了。
他是個重要犯人,罪名是殺人。
他殺的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一名朝廷裡的大官。
他只是暫時被囚禁在這裡,等待朝廷進一步的指示。
據說,朝廷裡正派人南下,對他展開嚴密偵訊。
因為有關方面,懷疑此事非出於自願,可能有後台頭家,所以要撤查此事。
他仍在夢中。
只怕他連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要到牢裡刺殺他。
他睡得很甜,因為,他沒有必要擔心他的安全,最少他認為這兒比外面還安全。
如果他知道太多,一定無法入睡。
「鏘!」
忽然,他被一種金屬掉地之聲驚醒。
憑他的經驗,那是一柄刀。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刀劍格外敏感,以前他可以用那些利器去殺人,現在卻擔
心被殺了。
殺人者死。
他真擔心有一日被砍頭,所以對刀特別敏感。
於是,他像惡夢一樣,驚醒了。
他揉揉惺公睡眼,彷彿見到一個人闖了進來,頭腦立刻變得清醒過來。
他肯定那個人不是獄卒,也非公差。
那人身手俐落,連續擊倒了兩名獄卒。
隨後,急忙衝至牢門前,輕巧地將鐵鎖開啟,扣住銅罐雄雙足的鐵練,「卜喳
!」一聲,鐵練斷了。
快逃吧!有人要來刺殺你!」
銅罐雄一邊跟他闖出去,一邊問道:「朋友,貴姓?」
那人不在乎地說道:「哇操,逃命還有時間嚕嗦,二名殺手就快……」
話猶未盡,那邊已傳來人聲,和兵器交加之聲。
「他們來得真快,快跟著我走,走慢了我可不管你喲!」
銅罐雄依言緊隨其後。
他雖然不知此人是誰,最少也知道他是來救自己的,單是這點就值得信賴了。
黑夜的郊區,沒有月色,甚至連星光也沒有,只有蟲聲嘰嘰。
兩個人影,彷彿原野上奔馳中的梅花鹿,可能比鹿跑得更快。
「朋友,你要帶我到那裡?」
問話的是剛被救出來的銅罐雄。
答話的自然是救他出來的人:「我想我應該讓你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
「在我未讓你明白那件事之前,你應該先讓我明白一件事。」
「你說!」
「誰主使你刺殺巡按御史『吳正宇』的?」
銅罐雄險些停下腳步,他吶吶的反問道:「朋友,你到底是誰?」
「傻子。」那人笑道:「就叫我傻子好了。」
「別開玩笑,你是受誰主使的?」
「至今為止,還沒有人可以主使我。」
「但你救我,顯然也有目的。」銅罐雄道:「因為,你從來沒欠過我。」
「我的目的本來只是救你,但現在卻想知道,你為何要殺死巡按御史?」
「這也算是交換條件之一?」
那人威脅地說道:「哇操,嘴巴是你的,說不說隨你便。但你最好能夠動動腦
,為什麼在牢裡有人要殺你?
「你殺死朝廷官員,遲早都是死,但仍然有人嫌你死得太慢,這道理可鮮啦!」
銅罐雄聽了,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說道:「我仍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人家叫我傻子,我也覺得自己夠傻,想不到你比我更甚,簡直就是個白癡。」
「你的意思可是,有人擔心我說出,幕後主使我的人是誰?」
「不錯,總算開竅了!」
「我銅罐雄在江湖上混,又不是混假的;受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怎會那樣不
顧道義呢?」
「哇操,看來我是瞎子點燈,白費囉!」
「你說什麼?」
「我花了整晚工夫,只能為你在閻羅王那裡,續命幾個時辰,好像有點不值!」
「你安啦!」銅罐雄道:「只要離開牢獄,便沒有人能夠殺我了。」
「問題是你不相信我的話,遲早總會送上門去,被他們殺死……」
自稱「傻子」的人說到這裡,突然又頓住了!
銅罐雄從他的語氣中,察覺到事有蹊蹺,立刻摸摸背上插著的刀。
刀是他逃離獄中時,順手牽羊拿來的,那是獄卒的刀。
然而救他出來的傻子,卻沒有任何兵器。
傻子怔了下,又說道:「我看你也無須自個送上門去!」
「他奶奶的熊,是不是他們已經追上來了?」
銅罐雄功力還不到那個地步,所以,他沒有聽到一些對方的動靜。
「我會盡力阻止他們,你可以趁機逃命;剛才那一番忠告,算是我送給你的見
面禮,珍惜你的生命吧!白癡。」
那「傻子」突然站住了腳,回轉身來,有如泰山屹立不動。
「他奶奶的熊!」
銅罐雄十分驚奇,他很想知道那「傻子」是誰?
但對方卻「施恩莫望報」,連姓名也不能讓他知道,這倒是什麼意思?
銅罐雄也無暇追問,他拚命老地往前狂奔。
大道上,有兩條人影疾馳而來。
儘管星月無光,人影仍然依稀可辨。
那「傻子」呆立道中,顯然是存心,跟這兩個人過不去。
「你是誰?」其中一人問道。
「我是你老祖宗!」
「傻子」突然冒出這句話,緊跟著朝他們狂衝過去。
兩名殺手不禁吃了一驚!
隨即紛紛撥劍,可惜那人影,轉眼之間就消失於道旁樹林中。
二名殺手有如見鬼似的,呆了一陣。
「快追!」
「小心,不要上當,裡面可能有埋伏!」
「他媽的,管不了那麼多了,銅罐雄可能還逃不遠呢!」
於是二名殺手,提劍直奔向前。
銅罐雄有如驚弓之鳥。
他一直往前狂奔,一刻也不敢停留。
「他奶奶的熊,我銅罐熊跟你們有什麼仇恨,為什麼要追殺我,我操你媽個蛋
……不對,女人那來個蛋……操你老子的卵葩總可以……奶奶的熊,真倒霉。」
此刻,他一面狂奔,一面還不忘破口大罵。
後面有人追來,這二人肯定對他不利。
「奶奶的熊,如果自己是孫悟空,會七十二變不知有多贊……啊,肚子怎地餓
了……媽的,王八烏龜蛋,什麼狗屁牢獄,把你老子關得兩腳發軟……不要讓你老
子逮到機會……」
這時,他已聽到後面有人追來。
銅罐雄正想躲起來,怎知那二人已衝到了跟前,將他圍住!
他在黑暗中問道:「我操你老子的卵葩,三更半夜把我圍住幹什麼?」
「少放臭屁,你可是銅罐雄?」其中一人問道。
「不是!你們找錯人了!」銅罐雄道:「我姓曹,正在趕路。」
二人半信半疑。
銅罐雄暗中提防,不敢冒然動手。
二人聚廳一起,耳語一番,然後裝作沒事往前走!
哇操!
看來他們已相信銅罐雄的謊言,所以撇下不再理會他。
「奶奶的熊!」
銅罐雄悄悄吁了一口氣,乘機尾隨其後,不敢越過他們。
二名殺手走得不快,最少也不像剛才那麼快。
銅罐雄不敢走得太近,也不敢停步,只怕引起對方的疑心。
他恨不得前面,快些出現一條岔路,那麼二名殺手走向東,他就走向西,只有
這樣才可以順理成章的避開他們。
前面不遠之處,果然出現了一條岔路。
二名殺手已到了岔路口,銅罐雄正在忖測,他們走那一條路,他們卻停在岔路
口等待。
「奶奶的熊,站著不動拉屎呀!」
銅罐雄暗罵一聲,他不能停下來,也不敢多說話,他擔心自己會說錯話。
唯一的方法只有繼續走,無論走上那一條路都好。
忽然有人叫住他:「站住!」
銅罐雄驚愕一下,遂問道:「什麼事?」
稍胖一人問道:「你要趕路嗎?」
「是的。」銅罐雄反問他道:「有什麼事?」
「我想知道你要到那裡去?」那人問。
「竹江鎮。」銅罐雄順口回答。
他只知道竹江鎮就在附近,卻不知道應該走那條路才對。
豈料,對方卻是一陣冷笑,道:「好一個銅罐雄,你終於露出馬腳了!」
「奶奶的熊,你們搞錯了,我不是什麼銅罐雄。」
銅罐雄明白眼前的形勢,以一對二,在平時就像家常便飯,不算什麼。
但現在就不行。
別說以一對二,便是一對一,只怕銅罐雄還是無能為力。
牢獄,不但令人失去了自己,還可以令一個人,意志變得懦弱,身體的機能退
化。
武功是須要不斷磨練的,銅罐雄的身手儘管不錯,但經過一段時間囚禁之後,
也開始變得軟弱。
銅罐雄面對兩個強敵,不但失去了勇氣,也失掉了信心。
對方立刻對他展開了攻勢。
銅罐雄即使是白癡,也明白對方所謂「露出馬腳」是什麼意思。
他心裡也明白,竹江鎮一定不是由這一條路走,所以對方才有此一說。
到這裡,銅罐雄只好硬著頭皮應付。
但是,形勢對他非常不利,卻是顯而易見。
二劍輪流進攻,單刀處於下風,眼看銅罐雄就要死於亂劍之下。
驀地,大道之上,又多了一個人影。
哇塞!
此人不但來得突然,身手之敏捷,更加令人驚奇不已!
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處閃出,只見他手上,舉著一棵小樹,「沙沙」幾聲,一棵
小樹變成了光禿禿的樹幹。
而二名殺手先後被擊倒,銅罐雄乘混亂中蹺頭。
竹家寨在一處小山丘上。
竹家寨自然是屬於,姓「竹」那家人的。
竹家寨距離竹江鎮不遠,只有幾里路,它是不可以隨便給人闖入,否則一定會
有麻煩的。
附近村民,有時非取道經此不可,也得遠遠繞道而行。
他們不想惹麻煩!
竹家寨寨主「竹高精」,有財亦有勢,沒有人敢來惹他,即使是地方官也一樣。
寨外四周,不分晝夜,經常都有人經過。
「叩叩叩叩叩!」
五更天時分,寨外突然來了兩條人影。
很快就有人追上去,但這些人沒有阻止他們進寨,因為那兩個人都受傷了。
寨主竹高精還沒有睡,他正在焦慮地踱步。
這時,他聞訊走到大廳,見狀十分生氣,罵道:「你們跟飯桶有什麼兩樣!」
稍胖的漢子,回答道:「頭家,並非我們沒路用,只是此事說來話長。當我們
去到衙門時,銅罐雄已越嶺而去了!」
「什麼?」竹高精不大相信地道:「他逃獄?簡直是天方夜譚嘛!」
「不是天方夜譚……」
二名殺手於是七嘴八舌的,說出了經過。
唯一修改的,就是掩飾了他們二人的低能,與技不如人。
「嗯!他顯然是有人協助。」竹高精道。
「是的,可能有人蓄意劫獄。」
竹高精臉色一沉,說道:「混蛋,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
二名大漢你眼望我眼,不敢吭聲。
這二名殺手之中,年紀較大胖的,叫「馬山」。另一個叫「楊七」。
他們都身受輕傷,所以,無法把遇襲的一段事實抹煞。
「我臨出發之前,才知道此行的任務。」楊七道:「所以決不會是我走漏風聲
。」
「除了我們二人之外,頭家還有沒有對別人提過?」馬山反問竹高精。
「沒有。」竹高精斬釘截鐵的說道:「絕對沒有!」
楊七道:「會不會是事有湊巧嚴竹高精喃喃地道:「希望只是個巧合,否則,
誰出賣了我,都不得好死!」
馬山拍馬屁道:「我們一向效忠頭家,頭家是我們的金飯碗,又怎麼會出賣你
?老實說,我擔心寨內有奸細。」
楊七忽然手掌一拍,叫道:「啊,我想起一個人了。」
竹高精瞪著他,說道:「誰?」
「羅漢腳。」楊七道:「那個吊郎當的家人,我一直很懷疑他!」
「嗯!」
竹高精自然也明白,馬山心裡仍懷著仇恨。
事情發生在不久之前,忽然有一天,羅漢腳奚帥求見頭家,但為人所拒,結果
阻止他進入的人,被打得七顛八倒。
當然,其中包括了馬山在內。
竹高精終於接見奚帥,才知道他來的目的,無非是想投靠竹家寨。
馬山繼續道:「我記起那傢伙了,他不喜歡用兵器,我們遇上的那人也是一樣
。」
他的話獲得楊七的證實!
如此一來,竹高精也不得不懷疑了。
於是,他們立刻衝到後面一間房。
那是奚帥睡覺的地方。
「叩叩叩!」
竹高精親自敲門;但裡面沒有反應。
馬山得意道:「就是他,他一定不在房裡。」
竹高精很不耐煩地敲門。
「呵——啊!」
房內有人在伸著懶腰,打著呵欠!
那人拖著沉重的腳步,一邊走向門,一邊問道:「誰?三更半夜正好睡覺,敲
什麼門嗎,真夭壽!」
竹高精看見開了門之後的奚帥,睡意正濃,滿臉充滿了莫名的神色!
奚帥揉著眼睛問道:「哇操,火燒屁股啦!敲門敲這麼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嗎?呵——真想睡!」
竹高精想想也覺得過份,抱歉地說道:「我們正懷疑有刺客偷了進來,真不好
意思,吵醒你了!」
馬山見到奚帥這副樣子,真不知好氣還是好笑。
奚帥問道:「還有沒有事?」
竹高精笑道:「沒事,沒事,你再睡吧!」
他連連道歉,因為,他無法相信一個睡眼惺忪的人,又能夠到外面去做這許多
的事情?
馬山非常嫉妒,竹高精對他的態度,忍不住諷刺道:「像你這種人,怎配得上
在這裡混?有刺客摸了進來,你還睡得像條豬,請問這如何保護寨主?」
「晚上本來就是要來睡覺的,你以為我是夜貓子嗎?」奚帥又打了一個呵欠,
道:「除非那刺客真的摸了進來,到時我自然會醒過來。」
馬山仍然語帶譏諷地道:「你講得真動聽啊!剛才我們這麼吵吵鬧鬧,你還如
此沉睡,萬一真的來了刺客,你又怎會醒過來?」
「你們這麼吵,死人也被吵醒了,又怎麼會是刺客嗎?所以我才懶得去理。」
奚帥這副懶洋洋的神氣,氣得馬山咬牙切齒,又礙於在頭家面前,只好忍了下
來!
馬山不服氣地道:「如果我們是刺客,只怕你早就完蛋了!」
奚帥嬉皮笑臉道:「哇操,那你不妨試試看,但後果我不負責。老實告訴你,
我這隻耳朵,專門聽一些鬼鬼崇崇的聲音,大大方方的人,我一向懶得理。」
奚帥這一番話,似乎別有用心,聽得馬山等人,很不爽。
馬山想再說什麼,但被竹高精遣回房間睡覺去。
奚帥感到又驚又奇!
竹高精一邊代奚帥關上房門,一邊說道。
「不好意思!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反正你已經醒了,阻你片刻,相信你不會
臭罵我吧!」
奚帥戰戰兢兢地說道:「你可是怪我失職?」
竹高精輕輕一笑,道:「絕對不是,閣下武功高強,我早已看在眼中。俗語說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可明白這話意思?」
「頭家可是有什麼差事吩咐?」
「我要你追殺一個人。」
「誰?」
「一個逃犯。」
「由官府逃出來的犯人?」
「正是。」竹高精道:「他是今晚剛逃脫的,官府明日即將張貼緝拿令,屆時
亦會有犯人的繪像畫出來。」
「他是誰?」
「他叫銅罐雄!」竹高精道:「我們必須搶在官差之前,將他殺死,絕對不能
讓官差抓到他。」
奚帥有點莫名其妙地問道:「我不懂,抓到犯人不是要送歸官府,為什麼一定
要他死呢?」
竹高精臉露不悅之色,道:「我這裡的規矩,就是不准過問太多;關於這點,
我好像記得向你聲明過了。」
「是的,對不起。」奚帥又問道:「我幾時出發?」
「越快越好。」
「那麼,天亮之後我就去!」
「我這裡有個賞格,凡是能及時殺掉銅罐雄的人,可是黃金五百兩。你是個聰
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你所謂的『及時』,就是要在官差未抓到銅罐雄之前,是嗎?」
竹高精點點頭,說道:「我喜歡聰明的人。」
語罷,向奚帥道過晚安之後,也離開了。
奚帥再次關上房門,心中暗笑道:「乞丐婆真他媽的有一套,冒充我來,竟能
讓馬山這傢伙誤以為是我,嘻嘻,真絕!」
他真「哈哈」大笑三聲。
但奚帥沒有,他只能躲在被窩裡偷笑。
當天夜晚,所有在竹家寨的保鏢,都接到了一個密令。
那就是誰在官差之前,先殺死銅罐雄,可得五百兩的賞格。
楊七和另一同伴「武大苟」,就跑去約馬山。
豈料,當楊七摸黑到他房裡,房內空空沒人。
楊七訝異道:「他獨自去了!」
武大苟遂道:「我說過嘛,他是個老奸巨滑,想獨吞那五百兩的賞格。」
竹江鎮上一片沉寂。
天還未亮,但也快要亮了;幹早活的人也許已經起床,但還沒有在街上走!
楊七和武大苟二人,十分焦急地在大街走,街上就只有他們兩個。
他們想,鎮上只有一間客棧——吉吉客棧。
如果,銅罐雄真的來了這兒,除非他有親人住在這裡,否則就非光顧吉吉客棧
不可。
吉吉客棧已關上了大門。
楊七拍門,過了一會兒,出來應門的是帳房。
「二位要投宿嗎?」
「不是!」楊七道:「我們是來找人的,請問在半夜時候,有沒有個穿著很舊
的單身男子投宿?」
這只是試探,事實上,二人也沒有絕對的把握,銅罐雄會不會在此投宿。
誰知,那位帳房略作沉思,便回答道:「有,有這麼一位客人,他就住在小店
後面的『地』字房。」
帳房為二人引路到後面去。
當他們經過天井時,二人已見到那邊一間房門上,掛了一個木牌,上面正是寫
著「地」字。
於是,楊七對帳房道:「不必勞煩你了,我們是朋友,讓我們自己找他好了!」
二人的目的,是不想驚動銅罐雄,銅罐雄經過了整夜奔馳,這時候一定是睡得
像條死豬。
帳房也是人,人總是要睡覺的,尤其是在該睡覺的時間內。
因此,他也樂得正想折返帳房,繼續去找周公打一圈麻將。
但是就在這剎那間,他發覺一件很不尋常的事。
首先,他聽到天井的一角落,傳來怪聲,隨即見到場、武二人一齊撥劍,迅速
衝了過去!
當殺手的人,反應都較常人敏感,他們不但聽到了怪聲,還隱約見到了一個人
影。
然而,當他們衝了過去之後,手上的劍也都垂了下來。
帳房此時也已過來,他發覺那是店裡一個夥計……夥計被人用繩子捆綁起來,
口裡還塞著一團破布!
剛才的聲音就是他發出的。
帳房一邊幫他解開繩子,一邊問道:「小三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三子驚魂未定的說道:「有個蒙面人由天井跳下來,我剛好要上毛坑,被他
抓住,嚇得我尿褲檔了。他要我帶他去找一個人,就是『地』字房的客人。」
楊、武二人聽到這裡,不禁大吃一驚!
誰比他們更先到這裡來?
一定是馬山。
他想獨吞那五百兩的賞格。
門只虛掩,裡面似乎沒有人。
天色漸亮,光線由窗外投入,使他們可以見到房內一切。
那蚊帳低垂,床上躺了一個人;即使未將蚊帳掀開,他們也可以想像得到,那
人動也不動一下,顯然是死!
二人走到床前,將蚊帳掀開,入眼的是一灘血。
當他們轉眼看死者的臉部時,卻嚇得怔了一陣!
原來躺在床上的死人,正是那個「蒙面人」。
楊七急忙把他黑巾扯下來。
果然是馬山!
馬山為什麼會死呢?
銅罐雄那傢伙,也能將他活活殺死?
真是奇聞!
真是一點道理也沒有。
如果說馬山將銅罐雄殺死,倒還有些道理。
在趕返竹家寨途中,楊七和武大苟二人,遇到不少竹家寨保鏢;他們有些成群
結隊,有些單槍匹馬,毫無疑問,他們都是趕著去殺銅罐雄的。
本來楊、武二人也要去,但是現在事出意外,他們必須回去將此事報告頭家。
他們還沒有進入寨內,就遇上了竹高精。
竹高精道:「有人告訴我,馬山漏夜出寨去,卻沒想到他如此不濟!不過由此
可見,銅罐雄亦非等閒之輩,你們以後更加要小心了!」
楊七道:「頭家也相信,銅罐雄殺了馬山?」
竹高精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稀奇?他本來身手就不錯,否則,又怎能刺殺
巡按御史?」
二人無話可說,也匆匆離開了竹家寨。
竹高精瞪著他們的背影,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他想不到會有這麼多的人,肯為他賣命?
這些人到底所為何事?說穿了無非因為那些賞格罷了!
然而此中卻有個奸細,他究竟是誰?竹高精很想知道。
銅罐雄本來好好的找個地方,先睡一大覺,一切留待明天天亮後再說。
那晚他莫名其妙地逃了獄,又莫名其妙地被人苦苦追殺!
他滿以為安全了,想不到到頭來,還是沒有一覺好睡!
他只記得在熟睡中被人吵醒。
然後見到兩個人,在黑暗中糾纏,刀光突然一閃!
其中一個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另一個脫口而出:「快點逃命吧,別待在這裡等死了!」
銅罐雄並不知道對方是誰,那聲音又是那麼的陌生。
然而,銅罐雄卻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因為這已經不是,頭一次被人追殺!
到底是誰要殺死他?銅罐雄不知道。
不過早知如此,他就寧願留在牢裡。
雖然,留在牢裡還是一樣要死,最起碼也不必一夜驚魂數次。
「他奶奶的熊,叫我一個殺人犯到那裡去嗎?」
銅罐雄逃出客棧,頓感到前途茫茫!
「對!何不去找他……哎,不行……奶奶的熊,實在令人懷疑……那叫我去那
裡呢?」
他不久之前接受一個人的差遣,將巡按御史刺死後,滿以為可以獲得巨額酬勞
,然後遠走天涯,過著安逸的生活。
豈料,他不幸失手被擒,那人始終不敢出面。
這也難怪,因為他這次殺的是個朝廷派來的大官,的確是非同小可。
銅罐雄越想越糊塗,腦筋有些亂。
他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走到那裡了,只知道肚子有點餓,口更渴。
「奶奶的熊,總算給老子找到了小鎮……」
但是,銅罐雄突然看見一隊官兵,在那邊張貼告示。
他心感不妙,立即將半笠拉低,然後在人堆後面走過去。
銅罐雄偷瞄了下,發覺告示上附有畫像,不由驚道:「他奶奶的熊,那畫像不
就是老子嘛,奶奶的,老子出名啦!」
他心中叫著,兩腳卻加速離去,突然背後有人叫住他:「慢著,請回頭瞧瞧我
。」
他整個人呆了下來。
銅罐雄沒有採取反抗,也沒有撥足蹺頭,因為對方並無惡意。
但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難免大吃一驚!
銅罐雄慢慢回轉身來,乍見之下,又嚇了一大跳!
哇操!
他發覺那是一個無論身材打扮,都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由於那人也是頭戴一頂斗笠,且拉得很低,所以,他根本見不到對方的臉孔。
那人慢慢地走了過來。
那人沒有撥刀。
銅罐雄非常留意他那把刀,因為他那把刀,竟然也跟他的一模一樣!
奶奶的熊!
裝扮、衣著和兵器都是一個樣,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說道:「別大驚小怪,跟我走吧!」
「你是誰?」銅罐雄問。
「先別管我是誰,先管你的命吧!」那人邊走邊道:「我不但知道你是銅罐雄
,還知道你被人追殺,現在相信也只有我才可以救你。」
「你……」
銅罐雄一時之間也無法想清楚,這個人的企圖。
那人催促他道:「除非你想再回到牢裡去等殺頭,否則,你一定要聽我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老子不需要你來救我,你快給我滾開。」
「對不起,太遲了!」
斯時,那邊有一條人影閃出,直衝到二人跟前。
那冒牌貨首先發問:「你是那方面的朋友,請報上名來。」
「你不是銅罐雄,沒有資格跟大爺講話。」那大漢高頭大馬,面內橫生,冷冷
地道:「如果聰明的話,就快給大爺滾開,否則陪葬也是多餘,反正大爺只可以拿
官府一百兩。」
冒牌貨低語道:「老兄,看你的運氣了。等會兒我們一齊動手,然後分東西逃
走,一定要擾亂他的視線。」
話猶未了,手中刀已揮舞起來,銅罐雄也惟有和他一齊動起手來。
大漢以一對二,頗感吃力,銅罐雄也無心戀戰,想殺了他就走。
豈料,就在這時候,有人吆喝一聲:「讓開,讓開,等俺來抓他!」
苦纏中的三人,都覺驚愕之際,一個滿腮鬍子的出現在眼前!
大鬍子左右張望,發覺有兩個「銅罐雄」時,詭異道:「媽拉個巴子,這是怎
麼一回事?」
冒充者笑道:「銅罐雄是個雙胞胎,你難道不知道?」
大鬍子莫名道:「媽拉個巴子,俺沒聽說呀?」
那大漢卻道:「兩個之中有一個假貨,就讓咱們一齊動手,所有賞賜也平分好
不好?」
大鬍子附和著道:「臀後面,妙透了,五百兩平分每人二百五啊!」
那大漢道:「什麼二百五,鬍子你搞錯了,每人五十兩才是!」
「不對,是二百五十兩。」
「告示上明明寫著一百兩,二人平分不就是各拿五十兩,怎會是二百五十兩呢
?」
「俺知道了,你說的是官府的賞格,俺指的是竹家寨的賞格。」大鬍子臉色一
沉,語氣隨即改變,道:「朋友,你搞錯了,他是俺的人,你走吧!」
「你說什麼?」
「俺說俺要將他殺死,俺不能為官府辦事,你知道了嗎?」
「大爺不知道?」
「媽拉個巴子,那管你知不知道,這個人俺是要定了,你快滾吧!」
「你這山東佬真不知好歹,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忽然又後悔嗎?」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銅罐雄和那個假貨乘機溜了。
但他們走不上幾步,又被另外兩個人,截住去路道:「誰是銅罐雄,給我們站
住!」
銅罐雄不作聲,冒牌貨回答道:「好狗不擋路,快點讓開,否則不小心傷了你
們就不好看。」
「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說話的人,正是竹家寨的殺手「曾方達」。
另一名殺手「胡不歸」,不耐煩地道:「少跟他講廢話,動手吧!多殺一個少
殺一個,對我們並無多大分別!」
話語方落,兩劍齊齊殺上,銅罐雄和冒牌貨被迫應戰。
那一邊,大鬍子和那大漢,正吵得面紅耳赤,見狀也跑了過來。
那個大漢是為了官府的賞格而來,大鬍子卻是竹家寨的殺手之一。
曾方達和胡不歸見了他,也揚聲大叫:「大鬍子,快過來幫忙!」
大鬍子卻開玩笑的說道:「媽拉個巴子,五百兩三個人怎麼分嘛?」
說著,回頭對身旁大漢道:「看見了嗎?他們與俺是一夥的,你想繼續為官府
辦事,還是加入我們?」
那大漢還沒回答,又有聲音傳來道:「阿彪,別聽大鬍子胡扯,大哥來了!」
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壯漢,像一陣風似的,飄至二人跟前。
大鬍子呆了一呆,遂問道:「你也是為官府辦事的?」
「不!我們並非官府的人,但官府要活捉逃犯,我們盡點力罷了。」
此人叫「唐輝」,是剛才那大漢「唐彪」的兄長。
大鬍子道:「殺了他豈不乾脆,何必費那麼我的氣力?」
唐輝笑著說道:「生擒活捉才可以見到真本領,你們沒有種,讓我們來吧!」
唐彪有人壯膽,立即撥劍,加入戰圈。
冒牌貨見狀,叫道:「哇操,又多了兩個笨蛋!」
曾方達與胡不歸,正和兩個銅罐雄,殺得昏天暗地,唐家兄弟一插手,均勢頓
失!
何況,還有個大鬍子在旁虎視眈眈。
冒牌貨一聲:「溜!」
二人立即跳出包圍圈外。
兩幫人本來就各懷鬼胎,意見無法統一,一幫要殺,一幫要捉。
所以當大家一齊動手時,唐家兄弟顯得處處維護,銅罐雄和冒牌貨以免他們被
殺。
兩幫人心有不甘,銜尾追去!
銅罐雄當初還十分懷疑冒牌貨的企圖,但現在他絕對相信這個人。
最起碼他絕不希望,他落入官府手中,也不想他被殺。
那冒牌貨一邊逃,一邊對銅罐雄道:「等會兒我們逃向樹林裡面去,然後朝不
同的方向跑,知道嗎?」
銅罐雄在急急奔逃中,「嗯」了一聲,腳步加速,闖進了樹林中去。
「大家小心聽著!」大鬍子忽然呱呱大叫道:「我們暫時不要分彼此,先把人
抓到了,再說好不好?」
唐輝立即回答道:「一言為定!快些分頭包抄!」
銅罐雄和冒牌貨,這時已經分成兩路,朝不同的方向飛奔。
唐家兄弟竄向東,竹家寨三名殺手則奔向西。
他們都不知道,誰是真正的銅罐雄,只能賭賭自己的運氣而已。
樹林中。
兩路人馬分別朝不同目標追殺之際,突然間,卻出現了數個同一模樣的人。
哇操!
他們的打扮完全和銅罐雄一樣,灰衣、斗笠、一把刀。
那些人有如幽靈一樣出現,令到追殺者大感驚愕!
那些假貨只以背部示人,他們分別朝不同的方向逃走,目的顯然是要擾亂追殺
者的耳目,令他們無所適從。
果然,唐家兄弟和竹家寨的殺手們,都弄得頭昏眼花。
「媽拉個巴子,銅罐雄他老娘,到底生了幾胞胎嘛!那麼多叫俺怎麼找?」大
鬍子氣得呱呱叫。
的確,目標太多,他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假貨不只五個,足足超過了十個以上。
他們分別朝十多個不同的方向逃走,甚至還有人回頭走,總之四面八方,各不
相同。
而唐家兄弟和竹家寨的殺手們,卻只能追蹤其中五個。
這五個可能全是假貨,那時他們自然是白費心機。
即使五個之中有一個是真的,只怕他們亦非銅罐雄的對手。
儘管如此,他們並未考慮得那麼詳細。
因為時間上,不許可他們慢慢的去討論了。
只要他們再慢了點,對方便會失去了蹤跡。
所以,他們只能像沒腦袋的蒼蠅,瞎碰。碰著了就是你走狗屎運,沒碰著就是
倒霉。
於是他們各個有如,麻雀生鵝蛋,正拼!
樹林中,展開一場捉迷藏式的追蹤,五名殺手,分別從五個不同的方向追去。
然而,他們要找的只是一個人。
他們要找的是殺人犯銅罐雄,他們也明知,真正的銅罐雄只有一個。
但要從十多個相同打扮的人之中,找出一個真正的銅罐雄,的確不是一件容易
的事。
沒有人知道那一個是真的?
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突然會冒出,那麼多銅罐雄?
而奚帥為何要去,充當竹家寨的保鏢?
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唉!
真是木頭眼鏡兒——瞧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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