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言動疑探秘宮】
這時,血影寺的和尚,除了有一部份負有職司者之外,差不多都已趕到這裡來
觀戰,上上下下,只要能站的全部客滿。
血影寺乃少林一支,少林武功一向被人稱道,但,從來也沒有人見過如此怪異
奇特的打法纏鬥。
當然,他們也更投見過像龍飛如此年輕,而武功已至化境的武林人物,江湖一
等一之高手。
所以,觀戰之僧眾,一個個呆若木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雙方又拚鬥了幾掌,三位監院老和尚,此刻已是禿頂冒汗,額出豆珠,氣浮心
躁,窮於拚命。
像這樣你來我往硬打硬接的拼法,就算是鐵打羅漢,也無法支持太久,何況是
血肉之軀的人呢?真力消耗過剩,本就是練武者之大忌。他們知道,但是又無法抗
拒,誰也不願撤招出危,誰也不敢棄伴而逃。
龍飛見三名老和尚已呈真力不繼之象,心知時機來臨;而且他本身亦覺體內氣
血流行欠暢,不能久行「絲蝙功」及「浮光揚蓮」。
所以,待三位大師掌力剛剛發出,他便順勢下降,身子在空中,距敵頭頂約六
尺之處,猛一盤旋,同時手足齊施,招式快得令人無法看清。
只見其左右兩手的劈空掌力,將淨凡淨慈震退三步,右腳一招「金蛙出水」,
踢在淨員左肩之上,直將他蹬退了五六步,差點站不住陣腳。
龍飛又一挺腰幹,輕輕飄落,抱拳說道:「帥極了!三位大師承讓了,在下多
有得罪,還望三位見諒!」
沒人回話,血影寺之和尚,一個個橫眉豎眼,又氣又恨。
但是又何奈!誰叫自己技不如人,只有乾瞪兩眼,呆呆望看著龍飛。
沉默了片刻——忽聞淨真一聲「幹」,對身旁站的一位中年和尚道:「空空,
快取本座之禪杖來!」
「沒想到和尚也誦『三字經』,怪哉!」龍飛一邊打趣地說道。
眾人未理會,空空領命奔去,忽聞後殿之內,傳出:「監院且慢!掌門人駕到
,本寺弟子肅立恭迎!」
眾當聞言,全以雙手合十,躬身廂立,站在屋上殿頂之和尚,這時亦紛紛躍下
肅立。
靜;寂靜。就是微微吐息亦能清晰聽見。
龍飛當然也是來個「向後轉」,面朝「目標」,約過半盞熱茶之光景,由殿內
走出八位手持紗燈的小和尚,兩人一排,步伐整齊,施施行至。
在八位小沙彌的後面,隨著兩個年青的和尚,一右一左,右邊捧劍,左邊捧根
禪杖,真是派頭不小。
在執劍捧杖之後跟前一位身披紅裴裟的老和尚,其後又有兩名灰衣和尚,年紀
總在六七十之上。
一行十三人,一直走到這片大廣場中,才停步不前。掌燈及執器的沙彌,分列
兩邊,中間留下兩丈見方的一塊空地來。
龍飛屹立不動,他所站的位置,恰與第一對掌燈之小沙彌平齊。
那位廟中「大官」,不,是「主官」,在龍飛面前一丈處站定,用一雙精目打
量著龍飛;龍飛亦瞄了「大官」一眼。
只見這位老和尚,身材高大,圓面大耳,無發無須,別有一種莊嚴之態,年紀
總在七十上下吧!即無老邁之態,壽眉長垂,面泛紅光。
再看看那對隆起如墳的「太陽穴」;還有那雙精目便可知道,他是一位有道高
僧,而且還是一位武林頂尖高手!龍飛雖是心高氣傲,又對此寺「莫假意」(不滿
),但面對這年高的和尚及掌門人,亦不敢過於怠慢。
「老方丈可是法緣大師?在下龍飛在此有禮!」龍飛抱拳作揖。
老和尚左握念珠,右手立掌施禮,道:「不錯!老衲正是本寺主持法緣!施主
三番兩次騷擾本寺,目的何在?」
「哈哈」龍飛笑道:「騷擾!大師過獎。寺觀乃十方游息之地,人人可來,大
師怎能用騷擾二字形容!」
法緣又道:「施主夜闖本寺,豈能以游息視之,況且又與本寺弟子動手,欲闖
禁地,施主豈非藐視我寺無人?
「另外,施主又多次問及小徒淨覺下落,莫非施主為的是尋仇而來?施主總得
有個交代,不妨當面講明。
「老衲身為一寺之主,又是淨覺師父,假如小徒確有不是之處,老衲自會還施
主個公道;否則,施主擅闖本寺,也須對我血影寺有個交代!」
龍飛朗聲說道:「帥!老師父真是快人快語。不錯!在下正欲找尋淨覺,了卻
一段是非仇怨!」
廣法緣聞言,心中頗覺奇怪,真的這年輕人會與淨覺結仇?他沉吟了一會,道
:「老衲看施主之年紀,最多不過三十,淨覺在未曾圓寂之前,已是數載未曾離寺。
「施主?才說是數載怨仇,依老衲判斷,施主與小徒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有啥
瓜葛,更別說是仇怨了。」
龍飛又道:「大師可曾聽過鐵翅長眉才威立這個人嗎?」
法緣聞言一怔,不知這年輕人何以提起鐵翅長眉來?其實他對於才威立的印象
,深刻得很。三十年前曾到少林印證功夫,少林弟子哪個不知此人。
當時,才威立揚威少林,震驚武林。六年前又上血影寺來,同樣也是印證武技
,結果依然,血影寺內僧眾,全非其敵手。
後來,淨覺因懷敗於其手,才答應白衣女及飛怪雙毒手等人之邀,合力圍攻鐵
翅,企圖將其除去。
這時,法緣所想到的往事,都是他親身經歷和從徒兒淨覺口中得到的。
如今,這夜闖血彰寺欲尋淨覺報仇的年輕冬,竟提起鐵翅長眉才威立來,不知
何意?遂問道:「老衲見過才大俠,不知施主與他有何淵源?」
龍飛答道:「他老人家乃是在下的恩師!」
法緣及淨凡等幾位年高者,聞言俱是一驚,想不到當年之鐵翹,中了怪狐毒娘
子的「萬火百毒針」,竟然沒死,而且還調救出這麼一位出類拔萃的徒弟來!法緣
稍微遲疑了一會,說道:「本寺與才大俠,素無恩怨,施主何故提及?」
龍飛道:「貴寺弟子淨覺,數年以前曾在姑蘇圍攻在下恩師,致使他老人家九
死一生,嘗盡苦痛,終生成殘,此仇此恨,豈有不報之理?」
法緣道:「就算當年小徒圍攻才大俠,在江湖之上或有非議,但並無大錯,況
且淨覺已於四年前圓寂,人死不記仇,施主何不就此罷手,結一善緣,我佛慈悲,
必降福祉。」
龍飛笑道:「大師舌燦蓮花,亦難渡我這無緣之人,在下只明是非,不空談善
惡;世之所善者,所行未必皆是,惡之所行亦未必皆非。」
法緣道:「施主想法太偏激了,是與善,非與惡,原是一體,施主不必執著。」
龍飛道:「請問大師,令徒淨覺是善是惡?所行是對是非?還望大師指導!」
法緣聞言,頓覺語塞,若要談談理論,當不至輸於對方,而今論及事實,法緣
頗覺不好作答。
若說淨覺是善,所行皆是,那麼一位出家之人,本當四大皆空,嗔念俱無,何
以遠會逞強好鬥,而有報復之念?若說淨覺為惡人,所行不當,豈不情勢不利於已
,授人以把柄,讓來人對自己徒兒報仇雪恨嗎?果真如此,血影寺百年來的聲譽,
豈不毀於一旦?否則,就只有與敵人一拚了!其實,法緣主持—念及此,亦犯嗔貪
三字,雖說他是有道高僧,亦不能澄心滌慮,還歸真如;俗語說,酒、色、財皆可
空,唯「氣」二字,難得空耳!嗔負之念,便是由「氣」所生出的。
法緣主持沉思良久,實在無法回答、只好避重就輕,反問道:「不知施主您之
看法,又是如何?」
龍飛道:「姑且不論淨覺本性善惡,就拿當年圍攻一事來說,實有不當。不但
有偏武林道義,而且亦有虧出家人之操守,在下對其施報,亦不為過。」
法緣氣道:「淨覺圓寂已久,難道施主欲毀骨以報不成?」
龍飛連忙答道:「在下絕無毀骨報仇之意,只想親自到淨覺墳上走一趟,便算
將這件事了結。」
法緣恢復了平靜,說道:「照理施主所講並不過份,可是僧塔林乃本寺禁地,
決不容許外人進入,除非……」
龍飛趕忙問道:「除非怎樣?」
法緣道:「除非你能藝壓我血影寺,如此老衲願受五年面壁之戒,讓您如願!」
龍飛劍眉一揚,朗聲道:「帥!如何才算壓血影?」
法緣道:「剛才施主與本寺弟子鬥過幾場,均已獲勝,足見藝業不凡,老衲欲
向施主便教幾招絕學,若你勝,老衲即派弟子引路;萬一老衲獲勝呢?」
龍飛斷然回答道:「簡單,若龍某打敗,自廢武功,向血影寺諸位大師謝罪!」
法緣大聲說道:「好!施主是在兵器上過招,還是拳掌?」
龍飛笑道:「佛門聖地,那有動刀劍之理,我看就領教大師幾招掌法吧!」
法緣聞言,心中甚覺泰然,他在拳掌上,曾下過苦功,自信能夠勝得這場,遂
道:「好!我們就比劃一下掌法吧!」
話音才落,身形猛然一縮,以左足為軸,右腿伸出,一旋一掃,石板上便現出
一個徑約五尺的圓圈。
法緣足尖掃過之處,石屑紛飛,槽痕深約三分。
龍飛見他如此,心知要比劃此能耐,當即前進數步,伸足輕輕一旋,亦用腳尖
在石地之上劃了一個圓。
這個圓圈,形狀大小,與法緣所劃的大小一般,只見龍飛足尖所過之處,石均
成粉,槽深五寸。
法緣見其所劃之圓後,心中暗暗吃驚,沒想到對方之內力,比起自己數十年的
修為,還要高出許多許多。
是以,法緣對於掌法必勝之念,已生動搖,但騎虎難下,決不能因此面停手,
為了血影寺及個人,他一定得拼下去。
他肅立於圓圈之內,一聲「阿彌陀佛」,再說道:「施主真能解人意,懂得老
枘欲劃比武之地,你我就以此圓圈為限,比劃掌法,若被逼出,便算淘汰。」
龍飛揚眉道「帥」,接著他又提出意見道:「為了省時,在下與大師比鬥,欲
以百招為限。如果在百招之內,龍某未能勝得大師一招半式的,便算我輸,立廢武
功,離開貴剎!」
龍飛此言一出,所有在場之僧眾,全都感到驚駭,想不到這年輕人如此自負,
簡直就接近「抓狂」(瘋狂)。
法緣畢竟是有道高僧,頗不以其百招之議為然,因為他不願佔這便宜,姑且拋
去勝敗,日後傳到江湖,雖勝亦敗!所以,法緣主持急忙道:「施主之意雖好,老
衲不能接受,老衲功力雖不及施主,但也不能如此討個便宜!」
龍飛道:「大師不必推辭,此乃龍某自願!時間已經不早,就請大師賜招吧!」
法緣大師見龍飛心意已決,同時亦感對方功力高不可測,不知能否接他一百招
,所以也就不再推讓。
當即又說道:「施主既然如此執著,老衲只好遵命,施主請出招吧!」
龍飛又道:「不,還是大師先請吧!龍某向來與人交手,決不先行出招,這是
龍某一貫的規矩!」
法緣以為對方客氣,便不再答話,右手問訊為禮,陡地身形向前踏進一大步,
右手順勢劈出,口中喝道:「看招!」
龍飛早就注意對方身形,見其紅袍一閃,便知招式已到,在對方喝聲之中,後
退一步,使其掌力不能達到。
法緣主持見龍飛避不還招,再進一步,踏在同一圈內,左袖猛揚,猶如一塊鋼
板,向龍飛面門拂到。
龍飛前有強敵,後無退路,又不願立刻還招,只得使出「浮光揚蓮」之術,輕
輕向上一躍,無聲無息,升起兩丈,斜落於方丈原先所站圓圈之內。
在未落地之前,便在空中轉身,將方向轉了過來是以,落地之後,正面對著法
緣方丈的後背。
法緣鐵袖拂出,敵蹤已杳,便知敵人用極詭異的輕功,竄到了背後。為了預防
打鬥之神情,一領長衫,尚在掌風中飄動呢!
法緣方丈心中,除了稍覺慚愧之外,還有一點氣念,認為這小子,老是躲而不
還手,含有輕侮之意,所以他冷道:「施主遲不還手,是認為老衲不堪一擊嗎?」
龍飛聞言。急忙辯護道:「大師千萬別誤會,大師年高位尊,在下理應先讓三
招,現三招已過,在下可要得罪了!」
話完身動,向前踏進一步左手在面前劃一弧形,右手並指如戟,直點法緣左肩。
這招名為「玄蠍劃沙」,雙手並動;一領眼神,一點要穴,輕快之至,直到指
尖快觸及對方僧袍之際,龍飛才輕喝道:「大師注意了!」
即使龍飛不招呼一聲,血彭寺方丈亦不會被點中,招呼一下,只不過是其動手
過招之規矩罷了。
法緣方丈見龍飛之右手點到,心中微然一懍,暗忖:「好快的身手!」
當時也不回話,左肩微沉,閃過來招,右掌用了七八成力,一招「聖手伏魔」
,拍向龍飛之前胸。
龍飛見指招點空,身形猛挫,正好躲過對方這一掌。護在胸前之左手,微向上
揚,圈指對方腕脈一彈。
只見方丈右手猛縮,左手忙劈出一記凌厲無比之掌力,將龍飛迫退,他自己亦
同時後退一步,兩人仍分站於兩圓中心。
方纔龍飛彈出一指,雖未點中,然而一絲尖銳之勁力,已使得老方丈手腕發痛
,是以趕緊用力攻出一掌,將敵人迫退,免得對方乘機連攻。
法緣方丈身形站定之後,朗聲發話:「施主武技,果然不凡,老衲要以數十年
之所學,向施主領教!」
話語一畢,人已撲到,掌似巨斧,衫如鐵盾,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龍飛罩落。
龍飛那敢怠慢,竟然不閃不避,硬接來招,以功御勁,以快打快!法緣方丈這
次一開始,便用少林鎮山絕學之一的「分筋錯骨法」攻之。
這種絕招,再加上浸淫武功在一甲子以上的高手使出,其威力之強,無與倫比
,血影寺所有在場的弟子,都是初次見到方丈施展這門絕技。
龍飛豈是泛泛之輩,他的掌法雖無整套招式,可是他所使出的招式,卻是武林
各大宗派掌法中的精華。以及鐵翅所創的新招,不但靈活之至,而且叫對方摸不出
路數來。
兩人在一丈長,五尺寬的範圍之內,硬拚猛鬥,實在有些施展不開,不但要注
意攻守的招式,更須注意雙足位置,萬一踏於圈外,便得落敗。
往往兩人所發出的掌風,都可將對方刮出圈外,這就要看各人如何閃躲及引卸
了。在場中打鬥的兩人,一時之間,尚看不出勝負的跡象,圍看觀戰之當眾,一個
個非常緊張,全部替掌門擔心。
在剛開始比鬥之時,血影弟子所圍成的人牆,距離地上兩個圓圈的四周,不過
丈把遠,而今已退後約有三丈。
因為,他們實在忍受不住,兩人你來我往掌風之震撼,只好移位為上,免遭波
及!
戰鬥越來越烈,雙拳四手,掌來指往,令人目不暇接,但見紅影翻飛,儒衫飄
閃,兩人的身形已快到人類的極限。
法緣的掌力,仍然是那麼剛猛,兩掌所帶起的嘯聲,直如狂風巨浪一般,聲勢
駭人之至。
龍飛的掌力,亦同從前,毫無一點聲息,但威力卻極大,能吸能封,能守能攻
。使得對方每招得以全力對付。
法緣方丈越打越心驚,想不到自己以上乘修為之功力,竟然勝不了小伙子,非
但勝不了,而且有久戰必敗之勢。
幸好龍飛太過自負,竟定下百招為限,若法緣能拼過百招,便算渡過一劫,得
保血影寺之隆譽,亦可維護掌門之尊嚴。
比武之時,講究的是專心一志,意到神來,才能攻守不亂。發揮全力,若一心
三用,將難免招式遲緩,予敵以可乘之機。
法緣大師一面擔心勝負得失,一面揮掌對敵,動作上稍嫌鬆懈,勁力亦感不足。
高手對招,勝負每在毫髮之間,先機若失,扭轉不易,況且法緣大師自出手以
來,並未搶得機先,僅能打成平手,而今他心志不專,立即落於下風。
龍飛雖定百招之限,可是他出手,尚未盡全力,以他的武功來講,當然要高出
法緣大師幾籌,勝算在握。
可是。他不願在幾十招之內,將對方制服,如此一來對於一位堂堂血影寺之掌
門來說,面子上是極不光彩的。
法緣大師處於下風的情形,在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只有正在打鬥的兩人,
心中明白,龍飛未肯即下殺手,照舊有攻有守。
法緣大師,此刻想奪回已失之機先,因此,出招較以前來之剛猛凌厲!兩人動
手已過九十多招,到了最後拚鬥之階段,那怕法緣修養再好,打鬥經驗豐富,心中
已有些沉不住氣,因為他還沒有把握,能否打完百招,而不致落敗。
到這時,法緣大師的招式,是守多於攻,在他只求無過,不求有功,只要一過
百招,便算大功告成。
誰知到了九十七招時,龍飛猛然打出一招「鴻福齊天」,一股陰柔之勁,直將
大師迫退三步,差一點就要「出界」。
法緣大師猛吃一驚,暗忖:「好險!再退一步,便將落敗。」於是在情急之下
,不顧一切,以全身真力,排山運掌,攻出一招「雙龍出海」。
果然這一下,將龍飛擊退四步,似有招架無力之象。法緣心中暗喜,若再如此
攻出兩招,豈非轉敗為勝?於是,法緣大師不再猶豫,跟敵而進,原式不改,雙掌
又以全力向前猛推。
龍飛右掌亦猛然打出,可是卻沒一點力量,與對方所擊出之猛烈雄厚之勁,未
發生絲毫衝突。
法緣大師頓感迷惑,猜不透敵人何以有此一舉,出掌而不發力。這念頭,在腦
海中一閃而過,雙掌勁力業已吐出,招式已老。
就在這剎那間——「呀」地一聲,龍飛劈出右掌,突然向後一帶,竟將法緣掌
力,引卸無蹤,同時龍飛之身形,如飛絮一般,輕巧地劃了一弧形,由法緣右側,
轉至後面。
法緣感到掌力被對方所引,心中暗叫:「糟了!」想撤招換式,已是不及!他
只微覺背後被人輕輕一推,便隨著掌力與身體前傾之勢,主動地向前衝上兩步。
他在情急之下,雙掌猛然向後一壓,才將身形止住,低頭一瞧,不由得急出一
身冷汗。
原來,法緣大師之右腳,正好踏在圓圈之外,一足之差,終於落敗,招數則是
九十九招,一招飲恨!
這時忽聞龍飛朗聲道:「帥!承蒙大師禮讓,在下僥倖獲勝。」
法緣大師不愧為一門之掌,當即轉過身來,說道:「施主絕藝,果然不凡,老
衲甘敗下風!」
接著法緣又對在場徒眾,大聲說道:「本座無德無能,致使本寺蒙羞!但出世
之人,首重信諾,依照前約,本座即派人領龍施主前往僧塔林,本寺弟子,不得阻
攔!本座從此面壁五年,以贖罪衍!」
血影寺弟子聞言,各自垂著不語,每個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這也難怪,自
血影寺開寺以來,幾曾受過這種屈辱,今日竟受挫於一名小子手中,怎不叫他們難
過?唉!出家之人,雖說四大皆空,榮辱之念,依然未能泯滅。
法緣大師放眼場中,見眾徒低頭無語,心中更加難過,遂扭頭對旁邊的淨真道
:「淨真,領龍施主往當僧塔林一趟!」
然後單掌當胸,打一問訊,朝龍飛說道:「老衲希望施主記住,莫作過份之事
。」
龍飛長揖說道:「大師請放心,龍某乃頂天立地之漢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決不作虧心之事!」
法緣掌門不再說話,右手微拂,那掌燈執劍杖的十個弟子,按著原來之順序,
向後殿而去,所有弟子,俱皆合十相送。
直到法緣方丈的背影,被殿宇遮沒,眾僧才敢抬頭,恢復常態。
這時,淨真向龍飛道:「施主請隨老衲前往僧塔林!」說完之後,身形一長,
使出「燕子三抄式」之輕功,縱上大殿,向寺後飛奔而去。
龍飛那敢怠慢,隨著淨真身後,身形一幌,使接了個首尾相應,飄然若飛。
兩人以極快的身法,越過幾重般宇樓閣,轉眼之間,已達寺後。淨真在最後一
重殿宇之上,突然停身,雙手合十頂禮,暗暗禱告。
龍飛放眼向前一掃,只見一片茂草之間,石塔林立,密密麻麻,何止千百。
淨真默禱之後,便縱躍下來,落子僧塔林的邊緣,龍飛緊隨其後。
在塔林之中,淨真未使用輕功,只以平常步伐,沿著一條石板小道前進。
淨真自入僧塔林之後,始終是雙手合十,俯首而行。
龍飛素來不信鬼神,至此也有點毛骨悚。
月色朦朧,塔影迷離,草間蟲聲斷續,林中鳥鳥哀鳴,似厲鬼號嘶,此情此景
,幾疑非復人世!
龍飛心中雖然害怕,尚能沉得住氣,冷眼一瞧身旁的同伴,只見他依然合十頂
禮,態度鎮靜之至,絲毫沒有受四周淒冷荒涼氣氛之影響。
龍飛心說一聲:「見笑(慚愧)!」奮然將胸一挺,膽氣為之一壯。
這片僧塔林,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石序石板小路縱橫交錯,僧塔亦
擺置得行列不亂。
淨真帶著龍飛,在僧塔林中穿行了約有一盞熱茶的功夫,走到了北角上,淨真
用手指著一座曾塔道:「這便是淨覺師兄的置骨之所!」
語畢,又合十肅立一旁。
龍飛知這僧塔之中,乃是恩師仇人置骨之處,不由頓生報復之念,他雖不想毀
骨以報,卻想在這石塔之上,留下一隻絲血掌印,以示威風,為血影寺永遠留下一
個恥辱之標記。
正當龍飛伸出右掌,欲以神功剛勁按向石塔之際,猛聽血影寺中,傳來「噹噹
!噹!噹!噹!」悠長而平和,莊嚴肅穆之鐘聲。
龍飛聽了這夜半鐘聲心頭為之一震,伸出去的右手,不由得又縮了回來。
悠揚之鐘聲,連綿不斷,使得此處恐怖之氣氛,無形中變得祥和起來。
龍飛滿懷的怨恨報復之念,亦隨著鐘聲飄散無遺,他從這鐘聲中,悟出了人生
的真諦。
站在一旁的淨真,忽然高喧「阿彌陀佛」!這才將沉思中的龍飛驚醒。
這時,他的靈台空明,一絲不染,既無恩怨,又無雄威,他似乎已把來此之目
的忘掉,更不知此時身在何處。
又過了半響,真誠地對淨真說道:「在下遵守諾言,來到寶剎禁地,並未對淨
覺禪師骨置之地,有任何不敬之舉,僅是親身瞻仰一下而已,大師可將此事稟明方
丈,請他放心,在下不便面辭方丈,就此告退!」
說完之後,不等淨真回答,身形一幌,縱躍十餘丈,然後若輕煙連閃,便消失
在夜空之中。
淨真目睹這種絕世的輕功,心中既驚且佩,想不到這年青人,竟練成一身不可
思議的武學,駭世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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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屋與雙魚》合作連載﹐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