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飄 香 玉 女

                   【第二十五章 靈卦老翁】
    
      在勁風疾射,嬌叱聲中,尚且夾雜著脆生生,嬌滴滴,鶯歌燕語般,怒責道:
    「瞎眼野人,騎著馬,這麼寬谷徑偏不走,為何卻硬往姑娘身上闖!你急的是去救
    人,還是去搶火。」
    
      那說話人,好似負痛氣極,出聲吐語後,似有反悔之意,嬌音逐漸降低,到後
    來,宛若心聲,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所發何言,但郭姑娘在空谷馳馬,做夢也未
    想到,峭壁拐角之處,竟會隱伏有人,當駿馬奔過,馬尾一擺,恰巧拂在那人的粉
    臉上。
    
      那人應變神速,隨手一揮,掌勁奇猛,天虹駒騰然驚竄。
    
      同時,郭姑娘也驚覺,掌勁有異,頭也未回,就騎馬之勢,雙足點蹬離鞍,剛
    起未起之際,小蠻靴又在馬臀上輕輕一點。
    
      天虹駒被點橫斜飛出,人也就點之勢,凌空拔起三丈,皓腕一翻,劈出一掌,
    直截斷她擊來掌勁。
    
      身在空中,也是驚怒交集,嬌叱道:「好狗不擋路,闖著活該。」
    
      嬌音甫落,身子一挺,人如風舞絮飄,反朝右側土坡上降落。
    
      郭姑娘以為接近雲雨崖,不是伏樁,就是暗卡,所以出言頂撞,激怒對方,就
    勢殲滅,落地後,餘怒未熄。
    
      但姑娘秀目所睹,那裡是暗樁伏卡,竟是一個秀髮垂肩,柳眉星目,雲紗宮裝
    ,清麗絕色,偎壁而立的美女。
    
      郭姑娘不由心頭驚艷,微感歉意,正想措詞向她道愧咎之歉言。
    
      可是,那宮裝少女也是滿腹心事,受高人指教,在此候進放崖,急地救人,忽
    被馬尾掃中,心頭怒極,再經當面辱及,怨氣高熾,連人長像也未看清,聞音心知
    是女人,一聲嬌叱道:「姑娘說話,要有分寸,你不要亂肆咆哮,盛氣菠人,可知
    ,馳馬闖入,已屑不當嗎?」
    
      驪音甫落,玉臂疾翻,劈出一事。
    
      郭姑娘正在打量那宮裝少女,只見她怨聚秋水,愁鎖眉黛,花容憔悴,襯著青
    山綠綠,似有病態之美。令人憐憫,但她左手握著素箋一張,隱約可辯那紙上,最
    後詞句是「亥初入宮,心願可償。」
    
      郭姑娘看後,不由靈機一動,覺得此女裝束儀容,甚是熟識,不知相會何時,
    但那簡上言,似與已行有關。
    
      兩道炯炯眼神,深注她身上,仔細打量,驀然覺悟,那不是在離憂谷內,諸天
    欲界中所幻形的她,莫非她也是為玉晟……一股醋意湧上心頭。
    
      但她心地善良,又急難表弟玉晟,不願多事耽擱,忙飄身避過,冷笑道:「本
    想向你道歉致意,奈姑娘連番出言悔辱,肆意詆毀,我均忍受,也就行啦?還想出
    掌傷人,未免過於跋扈。本當同你分個強弱,無奈姑娘無因急務在身,無暇奉陪,
    明日此時,我候駕春城山,你可敢來嘛!」聲音甫落,秀眉一顰,望了宮裝少女了
    一眼,微微喟然一歎,轉過嬌軀,朝土坡下白馬立處緩緩走去。
    
      那宮裝少女趁她說話之際,仔細把郭姑娘從頭到足,打量個清清楚楚,見郭姑
    娘生的人似瑤池玉女,貌比天仙玉姬,秀逸絕倫,清麗出塵,玉靨上透著光照人的
    春情嬌態,那股無形高貴見風範,令人敬愛。
    
      可是她眉聚重憂,粉臉悒怏,再聽她櫻唇吐語,約鬥小春城,以為她是雲雨崖
    的黨羽,暗地裡,倒替她擔憂和惋惜。
    
      宮裝少女正是鸞仙女平清琴,她游玉溪,遇著受傷的束玉晟,不惜捨身示受,
    用家傳「純陰燎陽」法,裸體相接,替玉晟療傷。
    
      數日肌膚相親,使自視極高,空閨獨守,冰清玉潔的她,也撩得古井生波,神
    魂顛倒,一心暗托終生。誰知,春夢未圓,束玉晟的師友,同集瓊瑤宮,也父親平
    鐵丹大打出手,弄得父女反目,宮室瓦解,束玉晟也被人暗中擄走。
    
      是以刻骨相思的平清琴,也是六神無主,信足就道,捕風捉影,追蹤天涯,無
    奈四海之大,不啻滄海尋粟,一無所獲,雖經高人指點,三入雲雨宮,均被截擊回
    來,這種尋人的滋味,最難忍受。何況又是意中情郎,把一個冰清玉潔的平清琴,
    弄的頻添情懷,憂思焚心,失去主宰,漸漸花慘天瘦。
    
      這日,自雲雨崖殺羽歸來,芳心裡更加憂鬱,神情恍惚,舉止大異常態,正在
    此時,前遇高人,忽然走來,送給她素簡一則,叫她到雲雨崖後山,找一隱密之處
    ,拆開觀看,照簡行事。
    
      當平清琴在夾谷內,偎陡壁而立,正是領悟素簡上的堂奧,驚的是悉緒盡斂,
    喜的是美夢快圓。
    
      突被天虹駒馬尾掃中,又受詆毀,芳心氣極,但見郭姑娘麗質天生,秀逸絕倫
    ,而且在秀美中隱含著高貴風韻,使人頓生敬畏之感。再聽她說候駕春城山,激發
    她無限幽怨和怒意,嫩臉陡變哀感,冷笑道:「水惠惠是你什麼人,接招!」
    
      音落掌起,捲起暖風如巨流,向郭少慧頂面劈去。
    
      郭姑娘見她掌發熱風炙膚,知她內外兼修,身懷絕學。
    
      本能的皓腕一翻,硬接她一掌,但郭姑娘心念剛動,更知她誤認自己是苗嶺邪
    黨,因誤會而起,也不願結怨更深。倏的收斂掌勢,櫻唇乍綻,嬌笑道:「姑娘不
    要血口噴人,我並非雲雨官的人,是為急人之難而來!」聲音聲中,嬌軀輕閃,讓
    過她一記掌勢。
    
      平清琴心頭一怔神,秀目凝神睇視一下,疑竇仍然未釋,振臂翻腕,又是一掌
    「魂斷藍橋」,一股銳風凌厲,勁朝郭姑娘中盤掃到。
    
      郭少慧輕輕冷笑一聲,蓮足疾點,玉體凌空拔起三丈多高,避過她一掌橫擊。
    
      平清琴見她身潑輕靈,姿態美妙,武學確有超人之處,但心中震驚,猛咬銀牙
    ,似乎狠心決鬥。
    
      雙腕疾翻,肘如輪迴,脫風如泛海狂潮,拍岸驚心,熱焰似精芒電掣,炙膚欲
    焦,剎那間,加翻雙掌各攻三招,郭姑娘立刻展開幻靈巖上乘輕功,「無形挪移大
    法」,但見她纖纖,婀那麗影,忽飄忽閃,忽避忽讓,宛似精美巨蝶,在聚風中翩
    舞,煞是好看,瞬眼間,躲過她左右腕連環六招。
    
      鸞仙女平清琴,情不自禁,芳心驚寒,疾收雙掌,淡淡笑道:「莫非我不值一
    擊,姑娘何以不還手進招呢?」
    
      郭少慧黛眉輕顰,秀目微眨,玉首微搖,幽幽笑道:「貴派絕學,我亦會過,
    不過他所用的邪而不正,但姑娘你……」
    
      平清琴嬌嫩粉臉一紅,急截斷她的慶,冷笑道:「九幽大真神功」雖是翠崖一
    絕,可不能管著別人不學,你不要張冠李戴,加罪他人……」
    
      說至此,陡然想起自己的父兄,都是身懷九幽大真神功,作的是坐地分髒,行
    的是為富不仁。
    
      尤其是次兄雲中赤龍趙幼瑤,簡直成了武林中眾人矢之的淫賊,莫非她遇上了
    其中之一,才有此語。不禁愧急於心,無法再說。
    
      郭姑娘目睹此情,以知就裡,隨用氣她的口吻,追問道:「姑娘!這麼不說哪
    ?大概吾言非假嗎?」
    
      平清琴聞言粉頭猛抬起,秀目飛舞,杏眼圓睜,精光如電直射,粉臉淒厲至極
    ,嬌叱道:「你讓我幾掌,我無感激,也該你發招,盡可施展絕學,讓我這邪而不
    正的三腳貓拳,領教領教!」郭姑娘知道表弟束五晟被毒心魔尊平鐵丹打傷,加之
    新仇舊恨,對使用九幽大真神功的人,她是恨到極點。
    
      可是見鸞仙女平清琴,秀麗清逸,正而無邪,她可狠不起心腸來,但平姑娘的
    詞鋒咄咄逼人,使郭姑娘又無法下台,不由呆了一呆,緩緩的說道:「好吧!我就
    發招,請姑娘稍加留神!」
    
      郭姑娘可末想到,當面宮裝少女,就是毒心魔尊平鐵丹的愛女鸞仙女子清琴,
    她亦學全《紫陽真典》全部絕學。比她父兄內外功,均要高上一著,尤其指上功夫
    ,更具特色,郭姑娘的關照,平清琴並不領情。
    
      郭姑娘說完後,柳眉輕皺,躊躇一下,幽幽一聲長歎,才振臂翻腕,平胸推出
    一掌,向平清琴左肩上擊去。
    
      鸞仙女平清琴,適才連攻七掌,被人家輕而易舉的讓開,已知雍容華貴風韻高
    雅的美女,身負蓋世絕學。
    
      雖然恨她言語挖苦,但芳心裡卻打起一片憂思和迷惘,聽她口氣,似乎恨透使
    用九幽大真神功的人。
    
      她動念之間,突感一股無形刃勁,堅硬如鋼,逼近玉體,心頭微震,蓬鉤疾點
    ,婀娜嬌軀,拔地而起。但她上身未動,扶搖直上兩丈,空中她又伏身張臂,只見
    她秀髮飄肩,裙袂飛舞,玲瓏嬌軀,斜射而出。
    
      郭姑娘見她麗影窈窕,飛姿輕靈,美妙至極。姑娘雖是此中聖手,也覺平清琴
    是女中魁元,不由她芳心裡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憐愛之意,微笑玉立,忘卻追襲。
    
      平清琴斜飛兩丈後,足踏實地,風目流波,見她玉立輕笑,未來追擊,以為她
    有蔑視之意,激起滿腔憤怒。
    
      不由慍怒道:「我尚不會那麼膿包,姑娘放膽發招吧!」
    
      郭姑娘輕顰盈笑一下,又冷哼一聲,嬌軀一長,憑空拔起,翻碗吐掌,快如電
    掣般,自鸞仙女當頭劈下。
    
      平清琴玉體微挪,讓過郭姑娘凌空縱擊,豈料樁未拿穩,眼前紅影打閃,無形
    潛力又已攻到。
    
      平清琴挫腰疾退,避開一掌,突覺腦後又有劈空之聲,猛一低頭,伏身前躍,
    剛一讓開身後偷襲,又感前左兩方,都有潛力逼來。
    
      心頭一怔驚,暗道:「好快的身法!」
    
      她是意動身先,霍的跨步斜身,向右橫縱一丈,躲過這一迅捷襲擊,又一矮身
    頓足,後躍八飛。」嬌呼道:「姑娘身法、掌功,均極精妙,我也堪堪還讓七招,
    恕我無禮,我要還手啦。」
    
      嬌音未落,玉體先起,皓腕雙翻,左右逢迎,向郭姑娘進撲夾擊過來。
    
      郭姑娘盈盈嬌笑道:「姑娘!武學倒也不錯。」鸝音聲中,斜身吐掌,一招「
    曲琴沽酒」,掌腕輪轉,硬朝平姑娘劈出的兩股掌勁中間,直堆過去。
    
      鸞仙女平清琴,是氣她反駁辭鋒尖刻。才施展「鸞鳳交鳴」,這一招是九幽大
    真神掌中三絕之一,連她父親平鐵丹等,也難窺悟其中堂奧。
    
      雙腕一振,勢如怒龍翻海,狂飆經天,其聲威猛烈,不要說接招,連武林高人
    見了,也會心膽俱寒,抱頭鼠竄。
    
      誰知郭少慧不但不退讓,反而斜身吐掌.掌發無奇,硬闖奇飆,平清琴看在眼
    裡,不禁心起寒意。
    
      若美艷慧女傷於掌勢之下,抑或香杳玉殞,實在可惜,忙縮掌減勁,她意念剛
    動,腕力未減。
    
      驀覺彈力強烈無與倫比,玉臂微感震麻,不但不敢減勁縮掌,還用力合掌一推
    ,藉反彈力之力。猛一挫腰矮身,粉腿盤旋,伏身壁足,化為蜻蜒點水,宛似海燕
    掠波,從三掌觸激起漩勁邊緣,貼地斜飛出去。
    
      緊接著「鯉魚打挺」站起後,鳳目圓睜,眼神似冷電般,盯著丰神如玉的郭姑
    娘出神。看她年齡至多超不過二十來歲,但功力精湛,連當今一流高手,也無能出
    其名,與她弱柳嬌質,實在不大稱配。
    
      她可不知郭姑娘乃當今武林之冠,五佛之徒,除萬樂頑童外,也是五佛近數十
    年來,唯一傳人,若無幾手,也不會叫她獨自下山。
    
      就是內外功力已達絕頂之精奧,五老尚不放心,連數十年未會聞道江湖,唯一
    衣缽傳人岑雲嶺,也奉命離山,作為她身後護符。
    
      那一招「曲琴沽酒」,是五佛之首沽玄天老,畢身精心窮究而得,內含十二支
    幹之奇數,招怪武奇,瞬息萬變。
    
      所好的是郭姑娘僅用八成功力,卸去來勢,頓覺平清琴的九幽大真神掌,比毒
    心魔尊平鐵丹猶有過之。同時,見她出而無邪,一派純真,又是嬌艷如花,在郭姑
    娘芳心裡,驀地升起一片憐愛之意,才未欺身化式傷人。
    
      否則!再有個平清琴,縱然不死也得受傷。
    
      郭少慧出手後,見平清琴在危險中,應變神速,能化險為夷,其掠空渡波的美
    妙身姿,輕靈迅快,無與倫比,也使郭姑娘欽而敬之,盈盈嬌笑道:「姑娘!我們
    對拆一招,未分軒輊,若能從此罷手,春城山之約,我願撤消,不知姑娘見許否?」
    
      平清琴才如夢初醒,柳眉一皺,幽怨地說道:「姑娘手下留情,我是銘感五內
    ,不過,我是自不量力,斗膽放肆,還想領教一手。」
    
      郭姑娘是春風滿面,和氣慈容,微含欣笑,道:「想是姑娘絕學未曾施展,這
    次印證,最好我們是以點到止,請發招吧!」
    
      說著話,突見平清琴粉臉紅潤,額筋暴起,玉臂抖撼,春筍般的五指如鉤,色
    呈赤紅如火。
    
      郭姑娘頓然驚悟,這不是恩師所言的——九幽大真神功嗎?若練到功化隨意,
    雙手能發出十縷指風,堅如鋼鑽,熱似炬焰。不但能容化山,而且能截穿尺許厚的
    鐵壁,奇毒無比,怪不得這小妮子同我印證最好的一著啦。
    
      郭姑娘雖然是心慈面軟,但明白平清琴所用的九幽大真神功,陰毒無比,也激
    起嫉噁心情,忙凝神調氣,聚集五佛所授。藉力傳真之神功,貫注玉臂,凝聚掌心
    ,臂抬平胸,掌心向外,仍用「曲琴沽酒」,斜身跨步,正欲翻腕遞掌,先發制人
    。她正振臂翻腕,欲向外推,突見平清琴臉色平靜下去,五指緊縮,並未發掌,哀
    哀戚楚地微微長歎一聲。
    
      郭姑娘觀後,甚是奇怪,不由自主的也將欲發之掌收回。
    
      好奇地隨口問道:「姑娘為何停招不發,莫非……啊!我已言明,印證時,點
    到為止,盡可施為吧?」
    
      鸞仙女子清琴玉首微搖,幽怨地自懺道:「我所使用的九幽大真神功,乃當今
    失傳已久五種毒絕學之一。也是武林中最忌使用的毒藝,但五人之中,只有我一人
    會,今日預定出襲,必是首發利市……」
    
      郭姑娘見她誠實無欺,說的楚楚動聽,不禁奇心所驅,追問道:「那你是怕武
    林中眾怒難犯,打消預計,臨時縮掌,是嗎?」
    
      鸞仙女子清琴,櫻唇輕啟,宛似珠落銀盤的清脆,道:「我是長大而不是駭大
    的,既學會九幽大真神功,就不怕武林同道眾怒難犯。但武家教條是學技習武,乃
    防身驅盜、去惡誅奸。而姑娘並非其人,所以我才縮掌未發哪!」
    
      郭姑娘未想到,在猶豫之中尚會生出幽香蘭蕙,暗中欽佩,對她又增加一份愛
    憐人情。
    
      但表面若無其事,仍然反駁道:「我若是你所說之人,姑娘又該如何呢?」
    
      平清琴秀目圓睜,從郭姑娘頭上至腳下,又仔細打量一遍,似乎不信的樣兒,
    玉首微搖,嬌笑道:「適才,見你馳馬匆忙,逕人云雨崖後,又約鬥春城山,我卻
    有是想,可是,姑娘美秀如仙,風度高貴,談吐文雅。水惠惠也難攏絡你這顆明珠
    ,再說,姑娘怨聚秋水,悉鎖眉梢,隱成透華蓋,也許我們尚是同路,是以……」
    
      正當平清琴姑娘是以下詞句尚未吐出櫻唇,驀然一聲清叱,宛似鸞鈴掠空,隨
    風傳來。
    
      郭平二姝同時驚震,停止言談,回頭望去。
    
      在清叱聲中,只聽來人怒叱道:「小淫婦,背父偷漢,寡廉鮮恥,還有臉向人
    家討好賣乖,今晚若不把人交出來,你以為你的九幽大真神功天下無敵,可知道五
    毒絕功之一的玄陰指法嘛!」
    
      郭姑娘目力最強,早已看清那巧少玲瓏的人影,竟是日前在離憂谷裡曾經見過
    一面的玄裝蒙面少女。
    
      但她叱吒之語,似乎為爭搶一人,但不知她你所爭搶的是女,還是男……她心
    念及此,不由咦了一聲,芳心突深入一縷莫名之感,不在是酸!是甜!是愛!是恨
    !心裡想著,俊眼未停,再回目一顧,見平清琴羞憤得緋霞紅透臉頰,櫻唇顫動,
    顫聲怒叱,反諷刺地說道:「途中邂逅,一面之緣,贈鞭送馬,竟害起單思病來,
    似蒼蠅鑽腥般,到外追逐,世上還有你那麼恥的人嘛!」
    
      但見空中人影,似如流星過渡,快似閃電下瀉,離地約有五七丈高,隨口叱道
    :「好男人,誰不想得?比你裸體同床就要光明的多。」說著話,粉腿一撬,下降
    速度,又要加快一倍。玉臂微張,五指如鉤,發出指粗勁道十縷,朝平滑琴頭上如
    網撒下,籠罩方圓兩丈有餘。
    
      鸞仙女憐平清琴羞憤填胸,忙反自辯道:「我是為父消怨,捨已救人,權宜從
    事,但心正意誠,又無越軌行為,可污褻可言……」
    
      嬌語至此,微感指勁,陰柔奇寒,銀牙一咬,暗忖:「你既無義,也不能怪我
    無情。」忙氣納丹田,將聚而未散的陽指功,振臂吐出,也是十股陽剛之勁力,勢
    如火山爆發,儼如蛛網,交織衝擊而去。
    
      兩人所用,都是五毒絕技之一,狠而且毒,但互有變化之妙,生剋之用,那就
    要看各人修為功力如何了。
    
      陰陽相觸,響澈霄漢,谷應迴旋不絕,蕩起陰寒陽剛之氣,酷似狂風驟雨,擁
    塞狹谷,壯觀至極。
    
      連在一旁愣神觀戰的郭姑娘,也被震的噩夢初醒,鳳目睇視,只覺眼花撩亂,
    觸目驚心。
    
      雙方那一撲擊,平清琴似乎香肩晃動,裙帶飄袂,而玄裳少女,下撲之勢,雖
    然猛疾,奈無後借之力,反被震的飄飛出去。
    
      但玄掌少女城府精沉,久經大敵,經驗豐富,一擊無效,恐吃暗虧,忙借推掌
    之勁,嬌軀一擰,飄飛三丈,落地後,玉腕一翻,掀開蒙面黑紗,蔥白似的嫩臉,
    淒厲至極,叱喝道:「平清琴!你今日若不交出他來,能逃出我神算異魔及玄冥陰
    指,我玉面羅剎松香姬,從此剃度為尼,再不踏入江湖……」
    
      說此一頓,猛然憶起學此兩種陰功時,母親曾言,若不遇上宿仇丐仙醉神盛華
    ,不准隨手出掌傷人。與她決鬥,勝了,尚有可言,敗了!履約為尼,誰又替母親
    報仇呢?反而躊躇難決,呆在那兒。
    
      平清琴雖生在巨邪之家,耳濡目染,都是邪崇,可是她並未染上惡習,反因她
    父母意見紛歧,折居後,受她母親鳳鳴劍女尤毒湘薰陶,良心更加仁愛,得手後,
    並未隨即追擊,聽她之言,似要誅滅自己,才能甘心。
    
      再好的涵養,也被她激發怒火,一聲冷笑道:「蓄髮為尼,那是江湖上少去一
    個禍根,武林中是求之不得。」
    
      玉面羅剎松香姬,敞聲長笑,聲如鸞鳳戾鳴,清脆中帶著一種戾煞厲音,尖銳
    刺耳,震人心弦。
    
      笑音甫落,松香姬蓮步疾點,儷影掠空,又朝平清琴撲擊過去。
    
      松香姬這次是發了狠,存心拚命,想把子滑琴立劈掌下。
    
      雙腕疾揮,右手先行齊張,微曲如鉤,招發「玄冥陰指」
    
      中「探囊取物」,凌空逕朝平清琴當頭抓下。
    
      同時,左掌使用「神算異魔」中的「裂石開山」,對著平清琴腹部「中極穴」
    上,垂臂橫擊。
    
      她這兩招,一點平清琴額前,「心徑」,一點鸞仙女三陰之會的「中極」,兩
    處均是死穴。
    
      所用的又是最奇毒無比的陰功,出手狼而且辣,宛犯武林中之大忌,把一個心
    慈面軟的郭少慧,也被激得的怒火高燒,暗罵道:「好狠心的賤女人!」
    
      一股忿怒之火,蛻變成憐愛救危之心,皓腕一翻,就要用「雪王禪功」,替平
    清琴硬接一招。郭姑娘剛墊步欺身,掌尚未吐出,突見平清琴峙立如岳,不退不讓。
    
      眼見松香姬的兩股掌勁,已快接近平清琴的嬌軀,不禁心頭震驚,這一下,你
    還有命嘛!她意念剛動,平清琴臉色突變殷紅如血,猛一斜身跨步,立成勒馬射箭
    之勢,也是玉腕雙飛,硬接上去。
    
      郭少慧後,不禁心頭又是一怔,暗責道:「人家有制勝之功,我又何必學那札
    人憂天呢!」
    
      忙將欺身進招之熱,頓然斂收,但她功力卻未散去,因她聽清雙姝對白,知表
    弟束玉晟受傷後,平清琴竟能大義滅親,捨已救人,為親解怨。
    
      這種毅然舉動,不但武林中會尊敬她,而郭姑娘那一股酸溜溜的醋味,也被敬
    愛之心沖淡。
    
      反對平清琴從心底發生愛意和好感,雖然在表面上,是玉立旁觀,暗地裡仍是
    蓄勢待發,以防不測。
    
      而平靖琴,先為松香姬言詞譭謗而氣惱,後見她掌發陰損而羞忿,她是智珠在
    握,存心硬拚,想叫松香姬吃點苦頭,以傲她信口雌黃。
    
      那兩掌也是聚集畢身功力,右手「野火燎天」,左掌「擎天玉柱」,一攻之勢
    ,也是威猛至極,無與倫比。
    
      四掌接實,砰然雷鳴,響澈谷回,激盪潛力,游渦成風,震的山崩石裂,數丈
    外觀戰的郭姑娘,也被寒熱勁風,吹的衣袂飄舞。
    
      但鸞仙女平清琴發掌後,長身玉立,卻屹然未動。
    
      只聽玉面羅剎松香姬,在蕩起的輕煙灰塵瀰漫中,一聲悶哼,郭姑娘聽來,心
    中暗替平清琴叫一聲好。
    
      剎那間,飛塵飄落,再拿眼朝戰圈中觀去。
    
      但見平松二女,不知何時,她們竟對面而立,四掌膠著,暗交功力,一時間,
    錙銖悉稱,均無敗旬。
    
      這種絕頂名家高手,交上內功,絲毫無法取巧,全靠內功修養,若有一方稍為
    不慎,或修為不夠,立刻毀在對方掌下。
    
      尤其是兩掌膠觸著,誰也無法前進一步,因阻力堵擊,四外澎漲開去,若是後
    力不及,想移身退讓,那就會被對方擊的粉身碎骨。
    
      二姝均是目無暇顧,凝神輸氣,全力抵抗。
    
      就在此時,忽然一聲清脆而又尖銳的厲,來自谷峰,在厲嘯聲中,有人怒叱道
    :「小師姐!不要慌,待我助你一臂之力。」
    
      郭姑娘騰然驚駭,心知二姝掌觸交勁,若被厲嘯驚神,慘案立現,忙抬頭,順
    嘯聲來源望去。但見一個奇裝少婦,凌空飛瀉,那蔥白似的玉臂,迎風一愣,一蓬
    膻腥輕煙,瀰漫丈許方圓。
    
      人也隨著輕煙之後,挾著一泓鉤形寒光,猛朝平清琴撲去。
    
      郭姑娘鳳目一掠,已看清來人,是芙蓉妖妃柳雪影,猛然憶起受騙瓊瑤宮,怒
    闖蒼龍府,誤喪畢柏鑒,樹敵談千相。
    
      二次裡又被她引散郭少原等人,再見她乘人之危,對平清琴出手狠辣,真是人
    如蛇女,心如毒蠍。
    
      一時新仇舊恨,同時並發,當下也是一聲銀鈴般的清叱道:「平姑娘!待我會
    她。」話音聲中,長身一掠,左臂反吐掌勁,迫散「百毒追命散」。
    
      左掌平胸推出,那股平時擊出的無形刃勁,此時,她是恨極而發,也帶戾煞之
    罡勁,洶湧捲至。
    
      柳雪影雖然狠毒,也知厲害,那敢硬接,就隕星下瀉之勢,擰身疾退,就是那
    麼快法,也被裡勁捲飛三丈遠,落地不振,半晌尚難站起。
    
      這一聲拚命搏鬥,令人難以思議,四人都是身負絕學,武林中的奇女,彼此俱
    為束玉晟的英秀神采所鍾愛,而且又是關山萬里,茫茫天涯,追蹤檀郎,想是蒼天
    有意安排,使她們不期而遇,拚命拆招,減輕她們情愁憂思,暫擱尋郎幽怨。
    
      郭姑娘那招逼退柳雪影后,對她毫無憐惜之意,也不管她生死如何,嬌軀未停
    ,就空行翻身,仍落回原地。
    
      俊目一瞥,不禁心中大驚,松香姬粉白俊臉,微泛紅霞,玉臂抖動,似在繼續
    運氣的助力。
    
      而平清琴勻紅的嫩臉,已呈紫銅色,鬢角香汗如珠,涔涔下注,官裝透濕,似
    乎有難支之狀。
    
      姑娘看後,對平清琴放愛之心,突然升起,對松香姬憤恨加烈,不再作猶豫之
    想,忙凝神納氣,掠身跨步。
    
      玉掌對著雙姝,四股掌勁膠接點,猛力向上一挑,左腕朝松香姬反彈拍去,才
    吐聲嬌呼道:「平姑娘!速退。」
    
      郭姑娘也知道,兩種極不調和的寒熱絕功,膠織奇勁絕大,若挑撥不動,漩力
    澎漲,說會三敗俱傷。
    
      所以,姑娘未曾出手,不但凝聚全身功力,連五佛所授,藉力傳真的五縷真靈
    ,也運集人掌。一出手,其威勢何止萬鈞,剛將四股絞織奇勁挑動,驀然尖銳厲嘯
    又起,一股寒飆由姑娘背後擊來。
    
      那就是名符其實的淫婦柳雪影,她是早已領教過郭姑娘的奇功,知道抗力大,
    反彈更強。
    
      適才,姑娘迎面一擊,她不但不敢硬接,反利用寒冰谷的上乘輕功,借彈勁之
    力,飄飛出去,倒地後,假裝受傷難起。
    
      其實,她是存心陰毒,一雙俏媚眼目,卻暗中瞪著郭姑娘,同時調氣運力,貫
    注玉臂,待機而發。
    
      她見郭姑娘冒險挑掌,知道機會難得,立即就臥地之勢,挺身躍起,連人帶掌
    ,掠空撲擊。
    
      眼見襲擊寒飆,就要觸及郭姑娘的嬌體,她才又吐聲厲嘯,擾亂她的視聰和神
    思,以隨已志。這一著,柳雪影用的輕而快,狠而毒,無不兼備。
    
      郭姑娘雖然經驗不豐,但聞明易透,心知縮掌還招,平清琴若聽自己的話,撤
    身後退,正中其奸計。
    
      松香姬定然追蹤而上,鸞仙女定會被她立劈掌下。
    
      也是郭姑娘藝高人膽大,聞風辨位後,猛一挫腰旋身,右掌竭力挑起,再一長
    身退步,反拍松香姬的左手。
    
      就擰身之勢,竟朝身在空中的芙蓉妖妃柳雪影拍去。
    
      但聽砰然一鳴,郭姑娘已將一股寒勢巨勁挑飛,蕩起漩流如柱,沖天直射十數
    丈高,才力盡後,隨風散去。
    
      在砰然聲中,柳雪影如碰在鐵壁上,被反震之力,捲起丈高,斜飛三丈多遠,
    再被削壁一撞地,才跌翻在地。
    
      郭姑娘雖是恨極松柳二女,但她心地仁慈,反拍勁道,她是適可而止,否則—
    —柳雪影從此當場香消玉碎。
    
      在她們情濤愛波中,減少一個搬弄是非的惹禍根苗,就是那樣,也是受傷不輕
    ,仆地難起。
    
      松香姬氣質高傲,平清琴情感衝動,兩人都是自詡身負五種絕學之一,便以為
    是天下無敵。
    
      但她們乍見姑娘所用的,聞所未聞的絕技奇功,一下子挑飛寒熱交織的奇勁,
    使平松二女,大睜俊目,如閃閃明星,怔怔望著人家,呆呆出神。
    
      郭姑娘也是在暗自驚愕,一年來的功力如此雄厚,加自己也不也相信自己,反
    而愣在那兒。
    
      此時,雖屆初夏,在幽靜的深谷裡,大陽落山較早,蔥翠的萬木,雖是紅花綠
    葉陪襯,也顯得一片死沉之象。
    
      平清琴俊目輪視一周,見從容華貴,風雅高尚的郭姑娘,儼然以觀音玉立,卻
    無嬌矜之色,令人敬愛。
    
      但適才人家冒險解危之事,卻耿耿在心,又無法啟齒,向郭姑娘道出感謝之浯
    ,羞澀的粉頭回轉,暗怪自己無此勇氣。
    
      她剛回過臉來,突見玉面羅剎松香姬,臉色淒厲至極,俏目圓睜,發出兩道寒
    電似的奇光,仇視著郭姑娘,似乎即將上前拚命般。
    
      鸞仙女看後,反而替松香姬擔起心來,情不自禁的地喃喃自語道:「我倆尚非
    人家之敵,你若自不量力,存心偷襲,那是自找死路!」
    
      芙蓉妖妃柳雪影,強自掙扎坐起後,服下從天缺老怪處盜來的玄冰丸,再一運
    氣調。覺得傷勢並不嚴重。
    
      微睜媚眼,驀見松香姬,似乎蓄勢待擊,只驚的心膽懼寒。忙低聲急說道:「
    小師姐!所謂不忍而亂大謀,請小師姐暫忍一時之忿,我自有安排,包償你願!」
    
      玉面羅剎松香姬,對柳雪影之言,猶如過耳輕風,毫未動容,仍然屹立未動。
    
      郭姑娘滿臉迷茫之色,腦子裡正在東猜西測,幻想忖著功力的來源,尚未得其
    答案,對三人的舉動及言談,毫無所覺。
    
      驀地,響起一陣細碎而文疾促的蹄聲,驚醒了郭姑娘迷茫忖思,玉首回視,卻
    見天虹駒疾馳而來。
    
      天虹駒自從郭姑娘下來後,它悄聲逸去,此時又不知由何而來,雖是碎步疾馳
    ,也是汗珠滿身。鬃毛已被汗透,來在姑娘身旁,戛然止步,低聲哀鳴幾下,銜著
    姑娘的衫袂,似有叫她速走之意。
    
      姑娘頓然驚醒,翻身攀鞍上馬。天虹駒兩耳焉豎,一聲斂嘶,四蹄翻騰,就要
    絕塵而去。
    
      突然微風颯然,人影掠動,郭姑娘心頭一怔,但她玉腕未停,隨手取下鞍鸞上
    的如意鞭,剛要揚腕點出。
    
      突見落在馬前的,竟是鸞仙女平清琴,隨將舉起皓腕緩緩放下。
    
      但見她大眼眨眨,射出兩道警愛和乞憐的目神,望著郭姑娘,櫻唇微顫,似有
    欲語無言之慨。只急的俊臉緋紅,窘艷入頸,紅的如熟透蘋果那麼嬌嫩。
    
      眨眼間,她也被郭姑娘著的玉首低垂,幽幽長歎一聲,蓮鉤疾點,身如靈隼出
    塵,竟朝茂林深處逸去。
    
      騰然,嬌音厲叱:「賤人!休去。」
    
      輕風颯然,人掌同時撲來。
    
      郭姑娘被平清琴欲言無語,弄的不知所以,忽被厲叱驚醒,她是恨秀柳雪影松
    香姬二人,心黑手辣,出言活褻。
    
      坐在馬上,頭不回,腰不扭,好似背後有眼,回左手揮出一掌「靈雲截路」,
    恰好逼退松香姬前撲之勢,她嬌軀微側,玉首回轉,冷笑道:「看你在贈鞭送馬,
    給我表弟束玉晟的份上,饒你一次,爾後,言詞力求若不更改,你要小心了!」
    
      說此一頓,見玉面羅剎俊臉慘厲,知她又要暗施詭計,若被糾纏,定誤大事,
    忙喝道:「若不服氣,隨時都可找我,勿需找那可憐的弱女子清琴的麻煩,我現有
    急事在身,失陪了。」
    
      嬌音未落,但見松香姬倏忽雙臂齊舉,隨掌發了六陰風,恍似山洪爆發,洶湧
    捲到啦。郭姑娘早防到她有此一著,如竟鞭朝鞍頭一套,嬌軀斜側轉身,左手在鞍
    後一按,右掌劈出「推山過漲」,硬接松香姬的雙掌。
    
      三掌接實,轟然聲響,塵煙彌夭,松香姬立感主臂微麻,馬步不穩。
    
      天虹駒先受寒勁所驚,猛力牽躍,郭姑娘玉體往後微晃一下,也增加她發掌之
    力,反彈力更加猛烈火,馬也前竄丈遠,一聲哀嘶長鳴。
    
      郭姑娘微一怔神,一股強烈意念擁上心頭,使她更無法延誤時刻,忙對松香姬
    說道:「後會有期,謝你送我一程。」嬌音聲中,郭姑娘粉眼一夾,玉腕一揮,人
    似仙馬如龍,鐵蹄翻騰,絕塵而去。
    
      松香姬全神施為,卻未想到人家坐在馬上,只是隨意揮出一掌,自己玉臂也被
    震的酸麻。
    
      若要實地過手對拆,自己學來,準備替母報仇,初次出手的兩種陰毒絕學,也
    非其敵,當堂氣餒,來時那股高傲銳氣頓斂,大眼眨眨,怔怔望著人馬消失之處,
    愣凝出神。
    
      柳雪影看小師姐面帶奇詫之色,仰臉凝望,連忙站起身來,走在松香姬身旁,
    輕聲說道:「人家都已走哪!我們要不要進雲雨崖。」
    
      松香姬「嗯!」了一聲,微一定神,苦笑道:「當然要去啦!」
    
      說後,二人一前一後,順著狹谷山徑,向崖內走去。
    
      且說郭少慧姑娘,一面縱馬飛馳,一面在馬上揣想,平清琴是用純陰繚傷,為
    表弟冶傷,裸體親膚,也是情有可原。
    
      松香姬無緣無故,贈鞭送馬,莫非她也自作多情,暗戀晟弟……
    
      松濤陣陣,馬行如飛,剛穿茂林而過,突然有人暗中喊道:「表哥!你看她來
    了。」
    
      郭姑娘雖然忖鬼怔神,但她耳朵聰靈,騰然驚愕,已入險地,為什麼還要這樣
    大意,忙定神側面,循聲望去。陡從林木濃密處,如靈鳥旋空,飛起三條人影,姑
    娘芳心大吃一驚,雲雨崖暗樁伏卡,已佈置周密如斯,竟有能者在內。
    
      她心裡想著,同時玉腕一揮,對著三個人影劈一掌,她對雲雨崖內的人早就恨
    入骨髓,劈出勁道,雖僅用上六成功力,但已是威烈無比。驀聽空中發出一種清脆
    嬌音,喊道:「郭師叔!是我們!怎麼動起手來啦!」
    
      郭姑娘心中又是一陣躊躇,你們又是誰呢?忙攏目凝神,炯光如電,穿過夜幕
    ,透過密林,仔細一看,不禁啞然失笑。
    
      自己競把自己人當著敵人的暗樁伏卡,好在她的「雪王神功」已練到收發隨意
    ,霍的右手猛力一抓一收,左掌橫掃一兜,硬生生的把發出去的掌勁全部收回,繞
    櫻唇吐芯似的,嬌笑道:「若不是喊的快,我尚以為是雲雨宮的暗樁,這一掌差點
    也就要了你們三條小命啦!」
    
      她也學會了俏皮話,但她說後,陡然想起自己年齡與他們相差無幾,雖跟師門
    淵源,也不應該對他們過於輕薄,不禁嬌羞色澀,紅雲飛頰。
    
      幾句話,三個人影,同時飄落馬前,雁行而立。
    
      茫茫自幼追隨苦厄真君,學道雖早,但是個玩世不恭的小和尚,他首先嘻嘻笑
    道:「我相信師叔無緣無故不會對後輩等痛施棘手嘛?」
    
      和君左是個誠實忠厚的好少年,對長輩只有恭而敬之,卻不敢隨便褒貶,站在
    那兒,望著她們只是憨笑。
    
      頑皮的谷梅儀,卻就不同啦,大眼睛眨眨,香舌伸出櫻唇外,猛一縮回,發出
    一聲清脆的聲響,才說道:「記得初次見面時,師叔就每人賞賜一掌,我們受惠不
    少,適才,若不是我多上一句嘴,接受了郭師叔一記掌,也許我們的功力,更加增
    進,此次再入雲雨崖,就不怕水惠惠的雲雨掌啦。」
    
      她說的是那麼天真燦爛,引起大家同聲共笑,連身處危機四伏的雲雨崖,也暫
    時置諸腦後。
    
      尤其郭姑娘,笑的如花招展,竟似鸝囀九曲,令人聞聲,會目眩心蕩,但在笑
    聲中,卻有一股無形的熱情和親切之感。
    
      她那嬌音一落,人也立即攀鞍下蹬,笑問道:「你們來了好久,我師兄他又到
    哪兒去啦?」
    
      谷梅儀搶先答道:「自從師叔走後,我們要求岑師叔先救出義兄束玉晟,他可
    不答應。」
    
      他說他曾經誓言在先,若不遇上浩劫難補,決不伸手管事,他只能在暗中替我
    們策劃。
    
      說此她略微忖思一下,又說道:「岑師叔傳我們每人,各有三記絕招,和尚師
    兄學的掌法,比師伯苦厄真君,所傳授的更加威猛十倍,我隱在角落裡,偷學會了
    ,可是我的功力不足,無法運用。其威力用法,各不相同,全不准我們私自相互傳
    授。」言到此,鳳目一轉,靈機一動,看了和君左,茫茫一眼,反朝郭姑娘望去,
    見她幽怨中帶著歡笑。
    
      不由心中一喜,盈盈嬌笑,緊接著說道:「要不要我們表演一下,給師叔一觀
    。」
    
      和君左眉頭一皺,焦急地說道:「這是什麼時候,郭師叔還有閒心看你表演,
    快點把岑師叔的交待清楚後,我們就可以動身啦!」
    
      谷梅儀「咦!」了一聲,皓腕一翻,在自己粉頸上一拍,自責道:「我幾乎遺
    誤了大事。」
    
      說後,略作沉思,立即緊接道:「岑師叔叫我們專破雲雨崖四外伏卡,使內外
    消息斷絕,可是幾處厲害的暗樁,已有人捷足先登破去,我們師兄妹三人,所遇到
    的都是雜誌蒜皮,隨手除去。雲雨崖內尚有洛陽三霸,洪湖妖狐,洱海雙妖,其餘
    不足一道……」
    
      和君左見谷姑娘口若懸灑,滔滔不絕,有說不盡之概,聽得心煩意亂,忙截斷
    她的話,急道:「好了,該說夠了吧,就請郭師叔的令下,我們應該如何著手啦!
    若超過子時,水惠惠真要強迫義兄服下『鎖魂多情散』,那就更糟哪。」
    
      郭姑娘俊目圓睜,眼煞如神,臉色突色威屬,恨聲說道:「她若也如此做,我
    要叫雲雨崖片瓦無存,水惠惠暴死示眾,我先走啦!」
    
      雙足一點,人欲飄身而起,就要越林而去。
    
      谷梅儀和君左見郭姑娘動怒變色,反而愣在當地,不知所措。
    
      只覺眼前一花,人影晃動,小和尚茫茫,掠身而過,攔在郭姑娘面前,嘻笑道
    :「請師叔稍待。」硬將欲起之勢穩住。
    
      怔一怔神,笑道:「你們也跟我來,入雲雨宮後,你們可見機而作,便宜行事
    ,但要量力而為,不可硬來。」
    
      說至此,似乎想起什麼心事,忙回頭望去。
    
      見天虹駒眼紅如火,現出歡喜的神光,姑娘一高興,款運金蓮,走至天虹駒身
    邊,玉掌一揮,拍一拍馬頭,笑道:「你真是靈種慧根,愛主心切,轉眼及可見到
    你家主人,不過,此去必有一場激烈戰鬥,還是到山那邊,自覓食物,歇息去吧!
    等下我自會找你。」
    
      天虹駒兩耳直豎,聽後,馬首連點幾下,一聲歡嘶,翻開四蹄,絕塵而去。
    
      姑娘看後,不禁發現喟然歎聲,喃喃自語道:「兵禍連災,人慾橫流,人心不
    古,真是人不如獸也。」
    
      和君左看姑娘講今比古,儘管思忖,他們真敢去驚擾她,但君左焦急時間有限
    ,恐誤大事。
    
      又只好硬著頭皮,輕移慢步,走在姑娘身邊,低聲稟道:「師叔!你看離子夜
    不遠,再遲不及啦!」
    
      聲音雖低,在郭姑娘聽來,不啼春雷擊頂當時醒悟,鳳目略一仰視,見月上樹
    梢,光華晶潔,照著蔥翠幽谷,另有一番清雅之感。
    
      但郭姑娘看後,不由心頭一寒,暗自忖思,時至亥末,若誤大事,我只好一死
    以謝晟弟。
    
      哀容滿佈俊臉,惶急地說道:「我們快走吧!」嬌音未落,人如鷹隼出塵,越
    林而過。
    
      茫茫、和君左、谷梅儀,三人那敢怠慢,晃肩,張臂,點足,聯袂縱起,跟蹤
    追去,轉眼消失人蹤。
    
      且說,鸞仙女平清琴,被郭姑娘解危後,感激之言,無法啟齒,回身逸去。
    
      翻上山峰,突見下弦月華,高掛半天,不由膽顫心寒,時間已過,他若有二長
    兩短,我平清琴罪無可贖,只有一死殉葬。
    
      但在我死之前,松香姬,我不會放過你,若不是你從中掏鬼,也許我早把他救
    出來,可是……
    
      立刻一種慘局魔影,突現眼簾,只覺束玉晟被一個美艷少婦,摟在懷裡,正在
    做狎褻之污事,不禁粉臉羞紅,無法再想下去。
    
      只氣的熱淚盈眶,宛似珠簾倒掛,滾滾墮落。
    
      一個浸溺在愛河裡的少女,只要是情之所鐘,愛之驅使往往會做出一種不可思
    議的壞想法。但平清琴正是被情波所浸,無法自拔的一個,可是她母親尤毒湘死後
    ,過著孤寂的生活,養成一種堅韌不拔的性格。另一種是強有力的愛的潛力,現變
    成強烈救人復仇的怒焰,反抗的意識,使她也增了無比忿恨和痛苦。雖然,她芳心
    苦思,卻蓮步未停,瞬息越過峰頭,見斷崖阻路,巖下是一個花卉如林,青草如茵
    ,風景極幽雅的盆谷。
    
      谷中間有房屋數十間,都是椽鉤壁連,圈築成環,中間有一圓形傘蓋屋頂,籠
    罩共上,遠看宛似蒙古大包一座。
    
      其實那傘蓋屋頂,與周圍圈築房屋,卻有兩丈間隔,未曾連接,這一巨大建築
    ,卻雖出匠心,另有風味。在巨屋之後,有一條白石鋪路,約寬五尺,石路兩旁,
    滿植冬青,修剪整齊如一,猶如翠綠壁牆西堵,直通達五丈遠的八角亭台,玻璃綠
    瓦蓋頂,角掛風鈴報警,但燈火全無,窗欞緊閉。
    
      眉月霜華反照,亭台正同,橫額上有「春情閣」三個斗大金字。
    
      平姑娘看後,不禁芳心裡一陣納罕,暗道:「前無打鬥聲息,後有一縱絕跡,
    莫非那個話兒……」想到此,俊臉一紅,再也不敢想,更不敢看,蓮鉤疾點,人似
    靈燕掠空,就朝谷底躍落。
    
      在空中香肩微縱,變為喜鵲移技之姿,落在一棵大槐樹上,借濃密掩身,霜華
    透視,對五丈外的春情閣,一覽無遺。
    
      她剛將嬌軀隱好,一陣吱呀響聲,突然傳來,平姑娘芳心寒悚,忙凝神閉氣,
    攏目四顧,見春情閣窗欞大開,燈火齊明。閣裡一看,平姑娘不但驚奇,而且是寒
    悚不止了。原來春情閣是間臥室,通體為正圓形,分成內外,中間是用輕紗垂簾,
    隔成兩個半間,紗如鮫絹,色呈枯黃。雲錦取懸,鮮艷華貴,外半間陳設坐具,已
    是精雅富麗,巧奪天工,寶氣珠光,映耀全室,透視黃幔。
    
      內半間的陳設,更是綺麗新奇,尤非筆宣,中呈腰形碧玉榻外,和富貴人家,
    繡閣書閨,完全一樣。一望鏡台套具,衣履被褥,無不齊備,只是所有之的,異常
    奇珍,塵世上富貴人家,也難見到此物,這時,碧玉榻上正半臥半坐靠在榻頭上一
    個睡眼惺、春情蕩漾的睡美人,正做出閨中芳春夢,午夢初回之姿,面容朝衷。中
    隔垂幕,尚難窺其全貌,一副嬌軀,深陷在厚而軟的錦被內,一床色著粉紅,質若
    執綺的錦被,半掩半裹,狀似春眠正殷。
    
      突然,碧玉榻上的睡美人,發出一聲幽幽春怨似的歎息聲,皓腕一翻,挾在榻
    欄,翻過身來。半裹半蓋,輕軟如紈的被褥,消落一半,脊胸以上,暴露被外,右
    手微搭前胸,左肘曲肱,支住粉頭,悚洋姿態,幾乎是春情洩蓋,嬌庸欲墮。
    
      看她身著一件薄如蟬翼,自似欺霜的雲妙,酥胸微敞,玉峰雙聳,微微顫動,
    她似有意無意間,搭在胸前左手一抖,蓋在嬌體上的錦被,揭十之八九。
    
      竟用被角,僅搭在隱密之處,那粉鑄脂合,圓滑朗潤,柔若無音的肌膚,粉光
    玉映,真是環絹難掩其美。面部神態,是星波瑩明,如蘊妙想,眉黛輕顰,隱含幽
    怨,其玉頰春生,櫻唇紅破,瓠犀微露,欺霜編貝,似欲語不諾之狀。若半嗔半喜
    之中,蘊藏萬種風流,無限情息,端的穰纖合度,體態妖嬈,毫無之微。也會撩人
    遐思難禁。
    
      榻上美人,真說得上是容光妖艷,神態淫蕩,襯上錦褥華服,越顯得貌比花嬌
    ,人如玉琢。
    
      只看得女兒身的平清琴,也是魂銷魄蕩,心神欲醉。
    
      但她幼遭孤霜,養成一種偏擻性格,滿腔忿恨之焰,幽怨之火,沖淡了蕩漾的
    春情,高燒著復仇的怒火,就想出去一拼。
    
      姑娘意念剛起,倏地靈機一動,芳心裡立刻升起一縷微妙之感,那就是挽救檀
    郎的一股熱情使她不敢冒然出手。
    
      君玉榻上的睡美人,正是雲雨迷狐水惠惠,首次出崖,連天下第一怪傑丐仙醉
    神盛華,也遭挫敗,自己也吃過人家的苦頭。
    
      若救人不成,被擒受辱,不但誤已,又要誤人,同時,也不知道,雲雨迷狐將
    檀郎束玉晟藏在何處,縱然僥倖找到,有水惠惠在此,也難平安脫驗,頓時把一股
    恣情復仇怒火,按捻回心底裡。
    
      平姑娘正在徬徨不走,猶豫不安之時,忽然傳來嬌脆細聲道:「姑娘少安勿躁
    ,前面已經動起手來,準備救人。」
    
      平姑娘忙加緊戒備,循聲望去,那有人跡可地,只覺微風颯然,一個玲瓏白色
    人影,凌空飄過,竟朝八角亭台頂上落去。但見銀光一閃,頂角尖上一顆指標紅色
    明珠,隨手摘去,看肩微動,白影又飄過五丈寬,科青爽道,競朝巨屋撲去,眨眼
    消失在濛濛月色中。
    
      平清琴摒氣凝神,看後,也不禁暗中喊一聲:「好俊的輕功,好快的身法。」
    
      但她芳心裡又是一陣躊躇,看身法快捷,卻與所遇高人比美,其巧小玲瓏,又
    非高人之體,而嬌音清脆,卻是女音。
    
      但身著男裝,不男不女,她又是何人呢?把一個聰明剔透的平清琴,也弄的糊
    塗透心。她雖是迷惘的猜測,可是,並末既忽春情閣內的動作,她見雲雨迷狐水惠
    惠,俊臉突變獰厲穹凶,嬌容盡斂,薄粉下煞紋疊起,那像三十許美艷的少婦,簡
    直是個雞皮紋滿佈的老太婆。平清琴若不是自觀親見,深知底細,會疑另是一人。
    
      雲雨迷狐水惠惠,皺眉傾聽一下,似有感觸,獰相已斂,又是一個千嬌百媚的
    少婦,右手在榻欄風頭上,連敲三下。
    
      吱呀一聲,當面妝台向左移開,在妝台後現出一個人高的小門,由門內先伸一
    個人頭,緩緩向上爬來,似乎是暗室隧道。
    
      不久上來一個十五六歲丫環似的俊美少女,走在雲絹垂慕前,雙手微拂一幅,
    道:「宮主呼喚奴婢,有何吩咐?」
    
      雲雨迷狐水惠惠,媚笑道:「適才吩咐之事,可曾辦妥,」
    
      丫環低頭答道:「遵照吩咐,均已辦妥,惟時間不太長。」
    
      水惠惠臉色突變,面帶寒霜,媚目炯光,宛似兩道閃電寒,透過垂幕,直逼丫
    環的俊臉上,逼問道:「到底多久時間,快說。」
    
      只嚇得小丫環混身打戰,兩片櫻唇不斷顫動,聲音雖啞,但答覆卻極乾脆:「
    半個時辰過去,穴道均解,他正在調息運功。」
    
      水惠惠一陣格格淫笑,真有色魂懾魄之感,使隱身槐楊樹上的平清琴,也微感
    心神蕩漾,忙凝氣鎮神。小丫環嬌體,宛似四肢抽筋,抖索不支,更不敢仰面正視。
    
      雲雨迷狐好似吐出一口怨氣,神舒心暢,笑聲立斂,媚容似嗔似喜地說道:「
    卉兒!你辦的很好,等下讓老娘一渡天台後,雖是王莖羹殘,卻別有風味,老娘對
    你是特別栽培,也讓你嘗嘗箇中滋味。」
    
      只嚇的丫環卉兒臉色慘白,羞的紅雲飛頰,淚珠滾落,噗通跪下,哀聲稟道:
    「卉兒年紀還小,不懂風情,望宮主開恩恕道。」
    
      水惠惠一皺眉,黛瞪了卉兒一眼,奸笑道:「不識抬舉的小賤人,你要同他鸞
    風交舞,嘗出甜頭來,恐怕你會變成虛席難寢喲!」
    
      卉兒乃好人家的子女,被水惠惠盜上山來,見她聰明靈慧,用作侍婢,但也學
    會了一身輕巧武功。天天目觀褻穢之醜事,聞孺妖冶之淫聲,實非卉兒心中所願。
    但卉兒更深悉,雲雨迷狐是個窮兇惡極,心黑手辣的淫魔,真是水惠惠自己說的,
    夜不虛席,身邊養著六個色狼似的面首,尚無法止渴,別人何敢染指。經常一當六
    ,車輪大戰,淫穢之態,難以形容。
    
      雲雨迷狐自從收了平清琴的逃婢秋風,又得到貌比潘安、年輕力壯的束玉晟,
    如獲至寶。
    
      帶回雲雨宮,始發覺束玉晟身攜乾坤蓮珠,諒是宿仇天慈老人之徒,勾起滿腔
    憤怒,本當立刻殺死。但見他人俊貌美,其心不忍,才把他關入地庫,作為人質並
    揚言江湖,叫天慈老人限時領人,否則就剮屍示眾。
    
      束玉晟被關入地牢後,水惠惠有心栽培卉兒,派她守地牢,並未意卉兒叫她好
    好照顧束玉晟,不讓他餓死啦!其實,雲雨迷狐何尚是成全卉兒,不過是利用卉兒
    的美色,作為釣餌,叫束玉晟行上鉤,先行叛師,等天慈老人到雲雨崖好羞辱他一
    番。
    
      這樣一來,不但未遂水惠惠之心願,反而成全了兩個少年男女,獲益匪淺。
    
      卉兒雖是年輕,可是鬼小心細,見主人暗示.亦知心意,同時,看到束玉晟丰
    神如玉,面帶忠厚,絕非奸邪之流。
    
      故借用機會,盡量與束玉晟親近,並揭發雲雨宮內的醜事,勸束玉晟安心養傷
    ,候傷癒後,即可放他逃跑,請來師友,大破雲雨宮,好救她脫離魔窟。
    
      卉兒仍水惠惠親信侍婢,掌管春情閣的百寶鎖匙,利用出遊方便,不時竊盜他
    人自練靈丹,或面首們送來的丹藥,給束玉晟服用。
    
      這時,卉兒又偷了一粒丹藥,色呈金黃,清香撲鼻,拿給束玉晟食用後,束玉
    晟頓感混身酥麻,冷熱交加。
    
      只嚇的卉兒熱淚盈眶滾水,魂魄欲飛,可是束玉晟雖感渾身難受,心中卻在暗
    喜,忙說道:「卉妹妹!不必駭怕,據恩師所言,交趾有一紅河老人,煉有水火金
    丹,專克純陰純陽之掌傷,但食後,冷熱橫加,酥麻難受,身前正是如此,想是天
    賜福澤,請賢妹為我護法,讓我息一試。」
    
      卉兒聽說,也是心喜,忙說道:「束相公決不要那樣稱呼,會折殺奴婢的,只
    要是你說的水火金丹,那就好了。」
    
      卉兒雖陷身魔窟,耳濡目染,都是淫蕩污事,但她心地善良,不但用很巧妙的
    方法避過,反憎水惠惠不顧廉恥,當眾瀉欲。
    
      可是,她對束玉晟是真情的表露,從心底裡愛上他,千方百計,不顧自己生命
    的危險,用盡心機,使束玉晟減少精神上的痛苦,心理上的鬱悶。
    
      這種少女的純真憐愛,使不懂風情的卉兒,無形中跌入愛河,尚不知覺,束玉
    晟也因此,才能獲到意外的收穫。
    
      忽然雲板連響,這是雲雨宮魔窟內,殺人下毒的暗號,卉兒聽來,不啻是晴天
    霹靂,擊的頭上走真魂,眨著大眼睛,望著左手尚拿著寫一次服完字樣的綠色小瓶
    ,當時聽呆當地。
    
      不知經過好久,雲板又是三響,卉兒如夢醒,也無暇百想心思,隨手將綠色玉
    瓶,放在茶几上,飄身出去,拜見雲雨迷狐。
    
      此刻知水惠惠的用意,心裡又恨又怕,但也暗中高興,束玉晟若真誤服紅河老
    人的水火金丹,我們就有逃生希望啦。
    
      卉兒正想得頭頭是道,忽聽水惠惠說道:「前崖已經動上手了,有洛陽三霸,
    洪湖妖狐,洱海雙怪在彼。諒那些狗男女,一刻也難入我雲雨宮,時間足足有餘,
    可將他叫來。」
    
      卉兒心頭一震驚,猶如鹿撞一般,但臉色未變,不過怔在那兒發癡。
    
      雲雨迷狐柳眉一皺,微嗔道:「死丫頭呆在那兒幹嗎?還不快點把他叫來。」
    
      卉兒這一驚駭,幾乎魂消魄散,但也不敢搶口,恐露出馬腳,連聲答道:「是
    !是!我這裡就去。」
    
      顫聲未落,就跪地之姿,四肘觸地一點,翻身就朝暗門撲去。水惠惠媚目如神
    ,眼睛裡那會揉下一粒沙子,見卉兒神色憤張有異,立刻疑惑叢生,一聲嬌喝道:
    「站著,看你蹙驚恐懼,侷促不安,莫非與那小子暗中有什麼勾結,快點從速說來
    ,饒你不死。」
    
      卉兒知道事情即將敗露,自己一死,倒無關宏旨,可是相公他……她想起了束
    玉晟,一種強有力的純潔真愛,壓制住忐忑不安的心情,暗中忙凝氣調息,略一定
    神,也未待奼女把話說完,才緩緩轉過身來,勉強似的嬌笑道:「奴婢自蒙宮主收
    養,愛如自己女,我是真心報息,尚來不及啦!那敢望之非薄,自甘取震有辱呢?
    因聽宮主之言,勝負均與宮主有害。」
    
      「此話怎講?」水惠惠截斷她的話,追問一句。
    
      隱在樹上的平清琴,心知丫環必是暗中服侍束玉晟的好人,也是魔窟的一顆青
    蓮,出污染而不染。
    
      此言道錯,必遭橫禍,我不能見死不救,但她有自知之明,硬把畢身功力,聚
    集右手,準備以九幽大真指功,作孤注一擲。
    
      她那裡暗中準備就緒,突聽俏丫頭卉兒,盈盈嬌笑,笑如珠落玉盤,脆生生的
    嬌音中,是那文雅幽靜,平清琴聽後,不禁由芳心裡升起一縷奇怪的納罕,嬌音甫
    落,卉兒刁皮似的笑答道:「我的好糊塗的宮主呀!我是說,洛陽三霸,洪湖的酸
    書生,洱海雙海,他們要是趕走了來犯數人,一時慶功呀!爭風搶頭水,陽台上,
    宮主是應接不暇,那還有時間與束相公同赴巫山夢呢?」
    
      水惠惠好似被卉兒說到心病,臉皮是皮動肉不動的,冷聲嬌笑一下,道:「若
    敗了,又怎麼講!」
    
      卉兒看了雲雨迷狐,好像在心裡說,好狠的陰魔頭,等一下也許會要你好看哪
    !可是面情,無一點表露,仍然笑道:「要是他們敗了回來,宮主武功天下第一,
    當然不能讓數人猖狂,就要立刻出手,奴婢為了爭取時間,請來束相公。
    
      好給宮主添神助威,所以走時,在行動上有點倉促,引起宮主的疑心,真是冤
    枉小人啦!」
    
      卉兒說的正投其所好,那陰毒奸許的水惠惠,俏目也迷成一條縫,嫣媚的一笑
    ,道:「我的好女兒,真是心細如髮,想的周到,等我事成之後,精神爽足,再傳
    你幾手防身絕招,快去吧!」
    
      卉兒從容的答應一聲:「是!」慢慢回過身來,小舌頭一伸,幾乎縮不回來,
    好似余悚猶寒,也是在心中咒罵,禍迫眉睫,尚想作用流之夢想。
    
      她是心裡想著,恨著,可是,邁步未停,走入暗室,一眼看見束玉晟,臉色紅
    潤,精神飽滿,站在短几之旁,心中不由一喜,人如靈燕飄舞,來到束玉晟身側,
    輕問道:「束相公!你的傷勢,都痊癒嗎?」
    
      束玉晟拉著卉兒玉手,笑道:「謝謝妹妹!那真是一粒水火金丹,不但傷勢已
    好,而且運息調氣,百體暢行無陰。
    
      似乎比以前功力,還要增加半倍以上,妹妹去把我的繞指柔劍,乾坤蓮珠盜來
    ,我們就可打出……」
    
      去字尚未吐出,卉兒一眼看到束玉晟,左手正在把玩的綠色玉瓶,不由心頭一
    寒,「哎呀!」一聲,急問道:「束哥哥!綠瓶中酌藥呢?你是否吃下腹中?」
    
      束玉晟見她焦急的樣子,想是此藥另有他用,自己誤服,怎麼對得住她呢,紅
    潤的俊臉,當時浮現一種羞感之容,蹙悚地說道:「我看你每次拿來丹藥,都放在
    此几上,你只說是,妹妹送給你服用的,所以方纔我就……」
    
      未等束玉晟說完,卉兒變成淚人兒似的,抱著束哥哥,淒苦地泣訴道;「那是
    淫魔交給我的,鎖魂多情散……」
    
      束玉晟頓時臉色一沉,反手扳著卉妹妹的香肩,道:「鎖魂多情散,我倒聽恩
    師言過,乃是天上第一奇毒無比的淫藥。」
    
      他聲音拖得很長,極具恨和淒涼之感。
    
      卉兒低泣道:「是的,那是多情散,只怪我走時倉促,未曾交待一聲,或是把
    它帶走,也不致使束哥哥,剛愈掌傷,又中淫毒,都是妹妹我粗心大意之過也。」
    
      束玉晟的雙臂在有意無意間,已摟住卉妹妹的纖腰,睜著俊眼,盯著卉兒,忿
    恨地說道:「卉妹妹不要自費,大概是我命中注定,就有此災厄,那能怪著妹妹你
    ,在我藥性未發之前,讓我同淫魔去一拼。」
    
      也是二人在憂患中,相處日久,大有知遇之感,友愛之情,無限中是愛深情固
    ,束玉晟已經是藥性快要發作,尚不自覺,雙臂摟的更緊。
    
      只覺懷中的卉兒,柔若無音,肌香如蘭,比吟慧妹還要溫順,口中說的強硬,
    可是慾火燒的他靈智快昏,硬是捨不得立刻離去。
    
      卉兒玉首微搖,強自笑道:「束哥哥!若在氣憤頭上,藥性發作更快,此一去
    ,猶如肉包打狗,先盜去你的真陽,再毀你的道基,再羞辱令師。」
    
      束玉晟心頭不由一陣震驚,頭腦當時清醒些,雙臂一震,已將卉兒推開,幽幽
    長歎一聲,道:「由此說來,此仇難報,活著受辱,藥性一發,糟蹋他人,多造罪
    孽,不如一死以謝師恩。」
    
      說著話,猛一寧腰移身,就朝壁上撞去。
    
      卉兒皓腕一翻,一把抓著束玉晟的手,急叫道:「束哥哥!你不能死呀!」
    
      束玉晟俊目一翻,慼然說道:「不死留著受辱嘛?」
    
      只問的卉兒欲笑無淚,欲言無語,滿腔幽怨,無法發洩,翻著一對大眼睛,望
    著束哥哥,一時愣在那兒。
    
      但她一對靈括的眼珠,圓輸輸的亂動,似在深思。
    
      俄頃,似有所悟,情不自禁,「咦」了一聲,道:「束哥哥!快點調氣運力,
    逼住藥性揮發,讓我前去偷盜解藥,」
    
      她說到此,突然傳來雲板連響之聲。
    
      卉兒臉色突變,顫聲道:「淫魔在閣內立等,催促甚急,你我同時上去,但需
    緊記我言,若能拖過一時三刻,只要解藥到手,我會設法送來,可是,見了淫魔,
    須要裝得像,不要露出馬腳!」
    
      束玉晟一面運氣逼住藥性發作,但他心機微動,不如假裝迷性,藉機除去,忙
    向卉兒問道:「妹妹可是知我的兵刃,及鏢囊,放置何處嘛!」
    
      卉兒頭一偏,望著束哥哥,怔一下,問道:「又不是叫你同她打鬥,要繞指柔
    劍同乾坤蓮珠何用。」
    
      束玉晟劍眉微皺,目射奇大,幽哀地道:「我已盡到最大努力,阻止藥性發作
    ,仍然無效,已在蔓延開去,恐怕我無法支持多久,萬一不行了,我就用兩件法寶
    ,同淫魔拚命,若遭不幸,就用它陪葬,因為繞指柔劍與我有殺父毀家,血仇未報
    ,乾坤蓮珠乃是恩師所賜信物,我都不能失掉它。」音容哀蹙,辭鋒是那麼淒涼,
    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卉兒機伶伶打一寒噤,知束哥哥不願受辱,決心拚命一死,告罪先靈,次謝師
    恩,再謝知遇。
    
      這種傻作法,卉兒確是十二萬分不願意,但自己卻無善策,更不能看著束哥哥
    遭人蹂躪後,淒慘的死狀。
    
      在她左思右想之下,認為只有一拼,除此,卻無妥善辦法,為不使束玉晟失望
    ,強裝笑容,蠻有把握地說道:「束哥哥!你能凝聚藥性一處,拖延一頓飯的時間
    ,我定會把解藥盜來,你能答應我嗎?」
    
      鸝音示落,整個嬌軀,投入束玉晟的懷裡,兩行情淚如珍珠斷煉,灑濕束哥哥
    的錦衣前襟。
    
      這種熱情的表露,友愛的勃發,也溶化了束玉晟必死的決心,他更不願使卉兒
    心裡難過,很乾脆地說道:「我一切都聽你的,我們上去吧!」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掃瞄:qxhcixi OCR :dongfeng 《雙魚夢幻曲》獨家連載﹐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