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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 丸 狀 元

                   【第一章 新科狀元苦瓜面】
    
      鴨,一種最不願去北京之動物!因為,「北京板鴨」一級棒呀!可是,卻有一 
    位姓班,名叫鴨的青年從遙遠的寧波到北京趕考,哇操!自投羅網,真是不知死活 
    哩! 
     
      可是,大考一放榜,班鴨居然高中狀元哩!而且,依行程將在今日午時返回寧 
    波哩! 
     
      寧波城民與有榮焉,加上班家一向人緣不賴,所以,上自官府,下至家家戶戶 
    ,皆準備盛大迎接。 
     
      寧波文風頗盛,歷代以來,皆出過狀元,可是,近百年來,卻只有一人登過榜 
    眼,所以,城民很重視班鴨登上狀元。 
     
      己中時分,一匹快騎衝到城門口,帶來班鴨只距離本城十里之消息,城民更加 
    的歡喜啦! 
     
      龍隊及獅隊領班更蠢蠢欲動啦! 
     
      午時未到,官道遠處便傳來「噹!」悠揚聲音! 
     
      這聲音雖然不似「姑蘇城外寒山寺」神鐘鐘聲之宏亮、悠揚,卻使寧波城民興 
    奮的道:「回來啦!回來啦!」 
     
      不久,當聲更清晰的傳來啦! 
     
      終於,兩名大漢一前一後,以一根長棍扛著一個大銅鑼在遠處出現啦! 
     
      後面那人立即揚起手中捶朝銅鑼敲去。立即又傳出宏亮的噹聲。 
     
      這個大銅鑼叫做「馬前鑼」,專門替新科狀元開道,據說它尚有驅妖逐邪之效 
    ,所以一向被視作神聖之鑼。此鑼一直是在馬前出現,它的身後應該是騎馬的新科 
    狀元,或者是不敢騎馬改搭馬車之新科狀元。班鴨允文允武,所以騎馬隨在鑼後。 
     
      一身嶄新官服的班鴨騎著一匹通體沒有一根雜毛的白馬,顯得既威武又英俊, 
    說多迷人就多迷人。尤其戴上那頂烏紗帽,就好似「土地公放屁」般神氣哩!
    
      別的科狀元即使騎馬,亦需要一名馬伕在側勒韁隨行,以免馬兒受驚嚇翻了新
    科狀元。班鴨卻獨自策騎而行,雙目更是望著站在城前的父老。 
     
      排鞭炮一響,便鑼鼓交鳴。城門前開始龍騰虎躍啦!
    
      班鴨雙腿一夾,被鞭炮聲驚嚇之白馬便安份的「立定」,班鴨便安心的挺直脊
    樑欣賞著。他已經在沿途瞧過不少次這種場面,他已經由生澀轉為熟稔,所以,他
    不慌不忙,含笑欣賞著。 
     
      若遇上精彩之處,他尚會輕輕頷首讚賞。 
     
      半個時辰之後,龍隊及獅隊先後行禮退去,知縣及寧波城仕紳立即聯袂前來準 
    備向班鴨祝賀一番。 
     
      班鴨之父班基和知縣大人並肩前行,由他那笑容,可見他在「望子成龍」心願 
    得遂之下,心中有多爽啦!班鴨一下馬,便昂頭邁步行去。 
     
      「末進參見大人!」 
     
      「哈哈!可喜可賀!」 
     
      班鴨朝班基長揖道:「恕孩兒官服在身,不便跪拜培植大恩!」 
     
      「你自己爭氣,吾不敢居功,快向大伙們致謝吧,他們頂著大太陽已經站了一 
    、二個時辰啦!」 
     
      「是!是!謝謝大家!」 
     
      眾人紛紛道賀!馬前鑼再響!八名衙役上前開道,班鴨騎著白馬「正經八百」 
    的接受城民之夾道歡迎。 
     
      繞城一周,抵達班家大門口之後,立見一位中年人率領八名僕婦站在躬立於門 
    前行禮道賀。 
     
      班鴨匆匆一瞥,立即下馬頷首致意。 
     
      班基一上前,那位中年人便從懷中掏出一束紅包遞給班基。班基便一一打賞隨 
    行之人。 
     
      不久,班基父子送走眾人,便步入院中。 
     
      班鴨的神色倏然由歡愉轉為陰沉。他抬頭朝大廳一瞧,神色更加的難看啦! 
     
      不過,當他踏入廳門之際,神色已勉強恢復正常。
    
      廳中佈置得頗為富麗堂皇,居中並排著兩張檀木太師椅,左右兩側各排著六張
    檀木太師椅及茶几。 
     
      此時,一位婦人端坐在居中左側太師椅上,她長得甚為「正點」,可是,臉色 
    卻似是被人「倒會」般難看! 
     
      班基直接坐上右側太師椅。 
     
      班鴨步入廳,立即欠身喚道:「娘!」 
     
      婦人冷冷的道:「是誰在喚娘呀?」 
     
      班鴨忙欠身道:「娘,請恕孩兒一身官服,不便跪拜!」 
     
      「喔!原來是班大人來啦!民婦不知遠迎,該死!」 
     
      話未說完。她已經起身跪拜。 
     
      班鴨神色一變,忙下跪道:「娘,孩兒知錯啦!」 
     
      婦人冷哼一聲,坐回椅上道:「小敏!」 
     
      一位婢女立即應是快步入廳。只見她雙手捧著一套青色儒衫低頭行來,她一停 
    在班鴨左後方,立即下跪道:「小婢參見員外,夫人!」 
     
      婦女冷冷的道:「侍候公子更衣!」 
     
      「是!」 
     
      班鴨忙道:「可否容孩兒返房更衣?」 
     
      「返房更衣?哼!當了官!就不能在廳中更衣啦?是你自抬身價?還是那個臭 
    皇帝如此規定的?」 
     
      班鴨惶恐的先望向廳外,再低頭道:「孩兒遵命!不過,請娘今後勿如此污辱 
    皇上,以免……」 
     
      「住口!姓李的算啥玩意兒?他的先人是何出身?做了多少見不得人之事,世 
    人盡知,憑啥受人尊敬!」 
     
      「孩兒知錯!孩兒知錯!」 
     
      「哼!當個芝麻小官,就會管壓民,哼!」 
     
      「孩兒不敢!」 
     
      「更衣!」 
     
      「是!」班鴨果真低頭起身寬衣。 
     
      不久,他摘下烏紗帽,換上便服。 
     
      婦人冷冷道:「小敏,把這套臭衣帽燒啦!」 
     
      班鴨喚句:「不可!」立即下跪。 
     
      一直不吭聲的班基忙道:「夫人,適可而止吧!」 
     
      「適可而止?什麼意思?」 
     
      「這套官服乃是大內所頒,若貿然撓毀,挺難交代哩!」 
     
      「聽你之言,似乎同意他去當官啦!」 
     
      「這……」 
     
      「哼!當初若非你一再作保,他豈能赴京趕考,你知道我一向:『下不為例』 
    ,休想我會同意他去當官!」 
     
      「這……」 
     
      班鴨忙道:「娘,聖上已降旨,孩兒必須赴壽縣上任。」 
     
      「不行!」 
     
      「娘,你成全孩兒吧!」 
     
      「我成全你,誰成全我?時局不穩,你隻身在外,萬一出個差錯,誰能幫你善 
    後,你想過了嗎?」 
     
      「不會的!孩兒此次由南往北趕考,就未曾出事呀!」 
     
      「未曾出事?哼!」 
     
      她便望向班基。 
     
      班基苦笑道:「孩子,你此番趕考,先後一共有八批人欲對你不利,全靠別人 
    化解,你明白嗎?」 
     
      「有嗎?孩兒並無發覺呀!」 
     
      「你當然沒有發覺,因為,對方皆暗中進行,以免影響你!」 
     
      「真的!他是誰呀?」 
     
      「你不必知道!你是否記得此番返鄉途中,曾在寨安及合肥遇上兩批劫匪?當 
    時有六位蒙面人替你逐退劫匪吧?」 
     
      「是的!孩兒欲致謝,他們卻逕自離去哩!」 
     
      「他們受吾之托,豈會接受你的致謝呢?」 
     
      「這……原來如此!」 
     
      「孩子!你娘關心你,你就依她的意思吧!」 
     
      「可是,孩兒不敢抗旨呀!」 
     
      「這……」 
     
      婦人冷冷的道:「辭掉這種芝麻小官!」 
     
      「這……尚未赴任就辭官,於理不合呀!」 
     
      「哼!我太瞭解你啦!稱一定在那個臭皇帝面前胡吹亂噓,如今才會擔心辭不 
    了官,是不是?」 
     
      「孩兒不敢!聖上英明,亦不容孩兒吹噓!」 
     
      「英明個屁!」 
     
      「孩兒知錯!娘別動火!」 
     
      「哼!無論你說得天花亂墜,我絕對不會同意此事!」 
     
      「拍!」一聲,她重重朝椅臂一拍,便忿然起身離去。 
     
      班基走到班鴨面前低聲道:「先回房歇會吧?」 
     
      班鴨只好低頭返房。 
     
      立見小敏端茗入房道:「公子請用茶!」 
     
      「放著吧!」 
     
      「是!公子旅途疲憊,需否沐浴?」 
     
      「不必!下去吧!」 
     
      「是!小婢告退!」 
     
      小敏一關上門。 
     
      班鴨便暗暗歎口氣,忖道:「娘怎會如此反對我赴任呢?我該如何去赴任呢?」 
     
      他便默默撫摸那套官服! 
     
          ※※      ※※      ※※ 
     
      黃昏時分,班鴨準時步入餐廳,卻只有看見班基坐在桌旁,其母之座椅上,則 
    空無一人。他的心兒一鬆,便上前行禮。 
     
      「用膳吧!」 
     
      「是!」 
     
      氣氛不對勁,班鴨雖然二餐並作一餐吃,沒吃多久,便欲離席。 
     
      「等一下!」 
     
      「爹有何吩咐?」 
     
      「你決定辭官了吧?」 
     
      「這……孩兒不知如何辭官?萬一聖上龍顏大怒,恐會株連九族,尚祈爹成全 
    孩兒之心願!」 
     
      「別危言聳聽!」 
     
      「孩兒不敢!」 
     
      「孩子,你知道壽縣的情況嗎?」 
     
      「孩兒此番赴考,曾去過壽縣,它位於安徽北部,緊鄰蚌埠及鳳陽,自古以來 
    ,即是兵家必爭之地。」 
     
      「別管這些,你知道壽縣的治安嗎?」 
     
      「這……不詳!」 
     
      「盜賊如毛,上任知縣於上月初死於官邸,至今尚未找出元兇,近一年來,共 
    計死了三名知縣,你知道嗎?」 
     
      「不知道,爹怎會知道此事呢?」 
     
      「你別管,你若想活命,就辭官吧!」 
     
      「這……安徽知府大人難道不過問此事嗎?」 
     
      「他敢過問嗎?」 
     
      「朝廷也不過問?」 
     
      「官官相護,朝廷豈會知道此事!」 
     
      「這……」 
     
      「孩子!吾知道你有滿腔的熱血及抱負,可是,現實與理想相距太大,吾不希 
    望你被亂世洪流吞噬!」 
     
      「這……」 
     
      「孩子!吾當初支持你赴考!就是為了讓你強化自信心,如今已達目的,你就 
    別白白的犧牲生命啦!」 
     
      「可是!孩兒實在不知道如何辭官呀?」 
     
      「吾已於下午向慕大人請教過,他將於今晚向知府大人請教此事!」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孩子,行行出狀元,你的才華不會被埋沒!」 
     
      「爹,您難道要孩兒幫你做生意,沾銅臭味,染市儈氣嗎?」 
     
      「孩子,你太排斥吾之事業啦!有朝一日,你必會明白!」 
     
      「事業?經營酒樓及客棧,算得上事業嗎?」 
     
      「最起碼,人人喚吾一聲班爺!」 
     
      班鴨低頭不語! 
     
      「孩子,靜候知府大人之妙方吧!吾已代你辭去所有的慶賀場合,你回房去好 
    好歇息吧!」 
     
      「是!」 
     
          ※※      ※※      ※※ 
     
      翌日上午已初時分,班鴨正在書房閱書之際,突聽門口 
     
      傳來一陣喧嘩聲,他便放下書,啟窗探視著。 
     
      只見門房沉聲道:「吾家公子不見客,你走吧!」 
     
      「哇操!剛當官,就有如此大的派頭呀!」 
     
      「少囉嗦,你走不走?你若不走,我可要趕人啦!」 
     
      班鴨心中一動,便喊道:「慢著!」 
     
      他便匆匆離房入院。 
     
      他尚未走到大門,便聽見大門口傳來:「班大人,府上真是侯門深似海,欲見 
    你一面,真是難如登天呀!」 
     
      「討厭鬼,我不是來了嗎?」 
     
      「哈哈!我陶彥貴這下子鐵定會發財啦!」 
     
      班鴨一走出大門,便抓著一位少年的雙手,道:「少糗我啦!走,咱們到你的 
    閨房去聊聊吧!」 
     
      「大人肯屈駕蝸居嗎?」 
     
      「少酸啦!走!」他便拉著少年快步離去。 
     
      兩人走出不遠,少年便掙脫雙手道:「草民無罪,別抓得如此緊啦!」 
     
      「討厭鬼!你別糗我啦!」 
     
      立見兩名路人喊道:「班大人金安!」 
     
      班鴨紅著臉點頭道:「二位好!」 
     
      雙方擦肩走過不久,陶彥貴便低聲道:「板鴨,你這些時日一定夠抗風吧?談 
    談心中之感想吧!」 
     
      「唉!不提也罷!」 
     
      「哇操!幹嘛歎氣呢?會衰哩!」 
     
      「待會再說吧!」 
     
      「哇操!又有人來啦!你走前面吧!」 
     
      班鴨只好在前面沿途答禮。 
     
      他們轉過四條街之後,陶彥貴含笑道:「大人,去敲吝嗇鬼一罈酒吧!」 
     
      「不妥吧!」 
     
      「不敲白不敲,走啦!」說著,他已經快步獨自行去。 
     
      班鴨心知他欲去通報,便放緩步於忖道:「討厭鬼越來越刁鑽,老彭平日一定 
    對他頭疼不已!」 
     
      倏見三位城民快步奔上前,道:「班大人,您好!」 
     
      「三位好!」 
     
      「班大人,您被分派到那兒呀?」 
     
      「安徽壽縣!」 
     
      「安徽呀!那麼遠呀?」 
     
      「不遠,十五、六天後就可以抵達。」 
     
      「大人家教良好又溫文儒雅,將來一定是個好官!」 
     
      「謝謝!我會努力!」 
     
      「大人會轉回本城當官吧?」 
     
      「不一定!屆時再說吧!」 
     
      那三人邊問邊行,人群亦愈圍愈多,班鴨卻不厭其煩的邊行邊一一回答他們的 
    問題。 
     
      倏聽一聲宏亮的「班大人金安!」 
     
      立見一位高頭大馬中年人和一位婦人快步行來,陶彥貴則和十餘人跟行於二人 
    之後。 
     
      陶彥貴右跟一眨,便微笑不語。 
     
      班鴨含笑道:「彭弘!你們好!」 
     
      「謝謝!謝謝!班大人高中狀元!不但光宗耀祖,更替寧波掙足面子,太令人 
    敬佩啦!」 
     
      「謝謝!」 
     
      陶彥貴道:「班大人,你不是尚缺少一名師爺嗎?阮頭家口齒清晰,應對得體 
    ,實乃最佳師爺人選矣!」 
     
      班鴨便含笑不語! 
     
      彭弘瞪了陶彥貴一眼,道:「討厭鬼! 
     
      你明知我一肚子草包,卻如此說,你是不是又皮癢啦?」 
     
      「哇操!頭仔,您別冤枉好人啦!方才您那番話實在太動聽啦!班大人,您說 
    對不對?」 
     
      班鴨含笑道:「彭弘一向直心眼,有什麼就說什麼,我很欣賞這種光明磊落之 
    人!」 
     
      彭弘立即樂得合不攏嘴! 
     
      陶彥貴忙陪笑道:「頭仔,班大人金口讚美你,你鐵定會大發!特發!一路發 
    !你若稍加佈施,穩會『更發』!」 
     
      「佈施?」 
     
      彭弘臉上的笑容立即結冰。 
     
      陶彥貴不由暗罵道:「媽的!吝嗇鬼!反應挺快的哩!媽的!我偏不相信搾不 
    出你的東西來!」 
     
      班鴨含笑道:「各位,真抱歉!我另有事,抱歉!」 
     
      眾人便自動讓道及行禮道:「恭送大人!」 
     
      班鴨便欣然行向彭記酒店。彭弘受寵若驚的忙過去行禮道:「大人,請!」 
     
      班鴨含笑頷首,便轉身拉著陶彥貴道:「走吧!」
    
      「大人!請吧!」 
     
      二人便聯抉步入大門。
    
      紹興、寧波所釀之酒聞名全國,紹興酒更是有名,因此,在寧波城內有不少人
    專靠釀酒維生。 
     
      彭記酒店乃是百年老字號,由生產到批發、零售一手包下,可見彭家是如何的 
    勤快及節儉啦!
    
      不過,彭記酒店的夥計可就累啦!每個人不但要當作三人運用,而且還要釀酒
    、送貨及打掃內外哩! 
     
      工作雖然累,收入卻比別人多一些些而已,難怪陶彥貴會覺得划不來,一有機 
    會,就想敲詐彭弘一番。
    
      彭記酒店的釀酒處位於後院,班鴨以前經常來此找陶彥貴,所以,他們兩人沒
    多久,便抵達該處。 
     
      彭弘早已先跑來召集工人,他們在門前一列妥隊,立即掛著笑容,扯開嗓門喊 
    道:「班大人金安!」 
     
      這彭弘方纔所交代之「重要命令」,誰喊得太小聲。誰就倒霉,所以,每個人 
    當然使出吃奶力氣吶喊啦! 
     
      班鴨含笑道:「大家好!別多禮!」 
     
      彭弘忙道:「下去幹活吧!」 
     
      那群人立即向右轉,跑步走! 
     
      班鴨含笑道:「彭弘,你去忙吧!吾欲和阿貴聊聊!」 
     
      「是!大人,您是否欲品酒呢?」 
     
      陶彥貴低聲道:「頭仔,你如此問,誰好意思說要品酒呢!」 
     
      「我……大人知道我的意思啦!」 
     
      「頭仔,上路些啦!拿一罈陳紹來啦!」 
     
      「這……」 
     
      班鴨忙道:「別忙!只是要和阿貴聊聊而已!」 
     
      說著,他便先行離去。
    
      陶彥貴低聲道:「頭仔,你瞧見了吧?大人不爽啦!你還不快點去拿酒來,你
    快將功贖罪呀!」 
     
      「這……」 
     
      「哇操,我不管你啦!」 
     
      他便快步追向班鴨。
    
      彭弘抓抓髮,便匆匆離去。
    
      彭記酒店的工人大多數有家室,只有陶彥貴「單操一格」,所以,彭弘便在釀
    酒處右側替他搭建一間木屋。 
     
      那間木屋只有六坪大小,除了床桌椅之外,便只有一個小木櫃供裝衣物,陶彥 
    貴便喚它為「閨房」。
    
      彭弘沒有扣「房租」,不過,陶彥貴必須在夜間起來巡視,萬一失竊物品,陶
    彥貴必須酌情賠償。
    
      不知是陶彥貴福大命大,還是彭弘面子大,別家酒店皆遭到樑上君子光顧,彭
    記卻是風平浪靜。 
     
      班鴨一入木屋,便問道:「討厭鬼,你方才去瞧我,一定又會被扣薪,我實在 
    挺不好意思哩!」 
     
      「哈哈!小款代志,我陶彥貴義薄雲天,隨時願為朋友兩肋插刀,區區扣薪, 
    算什麼『卡司』呢?」 
     
      「上路!不愧是我的死黨!」 
     
      「板鴨,你真行,說考中就考中哩!」
    
      「你若同往,我只有陪榜啦!」
    
      「哈哈,又在捧我啦!」 
     
      「真的啦!外人不知你的底細,我卻完全明白,你不該埋沒在此地。」
    
      「人生就是一場戲,只要心情爽,何必在乎扮演什麼角色呢?」 
     
      「你就是如此豁達,又沒人約束,我真羨慕你!」 
     
      「少來啦!你一赴任,就是一方之霸,手捏生殺大權,吃香喝辣,穿金戴玉, 
    那才是天下第一爽哩!」 
     
      班鴨苦笑道:「我幹不了官啦!」 
     
      「哇操!什麼意思?你不想幹啦?」 
     
      「不是!家母不允我赴任。」 
     
      「哇操!又是她,她為何要干涉你的一舉一動呢?你當官難道妨礙她啦!我真
    懷疑她不是你的母親!」
    
      「別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你想想,俗語說:『虎毒不食子』,她 
    若是你的生母,為何經常整你呢?」
    
      「愛之深,責之切呀!」 
     
      「黑白講!你高中狀元,她為何不讓你赴任呢?」 
     
      「她是擔心我的安危,聽說壽縣已有多位知縣離奇死亡,而且未見官方追究命 
    案,可見盜賊之猖狂!」 
     
      「哇操!會有此事呀?」
    
      「不錯!你想一想,歷代動亂之源,多出於何處?」 
    
      「鳳陽!」 
     
      「不錯!壽縣緊鄰鳳陽,民風之驃悍可想而知,只要收成欠佳或天災人禍,官 
    方根本制伏不了!」 
     
      「這……你也怕死啦!所以,你才不赴任嗎?」 
     
      「不!我渴望赴任,可是,家母堅決反對,家父又積極探聽如何辭官,我根本 
    無法作主呀!」 
     
      「懦夫!」
    
      「你……」 
     
      「你不服氣?」 
     
      班鴨立即低下頭。
    
      陶彥貴起身沉聲道:「枉我私下授你那套武功,你竟然不敢去面對那些雞鳴狗
    盜之徒,懦夫!」 
     
      「阿貴,你誤會啦!我不便忤逆尊長呀!」
    
      「尊長?令尊令堂和皇帝一比,誰尊?誰長?」
    
      「可是……唉!我該如何說呢?」 
     
      「古人有訓,忠孝不能兩全時,必須移孝作忠。」
    
      「我……」 
     
      「你不敢當面向令堂說『不』嗎?」 
     
      「我……你別逼我!」
    
      「板鴨,想想你往日之抱負,如今即將可以實現,你卻因為懼怕令堂,而放棄
    良機,值得嗎?」 
     
      「我……」
    
      「板鴨,我方才沒把話說完,你和令堂之長相,根本沒有一處相似,她根本不
    是你的生母,別理她!」 
     
      「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呀!」
    
      「她養過你嗎?她育過你嗎?她巴不得把你罵死!餓死哩!」 
     
      「別如此說!拜託!」 
     
      「好!別說就別說!不過,你別作白日夢,我敢和你打賭,皇帝老兒鐵定不會 
    准你辭官!」
    
      「我知道!唯有聖上不准我辭官,家父及家母才會死心!」 
     
      「豬!」
    
      「你怎麼罵我?」
    
      「枉你是新科狀元,你忘了『伴君如伴虎』那句話呀?你一辭官,皇帝老兒若
    那條筋不對勁,你家鐵定會被抄斬!」 
     
      「我也向家父母如此說過,他們不信呀!」
    
      「不見棺材不掉淚!」 
     
      「唉!」陶彥貴正欲再言,倏地低聲道:「老彭來啦,咱們聊些別的吧!」
    
      「嗯!」 
     
      陶彥貴便故意道:「大人,你到了壽縣,可別忘了多推銷阮頭家的彭記名酒, 
    多多益善呀!」 
     
      「沒問題!」 
     
      「大人,你可知道阮頭家在獲悉你高中狀元之後,樂成什麼模樣呢?他逢人便 
    說你經常出入彭記哩!」 
     
      「我的確經常出入彭記呀!彭記不但酒純,人更純,我來到此地,就好似來到 
    自己的家哩!」 
     
      立聽彭弘欣喜的道:「謝謝大大讚美!」 
     
      立見他捧著一個小甕入內。
    
      陶彥貴忖道:「媽的!真是吝嗇鬼,居然沒捧出陳紹,算啦!能免費灌灌次等
    貨,馬馬虎虎啦!」 
     
      彭弘將酒放在桌上,陪笑道:「大人,嘗嘗吧!」 
     
      「謝謝!」 
     
      「阿貴,陪大人喝幾杯,我再去端幾盤下酒菜來!」說著,他又興沖沖的出去。
    
      陶彥貴使個眼色,便取出兩副碗筷。 
     
      班鴨心事重重,便拍開泥封斟酒。
    
      「阿貴,謝謝你以往的幫忙及鼓勵。」 
     
      「小款代志啦!乾不乾?」
    
      「乾!」 
     
      「乾!」兩人便捧碗咕嚕連喝。
    
      陶彥貴叫道:「哇操!我錯怪老彭啦!他居然捨得獻出這種三十年陳紹,板鴨
    ,你的面子真大!」 
     
      「怪不得酒味如此香醇,再乾一碗吧!」
    
      「不!不!別糟蹋這種上等酒,否則,老彭非吐血不可!」 
     
      「阿貴,我好想大醉一場!」
    
      「無聊!酒入愁腸愁更愁,灌酒無法消愁啦!我若是你,我一定帶著行李走馬
    上任!」 
     
      「唉!我一想起家母的眼神,我就……下不了決心!」
    
      「你就別把她當做是你的生母吧!為了施展抱負!你該向前行,啥米攏免驚,
    對不對?」 
     
      「我……」 
     
      「算啦!你繼續折磨自己吧!」他便端酒又嗅又啜,逍遙的品著。
    
      班鴨又乾了一碗酒,不由歎了一口氣。
    
      陶彥貴品了一口酒,逍遙的吟道:「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
    歸臥南山睡,但雲莫復問,白雲無盡時。」 
     
      班鴨道:「我偏要問!」 
     
      「哇操!問啥米?」
    
      「你肯不肯陪我赴任?」
    
      「哇操!你要我陪嫁呀!」 
     
      「阿貴,我聘你做師爺,咱們一起修理那些盜賊吧!」 
     
      「『輸也』,不幹!我才不要那麼衰哩!」
    
      「阿貴,我是真心請你幫忙!」 
     
      「不幹!不幹!我在此地活得挺逍遙的,幹嘛要去壽縣擔心受怕,搞不好還會 
    賠掉老命哩!」 
     
      「阿貴,別糗我啦,你雖然一直不肯道出你來此地之真正用意,不過,我相信 
    你志不在此!」 
     
      「非也!差也!錯也!吾樂此不疲矣!」
    
      「唉!罷了!罷了!」 
     
      「哇操!你真悲哀啦!全國上下有多少人在羨慕你,你卻在唉聲歎氣,你乾脆 
    改穿裙子啦!」
    
      「或許吧?」 
     
      「哇操,慘哉!哀莫大於心死,別喝酒啦!快回去學習插花、女紅、彈琴,準 
    備做個窈窕淑女吧!」 
     
      班鴨歎口氣,便又捧碗灌酒。那張俊臉兒立即酡紅。他打個酒嗝,正欲斟酒, 
    陶彥貴已搶走酒道:「哇操!你別喝啦!空腹喝悶酒,若醉起來,挺不好玩哩!」 
     
      「給我!我要喝!」
    
      「回家去喝,你家錢多多,喝不垮啦!」 
     
      「你明知道我無法在家喝酒,何必刁難我呢?」
    
      「你若喝醉,令堂鐵定會把你『訓死』!」
    
      「我……唉!」 
     
      「哈哈!提起令堂,你就沒轍了吧?存酒不多,別再灌啦!」說著,他便將酒 
    倒入班鴨的碗中。
    
      「阿貴,你我相交一場,你真的不肯陪我赴任嗎?」 
     
      「無聊!令堂根本不准你赴任,別吃我豆腐啦!」
    
      「我……你若答應,我明日就啟程赴任。」 
     
      「這……當真?」
    
      「不錯!」
    
      「不後悔?」
    
      「不後悔!」
    
      「好!你若於明日啟程赴任,我就陪你赴湯蹈火!」 
     
      「謝啦!」
    
      「乾!」班鴨喝乾那碗酒,打個酒嗝道:「阿貴,你知道嗎?你是我的最大靠
    山哩!我突然覺得我太愉快啦!」 
     
      「哇操!中計啦!我中計啦!」
    
      「哈哈!悔之不及矣!」 
     
      「厲害!難怪你能中狀元,你這套哀兵之計,實在太厲害啦!我這條老命遲早 
    會斷送在你的手中。」
    
      「別如此說啦,你該大展才華啦!」 
     
      「才華?我有個屁才華,我只會掃地,看爐灶,搬東西,你聘我做你的師爺, 
    你一定會『輸也』!」
    
      「安啦!我對你有信心!」
    
      「那些盜賊可不吃這一套哩!」 
     
      「哈哈!怎麼輪到你在悲哀啦!」
    
      「悲哀!真悲哀!想不到我陶彥貴會遭人算計,而且被死忠兼換帖的『道友』
    算計,實在有夠悲哀!」 
     
      「哈哈!這叫做作惡多端,惡有惡報啦!」 
     
      「哇操!黑白講!我做什麼惡事呢?」
    
      「你若無惡跡,豈會被人喚為『討厭鬼』呢?」 
     
      「哇操!若非你一天到晚亂喊胡叫我為『討厭鬼』,別人豈會跟著如此稱呼呢 
    ?你真是作惡多端呀!」 
     
      「若非你名副其實,豈會聞名四海呢?」
    
      「哇操!全靠你替我宣傳啦!」 
     
      「不敢當!令尊及令堂太聰明啦!他們的眼光夠遠大,否則,他們豈會替你取 
    『陶彥貴』這個討厭鬼姓名呢?」 
     
      「哇操,你的想像力可真豐富哩!兩位老人家當初替我取此名,乃是希望我成 
    為陶彥貴族呀!」
    
      「有理!你若任師爺,必可更順利跨入貴族之門!」 
     
      「哇操!盜賊如毛又心狠手辣,我只希望能夠保住老命,不敢奢求陞官發財或 
    成為俊彥貴族啦!」 
     
      「不孝!你太不孝啦!」
    
      「我另有途徑!」
    
      「真的?什麼途徑呢?」
    
      「天機不可洩也!」 
     
      「又來啦!你不說!我也懶得聽,不過,你方纔已經答應跟我去壽縣,而且擔 
    任我的師爺,你可別反悔喔!」 
     
      「安啦!我跳過票嗎?」
    
      「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不擔心!」 
     
      「安啦!我不是你啦!你善變,我卻是堅守大原則。」 
     
      「哈哈!太好啦,有你同行,雖死無憾矣!」 
     
      「哇操!你真的是我的好朋友,你居然連『嗝屁』,也要我同行,你實在太照 
    顧我啦!謝啦!」 
     
      說著,左掌突然疾抓向班鴨的右肩。
    
      班鴨一塌肩,右掌便疾切向陶彥貴的左腕。
    
      陶彥貴左掌那五指原本箕張,一見班鴨攝肩,他那五指立即聚在一起,並疾啄
    而下。
    
      「叭!」一聲,班鴨的右腳已被啄了一下。他那右掌顧不得切向陶彥貴的左腕 
    !立即向外一揚!身子欲借勢向外一翻,準備閃躲陶彥貴的追擊。 
     
      「砰!」一聲,他已經以右掌撐住身子。 
     
      他偏頭一瞧,卻見陶彥貴含笑在倒酒,他立即邊揉被啄之處,邊起身道:「討 
    厭鬼,我為何老是躲不了這一啄呢?」 
     
      「你笨呀!」
    
      「我笨?我是新科狀元哩!」 
     
      「你若不笨,為何躲不了我隨意一啄呢?」
    
      「你太聰明啦!我和你一比,便笨啦!」 
     
      「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過,聰明人偶爾也有受騙之事吧?」 
     
      「你少臭屁啦,老彭來啦!」
    
      班鴨便低聲道:「你不許反悔!」 
     
      「安啦!」果見彭弘夫婦各端著兩盤滷肉及小菜入內,班鴨便含笑道:「謝謝 
    !太偏勞賢伉儷啦!謝謝!」 
     
      陶彥貴忙道:「賢伉儷就是指頭家及頭家娘啦!」
    
      彭弘瞪他一眼,道:「我懂啦!」
    
      「是!是!算我雞婆!」 
     
      彭弘又瞪了他一眼,立即含笑朝班鴨道:「大人,小的臨時弄了幾樣菜,不成 
    敬意,請吃!請吃!」 
     
      陶彥貴忙道:「錯啦!應該說請笑納!請『吃』!癡什麼癡,大人又不是『阿 
    達』對不對呀?」 
     
      彭弘瞪眼道:「你在賣弄什麼學問?大人比你有學問!大人一定聽得懂,你最
    好別再大嘴巴胡說八道!」
    
      「是!是!我吃!我不說話!」 
     
      說著,他果真夾起一塊雞肉律津有味的吃著。
    
      彭弘心疼得要命,卻不敢出聲喝止。不過,他仍然抽空狠狠的瞪陶彥貴一眼。 
     
      陶彥貴存心要氣他,立即又夾起一塊「粉蒸肉」嚼著。
    
      彭弘的雙眼射出怒火啦!
    
      班鴨見狀,立即遞出一錠銀子道:「辛苦啦!」 
     
      「不!大人!小的不敢收……」
    
      「收下吧!這些料理值不少錢哩!」
    
      「不!大人肯賞臉,小的即使破產,也心甘意願!」 
     
      陶彥貴鼓掌道:「慷慨激昂!氣壯山河,風瀟簫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 
    佩服!令人佩服!」
    
      班鴨不由會心的微笑。 
     
      彭弘明知陶彥貴在糗他,可是,班鴨含笑不語,他若是發脾氣!方纔之表現就 
    全功盡棄啦! 
     
      所以,他含笑道:「大人,請接受小的一番心意嘛!」
    
      「好嘛!謝謝你!」
    
      「別客氣!小的很榮幸哩!」 
     
      陶彥貴道:「頭仔,你何不請大人題匾賜字,生意會更旺哩!」
    
      彭弘雙目一亮,道:「你這句話最中聽,不過,大人方便嗎?」 
     
      班鴨含笑道:「沒問題!你去準備材料嘛!」
    
      「好!好!謝謝!謝謝!」 
     
      陶彥貴指著酒甕道:「頭仔!再來一罐嘛!」 
     
      「這……好!沒問題!大人,您慢用,小的將材料準備妥後,便會來請你幫忙 
    題幾個宇,好不好?」 
     
      「好!」
    
      「謝謝!小的告退!」說著,夫婦二人便欣喜的離去。 
     
      陶彥貴低聲道:「板鴨,你真罩哩!」
    
      「你夠狠!老彭一定會心疼好幾個月哩!」
    
      「安啦!他一向精打細算,他會愉快啦!」 
     
      「反正,我只知道任何人若得罪你,一定不好受!」
    
      「非也!吾又不是毒蛇猛獸,否則豈會任人設計陷害呢?」 
     
      「哈哈!能『套住』你,確實很愉快!」 
     
      討彥貴含著苦笑輕啜一口酒,心中卻暗樂道:「死板鴨,你樂什麼勁,我正是 
    要利用官方的力量逼出二個人啦!」 
     
      班鴨哈哈一笑,又開始灌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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