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靈犀一點】
紫芯見這些人撲了上來,一點也不驚慌,將身一閃,抽出劍來,一陣揮舞,那
些圍上來的人被她刺傷了三、四個,跌倒的人你撞我,我撞他,將陣勢亂成了一團。
紫芯已殺出了一條血路,一拽雷澤澈,二人衝出去,現在是靠牆而立了,後面
沒了威脅,形勢就又安定了幾分。
小店中的夥計都是泰山派在這小鎮上僱用的一些小嘍囉,由才掌櫃教他們一些
簡單的武功,本沒有什麼大本事,平日裡只管照顧這一店。一般的街頭無賴自然不
敢到這店裡來鬧事,遇有大事,自有泰山派給他們做主,因此他們對習武都不很上
心。今日遇到這等強硬的高手,一個個嚇得。
目瞪口呆,竟你看著我,我看著他,不敢上前廝殺了。
才掌櫃叫道:「給我上,殺了這小丫頭,重重有賞!」以泰山派的勢力,殺個
人也不算什麼大事,可他是開店的,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可能隨便殺人,可現在這種
情勢,眼見不能善了,因此他才喊出了這一個「殺」字。
那些夥計聽得掌櫃的如此喊,也跟著一起喊了起來,一時小院中殺聲四起,卻
沒有一個人敢衝上前去。這些人本不是泰山派的直系弟子,因此也沒有門下弟子的
那種捨命上前的勇氣。況他們都是這演馬莊的人,個個有家有口若是平日打個地痞
無賴,自然是個個爭先,可現在一見賭上性命了,一個個都往退縮了起來,無論才
掌櫃的如何吆喝,就是不肯上前。
才掌櫃氣得罵道:「你們這班沒有用的東西,我養你們就為了吃干飯的麼?平
日裡一個個耀武揚威,怎麼店裡有了事,一點也用處也派不上?都給我上,誰若不
上,趁早給我捲起舖蓋回家!」他這一吆喝果然有用,那些夥計又抖起精神,衝了
上去。
紫芯見他們那樣,更是來了精神,大喝一聲,將劍一擺,便將走在前在的兩個
手中的長槍削掉了槍頭,後面的略一遲疑,她順劍一劃,又將一個持刀的削去了刀
頭,後面的略一遲疑,她順劍一劃,又將一個持刀的一條手臂劃傷,那些夥計見狀
,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才掌櫃的叫道:「頂住!頂住!誰敢再退,趁早給我回家!」
一個身形瘦小的夥計扔下手中的刀道:「回家就回家,掌櫃的,我是嚇破了膽
,不敢在這裡玩命了……」一邊說著,一邊就往門口退去。
他這一走,又有兩個膽小的夥計扔下了兵力。道:「掌櫃的,我們也走了……」
才老闆點了點頭道:「好,好,危難之中見人心,你們走吧,這次走了,就不
要再叫我才某看見!」
若是平日,那些夥計聽了他的這番話,連一步也不敢往外邁了,可今日眼見凶
多吉少,他才掌櫃的性命還不知保不保得住,誰肯聽他的,那幾個人聲也不吭,頭
也不回地跑了。
才掌櫃冷笑一聲,道:「好,很好,你們這些人,不是要走的麼?」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兩個動了動腳跟,還是留下了,要在這裡看
上一個究竟。這裡的工錢比別的地方要多出一倍,不到萬不得已,他們還不想輕易
丟掉這個飯碗。
才掌櫃看了看,院裡除了受傷的,還剩有六,七個人,他突然哈哈地笑了起采
,道:「好,好,患難見人心,你們幾個既然留下了,我日後自不會虧待你們,可
歎那些個小人,狗眼看人低,這一點小事就嚇破了膽,莫非真地以為我才某人沒有
辦法了麼?哼,別說是這一個黃毛丫頭,就是比她再厲害些的人物,我才某也是見
過的,你們閃過了,看我將她擒過來!」
他將身一退,兩腿一跺,兩把尖刀由他的腳下刷地一下彈了出來,兩袖一甩,
兩手中又多了一支判宮筆,迎風一層,長了有三尺多長,張牙舞爪地向紫芯撲了過
去。
紫芯見他來得勢急,將身一閃躲向一邊,回手一劍,望他的紫宮穴刺了下去。
才掌櫃大叫一聲:「來得好!」身形一矮,那劍貼著他的頭皮上劃了過去,他
蹲在地上,兩手一上一下,兩枝判官筆一枝刺向紫芯的陰都穴,一枝一枝刺向紫芯
的膝陽關。
紫芯一劍刺空,叫聲「不好!」將身一躍,騰空而起,於是劍向下一甩一攔,
截住了才掌櫃向她陰都穴上的一枝筆,另一隻筆卻沒有攔住,幸好她騰身得快,那
只筆沒有戮在膝陽關上,只在她腳前的沖陽穴上刺了一下。
這一下雖然力道不是很大,也刺得紫芯右腿一麻,她落下身來,站不穩腳跟,
向後躍去。
才掌櫃一招得手,豈容機會放過?他追上一步,望著站身不穩的紫芯的兩側乳
中穴上便刺了過去。
紫芯人未立穩,回劍已是不及,才掌櫃只料自己這一次是勢在必得,大喝一聲
,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拼上了數十年的功力,都凝在了筆尖,要將她置於死地。
雷澤澈在這個時候出手了。
他身形未動,腳下未錯一步,只是將兩掌推出,隔有三、四步遠向紫芯的靈台
,氣海兩處大穴上送了兩股力過去,紫芯突然身手格外敏捷起來,她腳下退後一步
,將腰身一扭,一式「天女散花」向才掌櫃罩了過去,不僅劍勢凌人,連姿也如風
擺柳一般,優雅無比。
這一式「天女散花」,本是街頭賣藝的女子們常出的花架,屬於花拳繡腿一類
,看上去好看,其實沒有什麼威力,若使在雖別人的手裡,至多也只能博得閒人的
一聲喝彩,真的上陣廝殺,可就一點用處也沒有了。才掌櫃初看她使出這麼尋常的
一式,心頭嘻嘻道:「小丫頭,你到底是黔驢技窮了,連這等不中用的招式都使了
出來,還與我才某人一搏麼?」他抖起精神,使兩枝判官筆,向紫芯撲了上去。
越鬥,才掌櫃越覺得這一仗打得有點不對勁,怎麼看上去對方滿身都是破綻,
一旦自己攻實了,那破綻就一點也沒有了喲?他學武也有數十年的修為,卻看不出
那破綻是如何補上的,好像對手原來就一片堅實一般,這不由他不暗暗心驚。
又鬥了十數合,紫芯依舊只守不攻,才掌櫃卻有些吃不住勁了。他雖然在陣中
,也可以想像出在別人眼裡現在自己的狼狽樣,東一下西一下地亂戮,每一下都戮
在人家封實的地方。不待人家出手,自己就得先縮回來,這種打法,不是和「耍狗
索子」差不多了麼?才掌櫃此刻心中格外焦躁,頭上熱汗蒸騰,恨不得把面前這個
小丫頭一口吞到了肚裡去才算解恨。他瞅準一個破綻,豁了出去,將兩枝判官筆惡
狠狠地朝對手的任脈上劃了下去。
任脈上白天突下到曲骨,共有十八處大穴外帶兩處小穴,才掌櫃這兩枝筆一上
一下,只要劃上其中的一處,便可將紫芯制住,他求勝心切,見眼前有了一處大大
的破綻,不留退路,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指望一招將對手降住,在那些夥計面前
挽回這一個面了。
可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又做錯了。
他兩手一出,跟前的破綻立刻便消失,放眼望去,紫芯的任脈上現出了一道閃
閃的寒光,對手早已使劍氣封住子自己身前的破綻。
才掌櫃叫聲:「不好!」可已經來不及了。
他剛要收筆自救的時候。紫芯的劍已使將開來,一劃一攪,先磕去了他的筆鋒
,接下便取下了他的兩腕,才掌櫃只覺手上一熱,心頭頓時一涼,他的兩隻手連同
那兩隻判官筆都被紫芯留在地下了。
紫芯收了劍,傲然地一笑,道:「你們,還不把他抬下去麼?」
那些夥計見她收了劍,這才敢上前,七手八腳地將才掌櫃抬了起來,就要往外
走。
紫芯叫道:「等等!」
那些人不敢怠慢,忙停住了腳步。
紫芯走到才掌櫃的旁邊。俯下身看著他笑道:「掌櫃的,你可還敢攆我們出去
麼?」
才掌櫃氣得臉色發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紫芯道:「你怎麼不說話?這麼說你是不攆我們走了?」
才掌櫃的嘴動了動,還未等說出話來,院門口有一個人接口道:「小丫頭,你
傷了一個掌櫃的,就賴在這時麼?」
紫芯抬頭看著,只見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缺了一隻左手,另一個更慘,缺了
一隻右手還不說,連兩隻耳朵也沒有了,光禿禿的一腦袋好像一個長毛的葫蘆。
紫芯笑了起來,道:「呵,人都說泰山上人才濟濟我今日可算是開了眼了,怎
麼什麼樣的瘸驢瞎馬都能充個人物了?你是誰?」
來的那兩個人正是來風生和尹碧平。
他們在前面坐著,見才掌櫃的去了半天還沒有出來,知道是遇到了麻煩,這才
到後院采看一看是什麼人物敢在泰山派的門口搗亂,沒想到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黃
毛丫頭則且一上來就被她奚落了一陣,立時怒氣升騰起來。
尹碧平瞟了她一眼,道:「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是你這一個黃毛丫
頭這裡搗亂。嗯,我看你的模樣也有幾分姿色,你放下劍,乖乖地聽我的話,我不
會為難你的。要不然,惹怒了我們二位,可就白長了你這一副小模樣子。」
紫芯笑道:「哎,看不出你倒是個有幾分眼力的,看出姑奶奶有幾分姿色了麼
?好哇,你說,我要是放下劍,你會怎麼發落我呢?」
雷澤澈在後面遠遠地站著,聽好這話皺了皺眉,想道:「這個小丫頭可是太嘴
沒遮攔了。這一路之上,只要是有個說話她就要搭話,也不管人家說的是什麼人,
一個姑娘家,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不是自己找虧吃麼?我料定那兩個人一定不會說
出什麼好聽的。一會你又怒了,讓我幫你打架。」
果然,那個尹碧平聽了紫芯的話,怪聲怪氣地笑了起來,道:「你這丫頭沒碰
過男人麼?怎麼發落你還不知道?像你這樣有幾分姿色.我若是領回去賞給我的弟
兄們,可就有你好玩的了。只要你受得了弟兄們的親熱,好也有你的,銀子也有你
的,那可是享不完的福呢!」
紫芯道:「呸,你這人說話不好聽,我不理你了!」說罷轉身向房中走去。
尹碧平大叫一聲:「哪裡走!」飛步上前。攔住了紫芯的去路。
紫芯站下身,歪頭看著他道:「喲,你這個人雖然缺了一隻手,行動倒是蠻快
的,我看你的武功比那個才掌櫃的可要強多了,你說是麼?」
尹碧平道:「才掌櫃麼?他只是我徒弟輩的罷了,小丫頭,聽我的話,乖乖地
服個輸,我饒你一命如何?」
紫芯道:「你可別嚇唬我,我這個人膽小。我倒是想和你走,只怕是我家的主
人不答應哩!」
尹碧平看了一眼雷澤澈道:「他就是你的主人麼?只要你肯跟我走,他敢不讓
?」
紫芯道:「哎,我可告訴你,你別惹他,江湖上新近出了一個厲害的人物叫做
陰陽臉的你聽過了麼?就是這個人耶!」
尹碧平和來風生一聽,都不由地退後了一步,握緊了刀劍,盯著雷澤澈的問道
:「怎麼,他是那個陰陽臉麼?」
紫芯道:「哎,看你們嚇的那副樣子,怎麼樣,這回知道本姑娘不是好惹的了
吧?我要是沒有個靠山,敢在你們泰山派的地盤惹事麼?」
尹碧乎道:「不不,我不信,我聽人說那陰陽臉的一張臉甚是嚇人,這個人長
得白白淨淨的,怎麼會是那個陰陽臉呢?啊,你是聽說陰陽臉厲害,想借他的名頭
來壓我們是不?小丫頭,這你可是找錯算盤了,別說他不是陰陽臉,就是,在我們
泰山派的地面上,是龍他得臥著,是虎他得趴著!」
紫芯道:「你這個人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你不信是吧?公子,你就笑一
個給他們看看。」
雷澤澈這一向也是跟紫芯胡鬧慣了的,他是一個年輕人,豈有不玩之理?何況
這紫芯無論怎麼說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對她一向是百依百順,若非如此,也不會
惹出那麼多的麻煩了。此刻聽她一說,果然就笑了一笑。
他這一笑,整張臉就變了形,原來清清秀秀的一張臉,這一下扭曲的格外猙獰
,一半青一半紅,委實有幾分來歷的了。
尹碧平看看來風生,道:「師兄,看來這小子是有幾分來歷的了。」
來風生道:「不管怎麼說,在咱們的地面上,這件事也得管一下。師弟,你先
退下,我和他較量一下吧。」
尹碧平巴不得他這一句話,忙向後退了幾步道:「師兄,你可要當心了。」
來風生點點頭,走上前去,拱拱手道:「前輩,我們泰山派與前輩素無恩怨,
今日之事,是前輩找到我們頭上來的,說不得,在下只也得罪了。」
紫芯在一邊撮撮嘴道:「嘖嘖……泰山派的人都是這等欺弱怕強的嘴人麼?剛
才和我說話,盡找我的便宜,怎麼一見了我家公子,就前輩前輩地亂叫起來了?你
睜眼看看,他是前輩麼?他比你的歲數還要小哇!」
來風生被她說得滿面通紅,也不再說話,抽出劍來,便向雷澤澈走了過去。
紫芯跳上一步,攔在他面前,拔劍在手,道:「哎,慢來,就憑你,還不配和
你這前輩動手,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吧!」
來風生看了看她道:「姑娘,以我的功力,和這位前輩勉強一搏或許還能支持
,若是加上你,我怕我就無力支撐了,請姑娘還是讓開些,如果一會兒在下還能活
著,自會討教姑娘的武功。」
紫芯道:「這你可錯了,我這位公子要和人打架,一定是那個人打敗了我以後
他才肯出手的。若不然,他是不會和你打的。你想要和他較量,必得先過了這一關
,如果你贏了我呢,累了可以歇會兒,怕了可以不打,他都不會逼你的。」
來風生道:「既如此,姑娘當心了!」
他穩穩在向紫芯刺出了一劍。
泰山派的劍法凝重有力,來風生的功力又甚好,這一劍出去,看似乎平穩穩,
紫芯接起來卻有幾分吃力。
她格過了這一劍,反手還了來風生一劍。
來風生穩穩在接住了.兩劍相格,來風生略一用力,紫芯頓覺手臂一陣酸麻,
不覺「哎喲」叫了一聲。
來風生一式得手,並不衝上,反而撤了一步道:「姑娘可認輸麼?」
兩人這兩個回合。紫芯雖然是吃了一些虧,但也沒露明顯的敗像,但來風生是
何等人,這一交手,已知道自己的武功遠在這個小丫頭之上,是以才這樣問他,好
讓她知難而退,自己留下精神對付那個陰陽臉。
紫芯格格地笑了起來,道:「你這個人可真是太小看人了,人家不過是略讓你
一讓,你就此目中地人麼?認輸?該認輸的是你呀,看劍!」她跟裡說著,人已騰
空而起,身體平直地向來風生飛了過去,一柄劍直指他的天突穴。
來風生不敢大意,站穩身形,又穩穩地接這一劍。
他只料這小丫頭果真是藏著些功力未露,這一接上更是十分小心,便上了畢生
功力,實實在大地接了她一手。
不想那紫芯根本不堪一擊,來風生這一劍迎上,她竟被他於空中彈了起來,向
後跌了下去,幸好她人甚機警才算勉強站住了,可也還是晃了三晃。
在名家眼裡,紫芯這一次已經是一敗塗地了。幸好來風生剛才是全力博擊,未
留向前攻的後勢,若他不是一心自保,此刻若再有餘勢補上一劍,紫芯可就性命難
保了。
尹碧平在一邊見了,大叫一聲「可惜!」頻頻跺足不已,來風生自己也深深地
出了一口大氣,懊悔不迭。
紫芯站穩身,不看來風生,反而回頭看看雷澤澈道:「喂,你在那裡搞什麼鬼
嘛!人家在這裡給你賣命,你卻在那使壞,再這樣下去,我不和你們玩了!」
雷澤澈在她後邊呶呶嘴,示意她再上。
紫芯一跺腳道:「啊,你還要求我啊,我當你自己想出手,不用我了呢,你要
我幫你打架,好哇,你給了我什麼?」
雷澤澈看著她,臉上突然現出於不哭不笑的模樣。
紫芯和他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已知道他這就是笑了,遂道:「你讓我說麼?
那好,我替你打完這仗,今天晚上就該給我打洗腳水了。」
雷澤澈點了點頭。
紫芯笑了起來,嘴一抿道:「喂,說了可得算數,到時候可別耍賴。」
雷澤澈又點了點頭。
紫芯這才扭回身,對來鳳生道:「我已經讓你三次了,你不想打了麼?」
來風生有了這兩次,已知道了她的功力,遂道:「姑娘,我們不打也罷,你且
讓開,我自和你家公子較量一番。」
他因為三番贏了紫芯,心中有些自得,就連雷澤澈也看輕了,現在出口也不叫
他前輩,而用「你家公子」代替了。
紫芯道:「少廢話罷,要想和我家公子交手,你還不夠資格,看劍!」
她凌空而起,仍是方纔那一式「北雁南飛」,橫飄著向來風生刺了過去。
來風生這一次可用足了後勢,只用七、八分力一擋,就要將步跨上去,只待她
一落地,便給她致命的一擊。
可他只來得及跨出半步,就不得不把剛反起的腳收了回來。
這一擊之下,來風生只覺手臂一震,還未待他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手中的劍已
被紫芯震得脫手而飛了,幸好他功力深厚,堪堪地收住了腳,要不然,此刻已赤手
空拳地撞到人家的劍尖上去了。
他呆呆地立在那裡,像傻了一樣,腦袋裡的一片空白。
他鬧不明白,眼前這個小姑娘怎麼在轉眼之間就有了這麼雄厚的內力?這等功
力別說他來風生無法抵擋,就是他的師父來了,恐怕也擋不住了。
這個小丫頭看上去也不過就是十六,七歲,功力卻如此深厚,可他學武的年頭
也比她的歲數要大多了,交手卻不堪一擊,莫非這師門不同,就真有這麼大的差別
麼?他在那裡竟想得出了神。
紫芯站在那裡,並不上前攻擊,道:「喂,你還想打麼?」
來風生這才醒過來,呆呆地看著手,道:「劍,我的劍哪裡去了?」
紫芯笑了彎下了腰道:「你這個人可真是丟盡了臉了,那劍方才在你自己的手
裡,你不看住,現在來問誰呢?」
尹碧平在一邊給來風生使個眼鈀,小聲道:「師兄,別打了,你的劍被人家磕
到院外去了。」
來風生懵裡懵懵地點點頭,返身要去院外找劍,突聽到耳邊有人道:「抬頭,
接劍!」他一抬頭,看見自己的劍在院外飛了進來,也不及細想,一伸手接住了劍
。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傳入了耳朵,像和他附耳說話一般:「你別
怕,再上去,我在暗中幫你。」
來風生看看尹碧平,心頭一驚,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異人了。「傳音入密」之
法他也正在修習,可因內力不到,還未能修成,那人能將聲音清晰地傳給人他而別
人一無所知,可見修為非一般。他持劍在手,看看紫芯道:「姑娘,你讓我三回,
我讓你一回,這回,咱們可該認真地比一比了。」
紫芯笑道:「哎,你這個人的臉皮可真厚哎,還敢說一個比字麼?」
來風生道:「姑娘,功夫在手上不在嘴上,看劍吧!」話剛說完,自己也不知
怎地身形就動子起來,惡狠狠在向紫芯撲了過去。
兩人接在一起廝殺起來。這一次可真說得上是天昏地暗了。
尹碧平在五六步遠外看著,仍覺得兩個人的劍氣撲面襲人,心中大奇,忖道:
「怪哉!這來風生與我雖不是一個師父,可也在同門學藝他的功力就是比我強些也
還有限,怎麼突然之間就如此身手不凡了呢?看他現在的本事,就是他的師父也要
自歎不如了,莫非他真的瞞著眾人,學會了一種什麼奇門功夫了麼?」
越看,他越覺得奇怪,來風生現在所用的,已不是泰山派的法子,一招一式,
皆甚為奇詭,方他更加心驚,想道:「人都說人知面不知心,這話果然不假,我和
這來風生可謂是莫逆之交。有飯一起吃,有銀子一起花,就是有了女人也是不分彼
此一起玩的,不想他卻瞞著我偷偷地練成了這樣厲害的功夫,今天若不是親眼所見
,就是說死我也是不信的,唉,該,誰叫你心眼實來?尹碧平哇尹碧平,你今天可
是得了一個教訓了。」
他在那裡自怨自艾,卻不知來風生在那邊比他還要奇怪,他雖然人在陣中,可
這整個人就不像是他自己的一樣,竟是不由自主地在動,邊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步
會邁向哪,下一步該怎麼辦了。
他心裡更加翻騰起來,忖道:「來風生哪來風生,你今天總算知道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了吧?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呀,不僅你,泰山振又何嘗不是如此?想當年
我入了這泰山派,何等驕傲,現在看來,我算是個啥,泰山派又算是啥呢?」
正想之間,他聽得耳邊的那人說道:「來風生,你心神不寧地幹什麼?這麼好
的機會你不好好琢磨武功,在那裡自怨自艾麼?」他心頭一凜,忙收回了神,反正
現在身體已不是自己的了,一招一式且不用自己費心,正好騰出心思來琢磨自己使
出的劍招。
越看他越是欣喜若狂,這套劍法,不正是自家的泰山派劍法麼?只是過於高奧
,自己以前從來沒有體悟到罷了。
他細心地琢磨著,漸漸地忘了一切,這些劍法,別說了自己想不出來,就是他
的師父師伯也想不出來,他這一陣之中,竟比這山上再練十年所學到的還多。
兩人鬥了有三四回合,紫芯因為習慣了這樣打鬥,自己只是出一個身子,也不
費力,與不費神,所以一直是笑嘻嘻的,來風生一心在劍法上,反倒顯得格外凝神
,人來我往,一直未發出勝負。
來風生正在得趣時,對方卻突然住手不打了。
對方一住手,來風生這邊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來風生正學在妙處,見此景大叫起來:「喂,怎麼不打了,來,來呀!」
紫芯回頭看看雷澤澈,道:「你累了麼?勝負未分,就這麼拉到了,我可是有
點不甘心!」
雷澤澈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將兩手一拱,朗聲道:「尊駕何人?你我鬥
了這麼久,也該出來見見了吧!」
院中的人除來風生外,都有些莫名其妙,大家順雷澤澈的眼光望去,只見牆頭
上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眾人都不由得啊一聲。
這個人正是玉寒。
來風生納頭便拜,道:「晚輩方才承蒙玉女俠暗中指點,受益非淺,請玉女俠
受我一拜。」
玉寒點點頭,道:「這也沒什麼,是你心術正,該有這一份機緣,你回去將方
纔那一套劍法認真練好,想必會有一點好處。」
來風生道:「多謝玉女俠!」
五寒道:「你不要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這一天來,你表現得不錯,該得
到這點功力,你們出去吧,我和院裡這兩個人還有話說。」
來風生又磕了十數個頭,這才站起身,和尹碧平等人退了出去。他當初為了撐
個臉面,做了一回英雄,方才又挺身上了這一陣,其實並沒有幾分是自己情願的,
只是事情遇到了這一步上,不得已才為之,卻不知誤打誤撞,得了這一個天大的好
處,如何能不高興,一路上手舞足蹈,幾乎是欣喜若狂了。
尹碧平臉上也裝著笑,心中卻懊悔不迭,早知事情會有這樣的結果,當初他怎
肯將機會讓給來風生?就是拼著掉腦袋,這個英雄也要做了,可事已至此,後悔也
是於事無補了,只好打落了牙往肚裡咽,自己把自己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院裡,玉寒和雷澤澈默默對視著他們已經互相尋找一段很長時間了。
表面上,雷澤澈找她是為了尋找若薰,玉寒找他是為了把若薰還給他,可當兩
個人真地見了面的時候,突然心裡都有了一種異常親切的感覺。
紫芯在一邊看著,突然笑起來,道:「餵你兩個,怎麼回事呢,對了眼了麼?」
二人一愣,都從方才萌發的那絲情緒中醒了過來。
他們突然都想到了若薰,那個把他們連在一起,又隔在他們中間的若薰。
他們突然都有點灰意冷了。
玉寒點點頭道:「好久不見了。」
雷澤澈也道:「是,好久不見了。」
玉寒道:「我找了你好久。」
雷澤澈也道:「我找了你好久。」
紫芯在一邊插嘴道:「喂,雷公子,你怎麼了,不會說話了麼?怎麼像鸚鵡一
樣跟人學舌呢?她是誰?」
雷澤澈道:「紫芯,不得無理,她就是玉寒。」
紫芯瞅瞅玉寒,道:「噢,你就是玉寒麼?你快說,你將雷公子的老婆藏到哪
裡去了?這個人是死了還是活著?要是死了,可是一件大事。」
雷澤澈道:「紫芯,你又胡說什麼?」
紫芯:「哎,我說的是實話麼?你那個老婆是要死了,我們小姐不就好了麼?」
玉寒看著雷澤澈,輕道:「她是誰,她的小姐又是誰?」
紫芯道:「哎,我問你一句,你就要向我兩句麼?你先說吧!」
雷澤澈道:「不得無理!」
他轉向玉雪道:「這是紫芯,她和她的小姐都救過我的命,玉女俠不要誤會。」
玉寒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這是什麼話?我誤會什麼?」
雷澤澈被她這一向,後面而不知何回答是好,低下頭不吭聲了。
紫芯嘴尖地說:「咦,你連這話也不明白麼?他怕你誤會,是說他自己清白呀
!哼,其實清白不清白呢,我也不知道,男人的話可是信不得的。」
玉寒笑笑,道:「對了,你說得很對。男人的話是信不得的。雷澤澈,我告訴
你,你的妻子現在還在天山上,你要是想要她,就到天山上去吧,我在那兒等你。
」說罷,她輕輕一躍,上了牆頭。
雷澤澈見她走了,急忙叫道:「喂……」
玉寒回過頭來,道:「你還有話說麼?」
雷澤澈囁嚅了半天、道:「若薰……好麼?」
玉寒道:「你說的好是什麼意思?」
雷澤澈道:「她,嗯,她身體好麼?」
玉寒道:「很好。」
雷澤澈道:「如此,如此,如此多謝了。」
玉寒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一閃身飄下去不見了。
雷澤澈呆呆地立著,悵然若失。
紫芯道:「這個女人,我不喜歡。」
雷澤澈看看她,一聲不吭,慢慢向屋裡走去。
紫芯跟他進屋,見他在收拾東西,問道:「喂,雷公子,你這是幹什麼?莫非
要走麼?」
雷澤澈點點頭。
紫芯道:「哎,你要走,也不用這麼著急嘛!那個玉寒在前院,她還沒走,你
到雪山上可去找誰呢?」
雷澤澈道:「她的輕功出神入化,我們先走兩天,也未必就能走在她的前面。」
紫芯撇撇嘴道:「喲,我倒是頭一次聽你誇別人的武功,我看她跟我也差不多
嘛,剛才打了五、六百合,不也是平手麼?」
雷澤澈道:「我在這裡看著你,跟她只打了個平手,她在暗處,憑內力判斷我
的招式,全無一絲差錯,你說,這畢竟是誰輸贏了?」
紫芯想想,不吭聲了,可見雷澤澈對玉寒佩服得那麼五體投地,不知怎麼,心
裡就是不舒服,把一個包袱摔得撲撲響。
二人走過前院的時候,看見玉寒在給一人男人治傷,見了他們,像沒有看見一
樣連眼皮也沒有抬,雷澤澈本來想打個招呼,見她如此,也只得罷了,心裡卻像堵
了一塊東西,悶悶地很是不暢。
紫芯悄聲道:「這個丫頭太狂了,哼,看我治治她。」
她從懷裡摸出一枚繡花針,趁玉寒不注意,往韓長聿的背上甩了過去。
雷澤澈未料到她能如此淘氣,想要阻止已是不及了,突然間,眼前一道白影一
閃,玉寒已經飄到了二人身邊,將手向前一伸。
在她的指尖上,粘著那枚繡花針。
玉寒將繡針一甩,不偏不倚正釘在了紫芯的繡鞋尖上,冷冷地道:「雷公子,
你要是管不好這個丫頭我替你管管她。」
她輕輕一飄,又飄了回去。
紫芯訝道:「咦!這個人莫非是個鬼麼?」
雷澤澈道:「你還胡說!若是惹惱她,我可救不了你了。」
紫芯格格地笑了起來,道:「你說什麼?我的公子耶,我就不信你就捨得讓她
收拾我麼?你可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吶!」
她回頭飄了玉寒一眼,一伸手挽住了雷澤澈。半吊在他的身上,由他帶著走了。
雷澤澈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本想甩開她,可又不忍心在眾目睽睽之下掃她臉
面只好裝作沒事一樣,半拖半拽地將她帶了出去。
臨出門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玉寒一眼。
玉寒一動未動,根本就沒有看他們。
雷澤澈忽覺心中有點悲涼。
出了門,拐進一個小巷,在沒人的地方,他將紫芯狠狠地一甩,道:「你,胡
鬧什麼?」
紫芯摔在地上,大聲叫了起來:「哎喲,你摔死我啦……」
雷澤澈也覺出手重了點,又伸了手去拉起她,道:「你呀,這是幹麼呢?我真
地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紫芯道:「不明白麼?你要不明白,就不會對我發這麼大的火了,我告訴你,
那個女人,我就是不喜歡,你要是跟她好,可有你吃不盡的苦頭呢!」
雷澤澈氣急敗壞地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和她怎麼了?」
紫芯道:「沒有不是更好麼?我這也是防患於未然麼!」
雷澤澈道,「你,你是我什麼人,事事要管我!」
紫芯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咱們往前走著瞧吧。」
雷澤澈知她素來如此。越是答理她就越是要撒瘋,遂不理她,向前走去。
他聽見紫芯在他的身後突然長長地歎了口氣。
那口氣歎得好長,好委屈!
玉寒在雷澤澈走的時候連看也沒看他一眼,但卻敏感地知道他如何哀傷地在她
的身邊走過,甚至連他在門口停留時看的那一眼也清晰地感覺到了。
她一動不動,壓抑著內心的波瀾。
她從小長在天山上,除父親天涯邪尊和韓長聿外,再也沒有再見過一個男人,
韓長聿上山的時候她才四歲,這麼多年,她一直是把她當做自己的大師兄看待的,
從來沒有過任何其他的想法,直到後來自己漸漸大了,也沒有過任何想法。
可韓長聿有。他早已不是一個不懂事的毛孩子了,看著玉寒一點點地長大,一
天比一天漂亮,他的心裡常常按撩不住地滾過一陣陣熱潮。
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是師父女兒,她武功超人,她美艷絕人。這些又是
他朝思暮想的。他心裡甚至覺得很不公平。
他來天山的時候,玉寒才只有四歲,雖然她從不懂事就開始和天涯邪尊練功,
可一個四歲的孩子又能有什麼修為?韓長聿也是自小就投了師的,縱算赫莊主的武
功與天涯邪尊比有天壤之別,他認為自己練了十九年,也應該能比過這個小丫頭。
可他就是比不上她。
他從來沒見過她練功,這就說明天涯邪尊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教她的。這未
免太不公平了。
可是他不說。
他想方設法地接近玉寒,想得到她,得到師父的信任,進而得到師父的絕技。
可玉寒根本不理他。
她從小還和他在一起玩,自從十二歲的,就不再理他的,整日和她的那些侍女
在一起,韓長聿每天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才能見上她一面。
他覺得很不平,可他不敢說,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武功雖然比玉寒要略遜
一籌,卻已能與當世武林高手匹敵了,若是得罪師父和這個小師妹,自己就什麼機
會也沒有了。
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練功,老老實實地孝敬師父,老老實實地愛著自己的小師妹
,老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有一天,他得到了師父的信任,想把女兒嫁給他了。
可玉寒不同意。
玉寒不同意。那就誰也沒有辦法了。
天涯邪尊從來不勉強自己的女兒,韓長聿就更不敢了。
可是,他不能讓這一個機會就這樣白白地溜走。
終於有一天,他逮住一個機會,向玉寒坦白了自己的感情。
玉寒聽了,笑笑,道:「大師兄,你多大了?」
他一愣道:「我?三十八吧。」
玉寒收起笑,道:「你知道我多大了?」
韓長聿道:「你?十九麼。」
玉寒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韓長聿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倘若玉寒嫌他別的或許還有補救的機會,若是嫌
他太大,他就一點辦法沒有了。
他早已過了成親的年齡了,在玉寒那裡碰了壁以後,這個念頭反倒越來越熾熱
了,那是十分難受的正常青年男子的躁動。
他想下山,可又捨不得師父,在他的眼裡,師父的武功就像大海一樣深不可測
,他就是學上一世也不不完。
他忍著、學著,可在不學功夫時候,心裡就總湧起那股莫名的惆悵來。
玉寒自那一日之後,見了他的面就冷冷地,他就是有一肚子的話,一見就張冷
臉,這嘴也張不開了。
他想方設法地想和她說話,盡量避開那些敏感的話題,這就說出了小師妹若薰
,他沒想到玉寒竟把若薰給他接來了。
他的心從此有了著落。
他卻不知道,就在那一次,玉寒不知怎麼就一眼看上了若薰的丈夫。
現在輪到玉寒痛苦了。
韓長聿見玉寒鬱鬱不樂,知道方才出去的那個人有點名堂,遂問道:「師妹,
方才出去的那個人是誰?」
玉寒看了他一眼,道:「你問他麼?他是若薰的丈夫。」
韓長聿一聽,如雷貫耳,從床上一躍而起。刷地一下將劍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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