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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 峰 雙 星

                   【第 三十三 章】
    
      鎖雲崖上突然現出沈謙身形,注目凝向雙凶屍體丟下的崖下,只見雲深不見底 
    ,不知有幾千仞。 
     
      他縱是一身武學淵博精絕,曠古爍今,亦為之煞費躊躇,背脊骨上升起陣陣的 
    寒意。 
     
      忽地,只覺一陣衣袂飄風聲生起不遠。 
     
      沈謙定睛望去,絮雲薄霧現出一條人影,疾如流星掠來。 
     
      身形現處,卻是一個身材極高的黃衣老人,五繒長鬚,雙眸如電,神光懾人, 
    面色凝重。 
     
      因沈謙身形正巧為一株大樹擋住,那黃衣老人一時之間不會發覺。 
     
      只見他目光緩緩游視了崖上形勢一遍,自言自語道:「好個形勢絕險所在,那 
    女娃兒不知是何來歷,環繞這鎖雲崖布下生剋奇門,竟然奧妙無窮,但尚有兩個缺 
    口未能封閉,故老夫得以安然無阻。」 
     
      殊不知韓玉珊有意如此,讓黑煞門下誤認她佈陣欠缺不完整,進襲時必會朝這 
    兩缺口攻入。 
     
      到時,這缺口一變而為死門,來犯自投絕境,一鼓盡殲。 
     
      黃衣老人說後,便在崖上走來走去。 
     
      只見他細心察視,一石一木,都不任它放過。 
     
      忽然黃衣老人發現沈謙身形卓立注視,留意自己舉動,四目相接之下,黃衣老 
    人不禁一怔。 
     
      隨即身形疾晃落在沈謙身前,一言不發揮掌劈出。 
     
      沈謙冷哼一聲,單掌迎出。 
     
      兩股潛力一撞,黃衣老人身形一陣撼震,沈謙仍巍立不動。 
     
      黃衣老人神色疾變,怒喝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再接老夫掌力試試!」說 
    時兩掌連環揮出,迅雷奔電,眨眼就攻出五掌。 
     
      狂飆潮湧,呼嘯破空,捲起漫天灰土,整勢駭人。 
     
      沈謙只輕描淡寫的緩緩弧出一掌,將凌厲攻夾的五掌掌力卸了開去,微笑道: 
    「老前輩,你我素味平生,怎麼逕施辣手?」 
     
      黃衣老人不禁大驚,那沈謙輕描淡寫的一式,居然蘊含極奮奧的佛門降魔絕傳 
    掌力,將自己數十年精研的掌力化解於無形。 
     
      聞言疾飄後丈外,問道:「你不是九宮山高人麼?」 
     
      沈謙微笑道:「倘或在下身屬九宮山,老前輩就無法全身而退了。」 
     
      黃衣老人不禁氣往上湧,冷笑道:「只怕未必!」 
     
      沈謙朗笑道:「老前輩定是黑煞門下,自投羅網,未免可惜,幸虧在下不是九 
    宮山中敵對人物。」 
     
      黃衣老人陰陰笑道:「不錯,老夫正是黑煞門中,休說是這一座小小的九宮山 
    ,就是龍潭虎穴,老夫也來去自加……」 
     
      突見沈謙迅疾出手,五指向自己面門抓來,不禁移形換位,右掌一式「穿虹貫 
    日」飛出。 
     
      沈謙「璇璣二十四擒拿手法」武林絕學,神詭莫測,五指猛往下沉,一把扣住 
    老人腕脈上,左手迅加電光石火般亦點在「乳中」穴上。 
     
      黃衣老人只覺元血蟻竄,額角冒出豆大汗珠,滾滾順頰淌下,目中露出驚詫駭 
    憤之色。 
     
      沈謙輕笑道:「黑煞門下最是虛驕狂妄,明明不是在下對手,尚要口出大言, 
    像你這種剛愎自用到老不改之人,活著世上,亦屬多餘。」 
     
      黃衣老人聞言不由面色慘白,豆大汗珠冒出更甚於前,無奈苦於口噤無法出聲。 
     
      只見沈謙反手向肩頭攫去,在白虹劍旁解下一柄鐵骨白綢小傘,張了開來,傘 
    面映著天空發出眩目閃光。 
     
      那不是白綢,而是天蠶絲織成。 
     
      因奚子彤來鎖雲崖數次,俱是無法覓出郗鴻所逃出之洞徑,有心由鎖雲崖上躍 
    下,但崖壁千仞,深不可測,自忖躍下必不能全身。 
     
      是以,他找了一巧匠家訂製一些應用之物。 
     
      這柄天蠶絲傘即是其中之一。 
     
      後來奚子彤感覺郗鴻之言,有點不盡不實,再為此輕身涉險似嫌無稽,因此這 
    心意無形擱下。 
     
      其後在嵩山舊事重提,將打造之物全數贈與沈謙應用。 
     
      沈謙張開傘後,一手抓著黃衣老人束腰絲絛,大踏步走在崖沿,猶豫了一下, 
    一湧身躍下崖去。 
     
      天蠶絲傘面堅韌異常,下懸兩人依然承受得住,居然似一朵白雲般緩緩降下, 
    沈謙內心一直念佛,默佑能安然降落,不要在半空中傘骨折斷,急墜而下,無凝定 
    是筋斷骨折,粉身而亡。 
     
      他這種顧慮本屬多餘,因全部傘骨悉皆中空,內有天蠶絲索連於傘面,牢固異 
    常。 
     
      傘面雖承當空氣之阻力,但其半數的拉張力悉為天蠶絲索承擔,縱然傘骨折斷 
    ,依然不受影響,傘骨只具開闔作用。 
     
      一個時辰過去了。 
     
      沈謙平安墜落於壑底?壑底黯黑潮濕,空氣似死水般沉悶鬱滯,只覺有一種陰 
    沉沉的感覺。 
     
      沈謙將黃衣老人放下,收闔絲傘,從懷中取出一支精製千里火筒,掀動卡簧。 
     
      只聽「卡喳」一聲,筒端冒出五隻火焰,遠近五丈以內景物皆可瞥清。 
     
      黃衣老人從崖上降下時,嚇得魂不附體,幾乎昏了過去,此時驚魂漸定,但沈 
    謙舉動跡近離奇怪異,猜不透他究竟為了什麼? 
     
      他暗暗詫道:「他倘要殺害自己,在崖上只是舉手之勞,何至如此費事,可是 
    他竟不放過自己,顯然另有用意。」 
     
      想著不禁升起一陣陣寒意。 
     
      沈謙望了黃衣老人一眼,道:「你莫要自以為可活命,須知我對黑煞門下痛恨 
    入骨,稍時自會懲治於你。」 
     
      黃衣老人面如死灰,目中露出驚悸乞憐之色。 
     
      沈謙說後就再也不望他一眼,細心觀察谷底形勢。 
     
      只覺與奚子彤轉述郗鴻之言絲毫無異,壑底清泉舖在地面汩汩而流,寂然無聲。 
     
      除此以外只見白骨纍纍,方才二凶屍體已是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令人有一種 
    陰森恐怖的感覺。 
     
      忽聽暗中有人「噫」了一聲,細如蚊蚋。 
     
      沈謙不禁一怔…… 
     
      沈謙恍然已知那是刖足老人而發,不禁欣喜若狂。 
     
      方要張嘴呼喚,倏然想起這刖足老人性情怪僻,天下事欲速則不達,何不施展 
    欲擒故縱之計,佯裝充耳不聞。 
     
      主意既定,將千里火筒擱置壑底,慢條斯理的由懷中取出一包乾糧滷肉,大聲 
    咀嚼了起來。 
     
      這千里火筒繼續燃用,可用三天,沈謙無慮用罄,所以寬心任其燃燒,這千里 
    火筒靠近黃衣老人身側,將黃衣老人身形映得清晰逼現。 
     
      此舉沈謙實存有深意在其內,黃衣老人此時心情比死都要難受。 
     
      他如有自絕的能力早就自絕了,他不能忍受這無言的屈辱,禁不住潸然落淚。 
     
      任是誰到了絕境,都有往昔之生命的懷戀,但此刻的他,只覺死比生好,可是 
    怎能由他選擇呢? 
     
      沈謙心有旁騖,對黃衣老人略不一顧。 
     
      他大聲咀嚼,顯得津津有味。 
     
      忽聽見一個蒼老語聲傳來道:「年輕人,老朽許久未進煙火食了,你能不能分 
    一點給老朽嘗嘗?」 
     
      沈謙怦然心喜,故作驚詫道:「怎麼?這絕壑內竟有生人存在?」 
     
      蒼老語聲又起:「年輕人,你無須裝假,到此谷你分明有所為而來,因為在這 
    谷底就沒有一個全身之人,說不定就是為老朽而來,是麼?」 
     
      沈謙不禁暗暗欽佩這刖足老叟料事如神,抬面答道:「老人家隱在何處?可否 
    讓在下拜見?」 
     
      風聲颯然,一條人影如電掠出。 
     
      只見一長髮掩面,衣不蔽體的老叟,兩足齊膝刖去,撐著兩支陰沉木所鑿或拐 
    杖,覆面長髮中一雙眸子湛然如電,逼視在沈謙的臉上一瞬不瞬。 
     
      沈謙笑了笑,由懷中取出一包乾糧遞與刖足老叟。 
     
      老叟接過,打開包紙,只見內面有麥餅、山雞、滷肉,香味撲鼻,不禁食慾大 
    動,倚在崖上兩指拈起一塊麥餅。 
     
      老叟忽然目注沈謙臉上道:「年輕人,這食物中是否滲有迷失本性的毒藥在內 
    ?」 
     
      沈謙知他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不由面色一正道:「老人家,防人之心雖 
    不可無,但也不可一概而論。」 
     
      刖足老叟呵呵笑道:「你是說老朽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麼?好好,老朽便 
    放心大膽吃下,像此暗無天日之絕壑,苟延殘喘,活著又有何用?」 
     
      說後,即狼吞虎嚥起來。 
     
      沈謙從腰際解下兩隻皮袋,鼓囊囊的,向老叟笑道:「老人家,一袋是陳年大 
    曲,另一袋是清水,老人家是要酒抑或是用水呢?」 
     
      刖足老叟笑道:「你倒想得周到,拿酒來!」 
     
      沈謙途將一袋陳年大曲遞在老叟手中。 
     
      老叟拔開栓塞,酒香四溢,不禁讚了一聲道:「好酒!」 
     
      仰面送酒入喉,咕嚕咕嚕飲了一大口,詆了詆嘴唇,塞好袋栓放在一旁。 
     
      他目注沈謙道:「年輕人,常言道,得人者手軟,受人食者口軟,老朽料你必 
    是想從老朽口中套出目前武林殺劫紛紜一件疑奧辛秘,但此一小惠,卻無法使老朽 
    說出真情,不過,老朽得給你一點好處就是。」 
     
      沈謙微笑道:「老人家你用飽後再說,在下決不強人所難,必須老人家心甘情 
    願自動願意相勸在下。」 
     
      刖足老叟湛然如電眼神逼視在沈謙面上,點頭笑道:「經你一說,老朽自覺生 
    氣有點勃起了,但老朽不信會自動心甘情願說出。」 
     
      沈謙微笑不語。 
     
      老叟此時放置食物,沈謙也食用自己手中的食物。 
     
      刖足老叟一面飲食一面暗中打量著沈謙。 
     
      只覺沈謙非但星標玉立,瀟灑儒雅,氣度不凡,而且根骨奇佳,英華內斂,分 
    明練有一身內外上乘武功,較前見郗鴻大不相同。 
     
      更使刖足老叟驚詫的是,沈謙貌像似曾相似,但又想不起何處見過。 
     
      片刻兩人食罄,沈謙微微一笑道:「在下帶的食物極多,老人家倘若未盡飽, 
    只管盡用。」 
     
      刖足老叟呵呵笑道:「好個心計多端的年輕人,你是想用美食逼使老朽就範麼 
    ?要知老朽在此絕壑半年之久;澗底鮮苔蕈菰盡可食用,你難免要心餘力拙咧!」 
     
      沈謙搖首正色道:「這是一回事,那又是另一回事,不可同時而言。」 
     
      刖足老叟瞪了他一眼,慨歎一聲道:「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誠正,真是難得。」 
     
      說時,將手中酒袋遞向沈謙,又道:「凡事只宜適可而止,貪索無厭,定然招 
    禍,老朽往昔就是犯了如此大忌,落得個刖足之禍,好在你要出得這絕壑,也非短 
    短時日所能,慢慢食用為是。」 
     
      沈謙接過老叟手中食物。 
     
      只見老叟雙眼神光落在黃衣老人臉上,逼視有頃,忽聽他大喝道:「原來是你 
    !」拐杖一撐,閃電落在黃衣老人身前。 
     
      身形方至,右掌迅疾向下壓去。 
     
      沈謙見狀大驚,左手飛出,一式璇璣擒拿手法「天羅無影」,迅疾扣在那老叟 
    右腕脈上。 
     
      刖足老叟不禁一怔,腕一凝力,崩開沈謙攫扣五指,跟著詭奧疾厲攻出七式。 
     
      只見手影幻成無數,破空微嘯,攻向沈謙而去。 
     
      沈謙五指攫在老叟腕脈上,如扣鐵石,心中一驚,立即被極巨大的彈震力將自 
    己五指崩開,不禁大為驚詫。 
     
      只覺此刖足老叟的功力高不可測。 
     
      這老叟詭疾向沈謙攻去,沈謙也展開璇璣二十四擒拿手法對敵,抓、扣、攫、 
    彈,無不極盡其神妙玄奧。 
     
      沈謙一面說道:「老人家,你這是做什麼?」 
     
      刖足老叟驚奇不止,沈謙居然有此卓絕功力,聞言答道:「你這又是為什麼?」 
     
      沈謙答道:「老人家只要能暫時放過他,在下立即收手。」 
     
      刖足老叟立即停手不攻,問道:「方纔老朽曾聽你言,說他是黑煞門下,你又 
    對他恨之入骨,這時你又阻止老朽取他性命,不是自相矛盾麼?」 
     
      沈謙微笑道:「在下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方才在下在鎖雲崖上即可取他性命 
    ,豈可留得現在,也不致於不避艱險帶他至此絕壑中,要知他與你老人家有著莫大 
    干係呢!」 
     
      刖足老叟不禁楞住,問道:「他與老朽有什麼關係?此人是黑煞門中七十二地 
    煞中地殺星君漆天申,罪惡如山,擢發難數。老朽往昔雖淪入黑道,心狠手辣雖有 
    ,但無他如此口蜜腹劍,誅害異己,並淫人妻女,你太小看老朽了!」 
     
      沈謙知他尚不明自己話意,搖首笑道:「老人家,你誤會了,在下留得他活命 
    ,只為著接好你老人家刖足,借他之腿移植,如將他劈死,血液凝盡,縱是大羅神 
    仙也束手無策了。」 
     
      刖足老叟目中盡泛驚喜光芒,高聲道:「你竟然有此華陀聖手麼?老朽偌大年 
    紀,還未聽說過武林中具有此身手之人,更未料到出在如此年輕人身上,老朽委實 
    是難以相信。」 
     
      話音略頓,微微歎了一聲道:「你必是郗鴻相求而來,老朽居然失眼,郗鴻竟 
    然把話做到,使老朽愧疚不該在他身上暗中使了手腳。」 
     
      沈謙搖首道:「老人家,你又錯了,在下並非郗鴻相求而來。」 
     
      刖足老叟驚詫道:「這話委實難以解透,你一落在壑底,即為老朽發覺,心料 
    郗鴻被老朽弄了手腳,自他逃出一月後,便依時受盡搜陰蝕筋、臟腑翻動之苦。 
     
      他必定心有不甘,是以相求你來此替他報仇,逼老朽吐露韓廣耀詭謀之後,再 
    將老朽殺死絕壑之中。」 
     
      話聲頓了一頓,又道:「老朽自料如此,後見你人品極佳,與郗鴻相較不啻雲 
    泥所隔,有道是鳥獸不可同群,你絕不可能與郗鴻傾心結交,是以老朽猶在思忖難 
    解中,你可為老朽一釋疑竇麼?」 
     
      沈謙遂將邋遢神丐奚子彤與郗鴻相遇起,及自己來此的詳情扼要說出,師門來 
    歷一概避而不談。 
     
      刖足老叟點首道:「你雖語焉未詳,但盡皆實情,你為什麼諱說自己本身來歷 
    ?」 
     
      沈謙答道:「非是在下避而不談,待在下續好老前輩的雙足再說,尚須老前輩 
    相助在下咧!」 
     
      刖足老叟哈哈大笑道:「你嘴甜得緊,竟改口稱老朽為前輩,好好,老朽垂死 
    之年又得逢此一奇遇,欣喜何以,老朽只要能力所及,無不應命。」 
     
      倏又拂開覆面長髮,竟似不信道:「千百年來,武林中人才輩出,醫術精湛者 
    雖不乏其人,但具有此續肢接筋之精奇醫術者,可稱罕見,你如此年輕竟……」 
     
      話猶未完,只見沈謙搖首道:「老前輩,你先莫胡亂猜測,待老前輩雙足完愈 
    還怕沒時間陳述?老前輩且放下拐杖席地坐下。」 
     
      刖足老叟如言挫身坐下,放開拐杖,背倚著崖壁,湛然如電目光凝視著沈謙如 
    何的動作。 
     
      但見沈謙在肩上取下包袱,將懷中各物堆放在一比較乾燥之處。 
     
      隨後走在黃衣老人身前,將他身上衣衫盡皆剝下,只剩下一條貼身長褲,又將 
    他長褲捲至股部為止。 
     
      可憐黃衣老人只落得任人擺佈,如待宰之獸,目泛驚駭已極之色。 
     
      沈謙轉身快步走在刖足老叟身前,由懷中取出兩隻玉瓶,一翠一白。 
     
      只見他在那翠瓶中傾出三顆龍眼核大小碧綠清香的藥丸,向那老叟道:「老前 
    輩,請服下運功,使行血不息。」 
     
      刖足老叟一把接過,丟入口中嚥下,氣沉丹田,逼運血氣循周天流轉。 
     
      這時,沈謙捲上老叟膝褲,飛指點了雙膝以上幾處穴道,猛然沈謙長身卓立, 
    反手向肩上白虹劍一挽。 
     
      嗆當當龍吟聲中,一道寒光匹練奪鞘而出,映目欲眩。 
     
      老叟禁不住暗讚了聲道:「好劍!」 
     
      只見沈謙挫身用劍尖割開刖部皮肉,露出骨節,因經沈謙點上穴道,閉住血液 
    不使外溢,卸下膝臼以下斷骨廢棄擲掉。 
     
      沈謙迅疾無比反身向黃衣老人躍去,身末落實,劍光已自向黃衣老人雙膝輪割 
    而去,但未傷骨。 
     
      皮肉斷裂,鮮血如泉外溢。 
     
      沈謙忙棄手中劍,拾指分向雙膝抓去,「唰唰」兩聲臼環卸落,沈謙抓起兩腿 
    如電往刖足老叟掠去,純熟俐落將骨環合筍安上,拍開穴道,使行血暢通。 
     
      隨後再迅快將白色玉瓶塞撥開,傾出白色糊狀膏藥,塗敷在卸接部位。 
     
      老叟只覺一陣清涼舒泰,卸接之處微生癢痛,氣血暢行至腳趾,心中自是欣喜 
    無以復加。 
     
      沈謙道:「老前輩,此刻血行雖然通暢,但猶未能立時可以行走,須俟筋絡長 
    接方可,期以三日之後老前輩便行走自如了。」 
     
      老叟啟口歎息道:「老朽如非親眼得見,親身經歷,此刻之事誠屬齊東野語, 
    荒謬不經,可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老弟你姓什麼,可否賜告?」 
     
      沈謙答道:「在下姓沈!」 
     
      老叟目中冷電凝視著沈謙。 
     
      須臾,方瞪著雙眼道:「老弟,你姓沈?」 
     
      沈謙點了點頭。 
     
      老叟又重複一句,道:「老弟,你真的姓沈?」 
     
      沈謙大感困惑,老叟如此莊重神情必有蹊蹺在內,於是正色答道:「在下怎敢 
    欺騙前輩,委實姓沈。」 
     
      老叟突目露黯然之色,道:「想必老弟之名叫謙兒是麼?」 
     
      沈謙不禁心神大震。 
     
      只見老叟淒苦之色道:「皇天庇佑,我那恩兄之後已長大成人了,投桃報李, 
    冥冥中自有好還。」 
     
      此刻的沈謙,幾乎被這老叟搞得頭昏腦脹,卻知道他必與亡父有極深的淵源, 
    正張口欲問…… 
     
      老叟突地阻住道:「大概你還在偵知令尊死因,目前僅有老朽一人知道前因後 
    果,說來話長,老朽認為賢侄先道出本身之事,力求其詳,要知賢侄血氣方剛,難 
    免操之過急,反為債事,讓老朽斟酌,因為……」 
     
      沈謙道:「因為什麼?」 
     
      老叟答道:「因為令堂曾決定不讓賢侄習武,前車之監,是為殷轍,這心意讓 
    老朽套出,令堂賢淑寡言,行事決一不二,不可能改變心意,所以……」 
     
      沈謙接道:「所以老前輩尚保持三分疑慮?」 
     
      老叟長歎一聲,道:「賢侄不必用話激我,茲事體大,老朽不能眼見恩兄之後 
    慘遭奇禍,賢侄,你如信得過老朽,速釋老朽心中所疑。」 
     
      沈謙躊躇了一下,滔滔不絕說出。 
     
      老叟神情千變萬化,只見他聽得有時蹙眉神傷,或點頭讚歎……總之喜怒哀樂 
    ,在那老叟臉上悉皆顯露出來。 
     
      沈謙一口氣把話說完。 
     
      老叟歎息一聲,道:「人事滄桑,瞬息萬變,想不到令堂已成千古,老朽深知 
    令堂執拗性情,除了令尊外無人可變更令堂之心意。」 
     
      說著,忽軒眉色喜道:「看來武林之事,大有可為,這韓玉珊丫頭眼力不錯, 
    與你真是天造地設,璧人一雙。」 
     
      沈謙見他正事不提,岔說這茫不著邊際題外之言,心中大急,道:「老前輩取 
    笑了,在下急欲知道先父死因?」 
     
      老叟面色一正道:「賢侄,你以為老朽吝於道出,要知韓玉珊身世與賢侄差不 
    多,而且大有關連,但如此,她一身所學,俱是老朽一手調教出來,誼雖師徒,但 
    情苦父女……」 
     
      沈謙大驚道:「老前輩為韓廣耀陷害,她為何不阻止?」 
     
      老叟歎息道:「她不知情,直至如今諒她還蒙在鼓裡,所以老朽心想把令尊死 
    因壓後再談,務必將她接來此處,再把你她的身世一併道出。 
     
      一來不如此做,無法取信於她,再則她如不背叛韓廣耀,老朽敢斷定,半年之 
    內武林將一片腥風血雨,精萃盡喪。 
     
      縱然有你的恩師桫欏散人、南宮康侯、嚴苕狂、以及巧手怪醫公輸楚之能,也 
    將落得個鎩羽亡身。」 
     
      沈謙不禁一怔,竟似不信道:「在下不信韓廣耀有如此厲害。」 
     
      老叟搖首道:「老朽絕非危言聳聽,半年前的話又當別論,如今已大不相同, 
    韓廣耀得手一柄『蓮瓣金粟降魔杵』,如讓他練成兩儀真氣,參透降魔杵奧蘊,則 
    武林之內將無□類矣,他現在避不見面,必是在參研兩儀真氣絕學。」 
     
      說著,朗聲一笑又道:「韓廣耀並不姓韓,其真姓為孫,韓玉姍亦非是他愛女 
    ,當然更無論姓韓了,倒是老朽姓韓,單名一個崇字,賢侄今後稱老朽二叔就好, 
    無須再以老前輩相稱。」 
     
      沈謙料不到有如此曲折,驚奇不已,道:「二叔,韓玉姍知否它不是韓廣耀所 
    生?」 
     
      韓崇道:「不知。」 
     
      「那麼二叔不與韓玉珊道出?」 
     
      韓崇黯然道:「老朽也始料不及,昔年黑煞門中發生內鬨,一雙令主明爭暗鬥 
    ,杯弓蛇影,一夕數驚,曹敬武善根未泯,起了退隱之志,從襁褓中將韓玉珊救出 
    ,後來韓廣耀即收她為女。 
     
      那知韓廣耀偽貌良善,一再懇托老朽不可道出韓玉珊身世,他說對韓玉珊愛若 
    玲壁,不欲韓玉珊捲入江湖殺劫中,血海大仇由他代報,並激使老朽立下重誓。 
     
      半年前他自認羽毛漸豐,不禁漸漸露出原形,驅使韓玉珊為他作倀,老朽為此 
    與他發生爭執,刖足之禍,也由此生。」 
     
      沈謙道:「原來其中有此離奇曲折,小侄現就是尋那韓姑娘來此。」 
     
      韓崇目中冷電一濃,正色道:「且待她把黑煞來犯驅退再說,不然她未必信得 
    過你,更壞的是她若不慣吐露口風,說出老朽活在人世,韓廣耀會改弦易轍,全部 
    詭謀更換。 
     
      到時候,連韓玉珊的一條性命,也將喪在你的手上,哼!究竟是年少氣盛,血 
    性有餘,沉穩不足。」 
     
      沈謙紅漲滿臉,道:「二權責之甚當,小侄知罪,但小侄留在壑底似乎氣悶… 
    …」 
     
      韓祟搖手道:「你不必說了,有得夠你忙的。」 
     
      說完在襟懷中摸出一本黃舊厚厚的紙冊,交與沈謙手上,鄭重說道:「內面所 
    載均是黃山九宮山二處所布奇門陣式,一草一木都有奧秘在內,與你日後行事有莫 
    大益處。 
     
      最後一節乃你二叔畢生心血所創造武功及七式天象劍學,這七式天象劍學有奪 
    天地造化之秘,不可等閒視之。 
     
      須知老朽今日成就不在桫欏散人之下,只是刖足之後,失血過多,真元虧耗甚 
    鉅,功力上自不免打了一個大大折扣。」 
     
      沈謙欣喜道謝,擇處坐下翻閱。 
     
      韓崇此時閉目調息行功,壑中恢復一片沉寂。 
     
          ※※      ※※      ※※ 
     
      沈謙花了四天功夫,才把這本紙冊內所載之學全部熟記及融匯貫通。 
     
      他只覺內載之學不但神奧莫測,而且精簡扼要,與巧手怪醫公輸楚所授的又自 
    不同,前者著重實用,而後者偏向基本要詣。 
     
      尤其是一套天象劍學雖只寥寥七式,但每式均變化不測,極盡天怒雷霆之感, 
    稱之為震古爍金之劍學實不為過。 
     
      在此四日期中,除了飲食外,韓崇未與沈謙交談隻字片語,以免沈謙分心。 
     
      千里火筒早就吹熄,沈謙持著一顆龍眼大「火蠐」珠映讀,赤紅珠光,燭照五 
    丈方圓壑底朱焰流照,光明如畫。 
     
      沈謙一闔書冊,抬目望去,只見韓崇一對眸子骨碌碌望著自己微笑。 
     
      沈謙長身立起,道:「二叔,今天是第五日,小侄意欲出壑相助韓姑娘一臂之 
    力。」 
     
      韓崇道:「且慢!你先把天象劍法第三招『駁電長空』第四招『颶風掀濤』使 
    給愚叔瞧瞧。」 
     
      沈謙秉性純厚隨和,又深知武林老一輩人物俱有怪僻,話中有話,內含深意, 
    可是又不明告於你,使你有不痛不癢感覺。 
     
      奉命唯謹則獲益不淺,否則若獲咎罹禍,則別怨他事前沒點醒於你。 
     
      他知韓崇必藏有深意在內,於是含笑答道:「小侄遵命!」 
     
      頭一低,右手疾挽,龍吟聲中白虹劍已脫鞘而出,一引劍訣,疾揮而出。 
     
      劍芒一吐,匹練寒芒閃出。 
     
      沈謙手腕只覺一陣巨震,五指一個把持不住,白虹劍竟脫手飛出,慧星疾奔, 
    「刷」的一聲,向崖壁上刺入…… 
     
      韓祟一聲大暍道:「返元逆收,龍虎回變。」 
     
      沈謙聞聲忽虛空朝劍柄一抓,真力逆收。 
     
      只見那柄白虹劍三尺劍身已沒入崖壁,復又抽出,電光疾閃,白虹劍已回抓在 
    沈謙的手中。 
     
      他不禁大為駭異,這天象劍學實在威力驚人,曠絕千古。 
     
      韓崇呵呵大笑道:「我知你秉賦之佳,武林中罕有其匹,從始至終,你竟然未 
    求我點解一次,所以心知你必定融匯貫通。 
     
      不過,我要瞧瞧你能否實用,故出言命你一試,話雖如此,也非得好劍不可, 
    不然威力將大減。」 
     
      說著又是一笑道:「千百年來,武林相傳飛劍千里,見血而回,雖在輾轉渲染 
    之下,跡近跨大荒謬,但未必不能具體而微,十丈內可收發由心。」 
     
      沈謙欣喜不勝得此奇學,問道:「二叔,要否試演第四招颶風掀濤?」 
     
      韓崇略一沉吟,道:「此招威力無窮,你僅可發出三成真力。」 
     
      沈謙立時持劍一弧,疾轉身形,劍勢隨著散開,綿綿不絕,呼嘯破空之聲盈耳。 
     
      只見風力愈來愈勁,蕩谷雷鳴,驚颼怒漩,劍氣回空眩目欲花,兩面崖壁上苔 
    蘚蔓籐簌簌落下如雨,石粉瀰漫,威勢駭人已極。 
     
      忽聞韓崇呵呵笑道:「好啦!可以住手啦!」 
     
      沈謙疾然收招,韓崇已避開十丈開外,快步從暗中走來。 
     
      他向壁上打量了一眼,搖頭說道:「幸虧僅用三成真力,不然崖壁均要削陷三 
    尺。」 
     
      突然轉口道:「現在你可出壑了,愚叔指點你出洞,此洞雖經郗鴻辟成,難上 
    更難下來,奚子彤找不出之故,因山面廣袤,洞徑小僅盈尺,猶如大海撈針。 
     
      他來時在嚴寒酷雪,封凍蓋掩,當然無法發現,其後雪融能凍,春草衍發,當 
    然更難找到了,賢侄,你這把傘大有用處,返來時仍由鎖雲崖上躍下。」 
     
      沈謙隨著韓崇走出約十五丈,指著崖壁上一處缺口,深暗黝黑只可容人身彎腰 
    俯進之洞穴。 
     
      韓崇道:「賢侄,你去吧!好自為之,愚叔在此侯你與韓丫頭同來。」 
     
      沈謙進入洞穴而去…… 
     
          ※※      ※※      ※※ 
     
      九宮山麓原上,陽光輕灑,綠油油地一片翻風逐浪,夾雜著無數野生花朵,粉 
    紅奼紫,青白嫣黃,五?繽紛,絢爛悅目。 
     
      更令人觸目的是,那塊麓原當中畝許方圓上長可及人的野草被人剷平,顯露出 
    褐黃色的土面,—靜悄悄地一無人影。 
     
      突然—— 
     
      麓原上現出數十條黑影,星射電奔向九宮山而去,疊波分浪,神速無比。 
     
      在這數十條黑影之後,有三條身形隨著,不疾不徐,甚是從容。 
     
      當中一人正是那黑煞令主愛子匡瑞生。 
     
      右首一文士模樣,皮膚白皙,五官均勻,雙目點漆,三綹短鬚垂揚胸前,身著 
    一件天藍布衫,瀟灑儒雅。 
     
      這文士卻是陸文達。眉目之間隱含重憂,他本自負才華橫溢之人,一時疏忽被 
    張恂所算,每月朔望必受那昏眩抽筋之苦。 
     
      他二次奉命再赴西川,暗中窺察張恂是否與本門為對之敵,仔細觀察之下一點 
    可疑痕跡全無,不由信心動搖。 
     
      他本將張恂恨若切齒,無異冤家對頭,但細心一想,深感張恂對自己心狠手辣 
    實逼非得巳,設身處地,自己也要出此一策。 
     
      怪只怪余東藩狂傲自恃,憑著一己之見,他手下喪命在張恂莊外不遠,就妄斷 
    張恂隱匿叛徒,不禁轉向痛恨余東藩連累於他。 
     
      是以,他屢屢動念去鳴鳳山莊相求張恂賜服解藥,只以聲譽有辱,躊躇未決。 
     
      及至黑煞令主密撒飛召,說是叛徒落在東南,為一蒙面少女所搶,急返總壇計 
    議,於是他趕返總壇後命他輔佐少令主。 
     
      此刻他只覺心靈上有種不祥之兆,故眉目之間含有憂慮之色。 
     
      匡瑞生左首是一錦衣華服高大老人,巨睛獅鼻,海口之下一部濃須及腹,兩頰 
    重麻圈圈點點,神態威武沉重。 
     
      正行之間,陸文達說道:「少令主,陸某只覺此女有詐,甚難相信叛徒徐拜庭 
    落在他的手中,地煞七十二能手就有十一人有去無回,只有鞏滄斷臂回轉覆命,陸 
    某看來此行兇多吉少。」 
     
      匡瑞生冷笑道:「徐拜庭無關宏旨,『諸天佛法真詮』志在必得。」 
     
      陸文達道:「少令主怎能確知『諸天佛法真詮』落在此女手中?」 
     
      匡瑞生不禁面上一紅,厲聲道:「陸堂主,你此話未免說得太遲了!」 
     
      陸文達強顏哈哈一笑道:「陸某奉令主調來供少令主驅策,自當赴湯蹈火在所 
    不辭,不過事後可別怨陸某未將話說明。」 
     
      匡瑞生不語,身形猶是往前趕著。 
     
      那錦衣華服老人對他倆爭執,充耳不聞,只眼光流轉,打量形勢,忽噫了一聲 
    ,手指著那片畝許方圓曠地道:「那是什麼?」 
     
      匡陸二人循指望去,不禁一怔,只覺不可理解。 
     
      陸文達目光一轉,道:「這分明是此女設下詭計,詹兄我等不可操之過急,定 
    而後行。」 
     
      那錦衣華服老人尚未答言,匡瑞生已冷笑道:「兩位都是才華蓋世,平時算無 
    遺策,克敵制勝,一個女流之輩有多大氣候,兩位何見懼如此?陸堂主,你從西川 
    回來後,即判若兩人了。」 
     
      這句話罵得陸文達幾乎無容身之地,面紅耳赤頓威尷尬之局。 
     
      突然,只見飛撲遠去的數十黑煞門下,如受猛擊紛紛回奔。 
     
      匡瑞生見狀,身形加疾往前掠去。 
     
      這時,錦衣華服老人低聲道:「陸賢弟,愚兄比你早來一日,聽少令主語氣隱 
    含對此女傾心,想少令主夙不愛美色,平時交往多是虛應故事而已,諒此女必有過 
    人之處。 
     
      方纔少令主暴躁任性,與平日沉穩大不相同,自是內心矛盾煎迫所致,為友為 
    敵非可自身作主,苦痛萬分,又不能宣諸於口,賢弟你萬宜容忍二一。」 
     
      陸文達恍然大悟,笑道:「你我身受令主宏恩,不看金面看佛面,那有見怪之 
    理?」 
     
      且說匡瑞生疾如電射撲前,迎著後退手下大暍道:「何故不前?」 
     
      一人止步悚然稟道:「稟少令主,屬下等撲去,只聽草叢中弓弦亂響,霎那間 
    草叢竄出千百條毒蛇,屬下等雖用刃劈殺多條,但無濟於事,愈來愈多,不計其數 
    ,有數人已死在蛇齒之下,逼不得已退回。」 
     
      匡瑞生心中一凜,沉聲道:「那有此事,待我看來!」疾射而去。 
     
      才撩出丈外,刷地一聲,草中穿出尺餘青竹蛇,紅信鉤牙,往匡瑞生股上嚙去。 
     
      匡瑞生暍了一聲,五指迅如電光石火般向蛇首七寸上扣去,「篤的」地扣住, 
    五指猛一束緊,卡喳一聲骨節折斷,順手撩去。 
     
      豈料草中已穿出七八條同前青竹蛇。 
     
      匡瑞生不禁大驚,一鶴沖天而起,半空中肩頭已掣劍出鞘,墨綠光華閃轉如電 
    連人帶劍撲下。手腕疾掄,蛇首應刃而落,只覺誅不勝誅,青竹蛇前仆後繼湧來。 
     
      這時錦衣華服老人與陸文達已趕到。 
     
      只見錦衣華服老人揚手打出一把彈形之物,連珠爆破散出黃煙投向草叢中,立 
    覺濃濃的雄黃氣味瀰漫空中,湧穿而來的蛇群急圈偃草中。 
     
      錦衣華服老人大喝道:「速去曠地可保無慮。」率先往畝許方圓曠地中竄去。 
     
      陸文達匡瑞生及一干黑煞黨羽紛紛湧向曠地中,密壓壓地一片。 
     
      匡瑞生目露疑容道:「詹堂主,雄黃彈已奏效,為何不前反退在此?」 
     
      錦衣華服老人正色道:「雄黃彈已用罄,這本是老朽年前去苗疆採藥之用,配 
    製一囊,僅餘下這些,蛇群眾多,十數顆雄黃彈能濟得什麼事? 
     
      況且後面尚不知有多少毒物,防不勝防,不如退至曠地中,老朽已安排三路夾 
    攻之計,且等兩路信號發出,再作定奪。」 
     
      驀地,半空生出響箭破空之聲。 
     
      抬面望去,只見一支響箭疾射而來,落在曠地中。 
     
      匡瑞生凝目一望,那只箭上系有一封信函,急閃在箭旁,彎腰取起信函,封上 
    書有匡少令主親閱。 
     
      匡瑞生疾取出信箋,只見上面書云:「匡少令主台前:汴郊一別,近況諒好, 
    本謂少令主信人,單獨赴約,各有所得,人鬼不知,更進一步可共商武林大計,怎 
    奈少令主不此之圖,一再違背允諾,反變本加厲,遺手下窺察敝山在前,如今又大 
    舉進犯,不啻視若仇?,賤妾忍無可忍,追於出此,祈見諒是幸。 
     
      倘少令主改變心意,獨自駕臨鎖雲崖,事情尚有轉圜之餘地,叛徒徐拜庭及令 
    尊夢寐以求欲得之『諸天佛法真詮』貯侯以待,若不見信,定欲訴諸暴力,則麓原 
    曠地中當兵戎相見,端此不一,伏維亮鑒賤妾九宮山主檢衽百拜」 
     
      匡瑞生反覆看了數遍,讚道:「好一手工整的簪花小格。」 
     
      故作題外之言,但心中大感為難,煞費躊躇,一語不發,遞與錦衣華服老人手 
    中,道:「兩位請看。」 
     
      錦衣華服老人與陸文達匆匆一覽之後,不由面面相覷。 
     
      須臾,陸文達道:「去否悉由少令主決定。」匡瑞生目露憂客道:「我單獨前 
    去,是否有凶險?」 
     
      錦衣華服老人道:「那是必然之理,少令主夙以明智卓見著稱,怎麼今天有點 
    糊塗起來了?」 
     
      匡瑞生臉色一紅,道:「那麼非要出手一拼不可了。」 
     
      錦衣華服老人目光飛巡了麓原一眼,道:「一場凶搏,勢不可免,不過此女書 
    中聽雲,尚有值得推敲之餘地,設若叛徒徐拜庭及『諸天佛法真詮』真在鎖雲崖, 
    那就值得審慎斟酌。」 
     
      要知令主謀取『諸天佛法真詮』孔亟,哎!此事真令老朽進退維谷,一籌不展 
    。」 
     
      匡瑞生毅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意已決,請勿阻止。」 
     
      錦衣華服老人突大喝道:「少令主怎如此率性妄為,事關本門興衰,任務艱鉅 
    ,一失著就滿盤皆輸,少令主如堅持涉險老朽決不阻攔,請讓老朽與陸堂主返回總 
    壇。」 
     
      這一記殺手鑭敲得奇準,匡瑞生不由僵住,做聲不得。 
     
      陸文達忽出聲長歎道:「此女真個才華不凡,陸某細心視察這片麓原,表面上 
    雖平靜無波,其實隱含無窮殺機,一石一木生剋奇門變化,詹兄,咱們要一敗塗地 
    了。」 
     
      錦衣華服老人冷笑道:「那倒未必!」 
     
      繼又目注匡瑞生道:「老朽有一計,不知是否可行?」 
     
      匡瑞生抱拳道:「願聞高明。」 
     
      錦衣華服老人道:「此女書中所云無論是真是假,暫且撇開不談,但此女單獨 
    邀約少令主會晤,顯然別有居心,企圖在少令主身上有所挾持。 
     
      是故,依老朽之見,咱們就在此穩著,無論發生何事,咱們以不變應萬變之策 
    無動於衷,此女必憋耐不住自動率眾前來。」 
     
      匡瑞生冷笑道:「詹堂主此計未免多餘,她書中業經表白無遺,我如不單獨赴 
    約,則在這曠地中兵戎相見。」 
     
      錦衣華服老人陰陰一笑,不置一辯,與陸文達雙雙轉身背立,縱眼麓原,匡瑞 
    生神情尷尬異常。 
     
      曠地之外宛如一圈綠城圍緒著,延伸無際,迎風拂動,翠浪黛波無休無止,諸 
    人極似在大海中一葉孤舟一般。 
     
      一干黑煞黨徒表面鎮靜若定,其實均惴惴不安,疑神疑鬼。 
     
      突然,草叢中忽擲出十數條身形,叭噠連響,紛紛墜地。 
     
      眾人定睛一瞧,只見均是同門的黨羽,個個斷手剔足,血污一片,神智昏迷, 
    慘不忍睹。 
     
      錦衣華服老人心神大震,知三路合攻之計已成夢幻泡影了,眉梢濃聚,回頭黑 
    煞黨徒喝道:「將他們點上死穴,以免痛苦難禁。」 
     
      三個黑衣大漢疾躍向前,落指如飛,又疾退了回去。 
     
      匡瑞生張唇動了動,倏又忍住。 
     
      錦衣華服老人長歎一聲,道:「我等長困愁城,大是不好,不如暫且退回,再 
    作捲土重來之計。」 
     
      忽草叢中飄來一個甜脆語聲道:「想走麼?恐怕未必如你所願。」 
     
      錦衣華服老人目注出聲方向呵呵大笑道:「姑娘,老朽已料到姑娘必隱在一側 
    ,何不出來相見,凡事均可從長計議。」 
     
      草叢忽然中分,一個白衣蒙面少女走出,身後隨著十數蒙面長衫之人,矯捷無 
    比,踏入曠地中。 
     
      匡瑞生面現驚喜之容,一對星目凝注在少女身上,兩次所見均在深夜,此時只 
    覺格外不同。 
     
      遺憾的是蒙面紗巾,不能瞥睹廬山真面目,除此以外,蝤躋皓腕勝雪,羅衣拂 
    動,不啻姑射仙子,出塵脫俗。 
     
      只聽少女說道:「姑娘不忍見你等吻於蛇口,一出曠地,不啻自陷閻羅鬼域。」 
     
      錦衣華服老人雙眉一剔,目中逼射懾人神光,哈哈大笑道:「姑娘,你比我黑 
    煞門下更歹毒險惡,既有此善心,為何將這些人刖手斷足?」 
     
      說罷,手往屍體一指。 
     
      少女冷冷說道:「他們麼?都是為毒蛇所嚙,如不刖去手足,難免劇毒攻心, 
    渾身紫張腐爛而死,姑娘是出自善心,你自點了他們死穴,怨得誰來?哼!狗咬呂 
    洞賓,不識好人心。」 
     
      說時,忽羅袖一捲,幾乎迅如電光石火向匡瑞生拍去。 
     
      匡瑞生不虞有此,一股寒冰之氣襲中面門,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卻見蒙面少女雷厲電閃撲來,兩指如風疾點在「心俞」穴上,左手五指扣右肘 
    臂上向後一撩。 
     
      只見匡瑞生身形不由自主地帶飛出去,一個蒙面人縱身,一躍接住,身形仰彈 
    ,往草叢中落去。 
     
      黑煞黨徒見少令主遭受不測,紛紛撲前搶救,但被其餘九宮山蒙面人劈掌出刃 
    阻截,展開一場混毆。 
     
      錦衣華服老人與陸文達也不虞有此失閃,在蒙面少女撩甩匡瑞生時,又自雙雙 
    搶攻出手。 
     
      兩人四掌同運,逼出凌厲潛力往少女打去。 
     
      蒙面少女格格嬌笑,一雙纖纖孤掌散出滿空掌影,封住來掌,欺身電進。 
     
      只見她手法一變,一手斜向錦衣華服老人「鳩庭」穴拍去,另兩指點向陸文達 
    「雲台」重穴。 
     
      雖只看似極平常兩式,卻精奧無淪。 
     
      錦衣華服老人與陸文達均感無法封架還擊,逼得向後退了三步,不禁心神大震 
    ,料不到此女居然有此精絕武功。 
     
      錦衣華服老人及陸文達究竟是江湖老手,一退即進,前後夾攻,指掌如飛,襲 
    向那蒙面少女。 
     
      陸文達大喝道:「你們分出九人過來。」 
     
      黑煞黨徒立時就有九人飛趕過來,身形一分,在外圈行走如飛,穿插錯落,也 
    不出手,令人如眼目撩亂之感。 
     
      蒙面少女本無心留戀場中,怎奈錦衣華服老人與陸文達雙雙狙擊如電,攔截神 
    速,使自己不及退走。 
     
      那九人外圈遊走如飛,漸漸收效,少女眼中只見人影亂閃,初時無妨,到得後 
    來有目眩頭暈感覺,暗道不好。 
     
      錦衣華服老人一聲宏亮大笑出口,右手忽飛灑出一片細霧淡煙。 
     
      少女立覺異香撲鼻,忙逼住呼吸。 
     
      但那來得及,腦中一陣天眩地轉,向後倒去…… 
     
      白衣少女仰面倒下,陸文達不禁喜上眉梢,五指迅飛,朝少女腰間絲帶落去。 
     
      驀地—— 
     
      一條人影從草叢中閃出,捲出一道寒光劍氣,往匡瑞生雷奔電奔揮去。 
     
      陸文達猛感寒氣逼體,眼前閃光眩目,情知不好,再也顧不得擒捕白衣少女, 
    一個「臥看星斗」仰腰貼地平竄回去。 
     
      幸虧來人救人要緊,一劍迫退陸文達後,立即左手往少女絲帶攫下。 
     
      錦衣華服老人冷笑道:「閣下且慢得意,試觀形勢你能走得了麼?」 
     
      來人不禁一怔,抬目望去,只見錦衣華服老人及陸文達率領一干黑煞黨羽已將 
    自己及白衣少女圍在當中。 
     
      當下劍眉聳了聳,冷笑兩聲道:「你們已深陷重圍,欲逃出畝許方圓曠地,無 
    異於登天,尚妄想孤注一拼,不是自速取死麼? 
     
      你等人數雖多,卻難抵在下鋒芒利刃之下一割,依在下相勸,不如束手就擒, 
    尚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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