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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俠影淚西風

                   【第四章 兩雄爭經吾攫得】
    
      裘飛鶚凝目望著杜光延死去的軀體發怔,那剜去的一目外眶,血凝紫塊,嘴唇 
    張開,露出白牙森森,灰白長衫上血跡斑斑,分外猙獰可怕。 
     
      一陣秋風過處,他不禁連打了幾個寒噤。 
     
      西方霞彩已斂,暮靄漸濃,他思緒有點混亂了,屹立在蕭索西風中,仰望著灰 
    暗長空迷惘出神。 
     
      他知道江湖路上風波重重,卻沒有意料到如此險峻,他預感自己業已置身荊棘 
    中,來日多難不已,可又蠡測不到自己為何捲入這片漩渦中。 
     
      凋楓,黃葉,無休無止地飄落著,秋風略帶出一點涼意,天邊閃出數點寒星, 
    初月如鉤,隱現於浮雲中,大地一片迷茫。 
     
      突然,林中傳來數聲夜梟怪鳴,不禁毛骨悚然,胡亂在地上掘了一個坑,將杜 
    光延放入其中,用土掩好,拔足飛馳。 
     
      他一面在想:「杜光延既然死於笑尊者手下,看來笑尊者亦不是個佛行精深, 
    慈悲為懷的高僧,為何諸葛豪命我投奔茅山獅子崖……哼……,自己何苦送上門去 
    ,不如隱在一旁,瞧瞧笑尊者與飛花谷主郝塵在獅子崖唱什麼好戲。」 
     
      身法如行雲流水般,只向黃葉蔓塞小徑中奔去。 
     
      那夜梟怪鳴聲,間歇由林中傳出,東方一出,須臾西邊鳴和相應,夜色蒼茫中 
    ,隨風傳入耳中,有分外說不出陰森的感覺。 
     
      裘飛鶚只覺得梟鳴有點怪異,似是人為而發,絕不是林中夜梟鳴出,不由立住 
    腳步,凝神靜聽。 
     
      果然被他聽出一點端倪,那鳴聲短而急,不像真梟鳴聲自然,顯而易見必是飛 
    花谷伏椿傳聲報告自己行蹤,他預感自己一寸一寸瀕入險境了,目光左右微微一瞥 
    ,見左首林蔭榛密,月色照射不及,猛觸靈機,身形一旋,飛竄林中,奔入二三十 
    丈,悠又身形一矮,拾起四顆石子,逐次向前打出。 
     
      第一顆打出三四丈遠近,第二顆打出七八丈,三四兩顆又更遠。 
     
      第四顆石子一出手,人即貼地向右射去,接連兩個矮身,翻入一條深可沒人的 
    山溝中。 
     
      他不枉數年苦學,展出上乘輕功身法,似柳絮飄雪般,絲毫微聲均未帶出,一 
    翻落山溝內,妯現溝側有一凹進的洞穴。 
     
      他蹲入穴中,溝上儘是尋尺茅草覆蓋,無虞被人發現,屏住呼吸,凝耳靜聽。 
     
      驀然,林中飄落四五條黑影,立在他第四顆石子落下處,有人發話道:「奇怪 
    ,我明明看見這小子竄入林內,那落足聲在此附近生起,怎麼就不見了?」 
     
      另一人發話道:「我看這小子狡滑無比,不要被他聲東擊西之計所中,快分開 
    尋出,這小子必藏在不遠,如若走失,徐堂主絕不會輕饒我等。」 
     
      四五條黑影四射飛掠,兔起鶻落,在林中分頭追覓裘飛鶚。 
     
      突然距裘飛鶚藏身五六丈外遠處溝上落下兩人,裘飛鶚不禁惴惴心危,耳中只 
    聽得語聲道:「我看這小子必是隱藏山溝內,我倆躍下搜索如何?」 
     
      裘飛鶚一顆心幾乎跳出口腔來,只聽另一人道:「不成,他暗我明,他猝然出 
    手,我們豈不是送死,於事無補,不如將磷火彈打出,火勢一逼開,他不出也不行 
    。」 
     
      「哈哈,這法兒頂妙,無怪人說你粗中有細,果然不錯,就這麼辦吧!」 
     
      裘飛鶚猛感一震,暗說道:「不好,這人主意真絕,不如竄出,總比在這束手 
    待斃來得好些。」 
     
      心念一定,立即鑽出洞穴外,眼中忽見火光一閃,他更不怠慢,兩肩猛然一振 
    ,嗖地一鶴沖天拔起五六丈高,衝出山溝,身形一側,往一截垂揚樹枝抓去。 
     
      休看裘飛鶚初出江湖,毫無經驗閱歷,但他心智周密高絕,趁著磷火彈火光一 
    閃之際,每人視力都有一段錯覺或沉黑,雖然僅是閃電地一霎那,他卻乘機而出, 
    拿捏時機之準,比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並不稍遜。 
     
      他一手抓住樹枝,捷如猿猱般閃入葉枝繁密處,眼見火光一沉,墜入溝中,霎 
    時,火焰蓬起,畢畢剝剝蔓延開來。 
     
      此際,正值氣候乾燥,秋季葉草轉萎,水份減少,一引即著,那西風助長火勢 
    ,轉眼,火勢迅快的蔓延,紅光燭天。 
     
      裘飛鶚只覺得一股悶熱逼上身來,夾著濃煙衝進眼鼻,令人難以睜目,幾乎吟 
    咳出口。 
     
      他只見兩個黑衣勁裝大漢,立在火燃處不遠,頻頻遊目,看看有無人藏在溝中。 
     
      忽然在這兩個黑衣勁裝大漢旁,飛掠落下一條黑影,只看他矯捷的身法,一望 
    而知是武林高手。 
     
      裘飛鶚不禁心內一驚,注目之下,看出那人就是方才一再攔截自己的黑衣秀士 
    徐汝綸。 
     
      只見黑衣秀士徐汝綸一落下,兩掌即時打出,狂飆潮湧如山,向火頭一壓,所 
    及處,火焰頓斂。 
     
      這時,火勢已蔓展開來十數丈遠近,徐汝綸竄身飛掌,錯出如電,掌勁壓下, 
    熊熊火光全熄,只剩一片暗紅色餘燼,濃煙更濃了,望去直似一片黑霧,裊裊隨風 
    升起。 
     
      徐汝綸間歇又打出數掌,為恐餘燼復燃,須爽,他見大約不礙事了,復又躍回 
    兩個黑衣大漢處。 
     
      兩個黑衣大漢一見徐汝綸現身,出掌壓熄火勢,心中就預感不祥,呆若木雞愣 
    在那裡。 
     
      徐汝綸目光射出懾人心神的寒芒,兩個大漢不禁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兩人躬身稟道:「稟堂主……」 
     
      徐汝綸陰惻惻冷笑道:「不用說了,我已盡情知道,你們這樣做,自認聰明已 
    極嗎?嘿嘿!若非我來得快,差點被你們誤了大事,笑尊者見火勢一燒山,定然恥 
    笑谷主不倚仗真實本領動手,全憑狡計毒謀,那時谷主一遷怒,本堂主豈非葬送在 
    你們手中……哼!你們五人看不住—個小輩,我這堂下用不著無用之輩,去吧!」 
     
      說著兩掌如風揚起。 
     
      兩聲慘嗥起處,只見兩個大漢震飛出兩丈開外,噴出一口鮮血,氣絕而死。 
     
      裘飛鶚暗暗心驚道:「此人真個心狠手辣,將來如果遇上,定要好好提防他。」 
     
      只見徐汝綸掌斃兩人後,略不顧視,長身而起,如一縷淡煙般,望西疾掠而去 
    。 
     
      裘飛鶚一躍而下,展出上乘輕功身法,向西撲去,蓋因他隱身樹上轉念自己如 
    此畏首畏尾,往後豈不是寸步難行,既來之,則安之,何不瞧一個究竟,是以他又 
    躍下趕奔獅子崖。 
     
          ※※      ※※      ※※ 
     
      茅山山區,萬山谷中,有——處石峰,峭壁峻拔,嶙峋嵯峨,南、北、西三方 
    危崖百丈,猿猱難升,只有東方凸出一石坪,其上為崖石合蓋,有如一張獅口,石 
    坪入去,是一座天生天府石洞,這石坪就在獅口內,遠遠望去,神肖一隻臥獅,故 
    名獅子巖。 
     
      環繞獅子巖群峰篁竹萬竿,翠綠籠蔭,微風起處,吟嘯一片,身入其中,如入 
    詩境,使人煩慮盡去。 
     
      蒼穹寒星明滅,鉤月露出雲層,迷濛朦光華散佈群峰谷枝間,直似霧境靈山。 
     
      這時獅子岩石坪下,立著—個肥胖高大的僧人,寬大灰白僧袍,在西風中飄動 
    起舞獵獵出聲。 
     
      這僧人頭大頸短,眼睛迷成一條線,啟闔之間,射出冷電青光,一張大嘴嘻嘻 
    裂開,與笑口常開的彌勒古佛,一般無二。 
     
      環繞其身旁尚立著四個中年僧人,低眉合什著,一動不動。 
     
      天色已是二鼓將盡,忽由崖底篁竹叢中掠出一條輕捷人影,兩肩微振,—鶴沖 
    天而起五六丈高下,眼見真氣將濁時,一手飛拍在巖壁上,身形又起,極見乾淨利 
    落,濁氣俱無。 
     
      石坪距崖底二三十丈高下,那人幾個長身,動作之快,無以復加,幾疑是一口 
    氣衝霄而上,眨眼,已翻上坪上,眼睨著肥胖僧人,笑道:「郝某隻身赴約,大師 
    竟如此排場,不嫌小家子氣嗎?」 
     
      那僧人呵呵大笑道:「我笑尊者身旁四大羅漢向來不離,谷主又不是不知,既 
    然谷主厭惡,命他們離去就是。」 
     
      說著手掌微微一擺,四個中年僧人同時點足飛起,平平射開,又同時落地,分 
    立在四角,仍然垂眉合什,一動不動。 
     
      飛花谷主郝塵見狀,微微一笑。 
     
      這時笑尊者又是呵呵笑道:「谷主,一年前所定之約言,你還記得嗎?」 
     
      那笑聲竟令人魂散魄飛,心神皆顫。 
     
      郝塵表面鎮靜如恆,其實心中冷笑道:「你這禿賊敢在郝某面前施展懾魂魔笑 
    功夫,哼哼,稍時若不叫你粉身碎,骨,你也不知郝某利害。」 
     
      他仍是一付和顏悅色答道:「郝某那有不記得之理,一年來,郝某也年長了一 
    歲,雖非一師所授,但花開九蕊,一枝九葉,脈脈相生,何苦動那意氣之爭,履約 
    前來,意欲與大師共享,互相切磋,總比各自摸索為好。」 
     
      笑尊者面容一變,雙目悠露出冷電神光,突又一斂,呵呵笑道:「谷主,難得 
    你也勘破癡迷,貧僧身入佛門,至今尚未能泯除嗔勝之念,自愧不如谷主遠甚,不 
    過第九篇經文是三頁,貧僧到手其二,驪珠既得,谷主那一頁雖有若無,谷主既不 
    如約,又想共享,貧僧未免太吃虧了。看來,谷主武林高人,如食言寡信,今後武 
    林中尚有你說話的份嗎?」 
     
      郝塵哈哈一笑道:「我郝塵尚不能算武林高人,但最重信義,一諾千金,其實 
    郝某前說不過保全大師的顏面,說來可笑,大師佛行高深,涵養功夫竟然不濟至此 
    。」 
     
      笑尊者瞇著的眼縫,閃出一線困惑光芒,面上仍是笑嘻嘻道:「什麼?這話令 
    貧憎有點不解,貧僧還有什麼把柄抓在你的手中?」 
     
      郝塵淡淡一笑道:「大師總記得一年前,我們所訂的諾言是什麼?」 
     
      笑尊者想了一想,道:「第九篇經文共分三章,人手各一,上下兩章如同廢紙 
    ,如能得中,驪珠可索,得之者可發號施令,可命對方追索其他散失各篇,手中一 
    章,也讓與施令該方研磨。」 
     
      「一句不錯。」 
     
      「那麼貧僧得手兩篇經文,谷主不依諾言還則罷了,怎可說是保全貧僧顏面。」 
     
      郝塵冷冷道:「郝某也到手兩章,這話又當何論?」 
     
      「什麼?」笑尊者不再笑了,似乎一怔,露出驚愕之色,道:「顯然你手中這 
    九篇第二章是假的。」 
     
      「難道你手中持有的又是真的?」郝塵哈哈大笑道:「飛花谷在江湖中惡名久 
    著,不容郝某有所辯護,但大師持修嚴謹,公正慈悲之名,武林之中有口稱誦,然 
    而大師行事為人,出身來歷,僅郝某等有限數人知悉,其中郝某最為清楚,大師無 
    論在機詐譎智那一方面,較郝某並不稍遜,只不過一個陽剛,一個陰柔而已……」 
     
      笑尊者這時又恢復了數十年如一日的笑口常開神色,兩耳靜聽郝坐說下去。 
     
      「大師行事之毒絕,嘿嘿,我郝塵不是深悉大師為人,亦當甘拜下風,自從一 
    年前與大師訂下諾言後,就各行其事,追查第九篇第二章落在何處,大師探悉第二 
    章落在青城杜光延手中,就藉機示惠,誘他上鉤,並傳授你那卓著盛名的『震山禪 
    掌』護身三招,對於那章經文隻字不提,其後三度現身,使杜光延忠心欽敬……笑 
    尊者仍然笑嘻嘻說道:「你居然知道得這麼清楚,難得之極。」 
     
      郝塵淡淡一笑,接道:「杜光延胸無城府,豪爽坦直,對大師恭敬備至,與其 
    說是對大師假慈悲領教,毋寧說是為大師一身絕藝所驚,字裡語間透出有投在門下 
    之意,大師遲疑再三,才說自己行蹤無定,雲遊天下尋覓一本內家秘笈,只怕無暇 
    授徒,再則又不願他背師重投,但又愛上杜光延資質,深深為難。 
     
      杜光延猛觸靈機,說是身旁有篇經頁,似是內功拳經,可又疑奧難懂,獻與本 
    門師長,均是搖頭不知,故自己什襲珍藏,不知是否大師所需的東西否,立時取出。 
     
      大師接過手中,端詳久之,哈哈大笑道:「這篇東西,不是老衲所需之物,但 
    確為上乘武功秘笈,可惜殘缺不全,不過普天之下,也只有老衲懂得,這樣吧,老 
    衲目前需至雲貴一遊,杜賢侄在某日趕至茅山獅子崖,也就是五天前落日時分趕到 
    獅子巖,又嚴囑不宜洩漏。」 
     
      飛花谷主郝塵似乎說話說得口也干了,從身旁取出一隻皮袋,拔開塞子,咕嚕 
    咕嚕喝了兩口,酒冽清香,隨風飄出老遠。 
     
      這時風清竹播,月白浸綠,在獅子崖不遠領峰,一條矯捷身影一閃,揉升竹稍 
    ,處身順風,石坪上兩人口齒聽得極為清楚,只是石坪上距竹稍二十餘丈,兩人形 
    像甚是模糊,僅瞧出輪廓而已,這人是誰,正是那裘飛鶚。 
     
      郝塵飲了兩口酒,復又塞好,懸在腰際,又笑道:「杜光延太過心急,一月前 
    就動身向矛山而來,但途中太喜歡管閒事,是以今天才至,郝某早知他會命喪大師 
    之手,故飛花谷手下略無阻攔,果然大師一讀杜光延那章經文後,即出震山禪掌, 
    杜光延雖閃身得快,仍被陰陽羅漢剜去一目,跟著大師印了一掌,棄擲獅子崖後, 
    哈哈,可惜杜光延被郝某接住,任他逃出山外。」 
     
      笑尊者嘻嘻說道:「谷主,且莫說那杜光延,你即知道這麼清楚,為何不在杜 
    光延身旁事先竊去,如今事成既定之局,谷主,你大失所算了!」 
     
      郝塵搖頭笑道:「可惜大師心機白用了,你命下三流匪徒在江都客棧中,用薰 
    香使杜光延沉沉入睡,換去經文,再請兩名淮南武師鷹爪神劍諸葛豪除去匪徒,經 
    文由其手中送到獅子山崖,以為郝某與諸葛豪私交頗篤,再也不會疑心到他,殊不 
    料郝某已洞察奸計,那篇東西已在郝某手上,諸葛豪也不會來了,而杜光延持來的 
    乃是膺品,所以郝某說合則兩利的話。」 
     
      笑尊者哈哈大笑道:「谷主緊綴著諸葛豪父女時,貧僧一路相隨在後。那篇經
    文在谷主未下手時,貧僧已捷足先登了,以偽換真了。」 
     
      郝塵心中大驚,面色保持平靜,眼珠一轉,計上心懷,亦爽朗大笑,道:「果 
    然大師心智超人一等,連郝某也落了下風,佩服佩服,不過郝某有點懷疑大師所說 
    非真?不如我們拿出身畔兩章經文,互換詳視,如大師所說不假,郝某相率飛花谷 
    弟子聽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裘飛鶚盤在竹稍上,耳聽坪上兩人說話,雖到稍晚,仍能獲悉個中大概,這時 
    窮極目力瞧瞧笑尊者是否贊同此舉,然而除了互相換看經文後,別無他途可循,何 
    以分辨假。 
     
      只見坪上郝塵先取出一個紙卷,凝視著笑尊者。 
     
      笑尊者點點頭,亦取出一個紙卷,互相換在手中,因為笑尊者成竹在胸,認定 
    郝塵奪自諸葛豪的那章經文是假,並不扯開,只望著郝塵動作。 
     
      郝塵心中大急,緩緩扯開紙卷,沉聲道:「大師為何不看?」 
     
      笑尊者搖搖頭。 
     
      郝塵道:「那麼郝某也不必費心了!」 
     
      笑尊者哈哈大笑道:「既然谷主這麼堅持,貧僧只好從命了。」 
     
      他也將紙卷緩緩扯開。 
     
      飛花谷主郝塵趁著笑尊者不注意,「神龍升天」一拔而起,身形一側,既穿出 
    石坪外,捷逾閃電,口中發出一聲短嘯。 
     
      笑尊者不禁一怔,目光一瞥立在坪角四個中年護法僧人,只見四僧僵在那裡, 
    目中神光黯然若灰,顯然已遭了飛花谷毒手。 
     
      這時他不再笑了,張口猛喝—聲,正待飛身追撲花谷主,猛感石坪微微搖動, 
    心感不妙,顧不得再趕郝塵,返身向石洞竄去。 
     
      同時,飛花谷主郝塵凌空掉頭往萬竿翠篁中落下,有如隕星飛瀉,身形尚距叢 
    竹一二丈高下,突由篁梢刷拉飛出一人,迎著郝塵墜下的身形掠去,迅如電光石火 
    的將郝塵手中那卷經頁奪去,一式「臥看巧雲」,半空仰面一個倒竄,被他翻出五 
    六丈外,沒入萬竹叢中不見。 
     
      這郝塵萬料不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被奪去經頁後,身形飛墜更遠,一沾竹 
    梢,即點足借力騰起向那人落下之處撲去。 
     
      裘飛鶚看出那奪郝塵手中紙卷的人,極似那黑衣秀士徐汝綸,心中茫然不解道 
    :「那黑衣秀士徐汝綸不也是飛花谷手下嗎?怎麼……」 
     
      他實在想不出理由來,他自認眼力不差,除了黑衣秀士沒有別人,否則,那又 
    是誰呢? 
     
      他心正不解之際,耳聽驚天霹靂幾聲大響,震耳欲聾,只見獅子崖整座石坪被 
    炸毀,石崩如雨,漩射飛出,火光連連外閃,宛似天崩地裂,方圓周近土地連連顫 
    動。 
     
      他雖盤在竹梢,只覺得一陣傾斜,身不由主地往下直落,忽感胸後被擊一下重 
    的,如中萬斤鋼錘,眼中金花亂湧,叭嗒墜在地上,昏死過去。 
     
      且說郝塵飛撲那人,欲奪回經文,身形投入竹林中,只見那人遠在七八丈外, 
    作之字形穿飛,他暗中咬牙罵道:「我若叫你逃去,豈不是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去。」 
     
      身形捷如狸奴,左閃右晃追去,耳中聽得震山撼岳炸音,也不回面顧視。只以 
    竹枝紛歧,再快的身法也無法得逞,與那人相距還是七八丈。 
     
      月華透進竹林,映著那人後影,郝塵越瞧越似黑衣秀士徐汝綸,最後認定了必 
    是黑衣秀士,猛感身軀幾乎戰顫。目光含著怨毒,暗罵道:「原來是你,我認錯人 
    啦!」 
     
      心中更急,身形撲出,兩手推出一股強勁凌厲的掌力,當前堵住身形的竹子, 
    應掌而斷,人也飛射而去。 
     
      這一來,阻礙減卻不少,眼看就要追近那人,突然那人哈哈一笑,凌空拔起, 
    嗖地一聲,即隱入竹葉叢中不見。 
     
      郝塵知再迫也是徒然,定住身形,獰聲罵道:「徐汝綸,我郝塵待你不薄,日 
    後撞上,我不叫你身受『蝕骨化血』之苦,難消此恨!」 
     
      忽從耳畔響起一人話聲:「谷主……」 
     
      郝塵心頭大震,猛一回頭,只見黑衣秀士徐汝綸垂手立在自己身後,不禁張大 
    眼道:「怎麼,我方才迫的那人不是你嗎?」 
     
      突又覺得自己問的不妥,旋又改口問道:「賢弟你從何來?愚兄怎樣不曾發覺 
    你相隨在後呢?」 
     
      這分明心疑方纔那人就是他,他一騰上竹葉叢中,復又掠在自己身後,時間也 
    差不多。 
     
      徐汝綸微笑道:「小的與少谷主等在崖下,等候谷主發出信號,即燃著引信, 
    等候良久,才聽得谷主發出嘯聲,少谷主搶手將引信燃著,小弟忽見谷主飛下時, 
    被一人搶去手中經頁,谷主隨後迫去,小弟看出那人身形快速絕倫,顯然是一武林 
    高手,放心不下,是以跟著尋來。」 
     
      郝塵感到大為惶感,徐汝綸既與其子在一處,想必不是虛假,那麼這人又是誰 
    呢?」 
     
      跟著又竄來幾人,郝塵瞧出那是愛子與幾個得力手下。 
     
      其子問道:「爹,您抓到那人沒有,徐叔父引信也沒燃著,就趕來了。」 
     
      郝塵心中踏實相信那人不是徐汝綸,面上不由泛上一付懊喪之色,搖了搖頭。 
     
      徐妝綸哈哈大笑道:「谷主,你當真認作笑尊者交在你手中的經頁是真的嗎? 
    還不是與谷主一樣,不過汝虞我詐而已!」 
     
      郝塵朗聲一笑道:「我真是當局者迷,想不及此,那笑賊禿死了嗎?」 
     
      郝子搖搖頭。 
     
      飛花谷主郝塵喝了一聲:「走!」 
     
      眾人飛雲電疾地奔馳離去。 
     
          ※※      ※※      ※※ 
     
      裘飛鶚不知過了多久,才醒過來,只覺得渾身酸脹欲裂,掙扎爬起,眼前情景 
    大變,獅子崖已炸成一叢亂石,滿目瘡痍,篁竹多處東倒西歪,鉤月高懸穹蒼,朦 
    朦蟾輝映照之下,淒涼已極。 
     
      他逡巡走出竹林,空氣尚瀰漫著一股硝磺氣味,斷巖殘石中不時發現血跡淋漓 
    的零星肢體,慘不忍睹。 
     
      他心中暗道:「這飛花谷主郝塵主意好毒,不知道笑尊者遭了毒手沒有,那人 
    從郝塵手中奪去經頁,不知得了手未?」 
     
      他下意識地笑了笑,忖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惡人不管心計用得如何惡 
    絕,到頭還不是一場空。 
     
      他知道今晚的經歷,必然與常彤口中所說的「玄玄經」大有關連,自覺常彤所 
    托之責任艱巨,於是他憂鬱的眼神更加沉重了,長歎一口氣,拔足走去。 
     
      月朗長空,秋風瑟寒,一襲青衫,半肩行囊,人影飄飛,愈行愈遠,漸至杳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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