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滇藩王邸氣派宏偉,門首雁翅般分兩列站著八個盔甲鮮明、雄糾氣昂的抱刀兵
丁。
邸內忽奔出一隊快馬,為首一人卻是貌像威武黑衣老者,面色沉肅,縱騎如飛
,馳向泰順布莊。
街上行人紛紛閃避,藩邸距泰順祥布莊不遠,僅轉過兩條街即至。
黑衣老者馬奔如風,騎術甚精,堪堪抵達泰順祥布莊前,倏地勒住絲韁,馬首
高昂,前蹄上揚,希聿聿一聲長嘶,雙蹄落下,竟跟釘著一般紋風不動。
布莊守櫃帳房眼尖,認出是藩邸丘爺,文武雙全,狠刁陰毒,在昆明府無人不
知,無人不曉,迅忙迎出,含笑道:「丘大人駕臨敞莊,有何賜教。」
黑衣老者輕輕一躍,飛落下鞍,面色一沉,道:「湯老闆在麼?」
帳房答道:「敝上有事外出,片刻即回。」
黑衣老者道:「丘某等著就是。」說著邁入布莊逕往內廳而去。
帳房隨著黑衣老者身後,面色鎮靜如常,嘴角泛出一絲笑容。
黑衣老者一跨入內廳,即見一五旬上下青衣人坐於太師椅上,神色安祥,正在
掀蓋品茗,不禁一怔,認出撫署中柳騰輝侍衛,啊了一聲,抱拳笑道:「怎麼柳侍
衛也在?」
柳騰輝緩援立起,道:「怎麼丘兄亦有興光臨泰順祥布莊?」
黑衣老者道:「丘某為查案而來。」
柳騰輝不禁哈哈大笑道:「難道泰順祥布莊窩藏江洋大盜,坐地分贓不成?此
乃地方有司之事,藩邸越俎代庖未免不當吧!」
黑衣老者不禁呆了一呆,微露怒容道:「今晨藩邸失竊!」
「失卻何物。」
「金印及兵符!」
柳騰祥道:「為何疑心到泰順祥布莊。」
黑衣老者遲疑了一下,道:「賊人離去後留有素帕一條,墨書一『麥』字,筆
力娟秀,風聞唐撫少君侍妾姓麥,新近才納自玄靈宮。」
柳騰輝冷笑道:「丘兄知否泰順祥布莊主人是何來歷?」
黑衣老者面色微變道:「不知!」
柳騰祥道:「店主乃當今正宮皇后近親,唐公子與皇后結為異性姐弟,唐公子
身懷皇上敕賜『如朕親臨』金牌,別說丘兄你,就是滇藩亦可就地誅戮,請問丘兄
有幾個腦袋?」
黑衣老者面色如土,額角冒出豆大汗珠。
柳騰祥冷笑道:「普天之下,同名同姓者甚多,丘兄就憑一方素帕,娟秀」麥
「字而妄入人罪,可謂膽大妄為之極。」
說時唐夢周忽飄然走入,笑道:「兩位所說在下聽得清清楚楚,事出必有因,
那方素帕不知帶來了沒有?」
黑衣老者就知是唐夢周,神色立轉恭敬道:「老朽帶得在身上。」立在身旁取
出一方素白娟綢。
唐夢周接過,展示了一眼,只見上書一「麥」字,娟秀柔媚,字如其人,定是
少女所書,但四邊折捲甚密,他手指摸了摸,但覺內貯有物,不由輕笑一聲,拆開
縫線,取出一紙卷。
黑衣老者面色一變,暗道:「怎麼老朽竟察不及此?」
唐夢周展閱紙卷,已知就裡,冷笑道:「柳侍衛,拿下!」
黑衣老者突騰身而起,欲從天井拔上屋面,同時雙手劈出一股狂飆襲向唐夢周
面門。
那知唐夢周更快,兩指如電點出,左掌疾拂。
黑衣老者只覺腿彎處如被蛇噬,不禁悶哼一聲,砰然墮地,厲聲道:「老朽身
犯何罪?」
唐夢周冷笑道:「柳侍衛,金印兵符仍在簽押房樑上,將此賊解往有司衙門,
搜齊罪證,申詳上奏,就地正法。」
柳騰祥應了一聲,五指一抓黑衣老者快步而出……。
唐夢周匆匆進入地下秘室後,見著麥如蘭、嚴薇薇,將那方素帕交與麥如蘭觀
看並敘說個中情由。
嚴薇薇想了一想,道:「此人若非如蘭姐姐仇家,定是極為稔熟之手帕交,欲
將此帕藉滇藩爪牙之手傳與如蘭姐姐,再轉入夢哥手中。」
唐夢周頷首笑道:「不錯,此女心細如髮。」
麥如蘭忽眸含珠淚,幽幽歎息道:「賤妾想起來了,她是賤妾堂妹麥熙鳳,毗
鄰而居,宛如親姐妹,她更命苦,十一歲為一道姑收養,從此音信杳失不知何往,
料不到她亦投身魔道門下習成武功,難得她尚記得我這姐姐。」
唐夢周點點頭道:「你這位妹妹心計過人,用瞞天過海之計將手帕輾轉送入在
下手中,一絲不露痕跡。」
嚴薇薇道:「她約請夢哥與蘭姐晤面麼?」
「正是!」唐夢周道:「只有她才知柏姑娘下落!」
「約往何處?」
「點蒼!」唐夢周道:「麥熙鳳謂點蒼三日後將有一樁武林秘密聚會,足以影
響整個武林安危。」說著頓了一頓,「在下意欲只身前往點蒼!」
麥如蘭忙道:「那我倆如何放心得下!」說時望了嚴薇薇一眼。
唐夢周笑道:「你倆去反而礙手礙腳,留此注視滇藩邸內一動一靜。」
麥如蘭道:「那麼你定須將紫電劍帶去不可。」
唐夢周搖首道:「無須,攜帶紫電劍反而敗露形跡,此去點蒼在下非要證實盛
秋霆與白灰凶邪同為一人不可。」
嚴薇薇神色一驚道:「盛秋霆亦要去點蒼麼?」
「不錯!」唐夢周道:「倘或麥熙鳳不是虛言欺騙,點蒼山內必然有變,盛秋
霆非去不可,他與在下一般,易作另一人混入點蒼。」說著立起微微一笑,「在下
要去藩邸與盛秋霆辭行了。」言畢飄然而出。
布莊外簷下停著一輛華麗敞篷馬車,車把式是一個壯健青衣漢子,高坐在車轅
上,長鞭揮舞虛晃在空中。
唐夢周服飾華麗,面如傅粉,劍眉星目,挺拔絕俗,跨上馬車示意車把式前往
藩邸。
車把式長鞭「叭」的一聲,蹄聲放開,望藩邸駛去。
藩邸轅門氣象宏偉森嚴,並未因滇藩罹疾而稍鬆懈,馬車停在轅門外,車把式
一躍落地。
一雙帶刀衛卒疾行走來,車把式手執大紅拜帖,語聲宏亮這:「唐公子拜望京
城盛秋霆大人。」
此刻,唐夢周之名在昆明已是家諭戶曉的人物,一雙衛卒望了車內唐夢週一眼
,不禁面色微變,接過拜帖,立時傳報。
須臾盛秋霆哈哈大笑趨迎而出,似久別重逢,如遇故交,相偕進入藩邸。
約莫頓飯光景過去,盛秋霆恭送唐夢周步出轅門,唐夢周登車而去。
盛秋霆目送馬車遠逝,神色陰晴不定。
忽見一黑灰老者疾掠而出,道:「盛大人,唐夢周不除,終是禍患,我等應追
蹤……」
言猶未了,盛秋霆面色一變,冷笑道:「你有幾個腦袋!不怕弄巧成拙麼?唐
夢周高深莫測,方纔他與盛某言說人不犯他,他不犯人,否則別怨他辣手無情,目
前只有容忍才是。」
說罷轉身邁入轅門。
唐夢周車行如飛,馳出昆明城三十餘里,轉入一條山林小徑,七彎八轉,前路
隱隱現出一幢高牆土屋。
門前佇候一人,正是金戟溫侯呂劍陽,目睹唐夢周馬車疾馳而來,不禁面現笑
容。
唐夢週一躍下車,道:「有勞呂兄久候了。」
呂劍陽笑道:「愚兄接悉丐幫高手傳訊後,即趕來此。來,愚兄為賢弟引見一
位朋友,賢弟可扮作這位朋友,與愚兄同赴點蒼。」
兩人把臂同入宅內。
斜陽照林,倦鳥還巢,遠處忽現出四個錦衣人,面目森冷如冰,後面緊隨著一
披頭散髮老者,面如豬肝,肥胖臃腫,一雙綠豆小眼逼射懾人精芒,身穿一件寬大
黑袍,迎風獵捷飛舞。
老者道:「那姓唐小狗是來此處麼?」語聲刺耳,令人不寒而慄。
一錦袍漢子道:「輪轍顯明,定錯不了,容屬下先行潛入。」
「慢著!」披髮老者暍道:「那小狗並非易與之輩,還是照老夫之計火攻,不
怕小狗不現身。」
只見門內先後走出兩人,呂劍陽先行,後隨一濃眉虎目,三綹微鬚中年漢子,
一臉英悍之氣,目中威稜逼射。
呂劍陽冷笑道:「呂某與五位朋友陌不相識,並無仇怨,找上門來為了何故?」
披髮老者凶睛一瞪,喋喋怪笑道:「老夫來此為的是向唐夢周尋仇,冤有頭,
債有主,老夫也不難為你們,快喚唐夢周出來。」
呂劍陽淡淡一笑道:「閣下倒是很快,居然能追蹤而來,可惜的是唐少俠比閣
下更快,他走了。」
「走了!」披髮老者神情一震,獰聲道:「老夫不信!」
呂劍陽不禁放聲大笑道:「真要是唐少俠仍在,五位還有命麼?呂某不知閣下
與唐少俠之間有何仇怨。」
披髮老者冷笑道:「老夫乃程涵英舅父。」
呂劍陽道:「原來如此,閣下堅欲代甥報仇,在下倒可指點一條明路,必可追
上唐少俠。」
披髮老者磔磔怪笑道:「老夫豈會如此容易受騙。」
立在呂劍陽身側的濃眉虎目漢子突沉聲道:「呂賢弟無須與他們嘮叨,打發他
們上路不就得了麼?」
披髮老者聞言眼中逼泛森厲殺機,冷笑道:「尊駕好大的口氣,請報出萬兒來
。」
中年漢子道:「在下名喚七殺靈官趙蔚,趙某雙手血腥,殺孽山積,再殺幾個
又有何妨。」
呂劍陽亦接口道:「呂某不願多事結怨,唐少俠業已離去,奉勸五位還是及早
回頭的好,免呂某劍下又多增五個冤魂。」
披髮老者身後四人突暴暍出聲,疾逾電射向呂劍陽撲去。
呂劍陽哈哈大笑,聲出劍出,一道寒飆虹卷電飛眩目,劍聲雷霆,四個匪徒聲
猶未出,已自頭顱離腔飛起,鮮血濺飛如雨。
披髮老者不禁駭然變色,倒退了一步,獰聲道:「好歹毒的劍法,尊駕不是崑
崙呂劍陽麼?為何改用劍?」
呂劍陽朗笑道:「閣下眼力不差,在下正是呂劍陽,劍乃百兵之祖,所以棄戟
使劍。」
披髮老者勃然作色,雙掌一翻。
趙蔚雙手戟指突電飛點出。
只見披髮老者身軀一陣劇烈撼震,面色慘變,身形踉蹌倒退,雙臂急垂放下,
綠豆小眼泛出怨毒神光,道:「尊駕也是崑崙門下麼?」
趙蔚冷笑道:「不錯!」
披髮老者苦笑一聲道:「老夫屍毒掌竟被崑崙無名小輩所破,真乃始料不及。
」言畢張嘴噴出一口黑血,砰然倒地。
唐夢周道:「如非小弟先發制人,我倆必為所害,走!」
兩人如飛離去。
…………………
這兩日,點蒼山內群雄畢集,雲靈巖下五幢賓館中有人滿為患之感。
三三兩兩,逐處成群,低聲聚談,面色嚴肅,不見半點笑容。
點蒼派接待殷勤,酒食無缺。
西首最外端賓館外坡徑上來了兩人,正是金戟溫侯呂劍陽及七殺靈官趙蔚,隨
著一個青衣勁裝少年漢子飛步登山。
賓舍建造簡樸無華,石砌粉堊,一樓一底。
呂、趙二人隨著青衣勁裝漢子登樓進入最外一間房中。
房中已有四人在,左右兩層木板統舖,被褥也極為乾淨,可容十數人住,過道
中置有四張白木方桌,以便進食所用。
青衣勁裝漢子回面笑道:「因各門各派來的賓客甚眾,兩位請委屈一點,或有
接待不周之處,敬請見諒。在下即送酒食與二位飲用。」
呂劍陽笑道:「兄台忒多禮了!在下兩人能有棲身之處已心滿意足,怎敢有所
挑剔。」
青衣勁裝漢子微微一笑,抱拳一拱轉身而去。
趙蔚有意無意地望了同室四人一眼,只覺四人貌像陰鷙,眉目之間隱泛一股慓
悍殺氣,尤其其中一人三旬上下年歲,虎背熊腰,肩帶一柄多環厚背鋼刀,濃眉環
目,慓悍中別具威猛,正在聚飲。
呂趙兩人擇最裡首坐下。
須臾,那青衣勁裝漢子手提一隻食盒進入,在呂、趙二人桌前取出四盤茶餚,
一壺酒,說道:「山中無物,只有野味粗餚,請恕簡慢。」說罷躬身退出。
呂劍陽斟滿了一杯淺淺品嚐,讚道:「好酒,趙師兄,你我盡情一醉如何?」
趙蔚淡淡一笑,兩人對酌,興致甚高。
那濃眉環目大漢忽倏地立起,目注呂、趙二人道:「兩位兄台請示來歷,既同
住一室,何妨交個朋友?」
呂劍陽笑道:「在下崑崙呂劍陽,這位是同門師兄趙蔚,閣下來歷姓名亦請見
告。」
濃眉環目大漢傲然一笑道:「兄弟七星幫曹松奎,忝為金鹿堂主,這三位均是
曹某金鹿堂下香主。」語聲一頓,又道:「這兩日武林高人來的著實不少,峨嵋、
天山、崆峒、青城四大門派掌門人先後到達點蒼,獨貴派崑崙未見一人到來,想必
二位先行,崑崙掌門人隨後就到。」
呂劍陽道:「原來是曹堂主,呂某失敬了。敝派掌門人賦性恬淡,不願參與是
非,故遣呂某兩人趕來,不過虛應故事而已。」
曹松奎冷笑道:「恐由不得貴掌門人咧!兩位若不能為崑崙作主,到時將為崑
崙帶來一場殺劫。」
呂劍陽不禁一怔。
趙蔚詫道:「此話怎講?」
曹松奎濃眉一皺,道:「難道貴掌門人沒與兩位說麼?」
呂劍陽道:「語焉不詳,難明就裡,只命我等視各門各派舉動以便抉擇。」
曹松奎道:「兩位可曾聽說過天魔宮麼?」
呂劍陽與趙蔚聞言不禁一呆,互望了一眼,搖首答稱不知。
曹松奎道:「今日點蒼之會實系魔宮主人之召,天魔宮在苗疆杏花峒,但杏花
峒究在何處尚得探明。」
說時,那青衣勁裝漢子又領著一人進入房中,這人正是飛鷹幫少主武東山。
曹松奎與武東山曾有數面之雅,笑道:「武少主也來了麼?」
武東山劍眉一軒,道:「曹堂主亦在此處,在下來此不過增廣見識而已,飛鷹
幫並未接獲魔宮主人邀約,如在下猜測不差,貴幫未必就甘心聽命於魔宮。」
「那是當然。」曹松奎道:「魔宮主人托點蒼派散發武林帖,說是共謀聯合,
阻止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龍卓天奇一雙巨邪殘害武林的凶心,進而殲滅雙凶。」
武東山冷笑道:「說得倒還動聽,恐亦是一丘之貉,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存著好
心。」說時目注呂劍陽、趙蔚含笑為禮道:「長遠未見,兩位別來可好。」
呂劍陽、趙蔚哈哈大笑道:「武少主,咱們又在此見面了。」
武東山道:「兩位是代表崑崙來的麼?貴派未必就能甘心聽命魔宮。」
趙蔚道:「敝派掌門人料測點蒼之會,魔宮方面必遇重大阻力,定功虧一簣。」
曹松奎冷笑道:「魔宮已遣來三男四女,點蒼掌門人對他們恭敬畏怯神色,便
可想而知,魔宮來人功力高不可測。」
趙蔚長歎一聲道:「曹堂主,魔宮主人若出自善意,西南武林乘此結合亦是好
事,但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龍豈甘坐視,必阻撓破壞不遺餘力,說不定此刻白衣帝君
及卓天奇已滲入點蒼,魔宮圖謀恐成泡影空花,你我用不著多費唇舌爭執,靜以觀
變,再作對策。」
曹松奎忽哈哈大笑道:「對,我等身為屬下,怎能杞人憂天,自有各門各派當
家的擔當,來,我等同居一室機會難得,共謀一醉如何?」
說著那迎賓青衣勁裝漢子又引入一灰衣背劍老者,這老者除了雙目神光炯炯,
鼻樑右側長著一顆豆大紅痣外,五官端正如常人。
灰衣老者等勁裝漢子離去後,軒眉一笑道:「既有同室之緣,容老朽自我介紹
,老朽出身武當俗家,姓胡草字拙庵,二十年前便已絕意江湖,不想為了本門安危
,迫不得已重入是非武林中。」
曹松奎詫道:「武當也接獲魔宮武林帖麼?」
胡拙庵頷首道:「敝幫不但接獲魔宮武林帖,而且尚接有兩封請柬。」
呂劍陽淡淡一笑道:「那自然是白衣帝君及卓天奇的請柬。」
「一點不錯。」胡拙庵道:「是以老朽奉命來此,不是老朽誇口,有老朽在魔
宮必無法得逞。」
趙蔚自胡拙庵入房後,便一直注視著胡拙庵,嘴角泛出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
驀地──
胡拙庵忽彎五指,迅疾無倫虛空一抓。
只聽門外傳來一聲悶哼。
曹松奎身如電射撲出室外,樓廊上空蕩蕩一無人影,只傳來鄰室喧嘩騰笑聲,
不禁呆了一呆,重又掠入房內。
但見胡拙庵笑道:「曹堂主不必追了,追也無用,魔宮門下為了老朽一句狂言
按忍不住,起意放蠱傷人。」說著舒開右掌。
胡拙庵掌心內赫然呈顯一隻綠毛小鼠。
呂劍陽等人不禁一呆。
胡拙庵道:「施蠱魔崽必然受傷,遁回居住之處。」
曹松奎忽若有所悟道:「怪不得武當命胡老師你趕來點蒼,原來胡老師精擅克
制惡蠱之術。」
胡拙庵微喟一聲道:「怨已結下,此後我等恐難安枕,老朽已成是非中人,諸
位若懼危及自身,不如遷地為良。」
武東山哈哈朗笑道:「閣下不怕,我等何懼之有。」
胡拙庵道:「武少主雖然不懼,同室幾俠恐未必盡如武少主想法。」
曹松奎冷笑道:「閣下未免太小覷我等了。」
趙蔚忽微微一笑道:「趙某有句不當之言,可否請問閣下?」
胡拙庵道:「有話只答實說,老朽決不為忤。」
趙蔚慢條廝理道:「閣下二十年前便已絕意江湖,隱居山林,武林中事不加聞
問,閣下何以能識得飛鷹幫武少主及七星幫曹堂主。」
胡拙庵心神暗震,捋鬚笑道:「老朽來時途中已問明,迎賓青衣漢子與老朽同
室的幾位朋友來歷姓名,不然老朽怎會未卜先知。」
趙蔚道:「原來如此!」
胡拙庵掌心的絲毛小鼠已然僵硬,冷冷一笑道:「老朽豈能容你遺體尚為禍人
間!」左手取出一柄松油火折,擦的一聲煽出一道熊熊烈火,燃點小鼠。
「轟」的一聲,綠毛小鼠如油引火,全身沒入烈焰中,胡拙庵迅疾拋向窗外。
胡拙庵目望窗外,手指一群工人忙著搭建一座擂台,冷笑道:「這叫做多此一
舉,搭建擂台又有何用?老夫料測魔宮門下今晚必將下手。」
曹松奎神色一驚道:「難道魔宮門下今晚下手將我等參與點蒼武林大會之人屠
戮殺害?」
胡拙庵搖首道:「曹堂主誤會老朽話意了。魔宮門下必將施放毒蠱,使武林群
雄逼不得已,聽命於魔宮。」
驀聞窗外隨風傳來刺耳陰惻惻冷笑道:「閣下也太小覷我天魔宮了,後天清晨
你我將在擂台上相見,各以真實武功拚個高下,但閣下真能代表武當麼?」
胡拙庵高聲答道:「老朽既然來了,自然能夠作主。」
窗外送來一聲:「好!」
胡拙庵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道:「老朽如不把話扣住他,只恐我等難以安枕。」
忽見青衣勁裝漢子走入房內,向胡拙庵躬身道:「敝派掌門人正與各大門派掌
門人在神霄宮內聚談,聞聽胡老前輩乃武當名宿耆老,只覺接待不周,命晚輩前來
邀請老前輩去神霄宮一敘,還要當面請諒失敬之罪。」
胡拙庵哈哈大笑道:「老朽恬淡已慣,怎會計較這些,見見面也好,有勞帶路
!」
青衣勁裝漢子面色恭敬,轉身前導。
眼看胡拙庵身影消失在門外時,曹松奎道:「依曹某看來,胡老是個不可思議
的人物。」
武東山頷首道:「在下贊同曹堂主之見。」
趙蔚忽離座立起,悄然走出室外而去。
……………………
萬紫綴丹中隱現一幢精舍,七個苗裝少女在精舍外花圃內嬌聲說笑。
忽見一少女面色一變,叱道:「何人在此探覷。」
一株粗干丹楓之後閃出七殺靈官趙蔚,緩步飄然走向花圃而來。
那少女面色如罩嚴霜,眸中逼射兩道殺機,道:「你不知此處是禁地,妄闖者
立殺無論麼?」
趙蔚淡淡一笑道:「在下知道,但在下須向姑娘請問一句話。」
少女冷笑道:「有話快說。」
趙蔚道:「姑娘等來此真是聯合西南武林各大門派共謀抵禦白衣帝君及紫衣神
龍麼?」
「這還要問!」少女答道:「尊駕說完了麼?」
「沒有!」趙蔚搖首答道:「姑娘可知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龍門下已滲入點蒼,
或兩邪已親身來了麼?」
七女不禁一怔,那少女面如寒水,鼻中冷哼一聲道:「雙邪門下不來還好,否
則便是他們死期已至,尊駕就是為的將此事告訴我們麼?這早盡在我意料中。」
趙蔚淡然一笑道:「但姑娘未料到白衣帝君門下片刻之前已然來此施展無形奇
毒。」
「什麼!」那少女神色一變,叱道:「尊駕危言聳聽,心懷叵測……」
趙蔚面色一沉,冷笑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下就此告別。」
「慢著!」另一嬌小玲瓏少女喝道:「尊駕是否認為我等已中了無形奇毒?」
趙蔚道:「在下有此疑心,但在下目擊一宗極其奇怪之事。」
「什麼奇怪的事。」
趙蔚道:「在下隨處賞玩,誤打誤撞之下竟發現凶邪門下潛身之處紮了六具草
人,宛然女身,尚標了姓名和生辰八字,顯然是欲施展懨魂邪術。在下只感莫名其
妙,但尾隨一雙妖人來到此處之後,才恍然大悟。」
那少女道:「我等共是七人,那六具草人,似與我等無關。」
「有關!」趙蔚斬釘截鐵答道:「也許凶邪只探出了六位姑娘的芳名與生辰八
字。」
忽見一艷光照人少女笑道:「我等姑妄信之,尊駕能記憶六具草人身上所標姓
名麼?」
趙蔚搖首答道:「距之甚遠,縱能記憶也似是而非,姑娘可否報出七位芳名,
容在下思索獨缺何人。」
艷光照人少女望了其他六女一眼,道:「告訴尊駕也無妨,只要一言不實,尊
駕立遭慘死之禍。」說完便報出七女姓名。
趙蔚垂面沉思,喃喃自語道:「內中似無麥熙鳳之名,在下再去瞧瞧看。」
「慢著,我等隨尊駕同行。」
趙蔚搖首道:「在下全然無詐,七位姑娘何必自蹈羅網,要去也只能麥熙鳳姑
娘可以同行。」
七女中忽閃出一個梳有丫角雙髻,嘴邊有一米粒小痣,姿容姣秀少女,晶澈眸
中神光一閃,問道:「為何只有麥熙鳳可去?」
趙蔚道:「姑娘莫非就是麥熙鳳姑娘麼?」
那少女答道:「不錯,我正是麥熙鳳,尊駕尚未作答。」
趙蔚微微一笑道:「懨魂之法不言而知乃旁門邪術,自有他厲害之處,方才在
下尾隨來此的那一雙妖人,無疑是欲向六位姑娘施術,若六位姑娘隨行,豈非自投
羅網……」說此略略一頓,又道:「諸位姑娘不妨提聚真氣,搜宮過穴,是否覺察
出體內有異。」
七女聞言,均不由自主地暗提真氣。
果然──
除麥熙鳳,如往常外,其餘六女只感一陣頭暈目眩,不禁花容失色。
趙蔚淡淡一笑道:「如何?」
麥熙鳳瞧出同門姐妹有異,面色微微一變道:「果如尊駕所言,待我通知三位
師兄……」
「且慢!」趙蔚道:「姑娘如通知令師兄,必將引起一場血腥殺劫,依在下之
見,不如在下偕同麥姑娘前往,設法毀去六具草人,邪懨之術必然自解,可使凶邪
無法得逞,當知難而退。」
麥熙鳳道:「我如何信得過尊駕。」
趙蔚微微一笑,默然轉身走去。
麥熙鳳望了同門姐妹一眼,身形飛掠追上趙蔚,嬌笑一聲道:「尊駕真個狂傲
已極。」
趙蔚淡然答道:「在下無所需求。既然姑娘心懷疑忌,何必自討無趣,不如置
身事外,冷眼旁觀兩虎相爭。」腳下竟是越走越快。
麥熙鳳道:「尊駕來歷姓名可否見告?」
說時兩人已進入一片果林中。
趙蔚倏停住腳步,伸手入懷取出一方素帕,道:「此是姑娘之物麼?」
麥熙鳳一見不由大驚失色,面色一變,問道:「尊駕在何處取得?」
趙蔚道:「取自令姐麥如蘭手中,受令姐之托尋找姑娘。」
麥熙鳳不禁泛出百合花般笑容,睫毛眨了眨,嬌笑道:「那麼尊駕方纔之言是
假的了。」
趙蔚道:「不錯,但並非全然是假,那白衣帝君與紫衣神龍門下高手已滲入點
蒼。」
麥熙鳳頷首道:「這個早在我等意料中,我再重複一句,我如何信得過尊駕是
受如蘭姐所托。」
趙蔚從囊中取出一支碧玉髮簪,道:「這總該信得過在下了。」
麥熙鳳接過,不由眼眶一紅,淚光瑩然欲滴,淒然一笑道:「這是我臨別時所
贈信物,如蘭姐姐現在何處?」
「尚在昆明!」趙蔚道:「在下唐夢周!」
麥熙鳳面色忽變退了一步,冷笑道:「尊駕怎說是……」
趙蔚道:「在下易容而來,姑娘不必疑心。」口音立變。
麥熙鳳張大著晶澈雙眼,凝注在趙蔚臉上,忽笑靨如花道:「易容之術委實巧
奪天工,帕內所藏密緘不知瞧見了沒有?」
趙蔚道:「見著了,望麥姑娘鼎力相助。」
麥熙鳳略一沉吟,道:「好!俟點蒼之會事了,你我相機進行!」忽柳眉一揚
,笑道:「點蒼之會勝券誰屬,尊駕猜猜看?」
趙蔚道:「兩敗俱傷!」
麥熙鳳聞言神色一黯,忽展顏笑道:「但願我能留得命在!」
趙蔚道:「在下自當暗中維護姑娘。如蘭曾囑咐在下,她深望姑娘能棄邪歸正
。」
麥熙鳳幽幽一笑道:「將來再說罷!你我眼前如何覆命,不使同門生疑。」
趙蔚取出六顆丹藥,密語數句,交與麥熙鳳,身形一鶴沖天而起,穿空斜飛疾
杳。
麥熙鳳定了定神,掠出林外,返歸精舍。
六女尚在憂心忡忡,一見麥熙鳳急急爭問。
麥熙鳳道:「我與此人施展聲東擊西之計,誘開妖邪,將六具草人焚毀並偷取
解藥,但幾乎險遭毒手。」
六女吞食解藥後,頓感頭暈目眩立釋,均問趙蔚何往。
麥熙鳳歎息一聲道:「此人自稱乃崑崙門下,卻堅不吐姓名,他說點蒼之會必
然兩敗俱傷,因為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龍均趕來點蒼,我等必無法得逞。」
一女秀眉微皺,道:「那麼速傳訊君上,君上定然趕來。」
麥熙鳳搖首道:「不要,還是等三位師兄回來再作計議。」
驀地──
山谷中騰起一聲長嘯。麥熙鳳等七女聞得嘯聲,不禁面色一變,知三位師兄嘯
聲見召,忙循聲掠去。
──本書完請續看《斷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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