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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 流 刀

                   【第十五章】
    
      少女是紅衣羅剎盧琬玲,瞥見黑衫少年端坐於大廳上,低眉垂簾,宛如老僧入 
    定般,不覺注視了一眼掉面邁入房中。 
     
      前廳頓起了一片人聲喧鬧,原來店伙又引接一行十五六個江湖豪雄走來,為首 
    者正是荊一鳴。 
     
      店伙向荊一鳴哈腰笑道:「這進西廂共是四間,夠諸位爺們居住了!」 
     
      荊一鳴道:「就只這麼四間麼?」 
     
      店伙道:「都住滿啦!倘嫌不夠寬敞,小的也無辦法。」 
     
      荊一鳴雙眉一皺,道:「那只有將就一點兒了。」 
     
      黑衫少年突冷冷說道:「最好別將就,因那房內有鬼?」 
     
      荊一鳴面色一變,大喝道:「你說什麼?」 
     
      黑衫少年道:「那房內鬧鬼,最好別住!」 
     
      店伙苦笑道:「大爺說笑,小店裡怎會有鬼。」 
     
      荊一鳴怒道:「老夫從不信鬼。」 
     
      黑衫少年冷笑道:「信不信由你,說不說由我!」言畢霍地立起向後院走去。 
     
      一個頭大怪人陰惻惻笑道:「店家,這人是誰?」 
     
      店伙道:「誰知道此人來歷?住在後院,聽說此人在官府中很吃得開,你老別 
    生氣,小的與諸位送上酒食!」轉身急急離去。 
     
      荊一鳴低聲道:「老夫瞧此人可疑,意欲探明此人來歷,老夫一人前往,你等 
    不可暗隨,違令者死!」說著撲入後院。 
     
      應該是掌燈時分,後院屋中不見一絲燈火,暮色蒼茫,寂靜如水,荊一鳴四望 
    了一眼,忽驚鴻疾閃掠入房中。 
     
      忽聞唐夢周話聲道:「荊老別出聲,藏身櫥傭,你那屬下暗隨來啦!」 
     
      荊一鳴疾閃在櫥側,凝目望去,只見黑衫少年立在窗內面外注視著院中情景。 
     
      花叢中人影一閃,蒼茫暮色中現出一頭大怪人,身著藍布短裝,背上互插一對 
    日月鋼環,前額怒突,蠶眉蛇目,狹牙掀唇,稀疏短裝鬚根根見肉,雙目開闔之間 
    精芒電射,顯得凶惡駭人。 
     
      頭大怪人如飛躍起,落在窗外。 
     
      奇怪這頭大怪人卻若未見近在咫尺的黑衫少年,不禁噫了一聲,翻身躍入房中 
    ,嚓的一聲,燃著了夜行火招。 
     
      一道熊熊火光亮起,映得一室光明如晝,只聽頭大怪人驚噫道:「怎麼荊監令 
    也未見。」搜覓了片刻,始終未發現黑衫少年及荊一鳴,大感困惑,搖了搖首掠出 
    門外竄入花叢中。 
     
      不料,他竟隔身奇門遁甲內,左竄右奔,宛如凍蠅穿窗般無法找到出路。 
     
      黑衫少年與荊一鳴並肩立在窗內相視一笑,低聲傾談。 
     
      荊一鳴道:「老朽簡直辨認不出是少俠,如非少俠臨去之際顯露手式暗號,老 
    朽尚不敢隨來呢!」 
     
      黑衫少年道:「你帶來之人均是那魔頭遣來的麼?」 
     
      荊一鳴頷首道:「均是窮凶極惡之輩,雙手血腥,罪行如山,明晨閻尹趕到後 
    老朽即離此處。」 
     
      黑衫少年微微一笑,頷首道:「黃河渡口發生之事可在短時間內水落石出,但 
    風雲險惡,稍一不慎即罹喪生之禍,荊老要小心了。」 
     
      荊一鳴道:「老朽遵命,不過少俠亦要謹慎才是。」說著疾閃而出,返回西廂 
    外。 
     
      只見同來之人均已坐在兩張八仙桌面上,酒菜紛陳,但尚未食用,一見荊一鳴 
    回來,紛紛立起詢問。 
     
      荊一鳴皺了皺眉,道:「此人回至後院卻未進他居室,竟越牆而去,本座疾隨 
    其後,但此人輕功身法迅快如電,本座望塵莫及……」 
     
      說著話聲一頓後,又道:「我等遠道而來,勞乏疲餓,來來來,本座敬諸位一 
    杯。」說著舉杯欲飲,忽發現頭大怪人未在座,詫道:「龔飛何在?」 
     
      一人悚然答道:「他不放心監令獨自涉險,是以尾隨而去,難道監令未發現他 
    麼?」 
     
      荊一鳴面色一變,勃然大怒道:「本座說過不准尾隨,違令者死,怎麼龔飛竟 
    敢陽奉陰違。」 
     
      諸人均憚悚默然。 
     
      荊一鳴冷冷一笑道,舉杯高聲道:「請!」 
     
      這一頓酒飯可算是索然無味,草草用畢。 
     
      驀地——只見頭大怪人龔飛神色慘淡,拖著疲憊的身軀跨入,似是經過一番極 
    艱苦的拚搏。 
     
      一瘦長青袍人咳了一聲道:「龔兄何故如此?」 
     
      龔飛苦笑道:「龔某尾隨監令去往後院,那屋中並無黑衫少年身影,監令亦不 
    知何往,是以龔某翻出牆外而回,不料落地後眼中一黑即不省人事,醒來時竟發現 
    身在深山絕壑內……」 
     
      說著又是咧嘴發出一聲苦笑,「龔某在山中奔跑欲找出來路,疲累不堪,即靠 
    在山谷上小睡片刻,睜目醒來時突又發現自己靠在院牆外,倘龔某猜測不錯,一定 
    中了邪法。」 
     
      荊一鳴寒著一張臉,冷笑道:「本座說過不可暗隨,違令者死,龔飛,你該當 
    何罪?」 
     
      龔飛聞言面色慘變,躬身道:「屬下領罪!」 
     
      忽聞東廂房內傳出一聲冷笑道:「好大的威風,這招英居內卻非是你等立樁扎 
    舵之處,不要在此丟醜現眼吧!」 
     
      荊一鳴聞言暴泛殺氣,右掌緩緩抬起,忽又轉為和顏悅色,低哼一聲道:「咱 
    們回房去!」 
     
      又聞森冷笑聲傳來道:「見機識時,不愧豪傑!」 
     
      龔飛喉中發出一聲架架怪笑,身形倏矮,兩手箕張,宛如電射撲向東廂而去。 
     
      荊一鳴忙道:「回來!」 
     
      龔飛身至中途,似過重阻,忽彈身而回,身形一連踉蹌倒出四五步才定住,兩 
    臂酥麻,氣浮血逆,不覺色如敗灰。 
     
      荊一鳴目光寒凝,面罩嚴霜,冷笑一聲率先走入東廂正房內。 
     
      龔飛隨著群邪進入房中,只聽荊一鳴冷笑道:「你知罪麼?」 
     
      瘦長青袍人道:「用人之際,監令可否……」 
     
      荊一鳴喝道:「令出如山,豈可因私廢法……」 
     
      繼又喟然良歎道:「閻監堂片刻後到來,本座即須離去,茲事體大,諸位不可 
    以身試祛,閻監令無本座這麼好說話!」 
     
      突聞一話聲傳來道:「荊兄又在編排小弟什麼不是麼?」 
     
      一條身影疾若驚鴻掠落房中,燈光閃爍中現出監堂閻尹。 
     
      荊一鳴微微一笑敘說根由。 
     
      閻尹面色一變道:「黑衫少年何人?」 
     
      「不知。」 
     
      「龔飛遭遇的顯然是邪法。」 
     
      荊一鳴鼻中冷哼一聲道:「這很難說,江湖中無奇不有,招英居內龍蛇雜處, 
    我等千萬須小心從事。」 
     
      「東廂房內住的何人?」 
     
      荊一鳴目光沉凝望了閻尹一眼,道:「賢弟你要知道麼?住的是雪山青蓮庵珞 
    伽神尼愛徒,紅衣羅剎盧琬玲。」 
     
      「是她!」閻尹面色微變,「僅她一人麼?」 
     
      荊一鳴道:「尚有同行四人,均是內家高手。」 
     
      話聲一頓又道:「但河水不犯井水,我等切戒節外生枝,愚兄要告辭了。」說 
    著略一抱拳,身形疾晃迅杳。 
     
      閻尹冷冷一笑道:「我看監令膽子越來越小了!」 
     
      正說之間,案頭油燈火苗突長,色變慘綠,房內頓感陰風颼颼,砭骨生寒。 
     
      閻尹不禁一怔。 
     
      驀地燈光熄滅,屋內寒意更濃,鬼聲瞅啾。 
     
      江湖中人多不怕鬼,何況閻尹等一行均是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惡煞,但在此情景 
    下難免生出恐懼之心。 
     
      閻尹目中精芒電射,欲大喝出口,突感喉頭一麻,卻噤不能聲,但聞身旁轟的 
    一聲大響,一人倒下地去,閻尹不禁心神巨震。 
     
      嚓啦聲響,一道熊熊亮光燃起,瘦長青袍人已煽著了松油火折,映得一室通明。 
     
      室內群邪均駭然色變,發現龔飛已倒地昏死過去,面上現出兩隻手掌青痕。 
     
      砭骨寒氣漸漸褪除,群邪只覺身上均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渾身都不自在。 
     
      閻尹迅快扶起龔飛坐於椅上,龔飛未曾死去,肢體猶溫,但始終無法救治回醒 
    ,不由呆得一呆道:「莫非真有鬼不成!」 
     
      瘦長青袍人道:「稟監堂,雖有鬼物卻無法害人,尤其在大庭廣眾中鬼魅何敢 
    侵害我等,必是凶邪愚弄,龔老師亦罹受點穴是以昏迷不醒。」 
     
      閻尹道:「莫賢弟言之極是,請查看龔飛被制是何穴道。」 
     
      說時人已邁出門外,只見東廂兩間房內燈火照耀如畫,但室中卻寂靜如水,暗 
    暗忖道:「自己這面鬧鬼,地近密邇,那有不知之理,莫非是他們……。」忖念之 
    間人已走進東廂。 
     
      忽聞傳來一個陰沉笑聲道:「站住!」 
     
      東廂房內魚貫走出四個英氣*人的少年,虎目劍眉,均不出三旬年歲,分著青 
    、紫、灰、白勁裝短衣,身法奇快,雁翅般橫阻在閻尹身前。 
     
      閻尹微微一笑道:「老朽就住在西廂,適才房內鬧鬼,老朽手下一名弟兄被嚇 
    昏,鬼物卻又遁去,四位可曾發覺有異麼?」 
     
      紫衣少年劍眉一剔,朗笑道:「尊駕說話荒誕離奇已極,此時此地怎能鬧鬼, 
    尊駕何不明言來意。」 
     
      閻尹道:「老朽句句實在,四位不信再說也是枉費唇舌,卻莫謂老朽無事生非 
    。」 
     
      灰衣少年突跨前一步,冷笑道:「尊駕是有意無事生非!」 
     
      閻尹目中殺機一閃,右掌拂向灰衣少年,其快如電,詭奧莫測。 
     
      五指堪堪觸及灰衣少年,那邊紫衣少年忽攻出一劍,勢如雷奔寒氣*人。 
     
      灰衣少年大喝一聲,不退反進,手中寒光閃出,削向閻尹手指。 
     
      兩人配合嚴謹,寒芒連閃似潮湧般罩向閻尹。 
     
      閻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好犀利迅快的劍招。」雙臂猛張,一式孔 
    雀開屏,身形望灰衣少年衝去。 
     
      一片金鐵交鳴聲響過處,閻尹已脫出劍勢之外。 
     
      西廂房內群邪早紛紛邁出室外,見狀驚怒交加,厲喝出聲。 
     
      紅影疾閃,盧琬玲已俏生生地立在門外,冷笑道:「尊駕無事生非,不啻自尋 
    死路。」 
     
      閻尹嘿嘿獰笑道:「姑娘莫非就是江湖盛傳的珞伽神尼衣銖傳人紅衣羅剎盧琬 
    玲麼?不料姑娘竟這般不講理。」 
     
      盧琬玲道:「怎麼不講理?」 
     
      閻尹道:「者朽房中鬧鬼,昏死一人,老朽出來問問又有何妨,怎謂老朽無事 
    生非?」 
     
      盧琬玲目光凝視閻尹須臾,忽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尊駕能在他 
    們兩人雙劍合璧之下脫身確屬難能可貴,姑娘明晨還要趕路不想生事,尊駕請回去 
    吧!」纖手一擺。 
     
      四勁裝少年轉身進入房中而去。 
     
      盧琬玲身形疾閃而杳。 
     
      閻尹神色異常惱怒不忿,木立良久,暗暗長歎一聲,率眾退入兩廂。 
     
      龔飛仍是昏迷不醒,不知如何解救。 
     
      閻尹道:「盧琬玲這賤婢來到三水鎮顯有圖謀,我等只在戶外設下暗樁,今晚 
    她定須出外,我等暗躡其後必可水落石出。」 
     
      瘦長青袍人道:「龔飛是否罹受賤婢暗算。」 
     
      閻尹道:「很難說!」轉面俯身察視龔飛,只覺無法解救……」 
     
      三更時分,滿天星斗。 
     
      盧琬玲同著四勁裝少年飛般騰起穿上屋面,掠向鎮郊而去。 
     
      奔出六七里之遙,忽停身在一曲清溪之旁,盧琬玲喃喃自語道:「是這裡了!」 
     
      紫衣少年道:「準沒錯麼?」 
     
      盧琬玲相度了一眼周外景物,頷首道:「沒錯!」 
     
      相距三丈開外一株虯柯奇松之上,一條身影電瀉疾落,身影一彎,抱拳道:「 
    姑娘別來無恙?」 
     
      盧琬玲認出來人正是金面韋護沙青雲,芳心大喜,道:「他來了麼?」 
     
      沙青雲搖首道:「他另有礙難不敢前來,但另有人暗隨姑娘身後。」 
     
      「誰?」 
     
      「與姑娘同住在招英居內的老者!」 
     
      四個勁裝少年忽騰身而起,落在一片叢草中,各立方位,同時砍出一劍。 
     
      寒光如潮,劍氣*湧。 
     
      忽聞一聲淒厲慘嗥,一名邪匪為劍光絞成一團肉泥,鮮血濺飛而亡。 
     
      只聽隨風傳來一陰惻惻冷笑道:「四位委實狠辣心黑。」 
     
      身形疾閃而出,正是閻尹。 
     
      盧琬玲不禁冷笑道:「尊駕追蹤姑娘究竟為何?」 
     
      閻尹冷冷一笑道:「老朽並非衝著姑娘,而是尋出客棧鬧鬼的原因!」 
     
      沙青雲突發出一聲冷笑道:「原因簡單之極,只是尊駕尚在夢中罷了。」 
     
      閻尹面色一變,道:「老朽在夢中!」 
     
      「不錯!」沙青雲道:「尊駕細心一想便明瞭箇中原因,請問尊駕到此何因? 
    三水鎮上共有六家客棧,為何尊駕等住在招英居內!」 
     
      閻尹面色大變道:「閣下是說玄武門。」 
     
      沙青雲笑道:「尊駕終於明白了!」 
     
      閻尹呆得一呆道:「為何盧姑娘等不受鬼物侵擾?」 
     
      這一問可算是問對了,只聽盧琬玲發出一聲銀鈴般嬌笑道:「因尊駕等人意圖 
    對玄武門不利,故玄武門不能不予尊駕等當頭捧喝不可,我等明晨即須趕往承天寺 
    ,那是我另有意圖,亦可在明日再說。」 
     
      閻尹道:「明日萬一盧姑娘不去承天寺呢?」 
     
      盧琬玲嫣然一笑道:「武林中人最重承諾怎能不去,何況去承天寺有百利而無 
    一害,自無不去之理。」 
     
      閻尹道:「玄武門也邀約了令師珞伽神尼麼?」 
     
      盧琬玲面色一寒,道:「尊駕問的太多了!」 
     
      閻尹淡淡一笑道:「老朽性情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灰衣少年大喝一聲道:「你這是自取其辱,姑娘,咱們走!」 
     
      閻尹冷笑道:「只怕你等走不了!」 
     
      話音未了,盧琬玲一行六人身法電飛已掠出十數丈外,由紫黑雙劍開道。 
     
      驀地—— 
     
      雙劍揮攻出兩道閃電流虹,緊接著騰起數聲慘嗥,彈起三條身形,倏又叭噠墮 
    地,鮮血濺飛而亡。 
     
      閻尹大感驚駭,三方冒出甚多身影撲去,但盧琬玲六人已走得無蹤無影了。 
     
      只聽一人驚歎道:「好快的劍法!」 
     
      定睛望去,死者致命傷口均在胸坎要穴,前後貫穿,部位不差分毫。 
     
      閻尹駭然色變道:「珞伽神尼劍招並無如此霸道狠辣,顯然此四少年不是禪宗 
    一脈。」 
     
      一面如硃砂老者道:「劍刀同源,刀法之快無出鬼刀蒯秋曹,蒯秋曹仙去已久 
    ,我生也晚並未見過傳人,僅無憂谷主柏春彥萬勝刀法堪相比擬。」 
     
      閻尹道:「但珞伽神尼決不會與無憂谷主聯手在一處。」說著一頓,又道:「 
    看來我等行藏已然敗露,不如暫撤出三水鎮。」 
     
      突隨風傳來陰惻惻冷笑道:「太遲了!」 
     
      閻尹大喝道:「你是何人?」 
     
      「玄武門!」 
     
      霎那間四外刮起一片陰風,使人毛骨聳然,宛如置身在萬丈冰淵,氣血滯凝? 
     
      面如硃砂老者瞪目顫聲道:「監……令……。」忽從口中噴出一股血箭,直挺 
    挺地倒了下去。 
     
      丈外立著一個瘦骨嶙峋怪人,見狀疾打出一把球狀物,波波聲響爆出一片白色 
    銀花,黏附著草木上,發出閃閃鱗光。 
     
      只聽一聲怪笑道:「原來你是老鬼門下,益發更饒不得你!」 
     
      但見瘦骨嶙峋怪人忽雙目圓睜,泛出驚悸已極神光,裂嘴發出一聲淒厲慘嗥, 
    接著手舞足蹈起來。但這舞蹈只片刻功夫便漸漸僵直緩慢,全身骨骼剝剝作響。 
     
      閻尹群邪卻視若無睹,一個個目光巡掃,欲找出那人隱身之處。 
     
      瘦骨嶙峋怪人右掌手指突節節斷落下地,不見半點血水流出。 
     
      接著肘腕肩骨脫臼落地。 
     
      隨之又是左臂關節挨次脫落。 
     
      群邪見狀不禁膽寒魂飛。 
     
      閻尹忽一鶴沖天拔起,群邪亦隨之穿空遁去,但有兩邪身形才騰起半空,倏又 
    在悶哼聲中相繼墮地翻倒。 
     
      只見一面首蒙住的黑衣人冉冉現出,兩道眼神宛若寒刃鋒芒,懾人心魄,發出 
    陰惻惻冷笑道:「兩位要命的速吐實話,你等可是受命於白衣邪君麼?」 
     
      那跌倒在草叢中的凶邪全身宛如萬蛇穿體,比死還要難受,點了點頭。 
     
      那黑衣蒙面人道:「其實我不需問你們,早探悉你等鬼蜮圖謀,惜貴上所用非 
    人,閻尹不過是有勇無謀之輩,焉能辦得大事。」右掌虛空一拂。 
     
      雙邪痛苦立止站了起來,卻發現功力已然失去,不禁相顯駭然。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留得你們命在已算是寬宏大量了,不過我未廢去你們武 
    功,半個時辰後便可漸漸復原,速轉告貴上,除非貴上向玄武門俯首稱臣,不然貴 
    上死無葬身之地!」 
     
      雙邪本是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之人,此刻,宛如雨中寒雞,憚悚不話。 
     
      黑衣蒙面人忽振吭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入空,隨著夜風播散出去,裊裊不絕。 
     
      嘯聲未止,人已穿空電飛而去,瞬眼疾杳。 
     
      雙邪如大夢方醒,踉蹌奔去。 
     
          ※※      ※※      ※※ 
     
      山道上蔥綠郁翠,野花似錦,忽現出一肩披金刀,煞氣*人葛袍短鬚老者,緊 
    隨著八個身著銀白勁裝帶刀漢子。 
     
      這八人面目森冶如冰,陰煞之氣*泛眉宇,更個個都是挽著金光閃閃九環刀。 
     
      一行九人走得並不快,生似觀賞山景,行若行雲流水,為首葛袍老者捋鬚吟哦 
    ,意境恬淡。 
     
      突聞一帶刀漢子道:「主人,此處名叫五岔口,往承天寺必須路經於此,我等 
    不如在此守候。」 
     
      葛袍老者望了四外一眼,頷首道:「也好!」 
     
      五岔口正處於一片危崖之下,絕頂之上流下一線清泉,宛如金線,搖曳噴珠, 
    極是美觀。 
     
      葛袍老者端坐在崖下一塊山石上,仰望雲天,怡然神往,八個抱刀大漢站在路 
    口屹立如山,一動不動。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東南方向現出四點豆大身影,其行如鳳,俟至臨近現出 
    四個頭戴九梁冠,身穿五彩八卦道袍的老者。 
     
      一抱刀漢子大喝道:「站住!」 
     
      喝聲如雷,震得山谷鳴應不絕。 
     
      四道不禁一怔,一繡織紅八卦道者道:「施主是喝止貧道們麼?」 
     
      「不錯!」 
     
      「請問其故?」 
     
      那抱刀漢子冷冷答道:「四位道長可是前往承天寺?」 
     
      「不錯!」 
     
      「那麼不會不對了。」抱刀大漢道:「敝上率領在下等也要前往承天寺,但此 
    舉無異赴鴻門宴,自投網羅,所以敝上在此守候武林各大門派前來與會群雄共商決 
    定行止。」 
     
      四道不禁相視了一眼,那道者淡淡一笑道:「貴上是何來歷還請見告。」 
     
      抱刀漢子道:「敝上甚少露面江湖,名叫快刀商計……」 
     
      四道更是面面相覷,只覺商計此人甚是陌生。 
     
      只聽抱刀大漢接道:「兄弟八人名謂雷霆八刀。」 
     
      道者冷冷一笑道:「施主知道貧道等來歷麼?」 
     
      「不知!」 
     
      「貧道等千山四殺。」 
     
      「千山!」 
     
      「正是。」那道者嘴角泛出森冷笑意,道:「就是與安南接壤的千山,貧道名 
    殺滅真君!」 
     
      抱刀漢子冷冷答道:「幸會,四位道長還是請候著,敝上現在定息,稍時自會 
    過來與四位敘話。」 
     
      此刻五岔路口已陸續奔來甚多江湖群雄,均為雷霆八刀攔住。 
     
      接著紅衣羅剎盧琬玲亦率同四劍趕至,聞知一切,不禁柳眉頻皺。 
     
      四劍與盧琬玲存心瞧熱鬧,看看快刀商計刀法如何快? 
     
      接著又是一面蒙紗巾黑衣少女翩然而至。 
     
      千山四殺性雖懍悍,卻見多識廣,知快刀商計並非等閒人物,不然天大膽子亦 
    不敢攔阻他們,強自抑制一腔怒火。 
     
      但快刀此舉卻觸怒了江湖群雄。 
     
      只聞一聲暴喝:「什麼雷霆八劍,膽敢攔阻費爺去路!」一巨無霸大漢手執一 
    鑌鐵棍疾躍而出,「閃開!」 
     
      一招「八方風雲」呼的揮了出去。 
     
      捧刀漢子劍眉獨挑,金刀平揮劈出,竟然迅快絕倫,勢如雷霆。 
     
      只見金霞疾閃,大漢悶哼一聲,鑌鐵棍突離手飛了出去。 
     
      出刀漢子面色仍然冷漠如冰,不帶半點笑容,慢慢撤刀回鞘。 
     
      只見那巨無霸大漢口角忽溢出鮮血,突身份兩截倒地。 
     
      千山四殺面色一驚,身著絳紅道袍道者道:「果然勢如雷霆,不愧人如其名。 
    」語聲頓了一頓,又道:「快則快爾,惜尚未爐火純青。」說時身形疾前,右手迅 
    如電光石火攻了出去。 
     
      那漢子倏地一驚,振腕揚刀出鞘,金霞閃出響起一片九環互擊之聲。 
     
      道者袖中突飛出一道白虹,叮的一聲,金霞被撞了開去,那道白虹飛勢更急, 
    奔向漢子咽喉要穴。 
     
      這真是一髮千鈞之勢,其餘雷霆七刀見狀大驚,紛紛欲待搶玫,只見一條人影 
    劃空飛來,帶著一股潮湧潛勁,將絳紅道袍道者撞得斜飛了出去。 
     
      來人正是快刀商計,呵呵大笑道:「千山四殺果然名不虛傳,老朽阻住各位去 
    路並非壞意,只恐諸位一入承天寺。再想出來是不易了。」 
     
      忽見一青袍儒生飄然走出,微笑道:「尊駕何必危言聳聽,我等去承天寺自有 
    去的道理。」 
     
      「什麼道理?」 
     
      「尊駕為何明知故問。」 
     
      「老朽是一番好意!」 
     
      青袍儒生道:「在下知道,既是好意,何妨同往承天寺與玄武門聯手合謀除去 
    白衣邪君。」 
     
      商計哈哈一笑道:「閣下如此深信玄武門麼?」 
     
      青袍儒生道:「看來尊駕已穩*勝算除此武林大害了,尊駕是否耳聞這一月來 
    武林各大門派中高手頻頻失蹤之事麼?失蹤之人均為白衣邪君所擄並為所用,尊駕 
    未必有此能為,否則我等唯尊駕馬首是瞻。」商計聞言不禁一怔,道:「此事老朽 
    絲毫未曾耳聞。」 
     
      青袍儒生哈哈朗笑道:「尊駕見聞淺陋如此,尚敢大言不慚,真不知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 
     
      商計聞言一臉脹得通紅,目中殺機暴射。 
     
      青袍儒生右掌一擺,微笑道:「尊駕請勿妄動意氣,須知今日到此經過的武林 
    朋友,莫不是當今黑白兩道頂尖的人物,武學高絕,是以用武莫如以德服眾。」 
     
      商計沉聲道:「老朽從未露面江湖,以德服眾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青袍儒生道:「如此說來,尊駕要用武了,如在下料測不差,尊駕必然落得灰 
    頭土臉,鎩羽而歸。」商計勃然色變,大怒道:「就憑閣下麼?」 
     
      青袍儒生微微一笑道:「在下一個寒儒,末學膚淺,無法恃強,不過……」緩 
    緩右臂一伸,指向盧琬玲,「那位乃青蓮庵珞伽神尼愛徒盧琬玲女俠,一身禪門絕 
    學青出於藍勝於藍,隨身四劍武功便高出尊駕雷霆八刀甚多!」 
     
      盧琬玲秀眉一皺,道:「閣下是否在此挑釁殘殺,以遂漁翁之利?」 
     
      青袍儒生忙道:「在下志在消弭一場劫殺,姑娘請勿多心,就算在下饒舌就是 
    。」說時轉身走出五六丈外。 
     
      盧琬玲忽聞一稔熟語聲送久耳中道:「盧姑娘,青袍儒生乃一腔好意,不要辜 
    負了他,此舉可挫折商計銳氣!」 
     
      語聲入耳,盧琬玲立即辨出那是唐夢周語音,本來寒若冰霜的玉靨立時泛出春 
    花般笑容,明澈雙眸巡視欲找出唐夢周藏身所在。 
     
      忽見雷霆八刀趨在商計之前低聲稟語。 
     
      商計突抬面目注盧琬玲,笑道:「老朽這八名屬下有點好高騖遠,聞得姑娘隨 
    身四劍身懷絕技……」 
     
      盧琬玲已自接道:「你我並無仇怨,刀槍無眼,不死即傷,還是不要提及印證 
    高下話語為是。」 
     
      商計淡淡一笑道:「老朽八名門下皆以戚為姓,以八卦為名,自負已極,恐老 
    朽無法攔阻。」 
     
      「好。」盧琬玲略一沉吟道:「不過還是到了承天寺再說!」話落人起,五條 
    身影電射而出。 
     
      雷霆八刀大喝出聲,騰身趕去。 
     
      青袍儒生朗笑一聲道:「以尊駕如此節外生枝,焉能成得大事。」身形一閃即 
    杳。 
     
      天際遠處突傳來一聲厲嘯。 
     
      商計聞聲面色大變,穿空飛起,疾如流星而去。 
     
      千山四殺等江湖群雄卻乘機離去奔往承天寺。 
     
      山道上突掠來數條迅快人影,為首者卻是閻尹與一麻臉老人。 
     
      麻臉老人頓足歎息道:「經青袍窮酸一攪,無法窺察商計刀法如何快速。」 
     
      閻尹道:「門主知道商計來歷?」 
     
      「不知!」麻臉老人道:「他的來歷本無關宏旨,老夫意欲收伏他們,走。」 
     
      最後兩人身形甫一騰起,忽慘嗥出聲摔落在地,口角溢流黑血。 
     
      麻臉老人等聞聲大驚,轉面掠至,只見兩人後胸上插著兩隻藍汪汪的柳葉飛刀。 
     
      刀身甚長,鋒利紙薄,前後貫穿,刀柄上鐫有「玄武」兩字,閻尹目中怒光 
    *射,面色激動不已。 
     
      麻臉老者面色異常平靜,淡淡一笑道:「血債血還,這筆賬連本帶利可有得算 
    咧!回去吧!」 
     
      閻尹呆得一呆,道:「不追下去瞧瞧麼?」 
     
      麻臉老者搖首道:「讓老夫也去承天寺,如此可一勞永逸。」 
     
          ※※      ※※      ※※ 
     
      商計身如電奔,發現雷霆八刀全部懸在半空中,均為苗人獨擅的捕獸籐索彈起 
    半空,手腳捆住懸於樹枝上。 
     
      此刻,商計心內怨毒已極,騰身躍起,寒虹劃空,割斷籐索,解救下雷霆八刀 
    ,道:「你等中了那賤婢的詭計麼?」 
     
      其中一人搖首道:「稟主人,我等已追趕不及,賤婢五人去之已遠,不料誤中 
    苗子陷阱,但令人詫異的……」 
     
      商計冷笑道:「你們八人一身武功不同凡俗,何能被苗子捕獸籐索綁住無法脫 
    身,令你等詫異難解是麼?」 
     
      雷霆八刀面紅耳赤,不敢答語。 
     
      忽聞一聲朗笑道:「這有什麼詫異的?此乃苗疆高手捕獲虎豹巧妙裝置,休說 
    是他們,就是尊駕不慎也無能避開。」語聲中樹叢中現出那青袍儒生。 
     
      快刀商計憤極大喝道:「又是你!」 
     
      青袍儒生愕然答道:「在下如何了?又未壞尊駕之事,只怪尊駕言語狂妄,須 
    知有求於人必不可傲慢無禮,幸虧貴屬未曾追上盧姑娘,否則貴屬定斷肢折腿,自 
    取其辱。」 
     
      商計冷笑道:「未必見得!」 
     
      青袍儒生哈哈一笑道:「既然尊駕如此說,在下領你等前往去見盧姑娘,也可 
    大開眼界!」 
     
      商計明知青袍儒生搞的鬼,卻苦於無法證實,毫不示弱冷笑道:「好!」 
     
      青袍儒生飄然離地而起,九條人影如飛隨後,掠向一處平坦山麓,只見山麓之 
    西,茅屋土坪,靜悄悄地一無人蹤。 
     
      商計落在土坪上,道:「盧女俠在此處?」 
     
      青袍儒生道:「當然在此。」 
     
      快刀商計略一沉吟,道:「正如盧姑娘所說,閣下引老朽來此志在挑釁殘殺? 
    或別有用意?」 
     
      青袍儒生微微一笑道:「都不是!」 
     
      「那為什麼?」 
     
      「瞧尊駕在五岔路口攔阻我等,委實心雄萬丈,氣勢如虹,令人欽佩,但茲事 
    體大,以尊駕及雷霆八刀九人甚難除去白衣邪君。」 
     
      商計雙眉一挑,道:「眾志成城,有何不可!」 
     
      青袍儒生道:「此言極是,但尊駕德不足服眾,我輩武林人物都寧折不彎,何 
    況尊駕技藝亦未必冠儕群雄,在下如此做法,正合尊駕心意,尊駕為何多此一問。」 
     
      商計面上一熱,道:「那麼盧姑娘為何逗留山麓?」 
     
      青袍儒生目注商計一眼,道:「尊駕別認為在下另有用意,須知盧姑娘在此是 
    等候仇家,我等不過適逢其會而已,依在下之見,你我不妨在此隱藏片刻。」 
     
      「也好!」商計頷首道:「閣下是說盧琬玲對頭仇家已來了?」 
     
      他們相距茅屋約莫二十餘丈遠近,地勢傾斜,居高臨下,可瞧得清晰異常,但 
    一無可疑痕跡,商計故有此問。 
     
      青袍儒生笑道:「被尊駕說中了,盧琬玲強仇來的不少,有七人之多。」 
     
      驀聞茅屋外騰起一聲冷笑道:「賤婢,可以出來了,老夫找你也不是一天啦!」 
     
      茅屋四周突現出七條身形,合圍之勢無異張網捕鳥。 
     
      商計眼尖,瞧出這七人均是黑道上知名人物,而且個個心狠手辣,更非同路, 
    今日卻結合成一處,不禁噫了一聲道:「他們雖是黑道人物,但彼此之間卻形若水 
    火,今日竟到得一堆,寧非怪事。」 
     
      青袍儒生目露疑詫神色道:「尊駕從未露面江湖,為何對這班黑道中人竟瞭如 
    指掌?」 
     
      商計知不慎走口,露出破綻,輕咳一聲道:「閣下知否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 
    事這句話麼?」 
     
      青袍儒生微微一笑。 
     
      商計兩道銳厲眼神卻注視著一個肥頭大耳,垂著兩個金環,豹眼虎目,手執方 
    便鏟紅衣僧人。 
     
      眼看著七人一步一步向茅屋走近,殺氣彌布,卻不見茅屋中絲毫動靜。 
     
      只見七人距茅屋丈外猛然停住。 
     
      忽地,只聽一聲嬌笑道:「七位別來無恙。」 
     
      盧琬玲嬌媚語聲並非起自茅屋內面,七人不禁面色大變,倏的轉面,卻見茅屋 
    四方各站在一個面寒如冰,眉泛殺機的握劍少年。 
     
      快刀商計皺了皺眉道:「怎麼老朽尚未察出盧琬玲藏身之處。」 
     
      青袍儒生冷冷一笑道:「她如不現身,尊駕永無法察出。」 
     
      商計冷笑道:「那未必見得!」口中雖是說麼說,但心中卻驚疑不至。 
     
      突見一紫膛臉老者逼視著白衣少年厲喝道:「賤婢在何處?速現身就縛,還可 
    免她一死。」 
     
      白衣少年冷笑道:「憑你也配!」話出劍出,迅如電奔。 
     
      他一出手,其他三方長劍亦倏地出手,劍飆飛處,只聽數聲慘嗥騰起。 
     
      七黑道凶邪除紅衣番僧及紫膛臉老者外,均倒臥血泊中,屍橫兩截,五臟六腑 
    溢流腔外慘不忍睹。 
     
      紅衣番僧及紫臉老者雖倖免喪命劍下,卻袍袖割破數處,心內怨毒已極。 
     
      商計不禁讚道:「好快的劍法!」 
     
      青袍儒生道:「與貴屬一比孰高孰下。」 
     
      商計道:「不相伯仲之間。」 
     
      紅衣番僧陡的縱身騰起,身如飛鳥般落在紫臉老者一處,道:「中了賤婢迷惑 
    心神逐個擊破詭計了。」 
     
      四執劍少年亦同地飛起,將雙凶團團圍住。 
     
      只聽隨風傳來盧琬玲語聲道:「該輪到兩位束手就縛了吧!」四劍猛地舉劍高 
    揚。 
     
      忽聞一聲大喝道:「住手!」 
     
      半空中一條身影疾如鷹隼瀉落在地,現出一麻臉老人,目光鷙寒注視著茅屋內 
    ,道:「姑娘回音之術委賞高明,四傑快劍亦果然不凡,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且 
    看老朽薄面,不如握手言和吧。」 
     
      青袍儒生一見麻臉老者現身,暗道:「不好!」腦中靈機一閃,向商計道:「 
    此人是玄武門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尊駕今日如能制伏了他,必可使群雄欽服。」 
     
      快刀商計毫不疑心青袍儒生之言有詐,忖道:「原來盧琬玲仍藏身在茅屋中。」 
     
      盧琬玲一身紅衣勁裝,蓮步盈盈走出茅屋之外,俏臉上凝帶著一重寒霜,冷笑 
    道:「閣下是何來歷?莫非閣下不知這七人惡行如山,令人髮指麼?」 
     
      麻臉老人含笑道:「老朽知道,但姑娘何妨與人為善。」 
     
      盧琬玲道:「倘或姑娘不允咧!」 
     
      麻臉老人淡淡一笑道:「只恐由不得姑娘了!」 
     
      驀地—— 
     
      但聞青袍儒生發出一聲朗朗大笑,飄然現身山徑上,口中長吟道:「清風雲外 
    送便等起驊騮,任俺飛? 
     
      人生一場夢惜愚夫酣睡,黑甜春甕爭名奪利總是把心機誤用到頭來泡影空花只 
    有孽根深重。 
     
      誰講良心天理念及見孫福田培種三期末運防遭劫罹悲痛笑狂徒奸宄行為期罔權 
    術般般玩弄怕臨時包老閻羅不輕放縱。」 
     
      這音調寄「鵲橋仙」鏗鏘入耳,啟人猛省。快刀商計與雷霆八刀隨著青袍儒生 
    走下山道,聞吟不禁心神一顫。麻臉老人聽得眉頭濃皺。只見盧琬玲靨泛笑意,暗 
    道:「原來是你,裝得好像啊!」青袍儒生飄飄然走到麻臉老人面前,道:「是非 
    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閣下自顧尚且不暇,還有什麼心情管別人閒事。」 
     
      麻臉老人面色一變,道:「窮酸,你在找死。」右掌疾拂出去。 
     
      青袍儒生橫掌相迎。 
     
      兩股暗勁一接,只見兩人身形微晃,腳步浮動。 
     
      青袍儒生哈哈大笑,身形一躍開去。 
     
      麻臉老人心神猛震,原以為青袍儒生必傷在自己掌下,不想竟然無事,便知遇 
    上勁敵,忽覺眼前人影一閃,見是閻尹掠至,心中又是一震。 
     
      休看他蓋世凶邪,平日目無餘子,卻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只聽閻尹附 
    耳密言數句,面色已是大變,一聲「走」字出口,與閻尹二人雙雙騰身拔起,穿空 
    如電,疾如流星曳射,轉瞬即杳。 
     
      這時—— 
     
      紅衣番僧趁著青袍儒生與麻臉老人對拚一掌,四劍微一疏神之際,卻身如脫弦 
    之弩般竄出。 
     
      不料他殺星照命,竟朝商計那方向竄來,只見金光一閃,紅衣番僧面色慘變, 
    突然自首至尻中分兩半,鮮血如泉溢流滿地。 
     
      青袍儒生讚道:「不愧快刀之名,可惜……」 
     
      「可惜什麼?」 
     
      青袍儒生道:「可惜只差了一分火候而已。」 
     
      商計滿臉不忿之色,道:「閣下口舌尖刻逞能算得什麼?你我比試三招便知高 
    下。」 
     
      青袍儒生含笑道:「也好,不過你我不必動手。」 
     
      商計詫道:「不動手焉能分得了高下?」 
     
      青袍儒生手指紫膛老者道:「你我各擇方位,相距五丈,拿他祭刀,同時出手 
    ,瞧瞧何人迅快便知高下。」 
     
      商計大笑道:「好。」 
     
      紫膛臉老者聞言不禁膽寒魂飛,心知無法逃命卻又不甘白白送死,眼珠急轉。 
     
      青袍儒生在雷霆八刀一人手中借了一柄金刀,目注紫膛臉老者沉聲道:「只要 
    你能在我等刀招攻出之後逃出決不追擊,饒你一條活命。」 
     
      盧琬玲纖手一擺,四劍倏地轉身躍了開去。 
     
      商計已在紫膛臉老者東南方位五丈外立著,刀尖平指。 
     
      青袍儒生橫刀站在西南方向。 
     
      紫膛臉老者只覺兩人刀招雖未攻出,卻殺氣*人,無形刀氣瀰漫,宛如撒下了 
    一重天羅地網一般,心頭不禁大感凜駭,忖道:「刀招未發便已如此,兩刀同出必 
    死定了無疑。」 
     
      驀地—— 
     
      兩道金虹寒飆一閃,只聽叮叮金鐵交鳴,半空中進出一串火星。 
     
      漫空刀光倏斂,只見商計手握金刀發怔,原來紫膛臉老者已伏屍在地,後胸口 
    掃著一柄金刀。 
     
      那正是青袍儒生手中那口刀,這無異是說青袍儒生刀法之快高出商計一籌。 
     
      雖只是一霎那間之事,卻也是最凶狠絕倫的一招拚擊。 
     
      青袍儒生咳了一聲道:「在下輸了,卻輸得心服口服。」 
     
      商計雙眼一瞪,高聲道:「誰說閣下敗了。」 
     
      青袍儒生道:「尊駕將在下的刀震出手外,無巧不巧地插入死者後胸,這不算 
    在下輸了,難道算是尊駕落敗?」 
     
      商計搖了搖首。 
     
      青袍儒生忙道:「尊駕休要爭執,誰勝誰負都是一樣,尊駕涉身江湖,志在殲 
    除白衣邪君,惜尊駕又失之交臂。」 
     
      「他在何處?」 
     
      「方纔麻臉老人便是白衣邪君。」 
     
      「閣下不要騙我。」 
     
      青袍儒生正色道:「在下欺騙尊駕何用,適才一招互擊,在下即從出手招式上 
    辨明了確是他無疑,倘不出在下所料,此刻他已率同門下趕往承天寺而去。」 
     
      商計忙道:「真的麼?你我何不趕去。」 
     
      青袍儒生搖首道:「在下另有約會,不見不散,恕無法奉陪。」 
     
      商計抱拳忙道:「容再相見!」率著八人疾奔離去。 
     
      青袍儒生道:「姑娘,可命四傑搜覓近處尚有無人潛跡窺察。」 
     
      盧琬玲示意四劍。 
     
      四劍立時轉身掠了開去。 
     
      盧琬玲翦水雙眸內充滿了歎意,道:「少俠,你我又在此相見了,唉,早該想 
    到青袍儒生就是少俠,別來可好?」 
     
      青袍儒生道:「在下聲色犬馬,乃紈褲子弟,不意黃河渡口風沙險途,竟涉入 
    江湖是非中,為此奔波萬里卻一事無成,承姑娘垂詢,穿得暖,吃得飽,有什麼不 
    好。」 
     
      盧琬玲白了青袍儒生一眼,嗔道:「賤妾是說正經。」 
     
      青袍儒生道:「在下無意說笑,眼前情勢越來越嚴重了,令在下不勝憂慮。」 
     
      盧琬玲詫道:「賤妾迄至如今仍是茫然難知頭緒,請少俠見告,賤妾洗耳恭聽 
    。」 
     
      兩人就在土坪席地而坐。 
     
      青袍儒生長歎一聲道:「多日來抽絲剝繭在下才找出一絲端倪,發現令人憂慮 
    的不是白衣邪君,而是玄武門主。」 
     
      「玄武門主!」 
     
      「不錯!」青袍儒生頷首道:「正是玄武門主!」 
     
      盧琬玲詫道:「為何家師會受玄武門主之邀約?」 
     
      青袍儒生道:「令師神尼未向姑娘提及玄武門主真正來歷?」 
     
      盧琬玲道:「未曾,玄武門主之函信託家師一位老友轉來的。」 
     
      青袍儒生哦了一聲道:「在下明白了。」 
     
      「明白什麼?」 
     
      「其實姑娘也該早明白。」青袍儒生道:「令師為何不親身前來,想必已啟疑 
    竇,所以遣姑娘趕來查明,三水鎮故佈疑陣,在下已請沙兄攔阻……」 
     
      盧琬玲失聲詫道:「少俠也在三水鎮麼?」 
     
      青袍儒生點點頭,道:「承天寺乃一陷阱,一入其內如白染皂,永難洗濯。」 
     
      「少俠何不譬解清楚明白,以釋賤妾之慮。」 
     
      青袍儒生搖首道:「不待水落石出,永無法說個清楚明白,目前僅求姑娘,麻 
    臉老人心術陰險,姑娘萬不能墮其圈套,商計雖非良善但不妨虛與委蛇。」 
     
      盧琬玲嫣然笑道:「賤妾謹記在胸。」 
     
      四劍已分途奔回。 
     
      盧琬玲目注四劍一眼,道:「我與四位引見……」 
     
      青袍儒生忙道:「在下不第秀才,四位只消喊我一聲窮酸就夠了。」說著接道 
    :「我們走吧!」 
     
      盧琬玲詫道:「前往何處?」 
     
      青袍儒生道:「自然是承天寺了。」說時人已搶步掠出,去如電奔。 
     
      盧琬玲追出時,青袍儒生已遠在十數丈外。 
     
      半個時辰後,約莫走出廿餘里路遠近,盧琬玲突聞青袍儒生傳聲道:「姑娘當 
    心,有人暗躡姑娘一行。」 
     
      青袍儒生已走得無蹤無影,盧琬玲芳心不勝幽怨,聞得傳聲不禁一怔,忙揮手 
    示意四劍暫住,凝耳傾聽。 
     
      果然隱聞得衣袂破空微響,盧琬玲兩道柳眉一剔,冷煞之氣逼泛。 
     
      突聞一聲刺耳的怪笑道:「姑娘好耳力,居然聽出我兄弟暗躡身後,神尼之徒 
    果非等閒。」 
     
      一雙青面人由道旁樹叢中疾閃而出。 
     
      盧琬玲定睛望去,只見兩人面膚靛青,貌像獰惡,一身藍衣勁裝,宛如陰曹地 
    府追命惡判,逐冷冷問道:「兩位追蹤姑娘為何?」 
     
      左立一人獰笑了笑道:「向姑娘索命。」 
     
      紫衣少年大喝道:「找死!」 
     
      寒光一閃,一道劍芒已自砍到,迅快絕倫。 
     
      那人冷笑一聲,右臂疾迎了出去。 
     
      噹的一聲,長劍立時蕩了開去,左手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向紫衣少年肩頭。 
     
      紫衣少年只覺虎口酥麻,氣血狂逆,猛見五指電奔而至,不禁大駭,忙身形一 
    仰,卻是無法閃開。 
     
      一旁立著的白衣少年見狀不妙,劍挾風雷劈下。 
     
      長劍砍在那青面人左臂上,噹的一響,敢情青面人雙臂均是鋼鑄鐵造。 
     
      虧得這一劍震得抓勢緩得一緩,紫衣少年方能倖免。 
     
      盧琬玲驚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鐵臂雙判。」 
     
      鐵臂雙判庫丁庫庚,三十年前即威震江湖,凶殘暴狠,出手迅辣,十丈以內無 
    人可在他兄弟兩合力一抓下倖免斷魂。 
     
      但,最近三十年間,鐵臂雙判突銷聲匿跡,江湖中從此無他們一雙昆仲,不料 
    竟在這天南道上露面。 
     
      出手之人正是庫丁,聞言眼中精芒一閃,雙臂飛撤,陰惻惻笑道:「姑娘知道 
    咱們兄弟很多,小小年歲無怪便已在武林道上成名,可知道三月前賀蘭山下駱家大 
    院數十條人命……」 
     
      「不錯!」盧琬玲大喝道:「駱家大院是毀在姑娘手中,駱門九虎與鐵臂雙判 
    有何關連?」 
     
      庫丁陰陰一笑道:「是我門徒,現在該明白了為何向你索償血債了。」 
     
      驀地—— 
     
      四劍猛向庫庚合擊出手,攻出的劍勢,宛如一片光網撕下,光網中進射稜芒, 
    勁風潮湧狂嘯。 
     
      泛常之輩甚難在一人迅雷快劍之下活命,如今四劍同發,庫庚頓時生出壓迫凜 
    然之感。 
     
      盧琬玲皓腕一抖,九招齊發,只見流芒驚天,不啻九人合玫。 
     
      無如對方鐵臂雙判太強了,只聽庫氏昆仲喉中發出厲嘯,雙臂搶攻出手,只見 
    人影如飛,寒光電奔響起叮叮交擊之聲。 
     
      片刻之鬥,鐵臂雙判顯然佔了上飛,迫得盧琬玲及四傑招式步法散亂。 
     
      因雙判不但兩臂堅逾金剛,甚至渾身上下全都刀劍不入,盧琬玲及四傑利劍砍 
    在雙判身上均都彈震回去,不由生出驚懼之感。 
     
      突聞一聲朗朗大喝道:「住手!」 
     
      一條人影疾逾電閃掠至,正是青袍儒生。 
     
      盧琬玲正在慌亂之際,見救星天降,不禁芳心大喜,暗怨道:「你方才到那裡 
    去了。」 
     
      雙判卻是充耳不聞,兩臂揮攻勢如雷奔,招招均如利斧砍山般。 
     
      青袍儒生冷笑一聲,喝道:「你們沒生耳朵麼?」身形電出,雙手齊揚。 
     
      倏忽之間,鐵臂雙判身形彈飛而出,斜墜著地,蹬,蹬,蹬連退了三步方始穩 
    住。 
     
      雙判目露茫然神色,庫庚道:「你是用的什麼武功?」 
     
      青袍儒生用的是巧勁,分寸又捏得極準。 
     
      雙判糊里糊塗被他巧勁抓帶飛出半空,踉蹌著地。 
     
      青袍儒生不答,眉宇間猛泛出一股濃烈殺氣。 
     
      庫丁庫庚目光一接,不由升起無名恐懼之感…… 
     
      鐵臂雙判庫丁、庫庚簡直不信自己會給這窮酸甩了出去,雙雙大喝出聲,撲向 
    青袍儒生。 
     
      那四隻鐵掌幻起寒光,宛如在天空中撒下一張光網,無隙可尋。 
     
      紅衣羅剎盧琬玲及四劍均是明眼人,只覺雙判合擊之式太厲害了,厲害得無法 
    閃避開去。 
     
      連青袍儒生也不禁駭然動容,雙判合搏的招式委實太詭異凌厲了,令人有種受 
    壓迫及面臨死亡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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