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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 青 引

                   【第二十二章 巫山天險 巧取豪奪】
    
      李仲華閃入隙縫中,便自猿揉鶴升,撥籐分葉,栘時已尋出那處洞口,將身躍 
    入。 
     
      人才進得洞徑二十餘丈,一縷縷石生枇杷清香襲入,不禁心頭狂喜,抵達洞後 
    ,只見石生枇杷,金黃匯匯,芳香四溢仍然如故。 
     
      他雙眼卻覷看巖石中屈出垂揚虯枝只是發怔。 
     
      二度踏入此洞,心情自是大不相同,只覺此洞與世隔絕,與外界鬼蜮陰險回然 
    有別,清淨無為,不禁油然泛起出世之感。 
     
      轉眼望去,那「矮仙」枯坐二十年之青石凹下形狀呈於目前,睹物懷人,一絲 
    惆悵之感湧襲心頭,他長歎了一聲,伸手摘取三枝枇杷,揣入懷中,反身出洞。 
     
      出得洞來,只見籠翠蔥郁,凌空俱綠的情境,均已落在郁勃翻滾的茫茫白霧之 
    中。 
     
      人一踏在峭壁邊沿,振吭一聲長嘯,頓起龍吟之聲,漩蕩山谷,響徹雲霄,瀰 
    漫白霧立時排開了去,雙肩一振,湧身電瀉而下。 
     
      「中條五魔」耐心等待了約半個時辰,匆聞嘯聲入耳,不禁仰面視去,只見一 
    條迅捷無比的身形,在白霧中殯星瀉落,轉瞬,落在身前。 
     
      大魔古仁迎上了一步,笑道:「少俠你得手了麼?」 
     
      李仲華回望了峭壁一眼,笑答道:「僥倖到手,當日在下山洞時,只由峰巔循 
    著綿密山巒飛奔,根本不由此峭壁下面走出,但在下因這片斷崖峭壁十分顯目,下 
    禁多望了數眼,是以隱約記得,在下心想這是宋兄福澤所致,因為在萬山峰巒中, 
    叉在黑夜,稍一誤失,就是十天半月也不能找到。」 
     
      沒看伸手拍開宋其所制的穴道,只見宋其睜開神光黯淡的雙眼,呻吟連聲,倏 
    又閉上,面上現出不勝痛苦之容。 
     
      李仲華忙將一枝枇杷取出,左手向宋其下顎一掀,使其張開,擷取枝上枇杷逐 
    個入嘴。 
     
      這枇杷入嘴而化,汁液循著咽喉流下,一枝十數個枇杷傾刻而盡。 
     
      李仲華看出宋其面上痛苦神情逐漸消失,呻吟已無,知枇杷靈效已達,忙用推 
    宮過穴手法,按捏宋其週身重穴。 
     
      床其人已逐漸醒過來,體內痛苦俱已消失,睜眼望著李仲華屏息凝神的為自己 
    運氣過穴,一陣感傷無由而來,老淚奪眶而出。 
     
      人為萬物之靈,就憑著思想與感情維繫,冶漠無情絕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後天 
    惡劣環境,逐漸培養成冶僻惡毒的氣質。 
     
      善惡之分,原是一線之隔,就是為著人深具靈性,不甘於被寂寞冷落,總想揚 
    眉吐氣,為善為惡只是一念之差,便生出截然不同之結果。 
     
      宋其本不是真正惡人,比之偽貌君子,心術小人猶若雲泥之隔,只是背著一綠 
    林盜魁之名,所行所為均遭嫉視,是以一腔怨氣將心中真摯的感情長埋心底。 
     
      此刻,他見一個交情未深的少年,不惜冒險犯難救治血腥滿手的盜魁,豈能無 
    動於衷? 
     
      李仲華收手下動,宋其振身而起,只覺舉動宛若常人,就是疲軟不能妄運真力 
    ,下禁執著李仲華雙手,老懷激動不已,哽咽出聲道:「賢弟,此恩此德叫愚兄怎 
    生答報?」 
     
      李仲華徐笑道:「末兄何出此言!拯危救難本我輩分內之事,小弟如身處此境 
    ,末兄不見得就坐視不問。」說完,又取出一枝枇杷,贈與五魔分服,四魔因臂毒 
    酸軟乏力,多分了幾顆。 
     
      五魔只覺靈府空明,神清氣爽,知道枇杷有助長功力之效,不禁謝了又謝。 
     
      大魔凝望了峭壁一眼,歎息道:「但他日看破紅塵,與少俠重來此地,卷經半 
    席,長息古洞,大啖枇杷。」 
     
      李仲華心中一動,笑道:「古兄有此一念,足使魔消佛生,但願如此才好。」 
     
      大魔道:「田家功力恢復後,我們兄弟助他了卻心願,便從此與江湖絕緣,看 
    破紅塵了。」 
     
      床其大笑道:「此語得合我意,就此一言為定。」 
     
      濃霧漸散,現出麗日晴空,四山蔥翠欲滴,山泉淙淙,如詩如吟,雜花盛放, 
    奼紫嫣紅,重錦疊翠,貽目絢麗。 
     
      七人放開步履,朝山外走去,只因宋其功力未復,不好施展輕功。 
     
      途中李仲華向宋其說出閻王令之事,講述詳盡。 
     
      宋其沉思有頃,匆怪目一睜,道:「賢弟,你假禍於『天風真人』果然叫絕, 
    不過你也墮入閻王令『七星手』轂中。」 
     
      李仲華驚詫道:「這是為何?」 
     
      宋其微笑道:「賢弟你真純厚樸誠,浦六逸善用心機,他擄去『羅剎鬼母』之 
    時,必不在飛狐口店中,定是他門下無意發現『羅剎鬼母』引誘出外,為閻王令浦 
    六逸擄去,他若發現其女及你,豈能放手?其後向你問出『和闐縷玉翠雲杯』落在 
    郝雲娘手中,此時回去一定放出風聲『羅剎鬼母』落天南一帶,但下說出是他所擄 
    ,使郝雲娘趕去……」說著,目含深意望了李仲華一眼,又道:「浦六逸雖是稱「 
    北畢南浦」雙雄並立,但功力不及畢無坤太多,畢無坤多次找上門去,浦六逸推稱 
    外出,避不見面,雖則年歲相差懸殊,畢無坤年逾古稀,浦六逸才不過三十出頭, 
    本不丟臉,但浦六逸認為奇恥大辱,終畢無坤之世,未謀一面;他聽說畢無坤武學 
    得之『內功拳譜』百計圖謀而無所獲……」 
     
      說在此處,床其匆現出迷惑之色道:「愚兄怎麼這糊塗?莫非洞冥先師之死, 
    是死在他的手中麼?」繼而搖頭說道:「不是的『內功拳譜』同時失去,假使是他 
    陰手所害『內功拳譜』怎會流在公孫子龍手中?」 
     
      他自言自語說了一陣,隨即一笑道:「反正賢弟要去拜望浦六逸,到時自可水 
    落石出……浦六逸外表恂恂儒者,謙沖和穆,其實內則雄心萬丈,大有獨霸武林野 
    心,但其一生所懼者只有四人……」 
     
      李仲華接口問道:「哪四人?」 
     
      床其道:「一是西崑崙『鶴雲上人』佛門高儈,武學淵博精深,超化入聖:一 
    是東海萬鯨嶼紫竹庵『七陽神尼』七陽神功及大金剛手印,無一不是震驚武林之奇 
    學:其次是令師『天游叟』武學另走蹊徑,玄詭怪異:另外的是少林掌門師叔『悟 
    彌大師』;其他海外異城隱名高人,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他畏懼此四人,暫時將野心稍戢,現在聞得『內功拳譜』落在歸南樵手中 
    ,所以亟亟奔來,說不定歸南瞧此時已投在他門下咧! 
     
      他看出賢弟與郝雲娘必是一雙愛侶,誘使你們上門,將誰擒住,也能將玉杯挾 
    制到手,賢弟豈不是墮入他的術中麼?」 
     
      李仲華俊面一紅,道:「小弟與郎匡娘萍水聚面,說不上甚麼情愛,末兄未免 
    形容過分,若晡六睡用出這心術,算他白用了。」 
     
      宋其哈哈大笑道:「賢弟不信,到時就知。」 
     
      七人一行,曉行夜宿,向晉南而去……
     
      一月之後。 
     
      鄂西官渡口江岸之上,出現一個英姿颯爽,瀟灑儒雅的青衣少年,搭乘容舟, 
    逆江而上入川。 
     
      這少年正是李仲華,他自送宋其返其寓後,留連半月,便自入川,覓尋郝雲娘 
    下落。 
     
      他為睹險勝天下之巫峽,是以搭附客舟,好在黑龍潭之約為時半年,不在急處 
    ,故藉此遊歷,宮渡口位在西陵峽之上,他以下能目睹為憾。 
     
      長江三峽——西陵峽、巫峽、瞿塘峽。以巫峽最稱奇峭,自官渡口至巫山縣凡 
    八十餘里,重巖疊峰,隱蔽天目,非停午夜時分,下見曦月,有江在山下,山為樹 
    蔽之稱。 
     
      且以江流曲折,蜿蜒蒙洄,春冬水減,林寒澗嘯;夏秋水漲,急流湍漩,澎湃 
    而下,景至壯觀。 
     
      李仲華來在其時,正值仲夏,江水高漲,轟隆如雷,一瀉千里之勢,洶湧狂瀾 
    ,奪神駭目,實天下之雄奇。 
     
      (筆者按:山川形勝矚目舉世各國,無逾我國之雄奇秀麗,磅礡浩然,茫茫神 
    州大陸,共匪竊據倏已十三載,嶺南塞北,盡是胡塵,中原父老,如火如茶,播遷 
    來台,生活安定,海天遙望,益增懷念,故筆者屢屢於筆下荒誕不經之武俠說部簡 
    介山川文物,藉資彌深懷念,望讀者諸公見諒是幸。) 
     
      唐人有句: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形容三峽水急舟速,一瀉千里 
    ,描述入神。 
     
      但李仲華上溯川江,全靠縴夫曳拉船隻,日行不過二十里,比牛步還要慢,李 
    仲華東望望、西瞧瞧,盡為岸壁猿嘯,青林垂影,碧水中流的極佳風光所吸引,倒 
    也不覺枯躁乏味。 
     
      有時去找船頭獨坐的灘師閒談,春冬水減時礁石林立露出江面,稍一不慎撞上 
    ,必遭舟毀人亡,與波臣為伍,全仗灘師熟悉水道指點,方可無虞。 
     
      此刻水浸江流,礁石掩藏水底,灘師偶而指點二一,多半閒著無事。 
     
      這灘師年約五十六、七,頭皮有點發禿,頷下一撮稀疏的短鬚根根見肉,土老 
    兒穿章打扮,一支旱煙管均下離手,說話聲如洪鐘,兩目神光炯炯。 
     
      江水湍急,舟行兩日才不過出得宮渡口三十里,李仲華經兩日的交往,與這灘 
    師十分熱絡。 
     
      這灘師名錢三和,談風甚健,他見李仲華文生公子模樣,一副讀書人氣質,故 
    毫無顧忌,天南地北,所見所聞胡認一氣。 
     
      李仲華早看出這錢三和深具武功,絕口不提「會武」二字,故兩人對此事深為 
    涵蓄。 
     
      第三日,傍午時分,李仲華與錢三和在船頭壺酒品酌談天。 
     
      酒酣耳熱之際,錢三和不覺說出他當年當過鏢師,有次途中鏢車被劫,幾乎把 
    命送掉,這才決心捨棄刀口舐血的勾當,一心一意當起灘師來了。 
     
      李仲華驚「噫」了聲,望了錢三和一眼道:「聽說這川江水道,非自幼熟習礁 
    灘位置及水流之性,方能充任灘師,你半途出家,怎可勝任?」 
     
      錢三和不禁撚鬚微笑道:「李小哥有所不知,先父就是川江水道卓著盛名的灘 
    頭,我自幼相隨在側,對於水道險勢覽悉於胸,只以先父入息甚豐,我叉好武,故 
    投在一名師門下習藝九年,充起鏢師,想不到今日子襲父業,依樣葫蘆,令人不禁 
    生起不堪回首之感,鏢師真不是人當的!」 
     
      李仲華道:「當真充任鏢師就如此苦惱麼?」 
     
      錢三和哈哈大笑道:「李小哥真是讀書人,不知江湖風險,尤其鏢師每逢護鏢 
    時,戰戰兢兢,風吹草動,均如臨大敵,日問目不交瞬,晚來夜不成寐,如下相信 
    ,請看……」 
     
      說著,手望結幫成行第三艘船隻一指,道:「船首站立賈服中年人,就是偽裝 
    護暗鏢的鏢師,你看他心神不寧,東西張望,分明是怔忡難安,我是過來人,一望 
    就知。」 
     
      李仲華循著錢三和望去,只見那只船首商賈模樣中年人,兩眼不停地凝視兩岸 
    蔥郁樹叢中,面上愁容倏隱悠現,想了想後,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雖然護 
    送暗鏢,何必單選這緩緩水道?旱道快捷,又便於逃逸,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錢三和搖首笑道:「你有所不知,西南道上愈來愈不平靜了,盜藪林立,你鏢 
    貨尚未動身,眼線已摸清底細了,如走旱路,非但鏢貨劫走不說,而且鏢師屍骨無 
    存,所以鏢師屢屢變換途程,裝束容貌也頻頻變易,如我錢三和所料不差,前面鐵 
    棺峽必然出事!」李仲華追問他從何而知,錢三和但笑不言。 
     
      過了一刻,錢三和又道:「第五艘船內還有一雙男女搭客,定非常人,等會兒 
    如出事時,李小哥兒只睡在艙中不動,定可無事。」 
     
      李仲華頷首不言,兩手抱膝放在船首,目凝在激湍江流上,心中思緒紛湧在追 
    溯往事! 
     
      「自己在這英發有為之年,竟然落拓江湖,飄萍四海,真是意料下及的事。」 
    腦中倏現出各人形象,勢利的魏賬房,錙銖必較的舊書坊店主等等,二如繪影在眼 
    前。 
     
      在送「怪面人熊」宋其返回故居時,停留半月,自己也當為「幽山月影圖」做 
    過多方面探索,有「中條五魔」相助比較容易,但絲毫沒有得到半點線索,不由意 
    興索然。 
     
      他決定不再追覓這虛無飄渺的東西,作別西行人川,探訪郝雲娘的行蹤。 
     
      他一想到那美若天仙,嬌媚刻骨的郝雲娘,不由自主的歎息一聲。 
     
      錢三和冷眼瞧見李仲這種情狀,心說:「這少年不知有甚麼心事,值得的憂慮
    ?」於是笑道:「小哥,且談風月杯酒澆愁,來來來,我們來乾一杯。」 
     
      李仲華倏然從幻想中警覺過來,展顏一笑,依舊談笑風生。 
     
      船漸行在逼狹水面,江心倒映樹影,不見天日,如入暮境,激湍水聲,諠譁入 
    耳,遙見前面不遠兩岸壁立,高聳入天,將江水集束於中,形如鐵棺。 
     
      陡壁平滑如鏡,」局約數十丈,其上古木參天,虯柯斜攫,籐蔓垂絡,形成這 
    截江面益發陰森黯沉。 
     
      驀然…… 
     
      江岸右側郁樹林中起了螺角怪鳴之聲,鳴鳴響徹遏雲,卻叉尖銳刺耳。 
     
      錢三和司空見慣,漠然無動於衷,李仲華驚得立起身來,錢三和一把拉住,道 
    :「李小哥,如你膽大,則請仍坐在這船頭,看上一場熱鬧好戲,不然就請入艙端 
    坐不動。」 
     
      李仲華如言坐下,只見江岸之上數十個縴夫,聞得螺角之聲,忙將手中纖繩系 
    牢在大樹上,雙手抱頭蹲下,船隻均靠江岸停下。 
     
      李仲華放眼覷向第三艘船上,那賈服中年人之外,身旁叉多出兩個鄉農打扮的 
    漢子,臂腿虯筋票肉,神態威猛。 
     
      匆從江岸之上有人發話道:「這幫船隻內有宜呂泰順鏢局曹總鏢頭,請出來回 
    話免得累及無辜。」 
     
      第三艘船首賈服中年人,聞書兩眼一睜,神光逼射,哈哈大笑道:「我曹飛鵬 
    自立在此,你自瞧不見怨得哪個?你舵把子是誰,何不現身?有話請講,當面來得 
    乾脆爽快,躲躲藏藏做甚麼?」 
     
      江岸之上位應出洪亮語聲:「金鉤孟嘗果然不愧是條爽朗漢子,我們當家毛金 
    玉就到,尊駕何不請來江岸敘話!」 
     
      話猶未落,毛金玉與兩個鄉農打扮漢子「嗖」地離船竄起,豐空中一彎腰,雙 
    腿一踹,人似弩矢般射了出去。 
     
      十數丈距離,閃電而至,三人同時落足在江岸石壁上,功力上乘不俗。 
     
      林中傳出一聲:「請入林敘話。」便自寂然無聲。 
     
      曹飛鵬三人互望了一眼,昂首闊步走入林中不見。 
     
      這時,第五艘船艙匆鑽出兩個黑衣勁裝一男一女,均以黑色絲巾幪住面首,背 
    插著兩柄短戟。 
     
      只見他們雙肩一振,騰身而起,身如黃鵠穿雲,劃空電閃,眨眼就沾足江岸上 
    ,才一晃眼,便自掠入林中。 
     
      李仲華振衣立起,自言自語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種事在下還未見面 
    ,不如去瞧瞧明白,庶可不負此生。」說著,身如行雲流水般向船舷走去。 
     
      錢三和大驚,手出如風,想拉住李仲華,卻一把抓了個空,只見李仲華如常人 
    般跨下船艙,攀石直登江岸,不禁搖頭歎息。 
     
      李仲華深入林中數十丈,樹蔭蔽雲,暗無天日,陰森異常,耳聞人聲喁喁傳來 
    ,知曹飛鵬等人存身不遠。 
     
      正待向前,忽由一株大樹後,閃出一持刀獰惡大漢,暍道:「尋駕何人?如是 
    船」乘客,且請回船,妄窺者死!」 
     
      李仲華倏然旋身並指若戟,手出如電,疾向那大漢脅問「天樞」穴猛戳了一指。 
     
      那大漢哼都未哼一聲,便自噗通倒地死去。 
     
      李仲華手還未撤,便自一鶴沖天而起,掠在大樹橫枝上,幾個起落躍縱,悄無 
    聲息地存身在十數丈外葉密繁枝上。 
     
      攏目下視,只見曹飛鵬等三人岸立在十數丈方圓一片草地上,在他們身前不遠 
    處一列立有五人,長短不一,神情各異。 
     
      李仲華心中奇怪那幪面一男一女為何不見,心說:「他們也如自己一般隱在一 
    旁觀戰。」栘目四望,並未發現一男一女藏身之處。 
     
      只聽曹飛鵬聲帶急躁說道:「你們毛當家怎還未見他來?曹某不耐久候要回船 
    去了!」 
     
      對面一個矮瘦枯小的老者,翻著晶光雙眼,冶冶說道:「曹大鏢師,既來之, 
    則安之:毛當家如非途中有事,早就來了,暫請委曲些時,稍待必到,你曹大鏢師 
    如想回船,我們絕不留難,不過就請將懷中這箱紅鏢放下。」 
     
      曹飛鵬狂笑道:「這箱紅鏢明珠十顆,還有一對翠玉鴛鴦,價值連城,慢說是 
    曹某身家不夠賠累,就是四川總督也饒不了你們,朋友,你們不如死了這條心吧!」 
     
      話聲中,林中匆傳出一聲哈哈大笑,一條龐大身形穿林接出,落葉般在曹飛鵬 
    身前落下。 
     
      那人獅面大眼,腰圓背厚,頷下一撮花白短鬚,濃密如戟,氣概威武不凡。 
     
      只見來人略一拱手道:「有勞曹總鏢頭久候了,這箱紅鏢本是宜昌知府刮取民 
    脂民膏之物,獻與四川總督做為升任四川藩台賄禮,閣下慷慨孟嘗,何吝區區這箱 
    紅鏢。」 
     
      曹飛鵬冷笑道:「毛當家太不明理,曹某既開設鏢局,生意上門,來者不拒, 
    不論所保的何物,均應送至地頭交割,毛當家若伸手,瞧得起曹某的話,就等曹某 
    交付後再伸手也不遲!」 
     
      毛金玉聞言也報之以冷笑道:「我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各有地域,都像曹 
    大鏢頭的話,我們豈下是要吃西北風?」 
     
      曹飛鵬卻冶冶說道:「依毛當家之見,要待怎樣?」 
     
      毛金玉乾笑幾聲,道:「話已講明,還說這廢話則甚?各憑手中技藝見高低。」 
     
      曹飛鵬傲然答道:「好得很,久聞毛當家八十一路九宮神刀技藝無雙,曹某正 
    想討教幾招。」 
     
      毛金玉還未答話,那先前與曹飛鵬對話的矮瘦枯小老者,一躍而入,道:「田 
    家的,殺雞焉用牛刀,待我武元豹會會這閃電金鉤究竟恃何而傲。」 
     
      說著雙手一把腰間,飛手一抖「嗆琅琅」揚出一陣金鐵交鳴聲,手中多出一串 
    九子母連環圈。 
     
      這連環圈不列入兵器譜內,鑄造特別,逕尺鋼圈後綴著一個五寸徑鋼圈,按次 
    類推,五大四小,其問以簧扣卡緊,烏金打造,黑甸甸地看著不甚起眼,其實鋒利 
    無比。 
     
      最厲害的還是可做暗器打出,潛震開簧扣,一大一小分飛而出,四次綿密而發 
    ,各以不同方向電凝舞襲擊對方,有時後發者先至,使人防不勝防。 
     
      曹飛鵬一聽武元豹自報姓名,下禁微微變色,這武元豹當年橫行甘涼一帶,婦 
    孺皆知,武功尚較毛金玉高出一籌,不知怎地反托身毛金玉下,委實怪事。 
     
      眼中卻見毛金玉眼內隱隱露出畏忌武元豹之意,暗道:「毛金玉你是引狼入室 
    ,日後將是噬臍莫及,還逞強鬥勇則甚?」當下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朗聲道:「 
    毛當家,這箱紅鏢目前是無主之物,勝者就是主人,不過在下有點不明白,是毛當 
    家欲待攘得,抑或武當傢俬心據有?曹某保鏢多年,這奇事還算第一次碰上。」 
     
      毛金玉及武元豹聞言均面上勃然變色。 
     
      曹飛鵬看在眼裡,已瞧料了大半「嘿嘿」冷笑不止。 
     
      武元豹三年前在甘涼一帶橫行無忌,罪孽擢發難數,為一老年僧人尋上巢穴, 
    命他悔過向善,解散匪眾。 
     
      當時武元豹氣焰炙手可熱,哪將這不起眼的老僧看在眼中,動起手來。 
     
      哪知這老年儈人武功委實驚人,三數個照面,便被他將手中九子母連環圈震飛 
    ,一掌印在自己後胸上,震傷臟腑,口吐鮮血立即昏死倒地。 
     
      等他甦醒時,儈人已離去,自知無法立足,狼狽逃逸在毛金玉處,休息了一年。 
     
      但他是個不願屈居人下的野心人物,競拉攏毛金玉手下,傾軋排擠,暗相圖謀 
    ,毛金玉發現武元豹野心時,已羽毛日豐,為時已遲了。 
     
      毛金玉畏懼武阮出驚人武功,暫隱忍不言,暗中熟慮排開武元豹之計。 
     
      這次金鉤孟嘗曹飛鵬接下這次暗鏢,毛金玉與武元豹幾乎鬧翻,毛金玉堅主不 
    伸手,因事關官府,不要因此而無法容身。 
     
      武元豹竟當眾辱罵毛金玉,畏首畏尾,膽小怯儒,不配做舵把子。 
     
      毛金玉拂袖大怒,決意伸手,不過要武元豹負後果之責,武元豹立時聲稱一切 
    責任卻在他的身上。 
     
      毛金玉也不是好惹人物,謀定後動,時機遂漸成熟,只待武元豹授首。 
     
      這次武元豹也墮入毛金玉密謀中,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當下曹飛鵬說下這番譏嘲之詞,毛金玉面色一變後,復叉轉為和緩,哈哈笑道 
    :「我與武兄刎頸之交,無分彼此,誰將暗鏢得在手中還不是一樣!」說著晃身疾 
    退。 
     
      曹飛鵬知終究免不了一戰,也不再說,從背上撤出一柄寒光閃閃長劍,劍光微 
    做鉤形,略略一晃,舞起半月形青芒。 
     
      這起手式已露出唐飛鵬功力不凡,雖只微微一動,劍夾風雷之聲,嗡嗡生鳴。 
     
      曹飛鵬身旁兩個鄉農裝束漢子,腳步一動,已立在左右五丈開外,身法絕快無 
    倫。 
     
      武元豹暗暗一驚,知這兩人也是武林傑出好手,今日之事定非易與,又瞧出毛 
    金玉有置他於死地之意,忙中一偷眼,哪有毛金玉半個人影? 
     
      當下一橫心,冶笑道:「姓曹的,趁早取出那箱暗鏢,不然武某九子母連環圈 
    一出手,例無活命之人。」 
     
      曹飛鵬「哼」了一聲,也不答話,斜身出劍,取中宮「三星套月」一式飛出, 
    三溜弧形寒光,襲向武元豹胸前大穴。 
     
      武元豹見劍勢飛快,晃身躍開七尺「嗆啷啷」九子母連環圈抖出一式「玉帶環 
    腰」圈欺左脅,環向曹飛鵬胸來捲來。 
     
      只見烏光閃閃,密音一片,淆惑心神。 
     
      曹飛鵬一招採取主動,絕下能讓他有緩手之機,趁著武元豹晃身疾退時,已自 
    欺身而上,讓開圈鋒,右腕一震,將一套「旋風鉤法」使展開來。 
     
      刺、削、鉤、劃,無一招不是詭奇已極,滿場俱是寒光怒飆,風雷盈耳。 
     
      武元豹一著之差,已失先機,被迫得東西閃挪,怒吼連連,只以曹飛鵬劍芒如 
    附骨之蛆般,貼身欺來,不論往何方面避,身形尚未晃出,鉤芒寒風已自襲到,連 
    環圈根本無用武之地,空自一身絕藝,無法施展。 
     
      高手過招,半招之微,便可定生死勝負,一點都疏忽不得。曹飛鵬一生榮譽, 
    全在此一戰,明知武元約功力高過自己,是以採用險招取勝。 
     
      武元豹江湖巨擘,怎瞧不出唐飛鵬用心,自己不能永遠是挨打之局,猛生出以 
    險走險之意,眼見曹飛鵬長劍向右臂電閃削來。 
     
      身形猛望右旋,驀然飛出左掌,迅若鬼魅般五指張開向鉤劍抓去。 
     
      曹飛鵬不料武元豹敢以身犯險,手勢緩得一緩,不意武元豹趁這一發空隙,騰 
    身拔起四、五丈高下「嗆啷啷」圈環密震之音又起,滿空黑浪生輝,狂風掃落葉般 
    向曹飛鵬臨頭壓下,勢如雷霆萬鈞。 
     
      曹飛鵬只覺武元豹連環圈帶起壓下的勁風重逾山嶽,不禁胸頭狂震,眼看圈環 
    刀口如電飛向頭頂,急一仰身,鯉躍龍門翻竄出去。 
     
      武元豹身在凌空,冷笑一聲,手腕一震,連環圈叉待再出。 
     
      突然一聲淒厲慘嗥生起,武元豹不禁一怔,急撤招勢墜身落地,放眼一瞧,不 
    禁雙目冒出怒火,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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