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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 青 引

                   【第五章 嶗山三鷹燕堡疑雲】
    
      那燕鴻一陣豪笑,笑定面色一寒,道:「尊駕想必就是名震齊魯的嶗山總瓢把 
    子『鐵爪鷹』盧春麼?」 
     
      瘦長面形中年人神情一凜,道:「不敢,正是盧某!」說著手指著身旁滿眼紅 
    絲,獅面此髯的中年人,道:「這是盧某二弟『獅眼神鷹』錢武。」繼指著禿頂紅 
    面,海口無須的中年人道:「這是三弟『禿鷹』徐康,尊駕何人?還望乞告。」 
     
      李仲華在盧春介紹「禿鷹」徐康時幾乎忍俊不住笑出口來,真是名如其人,這 
    時心知昨晚燕鴻以黑吃黑手段竊去「嶗山三鷹」得獲之物,但「嶗山三鷹」何以不 
    知是燕鴻所為,真猜它不透? 
     
      只聽燕鴻一聲輕笑道:「不敢動問,在下只是江湖一名小卒,人稱『摩雲金劍 
    』燕鴻就是區區在下。」 
     
      一言未畢「嶗山三鷹」面色微變「鐵爪鷹」盧春當時就超前一步,抱拳笑道: 
    「哦?原來就是少堡主,日前趨謁時,無緣得見,致多有得罪,只是令友……」目 
    光掠向李仲華一眼,接著道:「與少堡主想必是新交吧?」這話中用意即暗示著李 
    仲華既是新交,昨晚之事少堡主既不明了,大可不必袒護。 
     
      要知「嶗山三鷹」也是黑道高手,心辣手黑之輩,為著一宗寶物,間關北上, 
    勢在必得,只以強龍不鬥地頭蛇,先去燕家堡投帖打個招呼,不想「翻天手」燕雷 
    卻是個黑吃黑的大盜,到手之物,引狼竊去。 
     
      「翻天手」燕雷此種行為,異常隱蔽,數十年來從未失手,亦無人得知……
    
      但「摩雲金劍」燕鴻率領堡中五個高手昨晚行事,雖然得手,不想「嶗山三鷹
    」修為太高,率去五人同被三鷹擊斃,自己也肩負重傷。 
     
      「嶗山三鷹」出身武當,一身內外功夫,無不精絕,輕功提縱尤為獨到,自己 
    負傷之餘,見三鷹追到緊迫,郊外怕不能脫身,便望涿鹿城內躍去,闖入李仲華房 
    內,趁著他們說話時,才行兔脫。 
     
      此刻燕鴻見「嶗山三鷹」說破他與李仲華是新交,不由一愕!暗驚三鷹見事老 
    練,果然名不虛傳。
    
      李仲華忽地躍下馬鞍,望盧春面前一落,傲然微笑道:「盧當家,敢問莫非昨
    晚之事,便認定在下所為不是?」 
     
      「鐵爪鷹」盧春獰笑了一聲:「不錯!明人眼內不揉砂子,八成是你所為。」 
     
      李仲華大笑,回首望著燕鴻道:「燕兄,正如你所說,哪來不長眼的賊子?自 
    己到手之物被人奪去,能不羞愧欲死,還要亂自含血噴人,依小弟看來,今日如讓 
    他們在此任性妄為,傳將出去,燕家堡威望可要一落千丈了。」 
     
      此話不但三鷹聽得心驚,燕鴻面上也自變色:心說:「這李次中說話太厲害了 
    ,自己就為著昨晚之事被他識破,所以堅邀來堡,語他成為同道,不然乘間把他除 
    去,此刻他說話,暗透著自己須給三鷹一個厲害,但自己何嘗不恨三鷹傷肩及殺死 
    手下之仇?只以肩傷未癒,一動手便被瞧出。」 
     
      心正微微作難時,卻聽李仲華冷笑道:「既是少堡主礙難出手,李某代勞也是 
    一樣。」說著,右掌一翻,迅如電光石火地逕向「鐵爪鷹」盧春胸前推出一掌。他 
    這「先天太乙掌」是武林絕學,精妙絕倫,平時只能施出三成功力,但他服用了「 
    天游叟」「補天九」後,不知不覺展出七成火候,掌風凌厲無匹。 
     
      那「鐵爪鷹」盧春無愧是黑道高手,見李仲華瘁然出手,毫不慌亂,突然身形 
    望下一挫,旋身探掌.,五指透出勁風,飛快向李仲華脅下「神堂」抓去。這「嶗 
    山三鷹」均練有武當內家正宗「鷹爪功」能抓石成粉,李仲華若容他抓上,非得當 
    場身死不可。 
     
      李仲華雖無交手經驗,但幾天來的經驗,尤其是斗「茅山雙劍」時,令他見識 
    大長,一招未遞滿,便騰身而起,猛然神龍掉首,兩手疾如閃電地平伸而出,竟以 
    「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法」扣向噎痔雙肩。 
     
      一式快逾閃電「鐵爪鷹」盧春一招抓空,只見眼前二化,人形已杳,便知不妙 
    ,心中大驚!想不到面前少年竟有此精絕功力?心念乍動,便覺頭頂嘶嘶勁風射來 
    ,避已不及,當下身形一仰,兩掌凝聚「鷹爪大力手」迎向李仲華雙手撞去。李仲 
    華人在空中,一聲輕笑,兩掌倏然一平,改把為劈,雙掌盡凝「先天太乙喜氣」凌 
    空下撲,威勢無比。 
     
      兩股掌力一接「蓮」地一聲大響,李仲華身形被激得騰起三尺高下,迴旋斜飄 
    落在一棵垂柳之下,微微合笑。 
     
      可是「鐵爪隱」吃夠大苦頭了,仰面出掌乃武家大忌,非至必要,輕易不用, 
    但此舉無形中就算落了敗著;盧春雙掌遞出,就猛覺一股重逾山嶽的勁力壓到,一 
    接之下,被震得氣血翻騰,只悶哼得一聲,擰腰竄出兩步站住。 
     
      隨虧只覺喉頭一甜,禁不住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來,面色蒼白。 
     
      其餘二鷹立時大驚,趨往扶住。 
     
      燕鴻看不李次中有此過人功力,一照面之下便將威震齊魯的「嶗山三鷹」的瓢 
    把子震傷:心中亦驚亦喜,驚的是李次中如成本堡之敵,則成了心腹大患;喜的是 
    李次中代報了傷肩之仇。 
     
      李仲華面雖含笑,然而心內暗暗驚異著,怎麼今日如此得心應手,身法之變換 
    ,招式之靈活,無不是順手自然,一氣呵成,悟出這是「補天丸」之功:心中甚感 
    「天游叟」。 
     
      「鐵爪鷹」盧春敗得這麼慘法,心中甚是追悔不該輕敵,自己一身精絕內外功 
    夫,並不比當今武林高人遜色多少,大意之下,失去先機,怎不愧憤欲死? 
     
      李仲華面對頹喪著臉的盧春,及滿臉憤容的二鷹,微微含笑道:「在下敬告三 
    位,以後千萬不要妄入人罪,須知禍從口出,怨由自我,三位明白人,當不難忖出 
    道理,至於昨晚之事,在下實在不知,只要三位費時探索,自會尋出端倪。」 
     
      此話聽入三鷹耳中,想想也是道理,人家既未參與其事,何能硬指是他的所為 
    ?不過昨晚親見那負傷漢子望他存身院中落去,怎麼他說不知?內中必有蹊蹺,看 
    來自己三人當要費一番心機,才可水落石出了。 
     
      當下「禿鷹」徐康拱手道:「既是如此,咱們未免情急莽撞了,容再相見。」 
    說著又與燕鴻拱拱手,三鷹轉身急竄而去。 
     
      燕鴻這時笑道:「李兄,昨晚之事勿見笑兄弟以黑吃黑,其實內中大有文章, 
    待去寒舍後,再把詳情告知以解狐疑。」 
     
      李仲華微笑道:「小弟初涉江湖,對於武林干戈紛擾絲毫無知,但知事出有因 
    ,燕兄昨晚之舉定事關重大,小弟遠來是客,可是局外之人,還是不與聞為是。」 
     
      燕鴻笑笑,也不再言,遙步江畔撮唇一個嗯哨,其聲清亮,遙送對江,忽見對 
    岸蘆葦中駛出一條小舟,箭矢飛快地穿來,須臾小舟傍岸,只見舟中走上兩個三句 
    上下青衣短裝大漢,禮貌甚恭,敦s驢麻藥上舟。 
     
      李仲華向燕鴻遜讓一會兒,當先踏入舟中,燕鴻同一青衣漢子相繼登舟,另一 
    青衣漢子牽著兩匹駿馬順著江畔走去。 
     
      舟行似箭,甚為平穩,波平浩藐,水光接天,兩岸柳絲飄忽,夾植桃樹數株, 
    紅蕾欲綻,景緻嫣然。 
     
      李仲華只顧眺覽江上煙波,燕鴻立於其後,默默沉思,他在思索李仲華才對敵 
    手法,似乎是西崑崙「鶴雲上人」絕門手法脫胎而來。 
     
      「鶴雲上人」五十年前已成武聖,生平末收徒,只是聽其父「翻天掌」燕雷述 
    說,其手法燕雷早年偶遇見「鶴雲上人」與人交手,在旁偷習得兩招,似是而非, 
    雖然如此,威力奇大。 
     
      如真李仲華是「鶴雲上人」門下,要拉攏他自是一樁難事。 
     
      舟一靠岸,燕鴻當先掠上,一回頭李仲華己立在身後不及半尺之處,身似飄絮 
    ,絲毫不帶出半點聲息,燕鴻心中大驚道:「此人真個武學不俗,我不要引狼入室 
    ,替本堡帶來無窮隱患,弄巧成拙那真划不來咧!」 
     
      燕鴻乃小一輩人物中城府最深的人,心內暗暗吃驚,面上可毫不顯出,反微笑 
    道:「李兄,由此入堡不遠,我們安步當車吧!」 
     
      李仲華頷首道好,兩人緩步向一條寬敞黃砂大道走去,路旁兩睛麥浪翻綠,和 
    風徐來夾著春天泥土的氣息,襲人欲醉。兩人正行走之間,忽然在前路樹蔭密處轉 
    出一騎,揚塵疾馳而來,騎上坐定一紫衣少女,轉眼,便馳到臨近,只見少女大叫 
    道:「大哥,怎麼這時才來?」話聲一落,人就從騎上「飛燕掠波」翩然閃在兩人 
    身前。 
     
      李仲華識出就是昨晚酒樓曾見過之女,只見此女明艷照人,映在朝陽下玉頰白 
    裡透紅,分外嬌艷,一對剪水明眸,注視在自己面上,流波深情。燕鴻見狀大笑道 
    :「二妹,你似乎未曾見過李兄一般?」 
     
      少女小嘴一抿,嬌嘻道:「大哥,你光會說笑,怎不與我們引見?」 
     
      燕鴻越發朗聲大笑道:「二妹,你真貴人多忘事,昨晚在聚賓樓上不是與你介 
    紹過了麼?同是一人,怎麼要我再說一次?」 
     
      少女聞言,不由腓紅雙頰,暗恨大哥捉狹,不過心頭上湧起一個亂髮垢面,滿 
    身酸臭的影子,而對著卻是玉樹臨風,俊逸不群的美少年,心說:「真就是他麼? 
    」想起昨夜正眼均不瞧他一眼的情形,愧赧無地,不由連白了燕鴻兩眼。 
     
      燕鴻捧腹大笑,少女氣得嘟嘴跺足。 
     
      此刻陣仲嘩笑問姑娘芳名,少女抿嘴不答,燕鴻笑道:「二妹燕霞,被家慈寵 
    溺慣了,日後如有開罪之處,望李兄多多擔待?」 
     
      燕霞又白了其兄一眼,飛躍上騎,勒轉轡頭先自馳回堡去。 
     
      李仲華不由一笑,與燕鴻快步跟去,穿過翳密松林,赫然瞧見一列崇高磚牆綿 
    垣數百丈,如同城堡,碉樓巍然,當中為一圓形拱門,兩人一進入,面前即見一片 
    開闊廣場,人煙稠密,屋宇櫛比連綿,滓仲障隨著蔽鵬向正中一所大宅而去。那所 
    大宅氣派甚宏,門首兩個大漢威武地持著雪亮鋼刀把著、兩人距門首尚差著一大截 
    路程,只見宅內飛步走出一人,燕領虎頭,此須方面,兩目神光逼露,直向兩人邁 
    步走來。 
     
      燕鴻一見暗對李仲華低語道:「李兄,來人是本堡副堡主『陰陽手』孔驤,出 
    身淮揚派,一身武功高絕,性情喜怒無常,家父亦對他禮讓三分,李兄你可小心應 
    答才是。」 
     
      語聲一了「陰陽手」孔驤已立在他倆身前,一雙虎目威稜四射地逼在李仲華臉 
    上。 
     
      燕鴻神情十分恭謹地道:「孔叔父,此位是小侄新交好友李次中兄。」 
     
      孔驤鼻中低哼了聲,望著李仲華面寒似水道:「既是你友,怎麼如此無禮貌? 
    想必仗著手底有幾分藝業,才敢這麼目中無人?」 
     
      李仲華一聽,不由氣往上湧,遂冷笑道:「在下初臨貴堡,焉能就識得閣下, 
    怎可妄言在下失禮?」 
     
      燕鴻亦惶恐道:「孔叔父,您老豈能……」 
     
      話聲未了「陰陽手」孔驤越發面色凝霜,斷喝道:「你敢對我孔驤無禮,想是 
    自侍功力過人?來來來,且接我一掌看看。」說著潛運真力,一掌向李仲華當胸劈 
    來。 
     
      李仲華只覺一股凌厲絕倫的掌力,夾著臂風嘯聲猛擊過來,心中微微一凜,身 
    形往左一撤,展出「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法」奇招「黃蜂出洞」右手迅若電光石火 
    般向臥陳來掌腕脈扣去。 
     
      孔驤此一招是用出了七成真力,存心試李仲華掌力如何?不想李仲華並未如他 
    所料與自己對掌,反身形快速避開自己掌力之外,手出如風的向自己腕脈把來,此 
    等詭譎對招手法出自一少年人身上,不由失驚,忙疾沉右腕,想閃開對方扣脈來勢。 
     
      豈料李仲華此種「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法」是一種絕奇武學,休看他出勢平飛 
    而出,招至中途,改為弧形,上下左右均在他威勢之內,且更為迅速,令對方無從 
    測其手出方向,故泛隨掌勢二泛之際,反被李仲華扣了個正著,倏感腕脈一麻,情 
    急大喝,猛一使勁擰腕,甩掉脫出,人也斜躍五尺。 
     
      李仲華本不存心傷他,適可而止,五指一觸對方腕脈穴,即行松指撤回。這時 
    「陰陽手」孔驤大笑道:「果然練陪說得不錯,你友真是少年英才,方才多有得罪 
    。」說罷又是一陣洪亮的大笑,大踏步向堡外走去。 
     
      李仲華心中怔疑不定,江湖人物哪來如此乖僻?一時雷厲電閃,而轉眼又霧消 
    雲散;他平生未曾遇過這些人物交往,直覺他們與傳言中的豪氣干雲,胸無城府是 
    大相逕庭,遠去太甚,殊不知施陷在未去客棧之先,已安排好了一番步驟。 
     
      此刻,燕鴻笑道:「這孔叔父就是這樣脾氣,喜怒無常,其實為人最誠厚慈謹 
    ,久了,李兄你自然知道。」 
     
      李仲華淡淡一笑,並不言語,隨著燕鴻身後亦步前趨。 
     
      他發現這所大宅子建造得甚為考究,比之於王侯府邸並不遜色,重門疊戶,畫 
    合雕梁,愈進得內面,愈見庭園雅緻,花木扶疏,崇樓碧軒,迴廊九曲,不由暗暗 
    驚奇。一路之上遇見不少軒眉傲目的武林人物,均對燕鴻十分恭敬。 
     
      李仲華隨著燕鴻走向一所大廳,尚未進得廳門,鼻中就嗅得一陣淡淡幽香,沁 
    人肺腑。一踏入廳內,就瞥見內面坐了四人,左首一把太師椅上坐定一個神情威武 
    ,發須蒼白,高大老人。 
     
      右側坐的就是剛才堡外遇見的燕霞姑娘,瓠犀半露,一雙妙目凝在李仲華身上 
    ,隱含笑意。 
     
      另外兩人一是瘦骨磷崎老道,手指特長,梟目生威,開合之間,透出攝人心神 
    的電光;一是玉面朱唇,意態軒傲的少年,背上斜插一柄四尺長劍,劍鞘蜩龍盤繞 
    ,一瞧即是上古寶刀。 
     
      燕鴻指著高大老人笑道:「李兄,這是家父。」 
     
      李仲華快趨了兩步,一躬到地道:「晚生李次中拜見堡主。」 
     
      「翻天掌」燕雷呵呵大笑道:「李少俠少禮,昨晚承少俠義助鴻兒,老朽這裡 
    相謝了。」 
     
      李仲華謙遜道:「晚生與少堡主一見如故,這點小事,何足掛齒?否則令晚生 
    汗顏無地了。」 
     
      燕鴻跟著又與李仲華引見老道及背劍少年。 
     
      那老道是目前武林中最負盛名人物,人稱「陰手抓魂」候文通,行事向不問是 
    非,只要性之所好就得伸手,武功又高,武林中層隊匯之名,可說是人人頭痛。背 
    劍少年是馳譽江南之洞庭湖水旱二十八寨少寨主「螭龍劍」柏奇峰。 
     
      「陰手抓魂」候文通神色極其冷峻,見著李仲華只鼻中輕哼了一聲,身子都未 
    動一下,李仲華心內暗暗有氣,倒是「螭龍劍」柏奇峰神色隨和,交談數句……燕 
    霞姑娘自李仲華進得大廳得,只覺李仲華文質彬彬,雍容儒雅,與一般武林少年氣 
    質,有不同之處。 
     
      男女情愫之發生,雖說多半是一見鍾情,但吸引少女的主要是由於特殊的氣質 
    ,是以李仲華這個人,立時佔據了姑娘的一半芳心,不由頻頻注目。 
     
      這情形都落在燕鴻及柏奇峰眼中,他們均是小一輩英雄人物,智計沉穩,城府 
    很深,兩人均各有所思,但都不顯於面上。 
     
      此刻,李仲華落在下首客位,目光打量了廳中陳設一眼,只覺廳內陳設的但是 
    民間不易見之物,古雅精緻,壁柱下置有十六本異種墨蘭,清香馥郁,心中不勝訝 
    異此等江湖巨擘,為何排場不亞於王侯? 
     
      「翻天掌」燕雷言談之間,曾旁敲例擊套問李仲華師承來歷及來涿鹿原因。 
     
      無奈李仲華並無真正師承,逃命天涯也是逼不得己出走,又不便將詳情吐露, 
    只得閃鑠其詞答對,他愈是這樣「翻天掌」燕雷愈起了疑忌之心,直認他是有所圖 
    謀而來。 
     
      人與人之間,誤會往往由於疑忌而生,「翻天掌」燕雷動了疑己之念,即穩下 
    日後燕家堡煙消瓦解之機。燕雷拂髯微笑道:「李少俠與鴻兒既是投緣,那麼就請 
    少俠在敝堡長住下去,聽說少俠功力甚好,說不定老朽將來還要借重幫忙咧!」 
     
      李仲華一時還未悟出話意,起立推辭道:「怎好長此叨擾貴堡?晚生性嗜山水 
    之癖,日內還要去中州,再入蜀,堡主盛意,晚生只好敬謝了。」 
     
      「翻天掌」燕雷聞言眼內神光逼射,撫掌呵呵大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 
    路,增長見識,莫過如此,老朽當年也嗜鴻雁之遊,少年人愛動總是好的。」說罷 
    又是一陣呵呵大笑。 
     
      「陰手抓魂」候文通自始至終不發一語,面色陰寒瞇著鳳眼凝視著李仲華;倒 
    是燕鴻兄妹及「螭龍劍」柏奇峰情意拳拳,堅請他小住半月。 
     
      李仲華只得應允,跟著「翻天掌」燕雷吩咐,燕鴻帶著李仲華去聽雨小軒休息 
    ,午宴時分,再去奉請,當下李仲華告辭而出,由賦臨伴往聽兩小軒去了。 
     
      此刻「翻天掌」燕雷向燕霞道:「今早你娘咳嗽好些了吧?有人送來你娘喜食 
    的嶺南草茲兩大包,現在在管事處,你拿去送往怫堂,順便與為父致意兩句。」 
     
      燕霞輕笑了兩聲,翩然出得大廳而去,燕堡主等她去遠,目含深意地問候文通 
    道:「侯老師,你可瞧出姓李的少年言語可疑麼?」 
     
      「陰手抓魂」候文通冷哼了聲,道:「何止可疑?侯某不像燕兄如此投鼠忌器 
    ,乘機除去,免卻心腹後患。」 
     
      「翻天掌」燕雷搖頭道:「侯老師做事向來乾脆,燕某久已佩服,不過燕某總 
    覺穩重點比較妥善,如今天下群雄蜂起,燕、伊二堡執北九省綠林道之牛耳,深受 
    疑己少,最近敝堡又做了幾項大事,已引起各方注意,風聞正、邪雙方高手不斷在 
    附近現綜,安知李姓少年不是對方所派?為免打草驚蛇,稍假時日,自不難測出其 
    動機所在。」 
     
      「螭龍劍」柏奇峰朗聲笑道:「這事易為,交給小侄去辦。」 
     
      稍刻,副堡主「陰陽手」孔驤匆匆近來與「翻天掌」燕雷密語了數句,燕雷面 
    色凝重,霍地起立,同著孔驤邁步向廳外走去。 
     
      偌大廳內只剩「陰手抓魂」候反匯與「螭龍劍」柏奇峰語聲。 
     
      皓魄玉蟾,斜掛天際,李仲華坐在聽雨軒內書桌旁,支額凝望窗外皓月繁星出 
    神。窗外一泓水池,茁起新荷圓葉,漂浮水面,蛙鳴盈耳,池畔數株新柳,垂絲迎 
    風飄曳,此情此景,迨迨遐念。 
     
      李仲華只沉思著兩個心中疑慮,一是燕鴻以黑吃黑,究竟是何重寶?再是「秋 
    山月影圖」自己片刻在念,隨著練陷來此,亦為此故,大凡此等綠林巨擘,行事必 
    異尋常,可疑之處亦必特多,自己下了決心,不覓回此圖,誓將老死天涯……想至 
    此處,忽見一條黑影,異常靈捷在對面屋上閃過,月色之下,分外清晰。 
     
      李仲華心內一動,長衣一撩,穿窗斜飛而出,落下後立時雙足一點,捷逾流星 
    地登上對面屋脊,略一注目,只見那條黑影落在十數丈外一片屋面上,身法極見靈 
    巧,他心想:「此人如非是本堡中人,可算大膽己極,月華之下,怎不隱秘身形, 
    顯露目標太大,自己何不瞧瞧這是甚麼人?」雖是想著,身形略不停留,追雲掠月 
    似地躡去。片刻,只見這人在一座高聞前落下,滓仲纖望他身後飄落,那人聽覺極 
    靈,倏感身後風聲有異,霍地旋身劈出一掌,口中低喝道:「甚麼人?」 
     
      李仲華只覺此人掌勢凌厲,立時斜耀五尺,定睛打量這人形像。 
     
      只見這人方面大耳,白淨臉頰,不出三旬年歲,器宇方正,幸件嘩微微笑道: 
    「閣下夤夜入堡何事?莫非尋人,何不登門通報?如此易滋誤會,還是快請離去的 
    好。」 
     
      李仲華心知燕家堡高手雲布,戒備嚴密,怎會如此讓人侵入?一定是待探出來 
    人究屬何為後才予出手,自己身為賓客,未便越俎代庖,又看出來人一臉正氣,不 
    由泛出好感,故而出聲相勸。 
     
      此人間言,目光凝望了李仲華一下,搖首做答道:「觀尊駕出言,不似燕堡中 
    人,小弟沈煜忝為崑崙門下,同行六人亦已來此,此行任務重大,已置生死於不顧 
    ,尊駕如念武林道義,請予讓開,免遭誤傷。」 
     
      李仲華遲疑不定,耳中忽聞極微異聲,忙低喝道:「我們快些動手。」說著飛 
    起一掌,遙襲沈煜肩頭。 
     
      沈煜亦有所覺,旋身斜推一招「推窗望月」撥開李仲華襲來一掌。 
     
      此際,李仲華耳畔忽聞得一陰沉音道:「李兄身為賓客,不宜出手,這人交給 
    小弟好啦。」 
     
      李仲華惕然回首,見是「螭龍劍」柏奇峰面色陰沉,立在身後,情不自禁地回 
    道:「遵命!」立時讓開,站在一株榕樹下,靜注兩人動靜。 
     
      柏奇峰冷笑一聲,行雲流水地走出兩步,右腕一接肩頭劍柄卡簧「嗆嘟唧」宛 
    如龍吟一般,手中把著一柄寒光耀目的長劍。 
     
      沈煜名門之徒,手法也不怠慢,同時手中也執著油光烏亮的姣筋軟鞭,鞭梢似 
    靈蛇般地晃動不止。 
     
      當時沈煜目注著對方劍,看出尺寸有異?比通常劍身三尺六寸更多出數寸,心 
    中猛思起一人,不噤微露驚容,道:「尊駕莫非是馳譽江南之洞庭水旱二十八寨, 
    少寨主「螭龍劍」柏奇峰麼?」 
     
      柏奇峰「哼」了一聲道:「既知少寨主威名,還不束手就縛?」 
     
      沈煜面有怒容,突然放聲朗笑,穿雲裂石,清脆無比,須臾笑定,大陽道:「 
    柏奇峰你別大言唬人,我崑崙「騰蛇神鞭」沈煜豈是你嚇得到的?風聞你多行不義 
    ,武林中人無不欲除你而後快,豈知你避來燕家堡助紂為虐?今日沈某誓為武林除 
    一大害。」 
     
      柏奇峰嘿嘿冷笑道了聲:「你配麼?」 
     
      說時手中螭龍劍飛起,只見青虹驚天,風起雲湧,剎那間,便飛出七招,托著 
    碗大金星,襲向沈煜週身重穴。 
     
      沈煜見柏奇峰出劍快速無倫,而且玄詭莫測,心驚無怪對方年紀輕輕,就能馳 
    髻大江南北,果然造詣上乘,身形一撤,立時騰蛇長鞭飛出,雲譎波幻,鞭梢盡都 
    點定對方劍身。 
     
      這沈煜打出的是崑崙絕技靈蛇三十六式鞭法,鎖、扣、點、甩、抖,無一不足 
    奇絕武林之學。 
     
      柏奇峰出劍輕靈巧快,招式之奇,無以復加,劍走斜鋒,自其心念是想先削斷 
    對方長鞭。
    
      沈煜手中長鞭雖是姣筋提成,不畏兵刀,但對方是一柄吹毛可斷,切金斷玉之
    寶刀,心中也忌憚三分,不敢以鞭身緊貼著對方寶劍。 
     
      兩人兔起彼落,月色之下,只見劍光繚繞,芒星萬點,靈蛇飛舞,巨蟒翻浪, 
    煞是奇景。 
     
      李仲華雖知正邪不兩立,水火不並存之語,但他倒底初涉江湖,年事方淺,數 
    天來目睹許多巧取豪奪之事,正與邪之爭不說,邪與邪的似並不同舟相濟,見利無 
    義,面臨著這許多錯綜複雜,茫無頭緒,不由愕然發怔,直覺出武林事故發生,多 
    半是不可思議。 
     
      猛是柏奇峰逕起一劍「長虹貫日」抖出斗大金星,穿向沈煜圈來鞭招中,只見 
    手腕猛振,激起劍氣四射! 
     
      剎那間,沈煜鞭勢迫得散開,只聽柏奇峰哈哈狂笑,迅若電光石火地推出一劍 
    ,劍勢如風,逕望沈煜「靈樞」穴刺去。 
     
      那沈煜身形飛斜一側,但哪裡閃得了柏奇峰劍勢飛快,只差一寸即被刺上,眼 
    看就要喪生在柏奇峰長劍之下。 
     
      沈煜正在魂駭神搖,閉目待死之際,突聞一聲大喝,只覺一股巨大潛力逼得身 
    形往後飛退,眼見脫出劍勢之外,生機頓蘇,就著潛力閃後一丈開外。 
     
      那股潛力有增無減,抬眼看到李仲華亮起雙掌凌空撲來:心中恍然知是李仲華 
    暗中助力,大為感激! 
     
      原來李仲華看出沈煜情況危急,自己與他一見面就生好感,若不助他逃去,眼 
    見就要喪命! 
     
      情急之下,便推出一掌,他自己也無把握有此功力助他脫險,遂不知他服了「 
    天游叟」「補功丸」後,此九有脫胎換骨,功參造化之能,不知不覺在他體內助長 
    功力,一出掌念隨心動,力道宛如脫纏之馬般土見超出了柏奇峰飛快的劍勢,而將 
    沈煜逼開。 
     
      此舉不但令他自己大為愕然,更使柏奇峰驚駭不止,隨因李仲華劈出「先天太 
    乙貞氣」將他螭龍劍幾乎震出手中,遂致停手不攻,目光狠毒地射在李仲華身上, 
    他看出李仲華有心縱敞。 
     
      李仲華一掌奏功,佯裝追擊,見沈煜已逃去,遂收手轉面。 
     
      只見「螭龍劍」柏奇峰面含笑容道:「李兄功力驚人,鴻弟之言不差,只是可 
    惜李兄經驗欠缺,反而助沈賊逃跑了。」 
     
      李仲華故做驚容,赫然而笑道:「真的麼?那麼真是該死。小弟見柏兄久戰不 
    下,情急出手,哪知弄巧成拙?令小弟愧疚不已!」 
     
      柏奇峰面露善意微笑道:「李兄不可自怨自艾,臨敵制勝,務在見機應變,首 
    得經驗之助,若李兄多和人交手幾次,就不會生出此項弊病了,沈賊之逃,不必介 
    意,他同來之人,均早在堡主神目之中,想必已遭擒獲,李兄早點安息,明早小弟 
    自來聽雨軒把晤。」 
     
      說時可是誠摯的一笑,轉身,一沖天飛起,捷逾閃電掠去。 
     
      李仲華目送柏奇峰身形久之,心想:「自己暗中相助沈煜逃走,竟瞞過柏奇峰 
    不被看出,難道自己做得確是天衣無縫麼?」心中暗中慶幸!殊不知柏奇峰誠摯笑 
    容後面,隱藏了殺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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