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雙屠又現 孤身追蹤】
且說小閻羅蒲之奇與南瑞麟並肩漫步,走回臥龍山莊穿過一處疏林時,驟遇偷
襲,所幸兩人應變奇快,小閻羅蒲之奇滾在一顆大樹下,南瑞麟也貼地竄開。
不料偷襲的人,竟不容他倆略有喘息機會,一大蓬斷枝亂葉,挾著無數飛針藍
雨,急如閃電,向兩人存身處射來。
小閻羅蒲之奇還未來得及翻身躍起,肩背兩處登時為飛針中了十數支,大叫了
一聲,奮力望上推出一掌。
想那蒲之奇平日自負武功出眾,又為中原綠林道上稱霸之蒲家寨少寨主,江湖
人物無不對他退讓三分,幾曾吃過這種暗虧,這一掌是恨極偷襲暗算之人,用出十
二成真力,只見狂飆驟升把那襲來飛針亂葉,捲上半空。
這種掌力,本是武林馳名罕睹之「閻王印」,一經接實,骨軟肉腐,陰毒無比
,此時在蒲之奇手中施出,更不同尋常,猶如羊角旋風,激射而出,登時樹木遇上
這種巨大無朋勁力,立即折斷沖臀而起,聲勢極為驚人。
這些都是瞬眼間的事,蒲之奇一掌發出,只聽得林梢兩聲怪笑,四散而隱,蒲
之奇便知掌力打空,胸肩等處酸麻頓劇,但覺力疲神軟,舉步維艱,不由暗暗歎了
一口氣,心想:「自己以陰毒暗器著稱,不料竟為陰毒暗器喪身。」他深深知道所
中飛針,與他自己所用的「子母鴛鴦」彈內牛毛毒芒毒性並不稍遜,或者更要利害
,最特別之處,就是為毒針所中,不能與對付別種暗器一樣,自己運氣封住要穴阻
遏毒血攻心。
雖然明知如此,蒲之奇仍不死心,勉強運氣一試,只覺一陣冷麻逕襲胸頭,不
由神魂皆顫。忙即停止運氣,眼角微掠,見南瑞麟與自己一樣,斜臥在地,一手撫
住左脅,兩眼望著他發怔,不由發聲問道:「少俠,你覺得怎樣?千萬別運氣封穴
。」
南瑞麟搖頭說道:「現在還不覺得怎樣,只是左脅為暗器打中,結成硬塊,想
來毒性流竄得很慢。」
蒲之奇心中大奇,不明其故,自己麻痛更劇,氣力更弱,苦笑一聲道:「看起
來,還是少俠命長,只怕蒲某片刻之後,已是魂遊墓墟了,不過還未知道仇人是誰
,蒲某有點死不瞑目……」
話猶未完,林中突發出極其冷峭一聲陰笑,隨著微風颯然,面前竟落定兩人。
蒲之奇神色慘變,心想:「怎麼他竟沒死?縱然不死,也不會好得這快,」心
知落在他倆手中,準是死定了。原來飛來兩人,竟是塞外雙屠。
只見辣手人屠常恩,目含怨毒,瞧在小閻王蒲之奇臉上,兩頰泛出陰笑。
這種無言的奚落,比有聲的嘲笑更為刻毒、痛苦,蒲之奇心中有此感覺,比殺
了他還要難受,無異是一把無形的利刃,慢慢在胸口割動。
蒲之奇忍不住奮聲罵道:「姓常的,你有種,就請馬上下手殺死我,像你們這
種不成氣的東西,只配向人後使詭,還有臉立在蒲某面前,只要蒲某不死,總可讓
你們嘗嘗蒲門蝕骨燒心的『五陰毒手』的滋味」。
辣手人屠常恩眼皮眨了眨,神色不變,輕笑了聲道:「小雜種,你別以為激惱
了老夫,就可依你心念痛快地死去,你素知塞外雙屠對待仇仇的手段,較你所言「
五陰毒手」並無軒輊,說此一頓,哈哈大笑道:「不過得感謝你提醒了老夫」,說
著,一駢雙指,慢慢地伸前戮去……
死亡之神一步一步迫近了蒲之奇,那兩隻黑枯的手指,在眼簾中逐漸擴大,瞳
孔中露出恐懼的光芒,弄巧反拙,他原以為塞外雙屠必不敢下毒手,不禁心旌猛搖
,遂覺往事成灰,不由閉上雙目。
一聲清亮的大喝,緊閉的雙目為之睜開,只見南瑞麟身形飛矢射來,右手挾風
雷之威,猛向辣手人屠常恩的兩指撥去,左掌五指箕張,迅如急風地抓向常恩左臂
「經渠」穴。
原來南瑞麟斜躺在地上,自覺為飛針所傷,左手一摸傷處,堅硬如鐵隆然凸起
,聽蒲之奇囑自己切不可運氣封穴,信以為真,竟不逼使真氣逆竄,將針毒迫出體
外,後見蒲之奇說他瀕臨死亡邊緣,自己尚未覺出異狀,這是何故,不覺起疑,遂
略一逼運真氣,只覺氣流丹田十二重樓,暢行無阻,仍不知其故,這時塞外雙屠已
自現身。
南瑞麟見辣手人屠正要向蒲之奇下毒手,心中一急,摸在左脅的右手,情不自
禁地一屈,鏗然微聲傳出,差點驚喜得叫了出來,左脅隆起之物,正是自己在嵩山
荒寺中,救那燕谷三老後,在孔偉生屍旁所得之兩寸見方黃銅令牌。
這一來,雄心頓起,大喝一聲,「臥龍掠波」貼地竄起,右手展出「乾坤九式
」中一招「干三易剛」撥去,左掌「分筋錯骨」手抓向辣手人屠左臂「經渠」穴。
來勢如電,塞外雙屠因對他們兩人均已垂危,略不經意,卒不預防,辣手人屠
常恩驟覺一股奇猛陽剛之力撞來,不禁又驚又恐,本能地戮向蒲之奇的手指,倏然
變掌,翻腕飛出,左臂亦一式「琵琶反揮」望南瑞麟五指撞去。
兩人攻守都是急如狂飛驟雨,辣手人屠常恩縱橫塞外數十年自恃無敵,大意輕
估了南瑞麟,竟采硬攻截打法,兩掌已是接實,當堂各被震歪一步,均覺血湧氣逆。
辣手人屠常恩左臂望上飛撞,被南瑞麟疾電伸來的五指扣上「經渠」穴,驀覺
腕臂一麻,幸得南瑞麟疑懼塞外雙屠兩臂均蘊有「百宮」奇毒,五指一扣即收,倏
又翻腕戰指向辣手人屠左腋「中府穴」戮去,手勢如電,迅快無儔。
這一來辣手人屠常恩駭得魂飛天外,心頭狂震,腰一仰,「臥看巧雲」翻了出
去,人一立定,臉上猶帶驚悸之色,只是猜不透南瑞麟中了「百宮毒芒」,何以猶
有這純厚功力。
黑心廚子薩琨,在旁也是變色驚異,辣手人屠常恩迭遇陰招,他為何在旁視若
無睹,原因他倆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決不以二打一,除非身負重傷不得出此。
南瑞麟見辣手人屠脫出手外,又自風快的追到,抖腕揮出「乾元在易」一招,
挾著破空疾風望常恩「承漿」穴劈到。
突然,薩琨大喝一聲道:「住手」,跟著身形電射飛到。
南瑞麟倏地撤掌,飄身護住小閻羅蒲之奇身前,他恐辣手人屠常恩趁隙向蒲之
奇下毒手。
黑心廚子薩琨雙限凝視著南瑞麟,神態甚是駭人。
這時,小閻羅蒲之奇發出嘶啞的聲音,譏笑到:「今日蒲某著了你們的道兒,
算是陰溝裡翻船,自認倒霉,可是你們以為蒲某死了,便能將「降龍真訣」上冊輕
易到手麼,別癡心夢想,這一切秘密盡在蒲某腦中,以你們雙屠之力,似嫌薄弱,
再等個十年八年,也別想到手。」
塞外雙屠心中一動,薩琨冷冷道:「老夫怎能相信你的話,秘密盡在你的腦中
,怎麼你不去取,還來到臥龍山莊作甚,再說我們塞外雙屠想伸手的事,無有辦不
到的。」
蒲之奇哈哈笑道:「雙屠!你們真大言不慚,普天之下,能為比你們高的人,
不可勝數,就拿目前到達臥龍山莊的賓客,就無一不蓋過你們雙屠。」
薩琨大喝道:「是誰?」
蒲之奇微微冷笑道:「我不說出,你們也不死心,江南二神怎麼樣?」
塞外雙屠同時哼了一聲,神色不變。
「還有綵衣教,盡率教下精銳,聲言誓必到手……」
雙屠互望了一眼,哈哈狂笑,常恩道:「蒲之奇,你知道雙屠是綵衣教中什麼
人?」
蒲之奇聽得一怔,恍然大悟雙屠為何有恃無恐,原來投效在綵衣教門下,於是
笑道:「蒲某真為你們可惜……這個不要說了,你們真以為『降龍真訣』上冊落在
樊稚手中麼?縱能到手,再說下冊在家伯處,你們得來上冊又有什麼用處?」
黑心廚子薩琨神色傲然道:「老夫知道樊稚只有一塊黑玉九宮路徑圖,這是取
得『降龍真訣』上冊的關鍵,未取得上冊之前,其餘的暫不討論。」
蒲之奇奮力笑道:「你們知道就好了,我知道你們心意,逼使樊稚將那塊黑玉
交出來,但你們怎能分辨真假?」話至此聲音愈來愈弱。
南瑞麟心中大急,他此時不為蒲之奇生死耽心,卻為著「降龍真訣」秘密盡在
蒲之奇胸中,此刻的他,已確定了「降龍真訣」價值。
大凡人類都有一個被動的習性,初見此物,考究美麗,最多說一個好字,漠然
不動心,繼而眾口交贊,稱道此物是極罕見的珍物,對本身有莫大好處,始而蠢蠢
心動,最後眾人生心攘奪,則自己也淌下渾水了。
南瑞麟雖不是貪婪之輩,但一念到滿門血仇,則非要將「降龍真訣」取到手不
可,因為其師簡松隱突然離山,不知何故,自己習藝未戍,要想復仇,非習那絕奧
天下之武學始臻有成,當然這是第一個動機,其次,那「降龍真訣」最少也不能落
在這班邪魔手內。
這時,南瑞麟心亂如麻,他知蒲之奇必是激使雙屠聯合行動,只聽得黑心廚子
薩琨冷笑道:「蒲之奇,你說了這許多廢話,究竟什麼用意?」
小閻羅盡力掙出兩句話道:「你們若不與我聯手,則你們都屬妄想。」說完,
兩眼緩緩閉合,面露痛苦之容。
塞外雙屠互望了一眼,辣手人屠常恩伸手就要向蒲之奇身上點去。
南瑞麟立在中間嚇了一跳,以為常恩要向蒲之奇下手,右手飛出如電,向常恩
「腕脈穴」扣去。
辣手人屠常恩警覺靈敏,見來勢勁厲,右手向外一分,就勢閃開五尺,大喝道
:「你這人怎不知好歹,蒲之奇命已垂危,你能救麼?」
南瑞麟錯會了意,心中未免訕訕地,又不好認錯,一言不發斜掠了開去。
辣手人屠望著南瑞麟獰笑了聲,趨在蒲之奇面前,俯身飛快點了數指,撬開牙
齒放入一粒黑色藥丸,繼取出一物,異香撲鼻,赤紅如火,放在蒲之奇鼻端。
南瑞麟一見此物,差點驚叫出聲,正是黃應魁失去那顆千年琥珀珠,不由生心
想奪回此珠,但知塞外雙屠功力逾於尋常,唯恐一擊不中,再想到手,就難於登天。
他躡著足走去,黑心廚子薩琨立在常恩身側,見南瑞麟走來,大喝一聲道:「
你過來做甚麼?」
南瑞麟淡淡一笑道:「良友安危,不容坐視,難道你們怕人家看麼?」
薩琨鼻中濃哼了一聲,道:「你若生心弄鬼,無異自找死路。」
南瑞麟渾如不聞,漫不經意負手走在辣手人屠左側三尺處,薩琨雙眼虎視眈眈。
此刻,小閻羅蒲之奇悠悠醒轉過來,面色漸變紅潤,辣手人屠常恩正待把千年
琥珀珠收置懷內,驀覺勁風襲來,無比之疾,南瑞麟右手已觸到腕脈,手臂一陣酸
麻,掌心一鬆,那顆赤紅如火的千年琥珀珠掉在地下。
皆因那片疏林在一處山坡上,地勢傾斜,只見琥珀珠骨碌碌望下直滾,眨眼之
間,已滾出兩三丈遠。
黑心廚子薩琨見狀大喝,一個虎撲,身如箭矢般,雙手向琥珀珠抓去。
南瑞麟雙臂一振,平著山坡射出,兩手分望薩琨左右兩腿飛拿。
薩琨忽覺身後勁風颯然,兩腿被南瑞麟拉得往後緩了一緩,眼看那嫣紅的千年
琥珀珠只差兩分,就可撿回手中,驀然間,一朵紅雲急劇的飄來,又飛快的逝去,
辣手人屠常恩在紅雲離去的一剎那撲到,但竟是差了一步,紅雲眨眼又飛逝了,連
琥珀珠也不見了。
薩琨為南瑞麟扣住雙腿,奮力一掙,「困龍擰身」脫出南瑞麟手外,輕飄飄地
望外一閃,翻身立定,怒目瞪著南瑞麟,常恩還不是一樣。
南瑞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目光,像是四道冷電般,剜人心胸,不自禁地功傳全
身,準備突襲。小閻羅蒲之奇對這事視若無睹,竟閉目運行真氣。
南瑞麟在那朵紅雲疾去之後,眼角已掠見那是一個女子,只因去勢迅急,眨眼
便繞過林木,遮去視線,無法看清是誰,追也沒用。
塞外雙屠也是這般想法,琥珀珠被搶去時,只覺那人來去身法之快,不但生平
少見,也是他們二人望塵莫及,追去也是白饒氣力,可是他兩人有個想法,幾乎是
一致的,要想收回寶珠,就在面前少年身上找回。
片刻的沉寂,終為常恩打破了,面寒似水沉聲瞪著南瑞麟道:「你怎麼會生心
攘奪老夫寶珠?假如不是你這樣冒失,令友早就痊癒了。」
南瑞麟本以為雙屠定然向自己搏擊,此刻卻大出常情地隨和,雖然神色極為嚴
厲,但語氣中卻可聽出,於是他也和緩下來,淡淡一笑道:「這有什麼奇怪,千年
琥珀珠是南某同伴途中被竊之物,被竊時南某也在一起,現在要物歸原主,難道做
得不對嗎?」
常恩冷冷道:「你道是何人竊去的?」
南瑞麟冷笑道:「我只知是綵衣教門下所為,你們不也是綵衣教中人麼?」聲
調冷峻之極。
常恩微哼了一聲,道:「不錯,老夫是綵衣教中人,但未竊過你同伴寶珠,此
是借來之物,那麼你該怎麼辦?」
南瑞麟毫不思索道:「借來還他就是。」
辣手人屠哈哈大笑,手出如風,已扣著南瑞麟「肩井」穴,道:「有你這句話
就好了,你說怎麼個還法?」
南瑞麟在不防備之下,竟被常恩扣了個正著,手法極重,五指如鋼鉤般,勒骨
奇痛,但常恩手到時,「肩井穴」自動移下五分,護身「太極神功」真氣隨之而起。
辣手人屠常恩只覺南瑞麟體內有一種剛柔並濟的潛力撞來,五指隱隱作痛,心
頭大為震駭,暗道:「此人甚是年輕,不過十六七歲,怎麼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再假以數年,我等亦非其敵。」不由起了除他之念。
其實南瑞麟此時的功力,與塞外雙屠一比,只差火候經驗,但以經驗不足,本
身功力只能施出五成,要知學識與經驗俱長,這一來,無形中打了一個極大的折扣。
南瑞麟雖然被辣手人屠常恩拿住盾胛,面上毫不動容,冷冷道:「暗算襲人,
不怕喪了你們塞外雙屠卓著的英名?在下又沒借你寶珠,憑什麼要我還你?」
常恩哈哈狂笑道:「你們自命正派人物,卻也是一樣不顧道義,你想想看,倘
不是老夫取出寶珠與令友治療毒傷,那會引起你生心,否則,又怎會失去,再說捨
友傷勢經你一誤,本身功力至少減少五年,難道你不生愧疚之心麼?」
南瑞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聞言偷瞥了蒲之奇一眼,見他仍是盤膝閉目靜坐,
胸頭起伏不定,正在自身運功療毒,面上雖略增血色,但仍蒼白無神,心料毒傷極
重,不由一陣愧疚難安的念頭,自心頭湧起,一轉念到蒲之奇若不是雙屠暗算,怎
會受傷,想此,把先前生起愧疚之念,一掃而空,冷笑一聲,右手兩指飛出一彈,
朝常恩拿住自己肩胛毒臂「中府穴」彈去。
辣手人屠常恩駭得變色,手一鬆急望後飄開一丈,南瑞麟如影隨形的跟到,呼
的一拳,劈了出去,勁力已自逼人。
陡然間……
耳邊聽得薩琨一聲大喝:「住手!」聲如暴雷,猶如晴天霹靂,震動九霄。
南瑞麟怔得一怔,停手不攻,別過面去一瞧,只見薩琨戟指戳在蒲之奇「天突
穴」上。
南瑞麟既驚且怒道:「你要以他的生命,威逼在下俯首就範,哼哼,你今生休
想!」
薩琨戟指移前了一分,冷笑道:「老夫生平殺人從不眨眼,你只敢不應允尋還
琥珀珠,老夫就下手殺了他,看你怎生對蒲勝回話。」
南瑞麟眉頭一皺,尋思:「小閻羅蒲之奇也不是什麼好人死不足惜,只是自己
以後寸步難行,這怎麼處。」心下猶疑不決。
繼見蒲之奇睜開眼來,那種目光似是乞求自己,不禁心頭一軟,忖道:「蒲之
奇雖非正人,目前對我感情不錯,再不對,也不能因此害他一命。」但仍是惶惑難
決。
忽見辣手人屠也閃在蒲之奇身後,右掌微揚,作勢要向蒲之奇「玉枕」穴拍去。
當下南瑞麟冷笑一聲,足下一動,閃電似地走艮宮,取巽位,欺在辣手人屠身
旁,右手搭在他的右腕。
這一變生不測,而且手法詭異,辣手人屠竟不及防,右腕驀覺一麻,駭怒已極
,左掌橫飛,向南瑞麟來手切去。
黑心廚子薩琨見南瑞麟堅不就範,翻腕便向蒲之奇胸前「神封」穴戳了一指,
可憐蒲之奇正在調息復元之時,只感胸口一涼,真氣逆竄四散,痛得滿地翻滾嗥叫
。此時,薩琨嘿嘿冷笑道:「你要想蠻力硬拚,就怕辦不到,乖乖聽老夫的話,你
們還有生路。」說著兩臂倏的平伸,掌心朝外,骨骼連珠波波爆響,只見他的手掌
逐漸變色……
這時,南瑞麟雖是經驗稍差,但機警心智無一不是上乘,儕身武林高手之列,
也當之無愧,右手一翻劈出凌厲勁風,硬向辣手人屠切來手掌撞去,足下微一撤,
蓬的一聲,辣手人屠登時震得倒出兩步,一陣心跳,忽見眼前人影一花,南瑞麟便
失去蹤影。
「禹龜洛行四十五步」何等詭速,這是大禹治水費了七年心血,詳視神州山川
形勢,創研出來河洛九數圖形,可說精奧無倫,天下絕奇之學,南瑞麟這一展出洛
行步,瞬眼之間,便欺到了黑心廚子薩琨身前。
黑心廚子薩琨這時絕毒武林之「百宮掌」力,還未運聚得純一,見南瑞麟已掠
至跟前,心下大驚,暗道:「這小子那裡習得這神奇身法?」這念頭閃電掠過腦中
,兩臂疾望南瑞麟胸前撞去。面如噴火嚶血,喉間發出喘聲。
這「百宮掌」力難發難收,一經發動,便要等待毒力凝純打出後,才可撤掌,
若未經發出硬望回撤,難免毒氣竄入胸膛,則無異於作法自斃,故此雙屠「百宮掌
」力輕易不見一用,薩琨見南瑞麟被常恩所絆,心想:「此時不如發出百宮掌力,
將這小子擊斃,免得夜長夢多,琥珀珠以我們雙屠之力,不難找回。」是以運出毒
掌。
不料南瑞麟身法如此神詭,五六丈距離,眨眼即至,心頭一陣凜駭,說時遲那
時快,他那裡雙臂推出的一剎那,便見南瑞麟指朝他左右「中府穴」點來……。
前說薩琨百宮掌還未運純,被迫推出,這是情非得已之事,存心兩敗俱傷,瞥
見南瑞麟伸指向自己罩門飛來,而且奇快絕倫,不由駭出一身冷汗,也顧不得推掌
傷敵,全身後仰,便要倒竄了出去,就在此時,突覺兩膝中了一記千斤重錘,登時
被踢射出三丈,雙足奇痛若折,身一落地,強忍著疼痛,躍起垂著手臂望林外竄逃
逸去。
這一來薩琨腿傷並不嚴重,反是那一雙手臂,被那「百宮」掌毒逆竄,雙目金
花亂迸,幸得他功力深厚,等逸出林外,覓一靜處,運氣強行壓制,這事暫且不表。
且說南瑞麟兩手兩腿連珠飛出,薩琨為他踢中逸去,因心繫著蒲之奇安危,尚
有一個辣手人屠未退,因此不予追擊,回面一瞧,但見常恩也失去形影,心不測其
故,暗暗訝異,只聽得嗖,嗖幾聲林外撲進幾條身形,原來是蒲之奇同來黨羽。
為首一人只微向南瑞麟致謝一聲,便與同伴架起蒲之奇飛快地走去。
南瑞麟暗罵這幾人毫無禮貌,雖知薩琨點在蒲之奇胸前穴道手法奇異,但也懶
得管了,誰料他拚死救護蒲之奇險危,反招來蒲之奇怨毒,因為蒲之奇認為南瑞麟
不是生心攘奪琥珀珠,他的傷勢早就痊癒了,所以南瑞麟日後遭遇到種種危難,泰
半均為蒲之奇安排,未始不是種因今日之事,這是南瑞麟萬萬不及預料的。
此刻南瑞麟長吁了一口氣,在林中仰面尋思,灼陽滿天,在葉隙中射入,地上
映出繁密圓圈,蟬鳴噪耳,習習清風掃掠林梢,濤音如簫如笙,他緬懷往事,惘然
若失。
正在沉思之際,忽見兩點銀光微閃,迎面飄來,看來勢輕飄飄地軟不著力,似
兩團柳絮,其實勁疾尋常,可又不帶出半點風聲。
他心中一凜,知這必是高手發出,雙肩急晃,向右側讓開。
那知這兩點銀光,竟具有靈性般,自動折向追襲而到。來勢更急,南瑞麟神駭
魂搖之際,雙肩已被那兩顆銀光打中,只覺肩頭微痛,步履一個踉蹌,又復立穩。
他不及思索自己有自動移穴功力,只顧尋忖那兩點銀光為何不能傷人,招手一
摸肩頭,不覺大為駭異,只見手中拈著的卻是兩朵槐花,像這樣飛絮凌空認穴手法
,他不但沒有聽過,而且更沒有見過。
林外忽傳來一聲輕噫,南瑞麟猛喝一聲:「什麼人?」跟著箭矢般穿出林外,
身法俊美之極。
一出林外,只見一個黑衣婦人立在古槐之下,衣裙飄風,面目被一方玄紗蒙住
,但隱約看出她那雙目正凝視著自己。
只聽她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果然人品不錯,無怪那兩個丫頭一見傾心,能
讓開我這飛絮打穴手法,武功也屬上選,但小白臉卻是靠不住的人,兩個丫頭竟十
分癡迷,令我大為耽憂!」語意極為冷峻,音調卻曼妙無比。
南瑞麟無法窺見黑衣婦人真面目,但自她那一雙欺霜壓雪的柔荑手腕推斷,她
必是一個艷麗少婦,可是細一思索她那語氣,竟大為驚異,遂忙躬身長揖道:「老
前輩可是樊莊主二位千金的姑母麼?」
黑衣婦人冷冷哼了一聲,道:「你真有點鬼聰明,能被你猜出我是誰。」稍一
頓,兩道柳眉一挑,又道:「喂!你是不是對我這兩個侄女慕戀癡情?」
這種真率的問法,令南瑞瞵大感惶惑,不禁俊臉緋紅過耳,良久,才正色答道
:「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晚輩豈能例外,不過男女相悅,是雙方面的事,晚輩誠
屬妄想,想老前輩兩位侄女,均是瑤池仙品,又豈是晚輩一介凡愚所能企慕的!」
他這種說法,是針對她與司空渝一段孽緣,不無生出一種警惕之念,他知她自經誤
會了司空渝後,對英俊的青年人有著遍激的觀念,總覺他們都是一樣不可信賴的,
人在心靈上受了重大創痕,往往因為刻骨銘心的往事酸痛,產生出遍激念頭,久而
久之,這觀念就在它心田中生了根,牢不可破。
黑衣婦人忽然垂首輕歎了一口氣,道:「可能是我觀點錯誤,兩個丫頭為你與
我大吵一頓,一氣之下,竟出走了!」
南瑞麟失聲驚道:「她們?到那裡去了!」
黑衣婦人面紗內的一對星目凝視了他一眼,微露笑意道:「看起來,你對我這
兩個丫頭倒是一往情深……可是日久見人心,想我那當年冤孽還不是一樣,終久…
…」說著,微歎了一口氣,轉變話風,可是:「玉蓮丫頭堅說你不是那種人,與我
爭辯得面紅耳赤,我知每人不可一概而論,但我既抱有成見,只好堅持,這次出走
,一半是為了我不允你們相見而起,另一半是為了其父傷勢,若不得那『降龍真訣
』則無法治癒,是以她們遠赴敦煌,尋那秘笈上冊去了。」說至此,語聲突寒,道
:「我因護持臥龍山莊不便遠離,故此只有找你只要你能護得她們取回秘笈,平安
返轉,我定能答允你們婚事,你能做得到麼?」
南瑞麟還未作答,又見她聲色俱厲地說道:「你不可見異思遷,令玉蓮玉珍傷
心,我知道了,必不饒你!」
南瑞麟不自禁的機伶伶打了個寒戰,他想起她對待司空渝這般酷毒,心地陣陣
寒意陡生,忙答道:「晚輩這就起程趕赴敦煌。」說完,急急別過,即待走去。
忽聽得黑衣婦人叱道:「且住,你這麼慌忙做甚麼?我不告訴你路徑怎麼找得
到。」
南瑞麟不由回過面楞在那兒,只見她取出一張紙,道:「這是黑玉九宮路徑圖
複印藍圖,只在兩月後十五月圓之夜,到達圖上有小圓黑點之處,準可遇見玉蓮玉
珍兩人,但途中倘若會見更好,不過兩個丫頭改了男裝,而且易了容,甚難碰巧,
不過也說不定,你只取道繞過熊耳山,經雒南,走長安,越咸陽,由扶風寶雞,逕
赴蘭州,再走武威張掖安西,直達敦煌,只朝此路徑尋去,定可查出蛛絲馬跡,此
行間關萬里,江湖風險甚大,路中宜多加小心,此圖千萬別失去,恐怕三日後,武
林人物均須紛紛尋去,若一透露你這圖是真的,將會招致殺身之禍,一過玉門,均
是荒漠沙丘,雖比不上戈壁瀚海這麼危險,但也風沙蔽天,人獸掩沒,所以此行萬
宜當心。」說著,取出一錠赤金,又道:「臥龍山莊你的包裹,自會命秋兒代為收
存,你也不必再返山莊,這錠赤金足夠你往來川資,你去吧!」
南瑞麟接過,長揖答道:「晚輩遵命。」說著轉身走去。
自他離去後,臥龍山莊自有一番事故,後文自有提及。
赤日似火,南瑞麟一人在山道上快步如飛,汗流浹背,直走到日墜西山,晚霞
滿天之際,才到了西峽口鎮集。
南瑞麟雖說練有上乘內家武功,真元充沛,但在烈日盛暑之下,奔了一天,多
少有點疲乏,也有點餓了,走在一家屋簷低得人頭可以相撞的客棧中投宿,就在門
內一張方桌坐下,喚店伙送來酒食緩緩品食著。
他仔細打量了鄰座一眼,見四周座上都是些武林人物,彪形大漢,粗眉怒目的
投望著門外對過一家,不由暗暗訝異,遂將目光移至屋外。
只見對過也是一家客棧,棧外放置了數輛鏢車,車檻上插了兩面鮮艷奪目的紫
紅色的鏢旗,隨風搖曳著,只是看不清是什麼字跡。
須臾,四座大漢走了個一乾二淨,這時,店伙踅了過來,低聲笑道:「大爺千
萬別多事,誰叫他們走鏢走在西峽口哩,想這一帶都是鄭當家勢力,這不是自己送
上虎口嗎?」大概店小二看見南瑞麟是個會家子,而且衣著華麗,是以這般大獻殷
勤。
南瑞麟笑道:「鄭當家想必就是伏牛山主陸地陰魔鄭天雄吧?」
那店小二急得面目變色,忙道:「大爺別這麼稱呼鄭當家這個外號,他老人家
最忌諱這個,讓人聽見,就是一場大禍。」說完急急走去。
南瑞麟不由一笑。
紅日早落,但天色仍未暗,習習清風徐來,暑氣轉消,南瑞麟食完,漫步走出
店外,毫不避諱地跨過街道,立在鏢車面前,看看是何鏢局,右手撥了一撥鏢旗。
南瑞麟究竟是個見聞淺陋,經驗闕如的人,須知這一來,無異於招致人家誤會
他是賊黨踩線人。
那家客棧內板凳上坐了一列鏢行中人,虎視眈眈,突見一個面圓五官方正中年
人,身著一襲藍衫,快步跨了出來,大喝道:「閣下這是做什麼?」
南瑞麟也是傲性之人,也不知犯了江湖大忌,聞言冷笑道:「在下不過瞧瞧而
已,與你並無損失,尊駕何必這樣小家氣?」
中年人劍眉一豎,作色就要說話,忽聽棧內傳出蒼老語聲道:「趙鏢頭,你回
來,人家好奇瞧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姓趙的鏢師,面色倏變平靜,無言地回身步入店內。
只見棧內一個神情傲岸的大漢冷冷說道:「這小子也真不開眼,咱們這連環鏢
旗是好動的麼?鄭天雄是什麼東西!沒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真是吃了熊心豹膽
!」說著,發出一長聲極其諷刺的大笑。
南瑞麟聽出他們竟認自己是伏牛山匪黨,當下微微冷笑,投了這人一眼,便轉
身走出鎮外。
西峽口雖是山區一條小街,但此地竟是豫南風景最勝之區,地當浙丹江與端河
會聚之處,兩河均可匯至襄陽漢水,南北岸伏牛群峰峭立如塹,江水萬馬奔騰,怒
潮澎湃,行船其中,非水形極稔之人,不能操舟,輕則傾覆滅頂,重則舟毀直瀉千
里,江岸多是二三十石的輕便小舟,尤以樹木蔥鬱,兩旁峭壁上瀉下數十道飛瀑,
珠玉飛濺,吼聲如雷,震得四山響應,堪稱奇景。
南瑞麟駐立江岸良久,西峽覽幽,不禁塵意盡蠲,漸漸暮靄四起,漁火明滅,
才別過身來走回客棧。
一宿方醒,窗外陽光已是射入,呀地一聲驚叫,翻身下床,匆匆盥洗進食,便
自起程,一踏出門外,遙見那幾輛鏢車已是走得沒了蹤影,當時也不放在心上,走
在江邊,登上小舟,渡過對岸。
萬山疊翠,樹木蒼蒼,南瑞麟在晨風習習中,踏在江岸一條崎嶇騾馬小道,邁
步若飛。
約摸走了半個時辰,隱聞前路傳出金鐵交鳴及大聲叱喝響聲,南瑞麟便知連環
鏢局出了事了,雙眉一振,飛步上了一處山坡,只見十丈開外有六人捉對廝殺著,
雙方掠陣的人不在少數,鏢車已圈好了,鏢伙團團圍定。
昨日傍晚所見的趙鏢師使的一對三稜鋼,招式老練,鑭影如山,帶出一片呼呼
勁風,那神情傲岸的漢子一柄劍展出「八卦遊魂劍法」這是恆山派鎮山劍法,只見
他劍走輕靈,掠起漫天劍影,出奇的靈詭,無怪乎他那麼狂傲。
還有一個發須蒼白老者,掌中一柄鋼刀,端的不凡,一投手即湧起一片刀影,
霍霍生風,刀法是馳譽武林之「七星」刀法,錯非數十年之浸淫,難得施展這麼純
熟。
伏牛山匪徒也非弱者,只拚得難分難解。
南瑞麟看得心中暗暗納罕,鏢局三人武功雖然不俗,與他所見之一班高手相比
,顯然差著一大截,怎敢在此伏牛山區走鏢,這不是自速其死嗎?
忽見使刀老者刀法一緩,對方匪徒大喝一聲,一桿齊眉棍直搗而入,那知老者
斜身一錯步,右手肘望裡一彎一推,那柄雪亮的鋼刀,順著齊眉棍身飛快的滑去,
這招法神詭之極。
只聽得使棍大漢一聲慘嗥,登時這條手臂齊肩截下斜飛出丈外,手掌還自捏緊
著,灑下一長條血雨,那大漢左掌護住劍口,鮮紅血液骨骨在五指內冒出,面色灰
白,身形卻搖搖欲墜。
這一來,南瑞麟見老者穩中使詭獲勝,這是任何人辦不到的,不由對老者欽佩
已極。
這邊老者獲勝,那邊神情傲岸的漢子劍身也是同樣使詭,一閃身,劍尖向對方
左肩砍到,對方一枝鋼鞭橫架,那知他即要如此,陡然變招,疾向若空,由左望右
推削而去,那削勢無比的快,眨眼,對方一雙手腕頓被削斷,噗隆到地,痛得滿場
亂滾。
南瑞麟幾曾見得這個場面,不禁心驚神駭。
伏牛山匪徒登時被震住,與趙鏢師交手匪徒一躍而開,驀然間,一聲清亮長嘯
破空而起,四山迴盪不絕,顯然來人內功高絕,鏢局老者聽得微微色變。
嘯音未落,山丘之上一條灰影急瀉,瞬眼之間,場中多出個高瘦灰袍的老道,
這老道瘦得驚人,只有一張黃皮遮蓋著,直似一具骷髏,豺眼稜視,炯炯逼人。
老道甫一落地,看了在地上斷腕亂滾的匪黨一眼,眉頭一皺,面向著鏢局那方
大喝道:「你們之中誰削斷他的雙腕?」語音沉厲,嗡然作響。
南瑞麟忖道:「恁瘦的人卻有這大的嗓子,真是怪事!」
這時,連環鏢局中神情傲岸的漢子跨前一步,冷笑了聲道:「是我章洪削的,
怎麼樣?」
那老道陰森森的一笑,道:「你倒蠻有骨氣,就看在這點,少時我無常羽士索
九齡,也只有向你索回一雙手腕便了。」
章洪一聽他是無常羽士索九齡,面孔疾變灰白。
那斷臂的漢子閉住血液外流,蹣跚地走在索九齡身側,道:「小的被金刀叟候
西砍斷一臂,請索堂主作主。」
索九齡豺眼一瞪,暴喝道:「無用的東西,少掉一隻胳膊有什麼了不起?少不
得要他兩隻來,還不快滾!」
斷臂大漢面泛出一些喜容,一歪一斜反身走去。
無常羽士索九齡在肩頭拔出一柄雲帚,帚絲是鋼絲編成,閃閃發光,雲帚一靠
左肩,陰陰笑道:「章洪,你自斷雙腕吧!免得貧道動手。」
章洪一聽,哈哈大笑道:「索九齡,你可唬不了章某,行不行手下便知,說不
得章某今日要為民除害咧!」說著,揭劍飛出,手腕一震,「鳳凰三點頭」,震起
三點金星,疾取索九齡上中下三處要害。
索九齡冷笑一聲,雲帚揮出,打出一片強猛勁風,章洪此招是實中套虛,心知
對方過於利害,在雲帚未揮出時,即塌身擰腰,劍勢一沉疾變「周處斬蛟」,只見
一溜銀虹望索九齡腰脅捲來,其疾若電。
那知索九齡果然不愧為江湖能手,一把雲帚精奧絕倫,陡地帚絲中分為二,手
腕一擺,下半部帚絲向飛來劍光疾捲,只見他一抖,章洪手中劍登時脫手飛起半天。
就在這一剎那,索九齡如風地伸出左掌,只一晃,章洪一隻右腕被他扣住。
一聲慘絕的嗥叫出自章洪口中,右臉已被索九齡擰折,章洪不忘身在危境,反
身竄出丈外,索九齡如影隨形跟到,冷笑道:「章朋友,你還欠貧道這一隻左腕,
這樣走就可了事嗎?」
金刀叟候西亦如風的跟到,口中冷笑道:「索老師,說話要講理,究竟是誰欠
誰的?」
索九齡正待飛手扣拿章洪左腕,聞言怔得一怔,回過臉來冷笑道:「誰欠誰的
還不是一樣,姓候的,你也與貧道把一條胳膊留下。」說時一拂雲帚,連續三招同
出,只見滿天銀絲拂影,挾著剛猛勁風,當頭撤下。
候西刀才出,便被勁風逼了回來,只覺勁力綿綿無盡,自己抬腕乏力,不由大
駭,才知無常羽士索九齡果是利害,一連急退四五步後,才攻出一刀。
索九齡那容他有還手機會,嘿嘿冷笑聲中,已跟著欺近,雲帚左甩右拂,神速
之至,帚絲根根筆直散開,可見內力驚人,那發出的勁風,遠波在五六尺外,沙飛
石走,呼呼生嘯。
金刀叟候西闖蕩江湖數十年,成名也非幸致,右刀左掌綿密施出,只見刀光勝
雪,掌影如山,都是硬拚之勢。
無常羽士索九齡本以陽剛之力見勝,真元更不虞疲乏,候西這一與他著著硬拚
,這無異是吃了大虧。
候西每一接實之下,只覺被他潛力震得心頭亂跳,氣血逆湧。
南瑞麟看得直皺眉頭,忖道:「怎麼這個候鏢頭這樣打法,恐怕不出十招外,
就得當場落敗。」
金刀叟何嘗又不見及此,只是被無常羽士索九齡雲帚發出潛力可罩至一丈方圓
,又是綿密不絕,自己略無緩手之機,若被他搶制機先,自己使出小巧工夫,反會
居於劣勢,只好硬出內力拚搏,這就是經驗,是南瑞麟所不能會及的。
那姓趙的鏢師見鏢頭久戰不勝,心頭大急,突地雙手齊拐,十數支長僅寸餘燕
尾鏢電射飛出。
只見十數點銀星停在索九齡身前丈餘,緩得一緩,又望回激射而出。
這一來,更激起無常羽士索九齡殺機,哈哈一長聲狂笑,身形倏然而動,業已
衝霄騰起,電光間火向掉轉頭來,當頭撒下一帚,萬點銀花中,候西只覺有一股從
未體會過強厲勁風,迎頭壓下。
侯西一聲輕歎,正要閉目待死之際,忽見一條白色身影電射而來,陡覺壓力一
鬆,就隙躍開兩丈,立定一瞧,暗暗稱奇不置。
原來南瑞麟見候西危殆,刻不容緩,雙掌打出「太極神功」,身子亦跟著電射
飛來,迎著索九齡凌厲的帚風奮力一擊。
索九齡經他「太極神功」一撞,真氣陡散,心頭狂震,雲帚震得揚起,不由駭
得疾飄出五六尺外。
仔細一瞧,不由登時氣往上湧,一張枯瘦的黃臉泛出一絲紅暈,他認為被這年
青人一掌震開,是平生奇恥大辱。
他那知南瑞麟這一式是武林奇人簡松隱精奇絕倫之學,何況又是功力凝聚,凌
空奮擊,何異於雷霆萬均之勢。
南瑞麟目睹幾人生死搏鬥,雖然這幾人武學只臻中乘,但借他山之石,可以錯
玉,忖索之下,邙山所學,竟然悟澈玄奧一半以上,當然是歸功於他本身聰穎過人
,另外是鷹愁谷吸了「千年空青石乳」之功。
當下無常羽士索九齡勃然變色,厲喝道:「你也是連環鏢局中的人麼?」
南瑞麟微微一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非要鏢局中人不行麼?」
索九齡怒道:「年歲輕輕,就敢生事架樑子,你可知貧道外號?一伸手幾曾饒
過誰來?」
南瑞麟此刻笑容愈見開朗,道:「誰不知道你是無常羽士索九齡,不過在下一
伸手,又幾曾饒過誰來?照樣也可催送你命斷無常。」針鋒相對,語氣凌人。
索九齡目睹南瑞麟英俊秀拔,神儀內蘊,一見而知必是上乘武林高手,方才一
掌之滅,不由暗生退卻之意,此刻見他言語凌損,怒氣可反而一揚,暴喝道:「你
是誰?」這聲問話,大概是屈辱過甚之緣故,情不自禁喝出,縱然知道他是誰,可
有何用呢?
南瑞麟淡淡一笑道:「別那樣豎眉獰眼,唬得了誰?你們山主鄭天雄在洛陽神
掌無敵裘飛處,與我共宴也是誠敬得很,你算得了什麼?」
索九齡聽得怔了怔,忖道:「這話似乎不假,可惜山主他們赴洛陽後,一直未
回,不然一問立判真假。」繼轉念道:「反正就此下了台階,豈不是好,也可保全
自己盛名。」遂轉笑顏道:「既然閣下是山主良友,天大的梁子也可作罷,何況一
場小小誤會,如閣下不棄,何妨請至敝山一敘?」
南瑞麟微笑道:「不必了,在下還要趕赴長安有事待辦,貴山主如在臥龍山莊
返來,請索老師說聲姓南的問候他就是。」
無常羽士益發相信是真,遂抱拳道:「一定帶到,既然如此,就此別過,他日
有暇,務請閣下蒞山盤桓。」說著轉一揮手,當先馳去。
伏牛山匪眾隨著無常羽士索九齡身後緊迫而去,轉瞬身影全杳。
金刀叟候西看見南瑞麟三言兩語,就將索九齡打發走了,更對南瑞麟一身武學
大感折服,過來致謝南瑞麟謙虛異常。
章洪一支斷腕已是續上包紮好了,同趙鏢師均覺深深地對不起南瑞麟,面現赧
然之色,南瑞麟始終不提起昨日之事,章趙二人心才覺好過些。
日正中天,晴空萬里,鏢車一行迢迢在山道走著,嘹亮的喊鏢聲迴繞谷野……
途中,金刀叟候西說起他的鏢局設在長安,走鏢回來,鏢車內只有一千兩銀子
,為貪近途,不想賊子竟不開眼,找上了自己麻煩。
可說他為感南瑞麟援手之德,想起長安有一老友,家存一柄古劍,因友人年老
體衰,塵封已久,自稱這柄寶劍要送有緣人,意欲介紹南瑞麟一試。
南瑞麟微微心動。
炎夏時分,山風依舊挾著薰熱,眾人都是汗流浹背,盈耳蟬鳴中,只見眾人身
後黃塵漫揚,往豫陝交界盧氏鎮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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