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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 龍 吟

                   【第四章 六屍胸釘 羅喉魔君】
    
      洛陽城中風雲互起,七大鏢局人心惶惶,半夜失耳及飛猿方凌雲失蹤,成為城 
    中數十萬居民家諭戶曉之事。 
     
      紅霞漫天,金鳥墜西,風送花香中,洛安客棧花廳內,觥籌交錯,人影搖晃, 
    揚聲談笑。 
     
      洛陽一豪神掌無敵裘飛設下盛宴,款待小俠南瑞麟,尚請了樊氏二女,大羅手 
    譚光羽,伏牛山主陸地陰魔鄭天雄,十二煞手馬永濤,及蛇山三凶黑喪門邴義,無 
    常弔客尤大剛,鐵扇判官皮虎八人作為陪客。 
     
      酒飲三巡後,十二煞手馬永濤笑道:「如今中原道上,已呈密雲將雨,陰象日 
    迫,八方豪傑均蜂湧而來,明是為著蒲家寨群雄大會,其實還不是為著『降龍真訣 
    』一部奇書有關,諸位老師對此事當比在下還要清楚,不過這本奇書上冊究竟落在 
    何處,尚不得確知,道聽途說,紛紜不一,莫衷誰是,有說落在嵩山少林監院大師 
    圓明手中,有說落在蒲勝手內,這兩種傳說,不足以全部採信,更有說這部『降龍 
    真訣』分成三冊,中冊落在少林,下冊落在蒲家寨,上冊則不知下落,這說似為有 
    據,這三冊奇書所載武學窮究天人,倘能學得便可稱雄天下,睥睨武林,但缺一不 
    可,循環關聯,反覆推究,方能悟澈,所以少林蒲家寨雖分獲壹冊,實際上如同廢 
    物。」說此,停口不講,起立敬酒。 
     
      南瑞麟不禁聽得津津有味,忖道:「這三冊奇書不知有否比恩師松隱先生,手 
    抄的三本筆記那麼博大精深。」不禁手拈著酒杯,微微沉思。 
     
      此刻,樊大小姐低聲笑道:「怎麼南少俠也對『降龍真訣』有意麼?」 
     
      南瑞麟經她一問,不禁恍然悟出席間諸人,均是為著尋覓「降龍真訣」而來的 
    ,此時此地不能捨他們對自己有疑忌之感,本來他也沒有此念,不禁搖頭笑道:「 
    小可不是聽得馬老師談起,事前並無所知,此類奇書,唯有德者才能居,妄取定然 
    招禍小可德薄能鮮,避之猶恐不及,怎敢生心覬覦,姑娘取笑了。」 
     
      二小姐忽輕笑一聲,凝視著南瑞麟笑道:「這樣說來,三冊奇書就是落在你的 
    手中,你也甘心送給別人,自己不要了是麼?」 
     
      南瑞麟被她這句佻皮話問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時僵在那裡,面紅耳 
    赤。 
     
      裘飛大笑道:「南老弟,老朽這二位誼侄女,有名的刁損鬼靈精,伶牙俐齒, 
    往後你得小心應付,不然,你準吃虧。」說著,朗聲大笑,繼轉面對馬永濤說:「 
    四爺,這『降龍真訣』奇書,除開南老弟不說,在座各位都是為此而來,不過沒有 
    你清楚,尤其你三日來出外跑了一趟,對此事更瞭如指掌,剛才你還沒說完,你知 
    道我們對此事十分關心,你竟存心賣關子不是?」 
     
      馬永濤笑道:「話長要慢慢說下去,如果一口氣說完,菜也冷了,酒也不香了 
    ,未免辜負主人盛意,既然你們都急著要聽,那麼小弟就接著說下去。」說完,又 
    啜了一口酒,道:「少林自雍正火焚嵩山後,日漸衰微,以迄於今,幾至一蹶不振 
    ,是以少林掌門人決意謀取光大發揚少林一脈,自其監院圓明大師獲得『降龍真訣 
    』中冊後,便力謀取得上下兩冊,廣派三代門人僕僕江湖探索,一面聯絡請求各派 
    自命俠義人物協助,允下承諾,得手後可共同參研,祛魔衛道,這麼一來,蒲家寨 
    八爪龍叟蒲勝大為憂急,他也急著謀取上中兩冊,因此他與少林成為對立之勢,雙 
    方都是一面防著自己所得一冊為對方竊奪而去,也一面安排能手盜取對方之書,蒲 
    老兒看出自己力薄,乘此開出群雄大會,廣邀天下綠林道,明說是為印證武學,推 
    出一位中原盟主,其實骨子裡是為了此事,一俟『降龍真訣』上冊得悉下落,雙方 
    也就挑開來明斗暗搶,若此,這不但關係著少林興衰問題,也關係著武林中一場浩 
    天大劫,在座各位老師都是有心人,咱們立場最好是不偏不倚,獲取漁翁之利是為 
    上策。」 
     
      大羅手譚光羽點點頭道:「馬老師這話正合我意,就這麼辦。」狂傲神情溢於 
    言表。 
     
      「十二煞手」馬永濤望了他一眼,又接著道:「但我們也急著獲悉『降龍真訣 
    』上冊,究竟落在何人手中,到目前為止,尚是下落不明,為此之故,小弟便跑了 
    嵩山一趟,仗著小弟與圓明大師有數面之交,直說來意,小弟道:「只要貴派容許 
    我們共同參研「降龍真訣」的話,我們不但不與貴派為難,反而用『釜底抽薪』之 
    計,拉走蒲勝所約幫手。」你知道圓明大師說出什麼話來………他說:『馬檀樾, 
    貧僧是佛門中人,戒打誑語,「降龍真訣」一書,少林不惜萬難勢在必得,但上冊 
    「降龍真訣」始終未查出下落,說不定十年八年後,還是一個謎,檀樾雖有心相助 
    ,仍屬言之過早,目前,少林縱然獲得下冊,亦同廢物一件,反之,蒲施主何嘗不 
    如是,所以當前之急務,就是尋獲「降龍真訣」上冊,是否這上冊落在馬檀樾手中 
    ,這倒還有個商量。』你看這賊禿不是刁滑得緊麼,小弟為著立場關係,只得告辭 
    ,不好反臉,留著下次相見好說話。」說完,斟了一杯滿酒,一飲而盡,又夾了一 
    塊雞腿,放在口中大肆咀嚼。 
     
      大羅手譚光羽忽冷笑一聲道:「我們真個得了『降龍真訣』上冊,還要找他嗎 
    ,若不是為了投鼠忌器的話,我譚光羽早就找上了他們,打發了算了。」他們二字 
    不知包括一些什麼人。 
     
      南瑞麟對譚光羽狂傲神情似乎有點厭惡,不禁皺眉,眾人都是滿臉陰沉之色, 
    只有樊氏二女尚是笑意盎然。 
     
      大羅手譚光羽好似看出南瑞麟對他有點不滿,威稜暴射,冷哼了聲。 
     
      十二煞手馬永濤此刻又接著道:「小弟下得嵩山後,飛奔洛陽,路經長勝鏢局 
    ,不想又逢上一椿奇事……」 
     
      南瑞麟不禁一怔,只聽他說:「便是今晨之事,那是四更將盡,星月西沉,薄 
    空透曙時分,小弟適經過鏢局後牆,忽見一蒙面漢子翻越出來,身法勁捷無比,不 
    過右腿似帶得有傷,小弟一時好奇,緊緊跟隨身後,一直到達西關外土嶺上,那蒙 
    面人才定住轉面佇身,對小弟冷冷道:『朋友,你是否與我比賽腳程,何故一路窮 
    追不捨?』 
     
      小弟也報之一冷笑道:『朋友,你這問話忒的奇了,天下的路天下人走,你能 
    走我就不能走嗎?』 
     
      蒙面人嘿嘿冷笑道:『朋友,你這就叫自找死路。』說著,兩手暴長,便向小 
    弟猛施毒手,小弟見他手法詭奇,遂亦用『十二煞手』與他周旋,數十照面後,蒙 
    面人被小弟一掌掃沾肩胛,小弟亦被他撩了一腿,蒙面人也未交待句場面話,身形 
    一旋,騰身飛縱而去,如同鬼魅凌空,快得出奇,他那用的手法委實怪異,小弟不 
    是自吹見多識廣,武林中絕奇的家教,泰半一見就知,竟瞧不出他手法來歷,侍小 
    弟返回城中,就聞說各大鏢局總鏢頭被蒙面人割去耳朵之事,但蒙面人來意尚是一 
    個謎,經此一鬧,城中鏢局達官爺,都是愁眉不展,情景甚是可笑,依小弟猜測, 
    蒙面人是否與紅鷹會有關麼?」 
     
      南瑞麟好生失望,忖道:「這樣說來,馬永濤不是蒙面人無疑了。」 
     
      只聽得神掌無敵裘飛大笑道:「昨日紅鷹會中追魂三煞在洛陽顯身,率領會眾 
    甚多,老朽得知親自找他們理論,責問他們為何不遵江湖規矩,無論有事無事,應 
    向當地龍頭投帖……」說此頓了一頓,又道:「追魂三煞性情最為暴烈,老朽本以 
    為他們要立即發作,那知這次意外地和順,說是路過洛陽,手下弟兄貪玩,便放了 
    他們一天假,今晨五鼓天明即返川東,大煞還拍胸擔保,紅鷹會弟兄決不會在地面 
    上出亂子,若有,唯他是問,追魂三煞有一門好處,就是言出必行,絕不反悔,執 
    法也極嚴厲,由此證明蒙面人與紅鷹會並無關係。」 
     
      大羅手譚光羽陰陰一笑道:「蒙面人就是鬧翻了天,也不關我們屁事,老夫此 
    來用意,即是為著『降龍真訣』一書,究竟你們如何行事,始終未聞確論,倘如你 
    們畏首畏尾,那麼老夫便要獨斷獨行了。」一種自大自狂神氣,溢於言表。 
     
      陸地陰魔鄭天雄聞言嘿嘿冷笑兩聲,大羅手譚光羽長眉一揚,便要發作,裘飛 
    忙揮手大笑道:「譚老師,如此重大之事,豈可不慎重,馬老師處事說話習性有條 
    不紊,而且不瘟不燥,實在難得……」 
     
      大羅手譚光羽猛拍桌子一下,倏地立起,暴吼叫道:「裘老鬼,你敢指桑罵槐 
    ,取笑老夫……」 
     
      裘飛面色微微一變,「十二煞手」馬永濤接口說道:「譚老師,你說你要獨斷 
    獨行,那麼請自便吧,『降龍真訣』中下二冊縱你譚老師取得手中,也不過如同廢 
    紙而已,恐怕你也難得安枕吧?」 
     
      大羅手譚光羽眼色陰沉,冷哼一聲,緩緩坐下。 
     
      南瑞麟心內暗笑譚光羽色厲內荏,全因貪念作祟,斷定他們必不能合作到底, 
    遂笑道:「裘老英雄,小可見聞淺陋,這『降龍真訣』出處如何,值得諸位先進如 
    此重視,其中一定大有說處。」 
     
      裘飛被大羅手譚光羽一發橫,僵在那裡不則一聲,心內也自有氣,自己忝為主 
    人,又不便發作,經南瑞麟一問,正好找上台階,笑道:「這『降龍真訣』相傳為 
    達摩祖師師弟所著,集天下武學之精英,純而不雜,博大玄奧,失蹤已三百餘年, 
    此次重現,江湖為之轟動,莫不以到手為榮,倘若參悟書內奇學,不但雄儕武林, 
    且可成一派宗師,老弟……你莫非也有意問鼎嗎?」 
     
      南瑞麟還未作答,在席蹩了很久不說話的陸地陰魔開口了,道:「南少俠是一 
    極好人選,數天後就是蒲家寨群雄大會,我們當然去,不過我們是熟面孔,層層監 
    視中不便下手,反不如南少俠,從未在江湖露面比較不受人注意,依鄭某想法,這 
    『降龍真訣』上冊下落,蒲勝必然知曉,最上之策,我們佯作對此事不作聞問,由 
    南少俠下手盜走下冊,再借禍少林,若此則可坐收漁人之利,不僅少林那本中冊可 
    以袖手而得,上冊也可以查明在何人手中,其中細節,自是隨機應變,暫不作肯定 
    結論,不知南少俠能否相助?」 
     
      南瑞麟聞言,不禁想起樊氏二女相囑不可作任何承諾之言,心下實在作難,遂 
    低首沉吟。 
     
      這時夕陽下山已久,蟾月湧井,廳外平添一種淡淡光輝,可是廳內尚是朦朧, 
    店伙燃亮了四盞八角宮燈,映得一室如晝。 
     
      樊大小姐在桌下用手搖搖南瑞麟左腿,意思是捨他不要承諾。 
     
      陸地陰魔雙眼炯燜瞧著南瑞麟,等候答話。 
     
      南瑞麟是個毫無江湖閱歷主人,心地純潔,不像他們城府陰深,笑裡藏刀,一 
    不小心,極易墮入殼中而不自知,他聽說「降龍真訣」是部奇書,不覺心動,會武 
    的人嗜武成僻,總想百尺竿頭再增一步,何況這部真訣,聽他們說又是天下英雄夢 
    寐以求之物,好奇好勝的心泯滅了良知,正要出聲應允,忽見樊大小姐甩手推了推 
    他的腿,一陣惕念在他腦中閃電掠過,忖道:「她們事前警告我,不得作任何承諾 
    ,莫非他們有什麼陰謀……嗯,自己何不單獨進行,與他們共事無異與虎謀皮」, 
    心念一定,遂微笑道:「各位先進如此看重小可,不勝汗顏,但小可初涉江湖,毫 
    無經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看……小可還是不要參與此事為是。」 
     
      陸地陰魔還未說話,大羅手譚光羽已勃然變色,罵道:「你這小子,真是不識 
    抬舉……」 
     
      南瑞麟霍地立起,舉手望桌上一拍,拂袖而出。 
     
      他走出廳外,猶聞大羅手譚光羽幸幸辱罵聲,及神拳無敵勸解語聲……。 
     
      走回房內躺在床上默默出神,將數件事加在一起,想尋出一個解答。 
     
      紅鷹會是否專為邙山三子而來,邙山三子現在生死存亡依然沒有一個確悉,若 
    還未死,他們任務未盡,怎可輕易一夜之間撤回川東,難道洛陽一豪神拳無敵裘飛 
    在地面上便有這大勢力,就憑他三言二語即將橫行雲貴川三省的紅鷹會驅走,那真 
    是匪夷所思,論說「降龍真訣」天下奇書,紅鷹會首腦竟會望望然而不動,那又是 
    難於置信的事,內中一定有陰謀,不然,裘飛說話尚有不盡不實之處…………思念 
    至此,倏又轉念:「那七大鏢局半夜失耳,與『降龍真訣』又有什麼關連嗎?但此 
    時正是天下英豪群集中州,一木一草都逃不了這些高手耳目,蒙面人乘此鬧事,真 
    是不智之舉,但……假如他是奉命而來,移轉正派人物視聽,藉以誘散一部份正派 
    實力,那就又當別論了……」 
     
      正在南瑞麟出神時,門外兩條婀娜身影一閃而入,似蘭似麝的幽香直撲入鼻, 
    他一翻而起,卻見樊氏二女隱隱淺笑立在床前,南瑞麟「啊」了一聲,趕忙施禮道 
    :「二位姑娘此來,莫非有什麼話指教麼?」 
     
      樊二小姐輕笑一聲,道:「我們來和你聊天不行麼,就非有話指教不可?」 
     
      南瑞麟究竟面嫩,紅雲上頰,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樊大小姐微笑道:「南公子,我這二妹喜歡說笑,請不要見怪。」說此,美目 
    含情,望了他一眼,又道:「南公子,方才宴前你拒絕他們請求,做得太好了,不 
    過,你還得當心大羅手譚光羽等暗箭傷人……」 
     
      南瑞麟,見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不由好生感動,揖手笑道:「多謝姑娘關注 
    ,小可當時加警惕……」說此,雙目中蘊露一種感激之色,道:「既承二位菇娘不 
    棄交往,以後還是直呼賤名為是。」 
     
      二小姐忽展齒笑道:「那麼,你今年多大了?」 
     
      南瑞麟道:「小可今年十五」。 
     
      二小姐望了其姐一眼,噗嗤一笑道:「姐姐他還比我們年輕嘛!」 
     
      樊大小姐淡淡一笑道:「如此愚姐妹托大稱你一聲麟弟,你到目前為止,大概 
    對愚姐妹身世還抱有猜疑態度,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於是把身世來歷說了。 
     
      原來樊氏二女,大小姐名喚樊玉珍,樊玉蓮居次,其父臥龍山主樊稚,江湖尊 
    稱葛巾力士,終年一襲褐衣葛衫,武學奇詭,名滿江湖,立身處世介乎邪正之間, 
    不過來歷出身始終如謎,二十年前名望如日方中時突然銷聲匿跡,隱遜於臥龍山莊 
    ,武林中不由嘖嘖稱奇,其時二女還未出生,對其父樊稚以前的事,更是不知,不 
    過二女逐漸長成,見其父交往的一些友人,俱是凶神惡煞之流,二女深知大體,有 
    時亦微言規勸其父,樊稚總是一聲長歎道:「隨波逐流易,懸崖勒馬難!」,言罷 
    ,神情黯然,二女雖不明所以,知其父定有難言之隱,於是遂暗中留心。 
     
      去年盛傳「降龍真訣」重現江湖時,莊中武林人物更是來往頻頻,一日,樊稚 
    對二女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為父少年時誤入岐途,現在已追 
    悔不及,二十年前為父才不過三旬出頭,突然歸隱於此,不要說是正派人物稱奇, 
    就是知友惡朋也詫異不止,其實為父有難言之隱,迫不得已為之,這其中原委,自 
    非一言可盡,也不是你們用常理可以衡度,為父幼為少林俗家弟子,這一點是任何 
    人均不知悉,因為不是在嵩山授業,只是在家被一少林高僧看中傳授,匆匆三年, 
    得高僧所學十之四五,其後為父見異思遷,轉投入一邪派高手門下,又為惡朋誘惑 
    ,性格日趨邪異下流,做了幾件無心絕毒大錯,終為前師尋來。破了內家真氣前師 
    曾鄭重囑咐,說雖然為父外家功力仍無,終不能與江湖一班好手妄動逞強,只要不 
    與人過手,尚可苟延廿五年生命,是以為父這才收手歸隱,其後又中了邪惡毒手, 
    這個秘密蘊藏內心將近廿年了,你們姐妹見進出臥龍山莊的,都不是正派人物,心 
    內未免奇怪,說穿了還不是利用他們作護符來對付為父當年對頭,本身內家真氣點 
    破一事,僅有前師及為父二人知,故廿年來尚是一具紙老虎,幸未為人戳穿,但無 
    日不思恢復本身功力,風聞『降龍真訣』重現江湖,這部奇書是武林中瑰寶,有窮 
    究天人之能,要恢復功力非把『降龍真訣』得手不可,你們不知為父每日丑之交, 
    受盡心火散功迫煎之苦,又須以殘餘真氣迫毒,明日,陸地陰魔鄭天雄率子來此, 
    必然是邀為父相勸,他不知為父現與常人無異,怎能重出江湖,幾經尋思,決定遣 
    你們隨其助手,好在你們武學已屬中上之選,鄭峰又暗戀著你們,以你們過人機智 
    。不難到手,只將『降龍真訣』到得手中,急速回莊,其餘的事我來應付好了。」 
     
      第三日愚姐妹隨陸地陰魔等人離莊,輾轉抵達洛陽。 
     
      南瑞麟聽後,微笑道:「兩位姑娘孝思不匱,終必有成,小弟可以預祝。」 
     
      樊玉蓮對南瑞麟凝眸半晌,忽嬌笑道:「這『降龍真訣』重現江湖,天下英豪 
    莫不全力奪求,你難道真不動念嗎?」 
     
      南瑞麟沉吟片刻,慨然道:「不瞞兩位姑娘說,小弟對『降龍真訣』重現江湖 
    一事,還是方才聽馬老師說起才知,不過這部奇書既有如此奇奧,小弟功力雖然淺 
    薄,但不至於袖手,當盡力而為,至不濟也不願見奇書淪入盜匪那惡手中。」 
     
      二女聽後愕然,樊玉蓮道:「那麼眼看奇書愚姐妹將要到手,你也阻止麼。」 
     
      南瑞麟笑說:「只要二位姑娘出手,小弟絕不阻攔,也許還要相助,若假手別 
    人,那又當別論了」,語氣極其誠懇,要知南瑞麟在這幾個時辰之內,見識大為增 
    強,對二女亦心生愛好,才說此話。 
     
      樊玉珍見他神色,知其是由衷之言,笑道:「麟弟,這話未免言之過早,目前 
    上冊『降龍真訣』還不知下落,不如我們三人先分頭查悉後再說吧!」 
     
      南瑞麟頷首道好,三人又談了一陣,兩女告辭回房。 
     
      南瑞麟走出門外,只見月華似水,林園一片清輝,亭台樹木綽約,暗香隨風襲 
    來,令人俗慮一滌,他立了片刻,忖道:「我何不去長勝鏢局一趟,瞧瞧他們探出 
    蒙面人來歷未」,心念一動,即望月洞門走去。 
     
      他正要跨步邁過月門,忽見迎面人影一閃,南瑞麟驀然一驚,收住腳步,定睛 
    一瞧,卻見大羅手譚光羽一臉陰笑立在面前,阻止去路。 
     
      南瑞麟含慍,正待出口相問,只見大羅手譚光羽輕笑了聲,快步走去。 
     
      南瑞麟甚為困惑,怎麼這等綠林巨擘行事喜怒都高深莫測!令人費解。 
     
      他也不想這些,飛步出外,只見洛陽夜市燈光如畫,車水馬龍,人如潮水一般 
    ,擁進擠出,好不容易到達長勝鏢局,入內一看,不禁愕然,全局的人均已外出, 
    心中甚是疑惑,又馳去凌雲鏢局查視,更是大吃一驚。 
     
      偌大一座鏢局,空無一人,連個燈光都無,細心查看之下,一應雜物陳設俱全 
    ,可是重要物件攜了一空,想是臨時有急故遷去,南瑞麟為之悵然久之,又不願去 
    至其他鏢局探問,漫步走出,回至洛安客棧。 
     
      走進居屋,燃亮紅燭,又是一愕,只見繡枕下,露出白箋一角,取出一瞧,原 
    來是樊氏雙妹所留,字體娟秀端麗,簪花格極好,箋中有雲她姐妹奉父急命返山, 
    望君有暇來南陽臥龍山莊敘晤……蒲家寨群雄大會目前無甚作為,鞏固勢力而已, 
    俟降龍上冊得知下落後,方始蠢動,君若有意見識,不妨去陽鄉雞公山,但千萬不 
    可墮其術中……速離洛安,君敦厚樸實,狐狡之輩,笑後有險……,下有二女具名。 
     
      信中雖不言情,但情在意中,躍躍欲出,南瑞麟看後,只覺心內空虛得很,又 
    說不出所以然來,他歎了一口氣,收拾行囊,越窗而出。 
     
      月華似水,南瑞麟專揀窮街僻巷緩緩穿行,他心頭默默忖思著…… 
     
      樊氏雙姝一走,只覺有點茫然若失之感,心內也覺自己心緒好笑,難道是情有 
    獨鍾嗎,轉念到她們為什麼要走,不禁想起方才兩女之話,其父臥龍山主樊稚既遣 
    她姐妹相隨陸地陰魔父子探索「降龍真訣」,為何任務未竟,便遽而返山呢?…… 
    嗯,可能是樊稚得悉「降龍真訣」上冊下落,無須利用陸地陰魔父子及神掌無敵裘 
    飛等人,單獨行動比較妥當,越想越對,自己所學未成,既有此奇書重現江湖,何 
    不看看自己機緣若何,說不定碰巧得手也未必一定,對將來復仇之事大有裨益。 
     
      回想到鏢局之事,究竟自己要伸手柑助否,不免顯得傍徨,舉措不定,腦際又 
    掠上邙山三子疾言厲色拒絕自己相助的神情,不禁悚然,是啊,自己滿門血仇未報 
    ,何苦為著別人不相干的閒事牽涉,萬一有個失閃,豈不是抱憾終身麼,遂下了決 
    定,決意不管鏢局是非,但思之凌雲鏢局清晨猶在風雨飄搖之中,如今已是曲終人 
    散,內中顯然有點玄虛可疑,既決意不管,這些思索,都是多餘的。 
     
      不知不覺來在一家小客棧門首,南瑞麟信步走入,盥洗已畢,問明店小二,去 
    南陽及陽縣路徑。 
     
      南陽及陽縣倒是同一路徑,由洛陽南下,經伊川,過臨汝,抵葉縣,再由葉縣 
    分途,從葉縣西南取道方城至南陽不過一天半腳程,由葉縣向東南,沿遂平南下, 
    抵陽縣需費時四日,心頭盤算一下,決去開封一趟,先至相國寺謀見慈雲大師,交 
    還手串,順便探視一眼故居後,再取道伊川,許昌,至葉縣,去臥龍山莊。 
     
      客棧內人聲嘈雜,豪笑盈耳,不少江湖中人在此落足,談吐之間,離不了鏢局 
    之事,因一再傳聞,畫蛇添足,竟有點變了樣,他懶得聽,躺在床上,一掀夾被, 
    因前晚邙山遭變,昨晚又因鏢局蒙面人一擾,恰好兩日兩晚未睡,力竭神疲,不覺 
    朦朧睡去。 
     
      第二天一早,寒星尚未墜盡,汴洛道上頓現一個英俊少年,僕僕長途,足不揚 
    塵飛馳。 
     
      官道上快馬來往馳騁,黃塵漫天,馬上人一望而知俱是武林健者,行色匆匆, 
    南瑞麟目不旁視,只垂首急走。 
     
      傍午時分,南瑞麟已走過鞏縣,沿黃河南岸而行,只見濁水滾滾,黃浪滔天, 
    兩岸了無屋舍人跡,不勝荒涼,皆因這條黃河時常改道,每達泛期,兩岸廬舍為墟 
    ,人畜俱作波臣,千百年來,河官束手無策,耗費錢糧無數,依然得不到半點效果 
    ,曷勝浩歎。 
     
      南瑞麟不覺有點餓了,烈日盛暑之下奔馳,汗流夾背,也該歇息一會,遠遠望 
    去,只見道旁有一叢白楊樹,其內隱隱有幾戶人家,樹桿尚繫了六七匹健馬,想是 
    打尖之處,遂滿吸了一口真氣,飛馳近前。 
     
      果然那邊是個打尖之處,樹蔭下擺設七八個方座兒,可惜都坐滿了,只有一張 
    座兒坐了三人,尚空著一方,南瑞麟不禁猶豫不前,只見那張座上有位年約三旬的 
    中年人,起立含笑道:「這位老弟,何不請來共飲一杯」。 
     
      南瑞麟見人家邀請,不好拒絕,俊面一紅,道:「怎好叨擾」,話是這麼說, 
    人已向座上踅進。 
     
      那人微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怎說叨擾二字,請坐」。 
     
      南瑞麟謝了一聲坐下,抬眼望了同席其他兩人一眼。 
     
      這兩人與邀他共座之人年歲相彷,裝束亦一模一樣,同著一襲黑紡長衫,肩頭 
    藍布包裹,想是兵刃武器。 
     
      兩人見南瑞麟望他,點點頭微笑,店伙過來添了一付杯筷。 
     
      那邀他其餘中年人,與南瑞麟斟了一杯,微笑問道:「老弟,請問尊姓」。 
     
      南瑞麟道:「不敢,小可姓南」。 
     
      「哦,原來是南老弟」,那人用目凝視了南瑞麟肩頭撲刀一眼,又接著說道: 
    「南老弟,你也擅武嗎?看老弟方才進得楊林,足不沾塵,大概輕功身法有過人之 
    長」。 
     
      南瑞麟心驚這人好眼力,笑道:「小可那能說會武,只習了幾年粗笨拳腳罷了 
    ……請問尊駕貴姓。」 
     
      那人重重敲了一下腦袋,向同席兩人笑道:「我這人怎麼如此失禮,盡問人家 
    ,可忘懷了自己這面。」,遂向南瑞麟道:「來,來,來,我與老弟引見兩位盟兄 
    ……這位姓沈,名喚冰巖……這位姓徐,單名一個韶字………敝姓程名喚文,蒙武 
    林人士推愛,取了一個小小美號,人稱邯鄲三傑」。 
     
      南瑞麟拱手道:「幸會,幸會。」沈冰巖,徐韶兩人也都談風甚健,四人片刻 
    ,談得十分融洽,酒到杯乾,縱聲豪笑。 
     
      這時流風徐來,暑熱盡收,鄰座上人陸續離去。 
     
      沈冰巖忽問道:「南老弟,你是去開封嗎?」 
     
      南瑞麟點點頭道:「小可去開封探望一位親戚長輩,三位可也是去……」 
     
      沈冰巖接口道:「我們也是去開封,正好同途,不過是邀請幾位好友,便南下 
    去蒲家寨參加群雄大會」,說此頓了一頓,又道:「南老弟,你可曾聞及此事否?」 
     
      南瑞麟聞得他們參加蒲家寨群雄大會,不禁懷疑這三人不是好路道,遂答道: 
    「此事小可稍稍聞及一鱗半爪,不過不關心罷了。」 
     
      徐韶睜著眼,詫異道:「『降龍真訣』天下奇書,武林中人莫不垂涎,難道老 
    弟竟不動心麼?」 
     
      南瑞麟搖首正色道:「小可粗知拳腳,力不足於防身,何必妄想,聞得為得此 
    書,天下英雄紛紛而起,轉眼就是一片浩劫,得之不能守,適足自取殺身之禍,不 
    過到有去蒲家寨之心,見識見識名家武學,只是群雄大會日內就要召開,小可到得 
    開封後,還過去南陽一趟,恐怕不能如望了。」 
     
      程喚文撫掌大笑道:「群雄大會為期兩月,八爪龍叟蒲老兒不過假其名遂其心 
    願而已,我們也是去探訪一下虛實,老弟,我們准在蒲家寨等你。」 
     
      南瑞麟頷首應允了,四人歇息也夠了,算好酒飯錢後,離座起程,南瑞麟笑道 
    :「三位馬快,請先行吧」,三位邀他共騎,南瑞麟只是堅持不允,邯鄲三傑只得 
    躍身上馬,南瑞麟隨後步行。 
     
      南瑞麟自為其師簡松隱用「須彌芥子」本身絕頂內功真氣助他打通「奇經八脈 
    」後,武功一日千里,突飛猛進,輕功特佳,以他目前的腳程,可與邯鄲三傑快馬 
    並駕其驅,不過他為人深知謙讓之禮,不想在人前炫露,因此距邯鄲三傑騎後不離 
    五六丈遠,但保持這個距離十分不容易,因為馬的速度並不是一成不變。 
     
      三傑回首探望了一限,面現驚異之色。 
     
      這日正是南風,南瑞麟隨在馬後,那三騎掀起的塵砂,一點俱未波及。 
     
      三騎一人一路馳飛著,不覺走出四五十里,南瑞麟忽見前面三馬一蹶,邯鄲三 
    傑翻飛落地,三馬同聲希聿聿長嗚,兩足一彈躍起,回身圈後,三傑愕然而立。 
     
      南瑞麟知有意外,緊趕了兩步,一看之下,也為之大驚。 
     
      原來這段官道上兩旁俱是疏落落地蒼天梓樹,左邊一棵梓樹虯根上,斜倚著六 
    具屍體,面色恐怖,似是遭遇了極驚懼的事,那六屍胸坎上,每屍釘了一支長釘。 
     
      那長釘通體墨黑,作六角形,陽光在葉隙中照映下,泛出一絲藍色光彩,六屍 
    胸坎尚涔涔溫出黑血來。 
     
      三傑面面相覷,程喚文向南瑞麟苦笑了一下,道:「這六人就是方才由打尖處 
    離開,不過先我們一刻,竟橫遭此逆,行兇的人一定身手高絕,不過此釘識不出來 
    歷,大概死者與那人有什麼血海大仇。」 
     
      南瑞麟也未回答,凝視了那些屍身幾眼,忽飛身上前,伸手就要拔釘。 
     
      徐韶大叫道:「拔不得……」 
     
      南瑞麟手指剛要觸及鐵釘,聞聲警覺,右臂望裡一縮,只因身子前衝之勢未收 
    ,硬生生往外一竄,平著屍身擦過,翻身立定,睜著雙目怔望著徐韶。 
     
      徐韶見南瑞麟面露困惑,便道:「南老弟,此釘本身附有奇毒,徐某原也不知 
    ,後來發現此釘經陽光反映,泛出藍光,方始悟出……」 
     
      這時,程煥文已走近屍身面前察看,俯身注目了一會,突大叫道:「二哥,你 
    所見不差,釘身附有奇毒,但六屍只有五人手掌顯有中毒黑印,這大有疑問。」 
     
      沈冰巖到此刻才發話,道:「我看這六人並不是在同時死去,手掌無中毒黑印 
    者,顯然就是第一個遭殃的人,以後接二連三發現死者,俱想拔釘一視究竟,不想 
    中毒死去,那死身胸前鐵釘必是兇手隱於近側,陸續補上的。」 
     
      聞得沈冰巖言及兇手隱於近處,徐韶程煥文兩人都四周上下望了望一好似兇手 
    就在身後模樣,僅南瑞麟不動聲色,只向屍身凝視。 
     
      奇怪此時汴洛道上來往行人絕跡,大概是炎熱盛暑,中午陽光毒灼,爍石流金 
    ,旅人都找上歇涼之處,等候日頭傍西,繼續趲程。 
     
      且說南瑞麟向屍身凝視了一陣,抬目對邯鄲三傑微笑道:「沈大俠所見不差, 
    只是與小可觀點略有出入……第二人發現第一人屍體後,想拔出毒釘,這是無可置 
    疑的事,而且在第二人本身說,也是始料不及的事,不過,其後發現的人,卻不可 
    能如小弟一般貿然伸手,如非這樣,為何死狀、一模一樣,依小可猜測,必是兇手 
    突現,威逼他們拔釘,或是命他們就範不允,再行點穴致死,死後補上一釘,但兇 
    手為何非如此不可,又不毀屍滅跡,擺在大路頭上顯目之處,這就要大費推敲了。」 
     
      邯鄲三傑見南瑞麟觀察入微,正待讚揚出口,驀地,那株參天梓樹上,忽有人 
    縱聲大笑,宛如梟鳴,笑聲中,人已落定在邯鄲三傑面前。 
     
      這人身法奇快,隕石墜星般,只見眼前一閃,面前就多了一個蓬髮垢面老者, 
    鉤鼻鷹眼,目內綠光閃爍,身材高大,穿著一身黑布短裝,他落地後,雙限就望著 
    南瑞麟獰笑一聲,道:「好小子,眼力果然不差,判斷又竟然一點不錯,難得,難 
    得,不過,你見著『羅喉煞釘』後,就想不出老夫來歷麼……」,繼又轉口道:「 
    也難怪你,老夫三十年來未履人世了,你如此年輕,怎會知道老夫名諱……你今年 
    多大了?」言下大有垂青之意。 
     
      沈冰巖這時插口道:「老前輩莫非三十年前名聞宇內的『羅喉神君』丁翰,丁 
    老前輩麼?」,將魔君改名為神君,奉承有加,換在別人那還不飄飄欲仙,未料那 
    老者只哼了一聲,兩目緊盯著南瑞麟等候回答,卻對邯鄲三傑不屑一顧。 
     
      邯鄲三傑氣在心裡,他們亦是年青氣盛之輩,若不是畏怯此老威名,還不早就 
    出手了。 
     
      南瑞麟卻言不及題地問道:「這六人與老前輩有什麼深仇大恨,以致逐個戮殺 
    ?」 
     
      羅喉魔君丁翰哈哈狂笑道:「小子你的膽量實在過人,竟敢反問老夫,老夫從 
    來行事不論好惡是非,全憑自己心意而定,你知道了麼……?」南瑞麟竟不作聲, 
    羅喉魔君用目翻了他一眼,又道:「不是老夫看中你的姿質,起下收徒之念,哼哼 
    ,你們豈能活到現在。」說罷又是一陣狂笑,藍目中突逼出冷茫,大白天裡見著, 
    也有不寒而慄之感。 
     
      南瑞麟竟然微笑道:「這話未免太奇怪了,收徒拜師各憑心願而定,譬如我內 
    心不願,老前輩就是強收,也造就不出一個奇才出來,那麼老前輩一片心機豈不是 
    枉費了?」 
     
      邯鄲三傑知羅喉魔君心性為人,一言不合,便施殺手,不禁為南瑞麟擔憂。 
     
      那知這次大出意外,羅喉魔君丁翰竟正色道:「好,你不願,老夫目前也不勉 
    強,不過話可要說明白,一經老夫看中,無論什麼人就沒有逃出手中過,老夫總令 
    你心服口服就是。」 
     
      南瑞麟微笑道:「老前輩現在這話尚屬言之過早,那要看老前輩以後與晚輩自 
    己的機遇如何了。」 
     
      羅喉魔君嘴角牽了一牽,也不置答,轉眼望著邯鄲三傑厲聲道:「你們心中疑 
    惑這六人與老夫必是結有深仇,才會致死是麼?其實不是的,老夫令他們辦一件事 
    ,怎奈他們不識抬舉,竟敢抗命不允,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邯鄲三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沈冰巖遲疑道:「以老前輩功力絕頂,何事不可 
    手到功成,怎麼尚需末學之輩相助?」 
     
      羅喉魔君丁翰大笑道:「天下事那有一人管得了的,老夫平生做事,不伸手則 
    已,若伸手就要全始全終不可,與老夫做事的人,事後,必有一點好處。」 
     
      沈冰巖忽起下好奇之念,問道:「那麼,有什麼事值得老前輩如此關注呢?」 
     
      羅喉魔君丁翰怪目閃爍了一下,面寒似冰道:「這件事你們不會不知道,就是 
    『降龍真訣』奇書重現江湖。」 
     
      此語一出,南瑞麟心頭一震。 
     
      程煥文竟衝口問道:「那『降龍真訣』上冊,老前輩莫非得知下落麼?」 
     
      「老夫為此探訪三月,一絲線索竟沒有」,羅喉魔君丁翰搖首回答,又道:「 
    所以老夫心想,既然中冊下冊分落在蒲家寨嵩山兩處,何不就現成之物下手,再引 
    來上冊得主,豈不事半功倍麼!」 
     
      沈冰巖越聽越糊塗,道:「這又與那六人又有什麼相干呢?」 
     
      羅喉魔君怒視了沈冰巖一眼,道:「那蒲勝自得了中冊『降龍真訣』後,竟用 
    十萬斤生鐵鑄成一座藏書庫,通體密封,除開它的重量體積不算,僅它那厚度就有 
    三尺,不管用何種沉渾掌力,也不能動他半分一毫,取出更不用說了,那就是說非 
    要寶劍利刃緩緩切開不可,換句話說,那要費相當時日,群雄大會為時兩月,依照 
    老夫推測每日進度,兩月時光勉強可夠,故而非有人合作不可,至於寶劍,聽說汴 
    京鐵塔之內,藏有一柄湛廬劍,不過有一老賊禿梧葉長相維護,一步不離,老賊禿 
    內外功均臻上乘,以老夫一人之力不能得手」,說著望了那六具屍體一眼,道:「 
    那就是六人致死之因」,說完,眼內藍光逼射,露出無遑殺機,邯鄲三傑又是一個 
    寒噤。 
     
      羅喉魔君丁翰又進:「話說至此,那麼你們可為老夫效力麼?」 
     
      邯鄲三傑宛如小鹿撞胸,一顆心躍躍欲出,驚懼遲疑不敢作答。 
     
      南瑞麟微笑答道:「即是我們此刻勉強應允,到時不盡力,老前輩心機白費也 
    是徒然。」 
     
      羅喉魔君哈哈的笑道:「這話不無見地,你卻不知,凡應允為老夫效力的,必 
    須經老夫用上一些手法,規定十八個時辰向老夫報到一次,逾時,則『錯筋亂脈』 
    發作,死活不能,你想想看,有誰敢不盡力?」 
     
      邯鄲三傑暑日之下,竟嚇出一身冷汗,南瑞麟暗罵此人惡毒,若不除得此人, 
    鼓毒生靈,江湖上永無寧日了,心頭沉吟片刻,想出一個問話,道:「萬一相助的 
    人失事遭擒,或是有意外逗留,不能與老前輩按時會面,『錯筋亂脈』發作起來, 
    豈不是自誤誤人麼?」 
     
      一言問住老魔頭,怔著雙眼道:「好小子,太聰明了,倘萬一有此事發生,那 
    也顧不得許多,老夫只有另尋相助之人了。」 
     
      南瑞麟頗為得意,不想靈機一動,竟把話問住了此不可一世魔頭,目前不如趁 
    機用話奪住他,不然,會帶來邯鄲三傑及自己殺身大難,遂笑道:「這樣老前輩未 
    免多此一舉,欲尋相助之人,必然審慎觀察,其人是否功力相當,於事有補,才可 
    及選,晚輩等江湖末學,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何能相助,不如老前輩召來本門子弟 
    晚輩,或是好友助拳,方濟於事,若強邀他人,事不成則已,否則,以老前輩威望 
    功力,尚需借重外人,有沾清譽不說,反落得個江湖笑柄。」 
     
      羅喉魔君丁翰聞言不怒反笑,竟道:「果然老夫眼力不差,你秉賦根骨奇佳不 
    說,連說話也是上選,衝著你,賣一個大交情,不用你們相助了,老夫自會另尋他 
    人,不過,方纔的事不得洩露,蒲家寨老夫深信你們也要去,千萬不得破壞老夫行 
    事,你自問能應允麼」? 
     
      南瑞麟躬身長揖,道:「晚輩遵命,他們三位晚輩也可代為應允。」 
     
      羅喉魔君大笑道:「小子,真有你的」,說完轉身將六具屍體,分抓兩手,隨 
    手一揚,六具屍體如箭矢般飛墜於滔天黃浪中,兩臂微振,身形如逝電般穿上梓樹 
    ,瞬眼,形跡已杳,但隱隱聞得穿枝拂葉之聲,心知羅喉魔君趕赴汴京而去。 
     
      邯鄲三傑神定後,望著南瑞麟一揖到地道:「蒙南老弟巧言化解愚兄弟一步殺 
    身大難,縱令肝腦塗地,難報大德於萬一,以後如需用愚兄弟處,雖赴湯滔火,在 
    所不辭。」 
     
      南瑞麟遑讓不已,微笑道:「小可不過巧言合色,消珥魔頭殺心,存著萬一之 
    望,卻不料羅喉魔君竟會收手,真是始料不及,看來這魔頭雊是心狠手辣,良知依 
    然未泯,就此回頭也說不定。」 
     
      沈冰巖搖首道:「未必見得,我看此魔頭必是看上老弟根骨,用欲擒故縱手法 
    ,博老弟好感,以後見得面時,一定有所牽纏,此魔頭昔年尚有一混號,稱作「陰 
    魂不散」,信如他方纔所說,一經相中,沒有到不了手的,宛若附骨之蛆般,令人 
    可怕。」 
     
      南瑞麟微笑不言,三傑縱身上馬,南瑞麟相距一箭之地隨著一路飛奔。 
     
      這時汴洛道上,來往又現征騎,真是湊巧得很,在此段真空時間,竟然遇上了 
    羅喉魔君這不可一世魔頭。 
     
      南瑞麟一路默默在想:「湛廬劍必不能為羅喉魔君得去,必欲想一個兩全之計 
    不可……有了,我不如用下以毒攻毒之計」,以毒攻毒究竟是什麼,這是後話。 
     
      南瑞麟腳程飛快,三傑胯下乘騎也是千里神駿,夏日日落較晚,酉末戍初已自 
    趕到開封城郊十里長亭外。 
     
      黃河落日,天下奇觀,赤紅色的日輪,高懸黃浪盡際,映起滿天金紅色霞光, 
    雲彩變幻異常,河岸兩側,平沙莽?黃入天,金鳥將墜之時,跳躍三下,宛如魯陽 
    金戈指日,倏地突然隱沒,那漫天流彩,就似錦屏縵帳一般,的是奇觀。 
     
      開封城郊,遍地都是池塘,停晚時分,倦鳥歸林,魚鳶戲水,牧童荷笛,風送 
    荷香,頓感心曠神怡,暑氣一清。 
     
      汴京開封,北宋帝都,巍然王氣之象,在龍亭高處眺望開封城景,滿眼俱收, 
    記得康有為有詩:「遠望高寒僥汴州,鐵塔繁塔與雲浮,萬家無樹無宮闕,但見黃 
    河滾滾流」,詩意雄偉,寫盡開封勝處均在意中。 
     
      邯鄲三傑與南瑞麟在暮雲四合,萬家燈火中,緩緩進得南薰門。 
     
      四人落在一家客棧內,用過酒飯後,邯鄲三傑便欲出外訪友,南瑞麟也要去相 
    國寺謁見慈雲大師,分手之際,沈冰巖極其誠懇地對南瑞麟道:「途中見老弟默默 
    沉思,必是對羅喉魔君盜劍之事,有所疑慮,若論我等俠義宗旨,決不能使湛廬劍 
    落在魔頭手中,但一個不當,易招致殺身之禍,何況我等又許下諾言,以老弟睿智 
    ,不難思出萬全之策,沈某嘵舌,老弟當能知曉。」 
     
      南瑞麟何等聰穎,還聽不出沈冰巖的話意,勸自己不可輕身涉險,心下甚是感 
    激,道:「沈大俠金石之言,小可永誌心底。」 
     
      當下分手,南瑞麟送邯鄲三傑身形在人群中消失後,才向相國寺走去。 
     
      入夜,相國寺內更形熱鬧,唱曲,幻術,雜技,星相醫卜,各色俱有,遊人如 
    水,一如北京廟會,(按:相國寺簡介,在拙著「十年孤劍滄海盟」十一集已有述 
    及,恕不再贅),清淨佛地,頓變繁華鼎沸場所。 
     
      南瑞麟由西掖門踱近相國寺,也無暇觀賞,逕向二殿穿越正殿,轉八角殿踅往 
    藏經樓。 
     
      慈雲大師雲房就在藏經樓右側,房外有一小沙彌侍立,他與南瑞麟當年熟悉相 
    識,遂微笑雙手合十作訊,也不用傳話,南瑞麟逕自步入。 
     
      慈雲大師,長得白眉白鬚,面色紅潤,身材瘦小,閉目端坐雲床之上,聞得履 
    聲,睜目凝視一下,微笑道:「孩子,你來了,走過來,待老僧仔細看看。」 
     
      南瑞麟走前跪下,道:「弟子叩見大師。」 
     
      慈雲大師哈哈笑著伸手拉了起來,摟著揣摩南瑞麟全身骨骼,轉歎一聲道:「 
    松隱兄的是天下奇才,他用釋道兩家超乘內功『須彌芥子』,助你脫胎換骨,貫通 
    『任、督』二脈,打破生死玄關,這是武林中人夢寢難求的……你在山情形,老僧 
    從松隱兄口中藉悉詳情,他數日前路經此地,與老僧相聚一日……」 
     
      南瑞麟急問道:「恩師來了麼,大師可曾知曉家師為何東遊,他老人家有沒有 
    說及?」 
     
      慈雲大師面色慈祥,摸了摸南瑞麟頭髮,微笑道:「你師父行事向來莫測高深 
    ,他的習性,普天之下只有老僧深知,問也是白費唇舌,不過談及你……」說此一 
    頓。南瑞麟怔怔地聽著,只見慈雲大師說下去:「你師父一身所學,據老衲臆測, 
    眼前武林中一班成名人物無有出其右者,自從數十年前你師父為人所惑,誤殺了一 
    人全家,事後得悉真象,深自懺悔,從今不管江湖是非,悟出止戈為武之道:不過 
    其人也有該殺之處,但就事論事,實不宜在你師手中喪命,以松隱兄那份智慧,尚 
    被人所惑,心灰之餘,本想將一身絕學隨入黃土,自後,見了你後,不覺動了憐才 
    之念,視你作衣缽傳人,自知年華老去,歲月不居,故用『須彌芥子』絕頂內功, 
    助你縮短練武之期,不想你天資橫溢,進境之速,大感意外,你也知道你師學究天 
    人,星相醫卜,無不通曉,河圖,洛書,宓義,八卦神算之學,深得其中三味,所 
    以替你相面,瞧出你殺孽奇重,又為你詳推一生,才下了一個結論,不待你學成, 
    命你下山歷練,你不可見怪你師有什麼二心,其實有深意在,你不在此時下山歷練 
    一番,不知道世途險惡,人心鬼蜮,萬一你學成,心切親仇思想偏激,對事先入為 
    主,那就無人能制了,你知道麼?」 
     
      南瑞麟泣道:「恩師對弟子苦心孤詣,恩同日月,弟子知道。」 
     
      這時月上簾攏,映得一室清輝,老僧盤坐雲榻,童子待坐於側,凝耳面揚諦聽 
    ,爐內檀香裊裊送氛,好一付「童子聽經」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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