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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 龍 吟

                   【第九章 吹簫十年 孤山一鴻】
    
      南瑞麟與小閻羅蒲之奇回至臥龍山莊三間精舍小軒,莊內莊外安靜如恆。山莊 
    派出明樁見著兩人匆匆返來,竟視若無睹,可是在這一片肅穆中,意會出腥風血雨 
    即將開始。 
     
      蒲之奇談興甚濃,在鄰室中高談闊論,所說的均是從前的見聞,「降龍真訣」 
    之事,一字末提。 
     
      南瑞麟睡在榻上,思緒不寧,從邙山逃至目前為止,數天以來所周所聞,都是 
    些匪夷所思,難以蠡測之事。 
     
      此刻已是三更將盡,月上簾攏,西窗外一棵丹桂飄來縷縷濃郁香味,沁人肺腑。 
     
      忽然窗外傳來陣陣簫聲,似有似無,抑揚疾徐,如怨如慕,十分淒楚,那音律 
    異常動聽沉迷,吹得超凡入聖,直如簫史一曲「引玉弄鳳」。 
     
      南瑞麟深解音律,不覺聽得入神,先時一腔雜念,俱被簫聲化作烏有,他傾耳 
    聽了半刻,忖道:「這簫聲怎麼這樣淒怨哀惻,令人落淚,大概是這人滿腔不遂憂 
    憤,無處發洩,全寄托在簫聲中」。 
     
      此時,小閻羅蒲之奇匆匆入室,見南瑞麟已睡下,試問道:「南少俠,睡著沒 
    有?」 
     
      南瑞麟掀開蚊帳,探頭出來問道:「有什麼事嗎?」 
     
      蒲之奇笑道:「沒有事,大概你也被那簫聲所吸引。」 
     
      南瑞麟道:「這人吹得甚好,蒲兄你知這人是誰?」 
     
      蒲之奇搖首表示不知,忽似含有深意地問道:「南少俠,你有興趣見見這人嗎 
    ?」 
     
      南瑞麟詫道:「怎麼,蒲兄大約猜出此人來歷,在下粗解音律頗存心認識,奈 
    無人引見難遂心願,不知這人可是女的?」 
     
      蒲之奇笑笑道:「實如少俠說,這人蒲某倒略有所聞,只不是女的罷,不過蒲 
    某未便前往,反不如少俠循聲找去,說不成還可成就少俠一件奇遇。」 
     
      南瑞麟心中疑惑,難道這是詭計嗎?正待啟口相問,不料蒲之奇揮手止住,低 
    聲道:「少俠此去包沒有錯,蒲某感少俠援手之德才子指點,不過少俠不可施展身 
    法,需佯裝不經意地跨入莊內」,說著,也不待南瑞麟同意,連拖帶拉,推出門外。 
     
      南瑞麟苦笑了笑,付道:「自己本是無意而來,現在反變成主角了,不管怎樣 
    ,自己偏要試試,蒲之奇為人心智很深,就算要加害於我,也沒有發動得這麼快, 
    姑且一試,見機抽身也不遲。」,想著,漫步走去。 
     
      夜靜似水,皓月西斜,賓舍中燈光稀疏,偌大一片莊園中,花木扶疏,暗香浮 
    影,一縷縷如怨如慕的簫聲隨風入耳,異常清澈。 
     
      南瑞麟循著簫聲,一路分花拂柳走去,這臥龍山莊環山傍溪而建,佔地甚廣, 
    這簫聲似遠似近,拿不準吹簫人在何處,他提心吊膽的防避莊中暗樁,可能突如其 
    來的向自己暗襲,深知愈入內,愈是高手密佈,說不定現在身旁。就有許多能手虎 
    視眈眈著自己。 
     
      莊中小徑均是白石砌成,迂迴曲折,約莫走了一盞茶時分,面前赫然呈顯一緒 
    粉牆,月洞上三個擘窠大字「金雨園」,園內樓閣崇麗,樹木蔥鬱,滿植亂樹古柏 
    ,丹桂綠楓,此時,園內樓閣燈光全滅,那縷簫聲自東首飛閣樹上傳出。 
     
      跨進月洞門,忽覺一股奇勁無比的疾風,從後襲來,南瑞麟隨時都警覺著,此 
    時更不怠慢,「犀牛望月」回腕一撩向那片勁風打去,人也順勢轉了面。 
     
      兩股勁風一撞,卻震得斜出一步,南瑞麟凝目瞧出那是一個黑衣蒙面人,只見 
    那人面巾內兩隻眼睛,吐出寒光一瞬不瞬瞧著自己。 
     
      南瑞麟道:「尊駕為何暗襲在下。」 
     
      黑衣蒙面人默不作聲,南瑞麟見他不答,微微笑道:「尊駕既不說話,在下恕 
    不奉陪了」,說著,便要轉身走去,那人身形一閃,便自越過南瑞麟身前,攔住沉 
    聲低喝道:「閣下還不返回賓舍,再進一步便要自討無趣了。」 
     
      南瑞麟心笑他究竟吐出聲音來了,此時退回賓舍也遭蒲之奇恥笑,心下盤算須 
    臾,便想出一套說詞,佯作怒色道:「朋友,你這是待客嗎?我受陸三爺之托,來 
    此尋那吹簫人有話而談,不然,你請我進來,還得瞧我高興咧。」 
     
      那黑衣蒙面人聞言一愕,作思慮之狀,南瑞麟也不待他作答,又跨步向前。 
     
      那知面前又傳來一聲斷喝:「站住」,音量宏渾,入耳嗡然。 
     
      南瑞麟聞聲一驚,倏然止住腳步,只見面前丈外立著一個身材高大,黑鬚老者。 
     
      只聽老者喝道:「小小年紀,從那學會花言巧語,實話實說,夜闖內莊為著何 
    來?」 
     
      南瑞麟四顯了一眼,見黑衣蒙面人已失去形跡,心知園內偏處都是荊棘,硬闖 
    是闖不過的,小閻羅蒲之奇暗囑自己漫步入園,便是這個道哩,於是朗聲哈哈一笑 
    ,道:「尊駕說話太無理由,在下實是找吹簫人有話面談,如不見信,則請問小童 
    秋兒,則知在下來歷。」 
     
      黑衣老者目光向南瑞麟面上冷然一掃,微作沉吟後,說道:「既是如此,老朽 
    不能不信,你認識吹簫人嗎?這人可利害得緊咧!」說著,目光掠了東首飛閣一眼。 
     
      南瑞麟察言知色,從老者目光有著一絲凜懼之意在內,便測出那吹簫人是臥龍 
    山莊之敵非友了,當下微一笑,道:「在下雖然不識,但受人之托,總不能不來, 
    說不定今晚能退除貴莊一大禍害,也未可知。」 
     
      微黑鬚老者笑道:「閣下好大口氣」,說著手中揚出三點金花,衝霄而起,搖 
    曳空際,身形即杳入樹叢中。 
     
      南瑞麟知道三點金花,是放行無阻之意,於是放開身形望東疾閃。 
     
      那簫音吹了一遍又一遍,分外哀楚淒酸。 
     
      南瑞麟飛身立定,月色下但見一棵虯干盤天的古松下,站著一個白衣人,面貌 
    清秀,雙目點漆,三綹黑髮垂在胸前,兩手執著一支非金非玉的一支短簫吹奏著。 
     
      那白衣人見得南瑞麟,簫聲憂然止住,湛然眼神投向南瑞麟面上,像兩道冷電 
    剜人心胸。 
     
      南瑞麟見得此人眼神,分明具有絕乘內功,不禁心頭一凜,更從這人眼神中, 
    看出含有無邊殺機,暗道:「我上了蒲之奇惡當了,今晚若逃出這人手中,哼哼, 
    蒲之奇呀,南瑞麟不把你A骨揚灰,此恨難稍。」 
     
      只聽白衣人喝叱道:「誰叫你犯我禁地,古松十丈以內,任我格殺不論,難道 
    你不知道麼?」 
     
      南瑞麟心頭駭然,猶強作鎮定,微笑道:「大俠何出此言,俗語說不知者不罪 
    ,在下又非本莊之人,無從得知,根本這禁條不適用於在下身上。」 
     
      白衣人凝視南瑞麟面上半晌,喃喃自語道:「樊稚過兩天就是六旬大壽,怪不 
    得賓客雲集,他既是賓客,為何擅入內園,平時園內都有暗樁布著,為何今晚鬆懈 
    若此…是了,剛才那三點金花是有意放行他前來。」自語甫畢,劍眉倏地一揚,道 
    :「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我只知你犯了禁規,應予格殺。」說著,一掄短簫,飛 
    出一黑甸甸光影,靈快絕倫向南瑞麟「百會」、「承漿」、「帶脈」點來,手法奇 
    詭無比。 
     
      南瑞麟一看他出手,便知他必是武林異人,忙足下一動,展出「禹龜洛行四十 
    五步」法,移形換位脫出他那凌厲的簫勢,但也閃得好險,這簫端堪堪就在胸衣前 
    擦過,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白衣人喝道:「好身法」還著簫招一遞而出,只見簫影如山,綿綿不絕地點來 
    ,奇的是他那簫招推出,不帶絲毫破空之聲,宛如虛空繪影,再此簫式迅快無儔, 
    每出一簫,後面一招必跟著而來,錯非南瑞麟「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是難走開 
    得了。 
     
      白衣人炯看雙目,驚詫異常。 
     
      要知這套「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是武林奇人簡松隱畢生心血化研出來,這 
    步法真有窮天地遙化之秘,孕萬象剝復之機,每一步卻暗含生剋變化,只因他乍出 
    江湖經驗不足,無法把這屬武林一絕的步法威力,發揮出來,很多自然的神詭變化 
    要從經驗體會才行。 
     
      雖然如此,南瑞麟默守口訣走開,依然神奇不凡,不管白衣人蕭招怎麼詭奧, 
    都也是一滑即脫。 
     
      轉限之間,數十個照面過去,南瑞麟自忖道:「像這樣打下去,不知打到何時 
    才了」,心中一動,急忙叫道:「在下犯了大俠禁條,自分必死,但有數事不明, 
    只要大俠答覆,在下雖死不辭!」 
     
      白衣人聽了,倏收簫勢微笑道:「你有什麼事耍問?」 
     
      南瑞麟足下尚自戒備著白衣人突襲,聞言微笑道:「只不知大俠所言『入得古 
    松十丈之內,格殺不論』這項禁條何人代訂?」 
     
      白衣人微微一怔,道:「此項禁條本是我自己訂定,你為何說有人代訂?」 
     
      南瑞麟朗聲大笑道:「大俠說話顯然虛假,在下知道大俠並非本莊之人,藉別 
    人之私地,硬訂禁條,普天之下也無此理,在下雖年輕識淺,也未敢贊同。」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我十年之內就無人敢在面前頂話,不告訴你。 
    你也不清楚,不錯,這臥龍山莊不是我的私產,但樊稚親口答應在古松之下,劃定 
    十丈之內,任何人都不能侵入,這個禁例,莊主既然答應,總行吧!」其實白影人 
    方纔已動了愛才之念,以他絕奇之簫招,縱然南瑞麟以「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閃 
    避,也不能逃出,一則因為南瑞麟不能運用靈活,僅以口訣默守成法,其次卻因白 
    衣人看上南瑞麟上乘根骨,不忍猛下毒手。 
     
      南瑞麟恭謹答道:「當然本主應允,在下沒一有話說,只不知大俠在這古松之 
    下,十年於斯,不食不飲,風餐露宿,人何以堪,卻是為了何來?」 
     
      白衣人突變得面寒如冰,喝道:「我來問你,你還是經人指點而來,抑是無意 
    闖上?」 
     
      南瑞麟愈加顯得恭謹,道:「在下實是受了簫聲吸引來此。」 
     
      白衣人這才神色和緩下來,目光隱含幽怨,道:「我每年夏季才來此,只得三 
    個月時光,每日飲食均由樊莊主供給,為了何故,此非一言可盡,傷心人別……」 
     
      「別有懷抱」四字尚未吐出,似是想到有什麼事不就,繼又變色喝道:「你休 
    要瞞我,為何莊內放出三點金星,爆射長空,這是臥龍山莊放行無阻之捨,由此足 
    可證明受人指點而來。」 
     
      南瑞麟淡淡一笑,徐徐答道:「大俠雖然功力絕頂,但嗔欲之念,尚未能勘破 
    ,所以十年圈地成牢,自苦若斯,以在下之末學膚受,即就是受人指點而來,螢末 
    之光與大俠皓月中天一比,濟得什麼事,何況其他。」 
     
      白衣人聽得暗暗點頭,自己就是結習未盡,未能忘情,才落得這步田地,作繭 
    自縛,想著神色慘變,昂首向天。 
     
      南瑞麟見狀,又道:「人非聖賢,豈能太上忘情,語說:『聖人忘情,下愚不 
    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但毋為情誤,看得破,勘得透,真不容易,在下方 
    才聽得大俠簫聲,如怨如慕,譜調奇古,好似已成絕響之『雉朝飛操』,本是琴音 
    ,大俠用來譜作簫曲,更是令人迴腸蕩氣。」 
     
      那白衣人驚奇得張看兩眼,猛擊了一下大腿,高叫道:「好小子,現在不論你 
    有無受人指點而來,反正你對我胃口就是,現在修改禁例,凡不知情者,不在格殺 
    之內……你既知道『雉朝飛操』之曲,可見你對音律造詣頗高,你能將此操出典與 
    原詞為我一說麼,倘能答得絲毫不差,我願與你結威忘年之交咧!」 
     
      南瑞麟沉吟一刻,答道:「在下姑妄言之,相傳『雉朝飛操』為春秋時,齊國 
    處士牧犢子所作,其人年五十,尚未婚娶,一日采薪山中,見雉鳥雄雌相隨而飛, 
    不禁感慨系之,乃作此操,其詞云:『雉朝飛兮今鳴相和,雌雄群飛兮千山阿,我 
    何命兮未有家,時將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傳至魏代,已成中絕,不意 
    今日得聞,幸何如之!」 
     
      白衣人聽後,驚奇的投了南瑞麟一眼,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南瑞麟答道:「在下今年十五。」 
     
      白衣人惆然半晌,淒然一笑,道:「老弟,你我席地而坐,聽一個故事如何?」 
     
      南瑞麟欣然從命。 
     
      白衣人對短簫橫擱在雙膝上,仰面望著那已西向的皓月,一幕幕地淡雲在月面 
    掠過,晚風飄忽著胸前三綹黑髮,雙目噙著淚珠,神情似是十分激動。 
     
      南瑞麟心想:「這人大概有滿腹辛酸,不然,何至自苦如此。」 
     
      只見白衣人仰面長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歲月如流,如同浮雲掠空,人 
    生百年,不過彈指過耳,看來我今生今世心願難了,寧為情癡毋為情誤,此話一點 
    都不錯……」至此一頓,忽轉面對南瑞麟道:「大約五十年前,出了一個女俠,單 
    名叫一個琳字,生得真可以說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身武學更是出眾,出道未 
    經年,聲名大噪,不知顛倒了幾多江湖眾生,怎奈其人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當時 
    有一少年,對他無限思慕,這人複姓司空,單名渝,在江湖上也有小小名氣,號稱 
    『孤山一鴻』,但這如曇花一現,後來即不復聞見其人……」說著又歎了一口氣。 
     
      南瑞麟心知那孤山一鴻司空渝就是他。 
     
      只見他說下去道:「那司空渝出身雖然不是名門正派,但其武功確有他造詣過 
    人處,行事也介乎正邪之間不過惡多於善,自見了此女後,毅然改邪歸正,不惜背 
    叛本門,千里迢迢相隨,可是她態度忽冷忽熱,捉摸不定,有幾次此女險遭毒手, 
    均為司空渝救出,經此之後,此女對司空渝態度略為轉變,大有論及嫁娶之意,後 
    來,司空渝孤身一人在滇黔邊境深山,為採了一本藥草,中了桃花毒瘴,暈死山中 
    ,不知有多久,才悠悠醒來,存身之處,是一個山洞,知被人所救,身上可是疲軟 
    乏力,不能動彈,片刻,洞外走進一個艷麗少女,與司空渝心上人容貌並無軒輊, 
    司空渝問她姓名,她卻微笑不答,司空渝這一中瘴毒,費時將近一年才予恢復功力 
    ,其間,與那少女每日耳鬢廝磨,日久情生,一日大錯鑄成,司空渝心中甚是追悔 
    ,可是那有什麼辦法?他尚妄想二女效那娥皇女英故事,共事一夫,那知情天多磨 
    ,遂合那恨海難填……」說著,雙目凝在那閣樓上出神,止住不語。 
     
      南瑞麟忖道:「那是一個三角爭愛的故事,可見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半響,只見那白衣人才黯然道:「後來,這少女自通姓名,令那司空渝大吃一 
    驚,原來這少女是魔教門下,但這是無可補救了,不過這魔女對司空渝一往情深, 
    廝守期間,從不外出為惡,將她準備著手洽煉的『九九元陰』掌法也不煉了,不料 
    好夢終難圓,一日,司空渝與魔女溫存之際,琳姑娘匆匆尋來,見此情狀,妒火憤 
    生,不由分說,掉頭就走………」說著,又抬頭望了那閣樓一眼,滿臉憤怨,又道 
    :「司空渝一見那琳姑娘,就追出洞外,追了一天一晚,竟撲空而還,那知回到山 
    洞,魔女也身形已杳,從此司空渝流落江湖,天涯追蹤………」 
     
      南瑞麟接口問道:「那司空渝找到了她們沒有?」 
     
      白衣人搖搖頭道:「沒有,司空渝兩年來,披星戴月,不辭跋埠,一無所獲, 
    非但如此,那琳姑娘因愛成仇,反支使友人向司空渝偷襲,司空渝遍體重傷,一支 
    本門信符也被琳姑娘得去,前面不是說過司空渝為了她,不惜背叛本門,然而這支 
    信符是他先師預定他是下一代掌門人的令據。」 
     
      「這一失去信符,司空渝熬著傷軀返回師門請罪,當時其師還在人世,將司空 
    渝治癒之後,嚴命取回這支信符,於是他又再度涉入紛擾江湖,遇上是非,從不出 
    手,一心一念以尋獲信符為主!」說著長歎一聲。 
     
      此時星月將沉,天邊尚留著一線淡淡光輝,晨霧乍起,露沾薄裳,南瑞麟問道 
    :「究竟信符司空渝找著了沒有?」 
     
      白衣人苦笑一聲,道:「尋著了,故事就不能說下去了,那司空渝終久尋著一 
    根線索,發現琳姑娘有一幼弟在甘涼一帶,干上殺人越貨無錢的買賣,非僅如此, 
    琳姑娘自誤會司空渝後,性情大變,也自趨墜落淪入黑道,他們形蹤飄忽不定,司 
    空渝費盡周折,方在一深山中找著他們,琳姑娘幼弟心意狠毒,將司空渝推在一古 
    洞中擊昏,再將此石洞封死離去……」 
     
      南瑞麟失驚道:「這樣說來,那司空渝必是死定了。」 
     
      白衣人朗聲一笑,南瑞麟見他現在才綻出笑容,只覺他笑容爽朗無此,展出兩 
    列編貝白齒,隱約看出他少年時,一定是美豐儀男子。 
     
      只見他笑道:「司空渝慢慢醒轉過來,發覺山洞已閉塞,這山洞深邃數百丈, 
    被琳姑娘幼弟推石封死達數十丈深,縱使司空渝武功蓋世,焉能震山撼岳,不禁萬 
    念皆灰,幸得山洞內有靈泉一線,賴以苟延,此後無日不思脫困之策,想盡方法都 
    屬夢幻,一日無意在石榻之下獲得一冊練氣秘笈,翻閱之下,不由大喜若狂,原來 
    是一本道教上乘武學,既知出洞不可能,反不如一心一意習那練氣之學,歲月如逝 
    ,不覺二十年過去,司空渝練氣已成,用那習成『少清一元指』力挖掘山石,終被 
    脫困,司空渝返回師門,其師已奄然物化,臨終遺言,命他承續掌門,但須找回信 
    符。」 
     
      「司空渝探出琳姑娘及幼弟已收手江湖,隱居山莊,他匆匆找去,琳姑娘避不 
    見面,信符更不允送還,雖然琳姑娘屢次加害,司空渝猶是鍾情不變,原錯在自己 
    ,不能怪她,遂苦苦哀求,癡立樓前不走,琳姑娘傳下話來,說她與司空渝恩斷情 
    絕,心若古井,如果信符必欲賜還,非要令她內心感動,啟開樓門不可,自此以後 
    ,司空渝每年夏季,立在樓前吹簫,以求感動芳心,在司空渝而言,他想天下本無 
    難事,只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豈料琳姑娘心比鐵堅,可憐司空渝十年苦吹簫, 
    仍不見伊人芳心止水生波。」說完一雙星目滿含淚水。 
     
      南瑞麟不禁生起同情之心,莊容問道:「原來大俠就是司空渝,這樣說來,大 
    俠每日吹那『雉朝飛操』之用意,不止請那琳姑娘賜還信符,還有另外涵意在內, 
    是麼?」 
     
      司空渝黯然點頭道:「不怕老弟見笑,琳姑娘與我本是一對愛侶,怎奈情天生 
    妒,醋海飛波,錯原在我,俗語說愛極成恨,所以她每次非欲置我絕地不可,後來 
    我自己想想,這種妒恨永埋心底,可能神經失常,行事乖戾,所以我發下宏願,非 
    要把她感動不可,我倆本已七旬開外,不作兒女私情之想,但效那神仙眷屬亦未嘗 
    不可,老弟,你認為這樣作是錯麼?」 
     
      南瑞麟正待啟口作答,忽然閣樓內傳出中年少婦語聲道:「司空渝,不怕人見 
    笑,要效那神仙眷屬,今生休想,事隔多年,當日所見不能作證,縱你舌粲蓮花, 
    我也不信,你要還信符,原無不可,不過你得答應為我做一件事,信符立時見還… 
    …」 
     
      語音未落,司空渝大喜急道:「琳妹,不要說是一件事,就是命我赴湯踏火在 
    所不辭。」 
     
      樓閣內傳出一聲冷笑,道:「我叫你殺人,你也做麼?」 
     
      司空渝猛然怔住,半響咬牙道:「只要琳妹肯將信符見還,我一定做到。」 
     
      一聲陰森淒厲的長笑跟著由樓內傳出,南瑞麟只聽得心驚肉跳,哼忖:「這那 
    是由女人口中發出,簡直是魔鬼之音。」 
     
      良久笑定,但聽得說:「司空渝,我知道你一派掌門,言如九鼎,說得到必做 
    得到,限你三年以內,將『降龍真訣』中下兩冊送來。」說著,只見一物由閣樓之 
    內電射飛來。 
     
      司空渝一把撈住,略看一看,疾置袋內,急喝了一聲:「好,三年之內我必送 
    到。」,轉面對南瑞麟笑道:「老弟,你跟我來,我還有事與你說。」說著,只見 
    他身形稍動,就飄出十數丈外,南瑞麟看得心頭駭然,也不怠慢,跟著縱去。 
     
      曙光初現,晨鳥噪林,薄霧迷濛故飛,令人遍體生涼。 
     
      司空渝與南瑞麟飛也似地掠出莊外,穿過無數山丘,才把身形定住。 
     
      司空渝向著南瑞麟苦笑一下,道:「緣之一學,自古最是難解難分,我與樊琳 
    前生冤孽,為了她,荒廢了多少歲月,到頭來,她還是積恨難消,她自知力不足殺 
    我,才想出此一毒計,藉他人之手除掉司空渝,我想『降龍真訣』天下英雄群皆矚 
    目,豈能容我到手,反正走將一步算一步。至於以後,不敢想像,她又知你來臥龍 
    山莊,多少與這部奇書有關,借你之口,移轉視聽,令群雄注意力移向我的身上, 
    哎,最毒婦人心,信不誣也。」 
     
      南瑞麟慨然道:「在下誓守口如瓶,必不說出此事。」 
     
      司空渝微微一笑道:「老弟,你縱然不說出,樊琳還會不散出風聲麼,你放心 
    ,我既不能自食約言,但也不會合她稱心如願………老弟,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南瑞麟道:「在下南瑞麟。」 
     
      司空渝點點頭道:「我一見面,便看出你根骨上乘,武學已是不俗,他年必是 
    一代奇才,我本想傳來一些手法,現在想想,為著這塊信符,虛擱掌門之職已久, 
    所以急欲返山一次,幸而我們江湖上還需重逢,到時再說吧!」 
     
      說完,即要轉身離去。 
     
      南瑞驟忽想起一事,忙道:「司空大俠,在下還有事想問。」 
     
      司空渝目光又落下南瑞麟臉上,問道:「老弟還有何事不明?」 
     
      南瑞麟微微一笑,道:「司空大俠,本來這句話在下本不應問,可是天下事往 
    往有巧合者,大俠十年吹簫信符不蒙見還,怎麼在下一去……」 
     
      司空渝接口道:「南老弟,此事我也覺蹊蹺,是否適逢其會,抑或另有陰謀, 
    兩種說法都有可能,不過事實真相,我司空渝一定要查明白,這個你請放心。」 
     
      南瑞麟道:「既如此說,在下先致謝了」,說著,又是微微一笑道:「大俠前 
    說在滇黔邊境深山中,遇上魔女救護,依下愚之見,這魔女與大俠雖無夫妻之名, 
    但有夫妻之實,怎未見大俠提及?」 
     
      司空渝聞言,一皺雙眉,道:「我何曾忘懷了她,自她在山洞一氣而走,性格 
    突走極端,罪惡難於擢數,我為她奔蕩江湖數年,只是覓不著她,其後我被困二十 
    年,脫困外出,江湖上她的名字業已杳杳無聞,想必死去多時了。」說罷,滿瞼露 
    出傷神之色。 
     
      南瑞麟見了,代他十分難過,像他這種蓋代高人,竟為著兩個女人,摧殘了多 
    少青春,荒廢若干歲月,於是他情不自禁的問道:「這魔女可是姓崔麼?」他想到 
    崔無雙之事,姑且試探。 
     
      果然孤山一鴻司空渝驚詫得張著眼睛,飛忙的一把執著南瑞麟雙手,急道:「 
    你……你怎麼知道她姓崔……難道你見著麼?……老弟,你快說。」 
     
      南瑞麟被他一把執住,勒得腕骨痛徹心脾,忙運出「太極神功」熬住,想那南 
    瑞麟有多大火候,怎麼經得起司空渝二十年石洞潛心息慮之「少清一元罡力」修為 
    ,仍然隱隱作痛。 
     
      司空渝似是察覺,倏地鬆手,赧然笑道:「我年將古稀,為了男女之事,有點 
    忘情失常,老弟千萬別見怪。」 
     
      南瑞麟撫著腕笑笑,便把鷹愁谷險些喪身,經紅顏奼女崔無雙施救經過說了。 
     
      孤山一鴻司空渝面現無比歡愉,道:「天啊,我終於找到了她的下落,南老弟 
    ,這鷹愁谷是怎麼走法?」 
     
      南瑞麟沉吟一刻,道:「在下也不清楚是怎麼走法,只知鷹愁谷是在寶豐縣與 
    鄭州之間。嵩山山脈天王嶺附近。」 
     
      司空渝笑道:「只要有方向,便不怕了,老弟珍重再見!」說著,一轉身形如 
    飛的走去。 
     
      南瑞麟目送著他即將消逝的身影,不禁感慨異常,有人說過,人一開始呱呱落 
    地,即注定了苦難的開始,儘管各人遭遇不同,但總避免不了悲歡離合,生死病痛 
    這八個字,像司空渝這樣,以後自己,何嘗又逃得出。 
     
      晨霧緩緩消失,金輪像一隻巨大火球,平擱在山頭上,湧起滿天彩霞,立在山 
    丘之上,清風飄拂,遙望山下一片平疇中,麥浪翻綠,菜花呈金,農舍炊煙裊裊四 
    上,不覺俗慮一清。 
     
      南瑞麟正要走回臥龍山莊,忽見北邊一座山丘上,眼簾中徒現兩條身影,它看 
    清了不禁大吃一驚,隨又怒火上湧,亮掌凝神,等候兩人來到。 
     
      片刻之間,那兩人已自越過一座山丘,到得南瑞麟立身處不遠。 
     
      其中一人也發現了南瑞麟,也是驚得面上變了色,猛然煞住腳步,想招呼同伴 
    轉道閃開,那知南瑞麟身形如電似般掠到,矯捷無比的身法,使那兩人駭然大凜。 
     
      只聽南瑞麟斷喝一聲,道:「好個華山派霹靂神劍李玉,賣友求榮,今天少爺 
    非叫你還一個公道不可。」聲起人出,左掌護胸,右掌駢戟,人如飛矢破空,急如 
    閃電地向李玉撲去。 
     
      一近李玉身前,探臂飛指施展「分筋錯骨」手法,疾向「旋璣」、「腹穴」、 
    「氣海」三處重穴點去。 
     
      原來兩人正是霹靂神劍李玉,一個藍衣漢子,南瑞麟直覺判斷出,那必是夜襲 
    洛陽七大鏢局的蒙面人。 
     
      霹靂神劍李玉猝不及防,又在心虛之際,乍見南瑞麟電射地襲到,指影如山, 
    不禁心戰神搖,他究竟是華山派傳人,臨危不亂,雙腿一屈,上身微仰,右曲肘橫 
    掃,硬望南瑞麟來掌撞到。 
     
      南瑞麟在嵩山險遭不測,心內早把李玉恨若切骨,此時見面,格外眼紅,存心 
    置李玉於死地,一出手便挾雷霆萬鈞之勢,攻及見李玉曲肘掃來,心想:「我豈能 
    容你逃出手去」,這一意念在他腦中電疾地掠過,猛一抖勁,「太極神功」已運布 
    右臂,竟不撤掌,打算硬抗李玉一招。 
     
      李玉大感駭然,同時自己這一式「橫掃千軍」已是華山派獨門絕招,而且貫注 
    「混元一氣功」潛力在內,常人撞上定然腕斷臂折,但他在長勝鏢局內,業經試出 
    南瑞麟利害,心內暗暗叫苦,可又不敢撤招,他知這一撤不要緊,那飛來手掌準被 
    點上,是以不惜孤注一擲。 
     
      這「橫掃千軍」確也有他威力不凡處,本是曲肘掃來,到達對方身前之際,肘 
    腕以下疾出,突變「投鞭斷流」,當之無不骨裂肉碎。 
     
      這些卻說來話長,其實均是指顧間之事,雙方竟是如此硬折硬拚,只聞「啪」 
    地一聲大響,李玉頓時震得痛苦澈骨,血逆氣翻,雙眼一陣發黑,尋見南瑞麟右臂 
    被他「橫掃千軍」撞上,仍不撤招,手指竟是如飛地向自己胸前點來,暗叫:「我 
    命休矣!」 
     
      南瑞麟也被他撞得一陣氣竄,胸前隱隱作癮,但依舊忍受得住,略不後撤,手 
    指更是叫勁戳去。 
     
      相形之下,南瑞麟功力較霹靂神劍李玉高出太多,這「太極神功」是武林奇人 
    簡松隱畢生心血,創出此等絕倫無匹的神功,雖然南瑞麟火候不到,又豈是那霹靂 
    神劍李玉可以企及,何況南瑞麟在鷹愁谷服了千載難過的靈藥「空青石乳」,功力 
    無異增加了一步,可惜他不自知。 
     
      此刻,眼見李玉印要喪在南瑞麟「分筋錯骨」手下,一旁的藍衣人大喝一聲, 
    竟然雙撞掌,凌空撲來,倏地兩掌一分,一式「日月照空」,逕望南瑞麟雙肩「井 
    肩穴」由上望下打來,挾著呼呼風聲。 
     
      南瑞麟驀然警覺,暗罵藍衣漢子無恥,護胸左掌登時劈了開去,一招「火把燒 
    天」運用得恰到好處,這一式與那李玉「橫掃千軍」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更為凌 
    厲勝奇。 
     
      藍衣漢子豈能讓他劈上,倏的向下一沉二臂,身形也疾翻了出去。 
     
      幸虧藍衣漢子及時出手,南瑞麟右臂緩得一緩,可也手指劃及李玉胸衣,只聞 
    得一聲裂帛響音,李玉左胸衣頓時劃破三寸長口子,只差分毫,就得點上,雖是如 
    此,李玉左胸「俞府」穴一陣發麻,直似真氣,虛脫模樣,原被「太極神功」震得 
    血湧氣逆,現在雖未被點上,可也禁受不起,悶哼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覺天 
    暈地轉。 
     
      且說那藍衣漢子一讓開南瑞麟「日月映空」絕招,身形甫一立定,竟自一旋雙 
    腿,抖腕甩掌又向南瑞麟雙脅奔雷疾電似地劈來,掌勢沉渾無匹。 
     
      南瑞麟輕笑一聲,滴溜一轉,用出「禹龜洛行四十五步」絕奇身法,脫出掌力 
    之外,厲喝一聲道:「朋友,你招子要放亮來,這姓李的與我有殺身之仇,所以死 
    力相拚,我與朋友無冤無仇,為何架樑子生事?」 
     
      那藍衣漢子聽得猛然一怔,繼又變顏哈哈狂笑道:「好小輩,你休以為花言巧 
    語騙得了本香主,不管你與李老師有何怨隙,當著香主面前,便不容你發橫。」 
     
      南瑞麟本想趁機收手,問明霹靂神劍李玉為何要加害於他的理由,這是一個不 
    可解開的謎,自己日來所遇,都是些牽扯不開的亂麻,為什麼他會捲入這種漩渦, 
    真使自己難以想像,當然他要打開,像剝筍一般,而李玉就是最外面的一層筍皮。 
     
      此刻聞得藍衣漢子說出此話,怒氣陡湧,那清澈雙眼內突射出令人不可逼視的 
    光芒。 
     
      這一面露殺機,藍衣漢子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戰。 
     
      只見南瑞麟冷笑了幾聲,道:「朋友,少爺知道你是什麼東西,綵衣教門下可 
    說是沒有一個好人,今日少爺誓為社會上除害。」 
     
      藍衣漢子聽得哈哈狂笑,道:「憑你這種胎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尚敢與綵衣教 
    作對,真是不自量力……」 
     
      言未了,南瑞麟已按捺不住,飛襲而到,只見他右掌微屈,駢起雙指,由上往 
    下朝藍衣人「百會穴」戳來,左掌一探,往外一按,竟猝然向「天溪」穴電閃拍下。 
     
      這一式兩招,端的神詭絕倫,南瑞麟用出的正是「慈雲大師」所授的「乾坤九 
    式」中一記散掌「星移斗轉」。 
     
      「乾坤九式」具有降魔衛道無上威力,一式九招含有迴環生剋之妙,而且每一 
    式出得共是兩招,但可自動變化自如,有鬼神難測之機。 
     
      藍衣漢子先是低估了南瑞麟的功力,李玉傷在他的手下是因為李玉在驟不及防 
    的情況下,才致如此。 
     
      南瑞麟「乾坤九式」這一施出,果然不同凡響,藍衣人只覺他的手未到之前, 
    帶出的勁力已覺禁受不起,這才知道,南瑞麟造詣確是高深莫測。 
     
      他不敢怠慢,左腳一滑,全身往後仰了過去,風快地旋身,兩腳一伸彈了起來。 
     
      那知他尚未落下時,只覺又是一股凌厲無儔的勁風,劈面壓到,懸空的身形不 
    能著力,被那強猛的勁道掃盪開去六七尺,人也被窒息得面無人色,噗隆昏倒於地。 
     
      這時,霹靂神劍李玉一陣調息過後,因內腑並未受傷,雖已復元,瞥見藍衣人 
    情勢危殆,一躍而起,回腕抽出肩頭長劍,嗆啷啷聲響,跟著匹練的耀眼青芒,飛 
    電似地而去。逕望南瑞麟雙腕削來。 
     
      南瑞瞵雙掌盪開藍衣人後,對本身功力不由信心大增,自古以來,學術隨經驗 
    並增的道理,幾乎是一成不變的,他從下山來,只有這次認為才是真正各以本身所 
    學搏鬥,而自覺得內力源源而出,不虞疲乏,雖然他方才為李玉「混元一氣」真力 
    硬震之後,略微覺得胸血一陣激盪後,但瞬眼立即平復,跟著真氣流暢,精神一振 
    ,推出內力比前又更為增進,這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南瑞麟自為其師簡松隱以數十年內外雙修的「須彌芥子」內功,打通「任」「 
    督」二脈以來,習武進境異常神速,可也是循序漸進,只有今日,大感意外,自己 
    亦猜不透是何緣故。 
     
      須知他在鷹愁谷服下千載「空青石乳」,這種石乳便是人間仙藥,練武人瑰寶 
    ,他這一服下,便蘊留在臟腑之內,但一經使出內力,這藥力就運散在真元內隨著 
    方向流竄,功力因之增進,南瑞麟也是福緣深厚所致。 
     
      此刻霹靂神劍李玉一劍疾電下來,南瑞麟可真被逗出真火,一翻右腕,拇食指 
    一扣,迎著劍光彈去,左手跟著也駢指「分筋錯骨手」戳向李玉「乳中」穴。 
     
      兩下裡都是勢若狂風驟雨,李玉見了,不由大為凜駭,但是說什麼也來不及撤 
    招,只聽得「噹」的一聲,那支長劍為南瑞麟彈中,登時劍身一陣亂晃,執劍右臂 
    環節處只感酸沉難耐,尋見南瑞麟左手僅差五寸便要點上,一種臨死前恐懼之色, 
    剎那間已浮在李玉臉上。 
     
      這表情,恐怕是人世上最難看的,也是最淒楚的。 
     
      南瑞麟不覺泛起一種憐憫心,去勢略緩得一緩,陡聞一聲大喝! 
     
      「南少俠,手下留情」,跟著一條矯捷無比身形飛躍而到。 
     
      南瑞麟聽得語音極熟,左腕倏的一沉,借這一沉之勢閃開一丈左右。 
     
      定睛一瞧,只見是小閻羅蒲之奇,身後還跟定四五個手下,環眼一瞥,相鄰的 
    山丘上,又湧上二個紅衣蒙面人,以及七八個藍衣大漢。 
     
      險在南瑞麟手下喪生的李玉,趁勢躍出圈外,喘息不住,恐懼之色依然。 
     
      同著李玉來的藍衣教教下第三代弟子中,論武功,論心性,論地位,均是不足 
    稱道的。此時也已醒轉。 
     
      此刻,南瑞麟面色一寒,沉聲道:「蒲兄,莫非你也要與在下出手為難嗎?」 
     
      蒲之奇不由一怔,登時放顏哈哈大笑道:「南少俠,蒲某承你援手之情,感恩 
    還來不及,那有以怨報德之理,只是雙方都是朋友,深恐內中有所誤會,這才勸阻 
    。」 
     
      南瑞麟聽出蒲之奇語意,有點言不由衷,但他聰明得緊,看出小閻羅蒲之奇必 
    是與綵衣教沆瀣一氣,在未探明事實真像以前,先以不反臉為是,於是轉笑道:「 
    在下尚以為蒲兄有意為難哩,不過此事並無誤會可言,在下在嵩山,被他……」說 
    著,用手指了一指霹靂神劍李玉一下,接著道:「同綵衣教紅衣蒙面人,打下千尋 
    絕谷中,若不是有人搶救,險些喪生,在下初涉江湖,與人無爭,我只不明白他為 
    什麼要這樣做?」 
     
      小閻羅蒲之奇聞言沉吟一陣道:「這事必有誤會,稍時蒲某當代少俠問個明白 
    。」說此忽低聲道:「目前少俠暫以隱忍為上,其實綵衣教與敝寨表面上相處甚洽 
    ,但骨子裡勢若水火,不過還未到挑破臉的時候……」現在此處綵衣教門下,倏然 
    湧上這片山丘。 
     
      兩個紅衣蒙面人,在朝日映照下,兩件閃光長袍,更以晨風飄拂,掀起眩目奪 
    眼的紅浪。 
     
      身後的七八個藍衣人,一列而立,乍看之下,生似一堵塗有磷光的藍牆。 
     
      其中一個紅衣蒙面人眼珠看了李玉等一眼,便知道兩人吃了大虧,鼻中哼了一 
    聲,冷冷道:「蒲少寨主久違了,我這手下想是冒犯了尊駕,代我管教管教也好。 
    」說罷,放聲長笑,響澈雲霄。 
     
      小閻羅蒲之奇面上忽陰忽睛,待紅衣人笑聲一定,即乾咳了聲,道:「吳壇主 
    ,好說,蒲某也是先一腳來到,他們恐是言語誤會發生爭執,為蒲某勸阻,既然吳 
    壇主如此說,蒲某只好撤身事外,明天就是樊莊主舉殤稱壽之期,為這一點小事, 
    在他山莊外掀起風波,看來,貴教也有落個不是之處。」 
     
      那被稱作吳壇主紅衣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 
    我之間又要發生言語誤會了,蒲少寨主,恕吳某等先走一步,稍事在山莊碰面吧! 
    」手一抱拳,十數人同時躍起,一鶴沖天,倏又往山丘之下落去,身法極其美妙。 
     
      霹靂神劍李玉與那藍衣人當然隨著他們之中,臨行之際,狠狠投了南瑞麟一眼。 
     
      蒲之奇見他們走遠,於是四面對手下喝道:「你們先回去,我與南少俠隨後就 
    來。」 
     
      蒲家寨手下面色恭謹地回身向臥龍山莊飛去。 
     
      當下蒲之奇微笑道:「蒲某見少俠一夜未返,放心不下,清晨遇見莊內小童趙 
    秋,詢問才知少俠已出,只不知昨晚少俠遇上吹簫人嗎?」 
     
      南瑞麟心知自己一舉一動,無一不在蒲之奇監視之中,暗生凜意,搖首道:「 
    這人大概是瘋子,語無倫次,使人哭笑不得,黎明之時,這人邀在下至此,說是有 
    話長談,到了這裡又沒有話可說,放佯離去,連個姓名都沒留下。」 
     
      蒲之奇聽得將信將疑,目光閃爍不定,哺喃道:「這就奇了,此人為何離去?」 
     
      南瑞麟見狀,心中起疑,不禁問道:「浦兄,難道此人與『降龍真訣』有莫大 
    關連麼?」 
     
      蒲之奇朗聲一笑道:「南少俠,你究竟出道年淺,不知江湖中險惡,到處都是 
    風波,所以想自己生存下去,無不用盡心機,勾心鬥角,目前中原群雄紛紛,莫不 
    是與『降龍真訣』有關,說真的,蒲某此來臥龍山莊也是為此……」 
     
      南瑞麟驚詫道:「是否『降龍真訣』上冊,在他手上?」 
     
      蒲之奇搖首道:「不在,如今來臥龍山莊拜壽的人,共分十餘派,都想查出『 
    降龍真訣』上冊所在,風聞樊稚獲有一塊『黑玉九宮路徑圖』,這是獲得『降龍真 
    訣』上冊的關鍵。」 
     
      「這又與吹簫人有什麼關係?」南瑞麟更加茫然不解。 
     
      蒲之奇微微一笑,道:「說來話長,非短時可以說完,蒲某就其概括來說罷, 
    這個黑玉九宮路徑圖,落在樊稚手上的消息,蒲某一年前才知道,同時尚有其他各 
    門各派的人也偵知這個清息,不少人生心紛紛前來偷竊,可都被吹簫人一一擊斃。 
    」說著仰望雲天輕歎一聲道:「蒲某也派了兩個手下前來試探,卻也是一去不歸, 
    這吹簫人武學之奇,真是少見,但他每年夏季守在東閣古松下吹簫,須臾不離,不 
    知為了何故?……」 
     
      南瑞麟接口向道:「既然浦兄知道吹蕭人每年夏季在臥龍山莊,何必不在春秋 
    多三季下手,不是方便得多,據在下看來,未必是吹簫人下的毒手,臥龍山莊高手 
    如雲,何況樊莊主也是名負一時之雄,這樣重要之物,豈能平白失去,只怕樊莊主 
    諉過吠簫人吧?」 
     
      蒲之奇搖首道:「先蒲某也是這麼想法,後來經人證實是吹簫人下的毒手,少 
    俠說的自然不錯,春秋冬三季等他離開時再下手不遲,殊不知他一發現有人犯莊即 
    再不離開。」說著又是一笑,道:「風聞此人最喜歡靈慧少年,小童趙秋得了他不 
    少好處,所以昨晚蒲某勸少俠前往,就是此故,蒲某深知少俠與陸逢春相交莫逆, 
    莊內人不會向少俠阻攔,充其量,此去有驚無險,否則,蒲某天大的膽也不敢了。」 
     
      南瑞麟暗罵蒲之奇狡猾,故作笑容,問道:「倘使吹簫人與在下投緣,這對蒲 
    兄問鼎『降龍真訣』上冊之事有利嗎?」 
     
      蒲之奇大笑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蒲某不敢對少俠欺瞞,豈止有利而已 
    ,如今事成過去,這些都屬幻想,少俠,我們回在山莊再為談吧!」 
     
      兩人均不施展輕功身法,並肩漫步走去。 
     
      穿過一處疏林,南瑞麟正在說李玉之事,忽然哈哈數聲狂笑,兩人觸耳心驚, 
    登時樹枝斷折一大片,悉數當頭罩下,無比之疾,似是萬斤重錘墜下,這一蓬斷枝 
    落葉尚挾著無數暗器,藍光閃閃。 
     
      事出意外,驟不及防,蒲之奇大叫不好,一拉南瑞麟往外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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