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面羅剎】
丁偉好似身在夢中,因為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綠衣姑娘,玉立在面前,臉
上綻著玫瑰花般笑意,張著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望著自己。
他記不清父母死難的情形,但他記得這是一椿血海深仇。
師父野鶴神君,被那個號你「玉面羅剎」的毒掌所傷。尤其荒山古寺中,自碎
天靈的一幕,歷歷如繪。
又想到路遇孤山樵隱,自己搗去一拳之後,竟已失去知覺,更不知被那位高人
所救。
這位高人,不僅救困於窮途末路之中,更捨己忘生地為自己打通奇經八脈,並
為他伐毛洗髓,代輸功力。此思此德,恐怕我丁偉一生一世,也將難報萬一了。
雖然他尚未屆成年,恩怨二字,卻看得十分清楚,故不自覺地,兩頰淚珠,竟
奪眶而出。
忽然一聲哈嘟之咳嗽,「靜兒!你不要打擾偉哥哥練氣運功,先進來一趟……」
這聲音,似在那裡聽過,只是要顯得蒼老些。
綠衣小姑娘,早晃身而人,臨去時,還向了偉裝了一個怪相。
丁偉料知這人,一定是為自己伐毛洗髓的高人,也是綠衣小姑娘的爺爺。這個
將成為自己終身感恩懷德之聖者,為自己幾乎喪失性命。他真巴不得馬上進去頂禮
跪拜一番,只是未得其許可,尤其他此際還正在調息之中,故只好先行忍住心中的
感激之情。
倏地,剛才老人召喚綠衣小姑娘的聲音。「不要打擾偉哥哥練氣行功,」又晃
過腦際。
他本至性之人,因感念這絕世高人成全之德,自己只有在武功上力求精進,以
期毋負厚望。故頓時摒除雜念,盤膝坐地,靜氣凝神,運氣行功。但忒也作怪,他
每一次行功,即有一次變化,也有一次不同反應。
這回不僅內體血液循環加速,一個身體,在提氣之間,就飄飄欲飛,他不但竭
力定心神,更得凝氣以與那如翻江倒海之潛力相抗。
終於他由清而人渾,並至無物無我。
不知道經過多久,始悠悠醒來,全身已濕透。只覺得內體精力充沛,全身骨骼,
也似經過洗練,舒暢之極。
當他睜開雙眼,不覺毛髮聳然,忙蓄勢而待。
原來孤山樵隱,正面露凝霜地,坐在自己身側。雖然他面色顯得憔悴,但兩目
精光畢露,正望著自己出神。
丁偉不僅心中一陣狂跳,更暗自慶辛,好在自己此際醒來,否則怕不被他暗中
襲擊。
想到自己遭人暗襲,又連想到綠衣小姑娘和那位相救自己於危難的高人。
本來他想縱身躍起,但又為著綠衣小姑娘的安全,更為那曾為自己伐毛洗髓的
高人的安全,他武功未復,哪裡是孤山樵隱的敵手,故更不能一走了之。
他雖然想到自己,縱非孤山樵隱之敵,但為著懷恩報德,縱或免不了一死,也
是甘願。
孤山樵隱園丁偉醒來,微微一驚之後,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嘴角抽動了一下,
欲言又止。
丁偉對這個怪老人,成見甚深,故一直怒目相視。
驀地,綠影一晃,黃靜儀已俏生生地站在門前,但眼角淚痕猶存。
丁偉頓時晃過一念。諒系孤山樵隱竟乘人之危,對綠衣小姑娘施以毒手。
他本性純樸,因為對綠衣小姑娘及尚未謀面之老人,既存感恩戴德之心,目今
強敵迫害,雖然自己功力不足,也必與之一拼,縱或不敵而命,亦能全友義,報知
遇於萬一。
他只向牛角尖上去鑽,尤其望見黃靜儀俏麗的影子,臉上淚痕猶存。故一時間,
怒火中燒。
來不及向綠衣小姑娘詢問,清叱一聲,雙臂運勁,兩掌徑向孤山樵隱劈去。頓
時虎虎風動,狂颶陡卷。
丁偉功力雖然未足,但較之一般江湖高手,已高出許多,只是他猶自未覺,故
發掌時,就是全力而為,差不多使出了十二分功力。
但聽得轟隆一征響聲,那一面牆壁,應聲而倒,故頓時塵灰亂舞,煙霧漫天。
綠衣少女一愕之後,也冷喝一聲,橫掌而出:「哼!忘恩負義的東西,難道…
…』她想是氣極,恨極,以致語不成聲,跟著也輕飄飄地拍出兩掌,兩股微熱但含
潛勁之剛風,逕向了偉撲到。
丁偉微微一愕之後,正晃身讓過,但卻遲了半步,掌風已然撲近,一個踉蹌,
差點跌倒。
他想不出綠衣小姑娘驟然發掌原因。而且是出手恁般毒辣,雖然有滿腔怒火,
但想到半個月來,多蒙她悉心照顧。右脅尚隱隱作痛。
故冷笑道:「在下多蒙姑娘照顧,既然這事不容在下插手。
那末,恕我無法見到那位待我恩深似海的高人,而丁偉此生此世,也只有心中
銘感了……「
說完,竟晃身退出。綠衣小姑娘雖然怒氣未息,但兩行淚珠,早已奪眶而出。
孤山樵隱亦坐在那裡,兩眼望著天,一言未發,他也尚未獲悉丁偉如何會驟然
發掌,且出手如此之狠,所幸他功力已經恢復,否則豈不當場立斃掌下。
黃靜儀見丁偉一走,才撲入孤山樵隱懷中,「爺爺!他究竟是誰?為何恩將仇
報。若不是被你制止,我非劈死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不可。」
她這時,雙頰緋紅,杏眼圓睜著,顯然對丁偉恨到極點。
孤山樵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靜兒!此事十分蹊蹺,偉幾年紀甚小,對我有
什麼深仇大恨,第一次向我揚出一拳,甚似野鶴神君的金剛拳法,只是他的功力未
足,本來我已將全部功力為他輸出,雖然他這短短半個月來,尚未融會貫通全般功
力,但已較常人高出許多倍。故剛才他運勢發掌,是我閃避得快,否則將遭其害…」
半晌,他似自言自語,也是對綠衣小姑娘吩咐:「不過無論如何?我們得去追
他回來,尤其……」
不待孤山樵隱說完,靜儀就搶著說道:「爺爺,難道你就願意隨任那忘恩負義
的東西胡為嗎?」
「靜兒!到時你自會知道,現在快去收拾一下,我們立刻跟去,萬一在途中出
了亂子,我也無面見人了。」
孤山樵隱語氣十分堅定,雙目望著門外一片遠山。
黃靜儀嘟著小嘴,露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但還是迅速走入自己的房中。
孤山樵隱又沈醉在往事的回憶中,老臉上泛著笑意,喃喃地自語道:「鳳兒!
你雖然不幸,但你的孩子,卻已長成。他不僅眉目間像你,那清麗而紅紅的面頰,
更是你的特徵,他的倔強的個性,更和你一模一樣……」
忽然,腦際中又晃過一個可怕的影子,暗忖道:「為什麼偉兒竟對我將仇人看
待呢?」
終於,他「哦」出了一聲,口中叫著「靜兒!快點!」
但見綠影一晃,黃靜儀已消生生地站在門邊,背上一口古色斑斑的寶劍,手中
提著一個包袱。
爺孫倆,分乘兩匹駿馬,奔馳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馬蹄過處,揚起一片塵
土。
馬愈去愈遠,人影也越來越小,最後只有噠噠蹄聲,仍迴盪在半空,歷久不竭。
且說丁偉晃身而出,不過是一時氣忿,因為他心目中的孤山樵隱,乃是恩師野
鶴神君的生死對頭,便是野鶴神君自己,心中也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另外他從孤山
樵隱聽見自己的名字,又問到自己父母后那一聲怒喝中。料想這怪老人必與父母生
前有什麼過節,今日定要償還在自己身上。
然而他絕未料到為他打通奇經八脈並代輸功力的老人就是孤山樵隱,因為在綠
衣小姑娘口中,聽說她爺爺尚未復原,故他一見孤山樵隱,又因黃靜儀臉上淚容,
就恐這老怪人來乘機偷襲。
這幾日發生的事又一幕一幕地掠過他的腦際,尤其綠衣小姑娘的笑靨,幻夢般
的眼波,兩頰的紅霞,臉上的怒容,都足以令人沉醉,更兼她那武功竟也十分了得,
兩掌交相拍出,只是恁般輕飄飄地,但那狂猛的潛勁,又非血肉之軀可以承受。
他本是個好強的孩子,又且志切親仇,更為著要為師父爭一口氣。故只有迅速
修為,以期有所成就。
頓時也就摒除一切雜念,將自己的輕功施展至極限,實可逾飛鳥,逾飄風一般。
看看紅日西垂,他這半日下來,怕不有一二百里,按說距離廬山。已是不遠了,
但忒也作怪,這平疇千里,那有廬山的影子,雖說也有丘陵起伏,但只是丘陵而已。
這才放緩腳步,尋得一個鄉農,方知自己奔錯了方向,但大錯已成,急也無益。
只是他停身之處,則距魔頭們更近,半個多月前,恩師野鶴神君,攜帶自己,道玉
面羅剎暴襲,就是距此百里之地。他心中雖不自在,卻也十分坦然。不過腹中饑餓,
殊難忍耐。
丁偉曾隨同野鶴神君,浪跡江湖,倒也有不少經驗閱歷,只是此時情形不同,
隨時都有被人暴襲的可能,故不敢再隨便暴露身份。
驀地,一隻蒼鷹,劃長空而過。他頓時想到老鷹專門撲食小雞,這種以強凌弱
的念頭,從他小心靈中晃過,當即在地下拾起兩顆小石子,等待那頭蒼鷹,再度掠
過。
丁偉抬臂間,兩顆小石,有如流星趕月,逕向蒼鷹堆射去。
但聽得一聲嘶鳴,那只蒼鷹竟應聲而落。
丁偉微微一笑,提著這只三數斤重的大鷹,疾奔那座森林之間,他找些枯枝燃
著,也懶得拔毛,就將蒼鷹在枯枝中烤著。
雖然淡而無味,卻也足夠一頓飽餐。
果真人是鐵,飯是鋼,他的體力,又頓時恢復,不過內體覺得各大氣脈還不大
隨和,這大概就是那武林高人伐毛洗髓後,尚未融會於一的原故。
他不敢在林中睡覺,別看他年紀小,對於這些毒蛇猛獸的常識倒很豐富。
略一巡視之後,即縱身躍上一株繁茂的古松之上,他的身軀甚小,樹枝上,足
可容身。好容易尋得這個空懸大地的棲息之所,突然想起綠衣小姑娘之言,「下半
個月,應多運氣行功,以使兩者功力相匯。」他因為一時性起,奔馳了大半日時間,
內體發生了強烈的反應,所幸他的內功基礎隱固,尚無大礙。
此際人闌人靜,月光灑下滿地銀輝。這個年僅十來歲的孩子,在茫茫宇宙之間,
露宿荒山古林。是天欲降大任於斯人的磨練,這是上蒼對這稚童的考驗。
丁偉毫無恐懼與孤單的感覺,當他順著樹枝坐好之後,即開始運氣行功。
這一遭行功,卻有著顯著的變化,只覺得血脈加速跳動,內體有似長江大海一
般激流,洶湧地,不竭地,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奔湧。
他雖然竭力鎮靜,並納氣而拒,但那種潛力,簡直無法抗拒。
這個好強的孩子,一再咬著牙,頭上汗珠如雨,但終於昏了過去不知道經過了
多久,他再由渾而清,頓時精神倍振,血行四肢,氣暢百穴,再一提氣,人也飄飄
然,欲飛上雲天一般。
半個多月來,存留內體的一股淤塞氣流,早已蕩然無存,再也感不出那種冷颶
颶的滋味來。
丁偉心中暗自一喜,他更要多體味這種練氣行功訣竅,故一而再、再而三地反
復地運氣,但恁地作怪,當他幾度納氣之後,那輕飄飄的感覺,亦漸次消失,內體
產生一種狂熱的潛勁,逼得他幾次欲縱身下跌。
雖拼著全力,緊咬鋼牙,闊氣而拒,人又復昏了過去……。
這一次時間,十分短暫,他被一連串銀鈴之聲吵醒,本來還以為是一種幻夢的
感覺,故未曾睜開眼來。
那銀鈴之聲,又已響起,且不止一人,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這似蘭非蘭,似
麝非麝的氣味他從來未聞到過。
「小姐!你說他是個孩子,其實他的武功已然不錯啦,他哪是露宿荒山,而是
藉著這濃蔭茂密的林間,來運氣行功。」這說話的聲音,好脆!
另一個聲音,也發出驚呼著:「咦!小姐,你看他的雙腳,深深地蹬人樹幹中,
他這是練的什麼武功!」
但聽得淡淡的一聲清斥道:「明霞!我平時怎麼同你們說來,一到外面,竟然
毫無顧忌,你們也不怕將人家駭著,這麼高的大樹,萬一摔了下來,豈是兒戲。」
聽這人說話的口氣,顯然是主人的身份,雖然語氣好生托大,但她的話,何如
玉律繪音,好似令人服了一付清涼劑,舒適之極。
丁偉再不疑是幻幻想夢,忙睜開眼睛,見夕陽早已西下,他知道在此已是一日
一夜。更令他驚駭的,就是距他數尺之處的兩根樹枝上立著兩個絕代佳人,年紀約
有十八。九歲。雖然她們體態輕盈,但也不能說輕如無物,不過她們在那粗逾寸徑
的細枝之上,不僅毫無響聲,樹枝不搖不晃,而且談笑自若,憑她們這身輕功,就
足以睨視武林了。
丁偉此際心中雖覺一寒,但也不能不蓄勢戒備,表面上仍須裝出豪不在意的樣
子。
這時下面又是一陣清喝:「明霞!秋霞!你們下不下來,哼!下次看我還帶你
們出來。」
丁偉聞言,掀起聲望去,見下面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身著白色長裙,
長得有如畫中仙子一般。
他還以為眼中出現了幻覺,忙用手背去擦。那少女見他恁般失態,不禁綻顏一
笑。
丁偉隨著這笑聲,如醉如癡般。因為這個明艷動人的少女,不僅僅是美,而實
在是美到了極點。那長長的秀髮,約有二尺多長,技在肩上,有如瀑布一般。那鵝
蛋臉上,兩個圓圓的梨渦兒。
好直的鼻子,似像玉琢出來的。兩個大而發亮的眸子,有如春天的太陽,充滿
了智慧。尤其那如幻如夢的一瞥,更令人神魂顛倒。
丁偉雖然還不懂得兒女之情,但也被溶化在她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中。
驀聞「噗噗」地兩聲嬌笑,丁偉好似從夢中驚醒,那少女早也被羞得雙頰緋紅,
連脖子根也紅了。
在兩聲嬌笑過去,那兩個著紅色長裙的少女,雙雙地從樹梢頭縱落,輕輕地立
在地上。
丁偉陡覺壓力一鬆,正欲縱身而起,這才注意自己兩腳不知何時深深地插入樹
干中,約有半尺。那兩個腳印,實在駭人聽聞。
丁偉實在不信自己功力有如此長進。因為這種「嵌金截鐵」
工夫,是集各種武學之大成,不僅恩師野鶴神君尚未完成此種功夫,即便近四
百年來,練成這種武功者亦是屈指可數。
丁偉望著那兩個深深的腳印,做聲不得。
「小姐!這廝練的什麼武功?要不要將他擒下?」那兩個著紅絕長裙的少女,
如此詢問著。
白衣少女一皺黛眉。「明霞!秋霞!你們還是回去隨伴我娘,我實在怕你們…
…」
兩個紅衣少女聞言,忙跑了下去。「小姐,你千萬不可如此,下次我們再也不
敢了。只因娘娘吩咐過,此去金陵,山遙路遠,我們一路小心侍候小姐。如果我們
竟先回去,就是不處死我們,也得受那暗無天日的活罪……」
說罷,聲淚俱下,好不傷心。
白衣少女沉吟半晌,又低低一聲短喟,道:「只要你們再不替我惹事,我是不
會要你們走的。」想是她因著兩個少女的哭聲後感動。
丁偉也頓時被墜入五里霧中,心中暗忖道:「這個白衣少女是誰?她的娘一定
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從兩個紅衣少女聞聲色變的態度看來,她們所稱的娘娘,絕
非什麼善良之輩。」
正當丁偉略一失神之間,那白衣少女輕輕地吩咐道:「明霞!你快上去扶這位
小公子下來。」
那個被叫為明霞的,年紀較大,不僅潑辣大膽,說話也從不留人餘地,故一聽
見白衣少女吩咐,早又一聲嬌笑道:「哦!怪不得小姐想遣散我們,原是有了……」
不待她言盡,早聽得一聲輕喝道:「賤婢!膽敢胡說,看我撒裂你的嘴。」
白影一晃,人也早已撲出,明霞似早有準備,嬌軀輕輕一閃,人即躍上樹梢頭。
丁偉已聽出白衣少女言外之音,「所謂扶那位小公子下來。」
倒不如說「擒他下來」,還要爽快得多。
眼見紅衣少女又躍上樹梢,丁偉無意與她們動手,卻又不願受制於幾個少女的
手中,故趁明霞尚未立穩,早生生起身,斜身飄落。
紅衣侍女明霞微微一愕之後,也如影隨形地飄了下來,雖然只是毫釐之差,卻
也驚得丁偉一身冷汗。
明霞見又撲空,登時粉頰漲得通紅,本欲再飛身撲出,後面一聲銀鈴秀的呼聲
:「明霞姊,小姐吩咐你扶那位公子下來,又不是要你去抱他下來,既然他已縱下
樹來,還要你……」
白衣少女又是一皺黛眉,冷冷地喝道:「秋霞!你也幾時學會恁般說話毫無遮
攔。一個大姑娘家,羞也不羞。」
她自己說完,早也羞得雙頰鮮紅。
丁偉見那個叫明霞的女侍竟幾番向自己撲到,心中早撩起怒火,雙臂蓄勢,只
待其迫近,他那金剛拳法,怕不立時叫嬌軀粉碎,流血五步,待他聽到秋霞的呼喊,
才將怒目收了回來,並轉過頭去。
心中暗忖道:「我一身是血海深仇大恨,在我武功未練成之前,還不宜多樹敵
人,更不宜將自己仇人引出……
他心中毫無雜念,雖然這主僕三人都出落得如花似玉,丁偉連正眼也未曾再看
一下,晃身就走。
驀聞幾聲輕叱傳來,紅影晃過,兩個侍女已雙雙撲出,攔住去路。那個白衣少
女也冷笑一聲,氣得花容變色。顯然她對丁偉一片好心,受到這般冷淡,少女的自
尊心深受刺激,任她溫柔賢淑,也覺得怒火中燒。
當兩個紅衣少女撲出,她不僅未加阻止,反而身形一晃,人也趨身而地,羅袖
輕輕一掃,兩股勁風,直向丁偉的天靈、巨闕二穴掃到。
丁偉驟然受襲,雖覺一驚,但也激起他那如虹豪氣,人如長天飛燕,掠地縱起
一丈來高,斜身飄落時,兩臂運足勁道,呼、呼兩聲,雙拳齊出。登時狂飆陡卷,
掠地現寒濤,金剛拳法,端地非同凡響。
白衣少女頓時花容失色,冷冷地喝道:「哼!你在那裡偷學了幾手金剛拳法,
就敢在姑娘面前現眼,可知這金剛拳法的來路如何?我娘正在尋找金剛拳法的繼承
人。你趕快說明了便罷!否則……」她說得聲色俱厲。
丁偉聞言,頓時毛髮聳然。他本欲擊退三人暴襲,不料反因此弄巧成拙,出手
之間,就被對方認出金剛拳法。不過,雖然她言詞間咄咄迢人,卻又似露出語中之
意,要自己找機會下台。
兩個紅衣女待,卻不同白衣少女的看法,冷冷地喝道:「小賊!你認識那野鶴
神君嗎?」
說完,竟向白衣少女說道:「小姐!這個小賊,既然在金剛拳法上有了恁般造
詣,如無特殊淵源,那有這麼湊巧,況他的武功,顯然不在我們之下……」
白衣少女黛眉一掀,道:「我娘此番南來,就是要尋找那個什麼野鶴神君,但
並未說過有其他仇家。」
兩個紅衣女侍中,就是白衣少女稱她明霞的,她的主意最多,人也機詐。當下
淡淡地一笑道:「小姐!你怎麼啦,如果有人來找上娘娘,難道會將你這千金小姐
置諸不顧?所以野鶴神君既以金剛拳法亨譽武林,難道他能沒有傳人?……」
秋霞聽明霞如此一說,也就趨身而前,道:「小姐,明霞姊所言有理,我們先
將這廝擒下,待娘娘自己歸來後,再作處置。」
白衣少女尚未作肯定答覆,明霞早一晃嬌軀,玉掌翻起,兩股勁風,已然撲出。
丁偉本欲藉機逃走,當聽完三人談話之後,似已料定三人來歷。因恩師傷在玉
面羅剎毒掌之下。她們所言,莫非就是玉面羅剎那個女魔。若果然如此,則白衣少
女即為女魔之女。
一想到玉面羅剎那個女魔,丁偉真巴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當下暗中決定,如果這白衣少女果然為女魔之女,自己正好先替恩師報仇。
這朵武林奇葩,竟忘自己身處虎穴,也忘了野鶴神君所囑,此刻腦中掀起一陣
復仇的巨浪。這時,正值紅衣侍女明霞揮掌撲了上來。
丁偉不再問避,氣納丹田,微沉馬步,兩臂一振,一記崩拳早已搗出。
紅衣侍女明霞實在小看了丁偉,也是她們平日狗仗人勢,目空一切所致,當她
的掌力與丁偉崩拳潛勁稍一相觸,雙臂立即感到一陣酸麻。她本是個好勝的性子,
又值第一次隨同小主人出外,更不能失去面子。
當下兩掌加大力道,變掃為拿,嬌軀也驟然迫近。而丁偉的崩拳也疾變為「脫
袍讓位」,旁移三尺,反手一記勾拳,堪堪擊在明霞的酥胸之上。
這一拳正是金剛拳法至精至微的招式,莫說是明霞這個女人,就是當代有數的
高手,亦不能硬接這一招。
丁偉雖然內功未屆火候,但金剛拳法之精妙神奇,卻也盡得野鶴神君之衣缽。
此際更是拚命出手,故就倍見功力,直將明霞一個身子震退七八步遠,小嘴一張,
吐出一大口血來。
秋霞早晃身上前,將她扶住,此時,白衣少女已趨身而上,冷冷地笑道:「果
然凌厲的金剛拳法,待我來接你幾招。」語落,兩掌一分一合,幾縷微而帶剛勁的
熱風,運向了偉面門撲到。
白衣少女出手,就施展本門絕招。丁偉心中不覺一寒,當即冷冷地一笑,喝道
:「玉面羅剎是汝何人?」
她的心地純正,且極善良,聽到有人問到自己娘的名字,還以為有什麼瓜葛,
早將那撲了之勢止住,臉上也露出玫瑰般笑意。
丁偉聞言,鋼牙咬得吱吱作響,旋即朗朗地一笑,道:「賤人!你既然是玉面
羅剎女魔頭之女,也就休怪小爺心毒手辣,只怪你自己投錯了胎。」
說完。兩臂微微一振,右勾、左崩,同時施出,頓時寒風砭膚,石走沙飛。
白衣少女微微一震,羅袖輕揮,即將丁偉那崩拳威勢化解。
雖然她恨他驟施辣手,且出口傷人,使她少女的尊嚴多少受害,但這個早熟的
姑娘,對面前這個十來歲的少年,早存下結交之心。說得明顯點,雖然她還不大體
會得出兒女間相愛的情懷,但她何等希望有這麼一個英俊的同伴。尤其發現他的武
功,竟然已是江湖中第一流高手時,也就更生愛慕之心。
原來這白衣少女,正是玉面羅剎的獨生女兒,名叫卓玉君。
她不僅生得國色天香,武功亦得乃母真傳,只是性情嫻靜,平素除練武功而外,
就是勤讀經史,對詩、詞、歌、賦,無不精通。她對乃母作為,毫不知悉。雖然兩
個女侍,明霞和秋霞,時露野性,她卻萬未料到自己母親就是當代殺人不眨眼的女
魔王,近來更聯絡了東惡、西缺、南僧、北魔四個第一號的人魔,欲掀起一次空前
末有的浩劫。
實際玉面羅剎在愛女面前,也並未顯出惡跡,即明霞秋霞二女侍,亦皆守口如
瓶,故卓王君對母親惡行一直蒙在鼓裡。
此番隨母親南來,事先王面羅剎編造了一套流言,並聲稱與野鶴神君有隙,更
污蔑其為江湖敗類,必須予以除去,為江湖除一大害。卓玉君自是深信不疑。
她們來此已經月餘,住在湘贛交界處的武功山。玉面羅剎在此建有一座「鳳凰
宮」,裡面佈置得花團錦簇,富麗堂皇。「
玉面羅剎攜愛女來此後,第二日就獨自離去,除兩個女侍相伴外,外人也不敢
輕易踏人這武功山一步,更何況這鳳凰宮乃是江湖中人眼中的禁地。
丁偉當日隨同恩師在楓田附近與玉面羅剎相遇,整整惡鬥一天一夜。野鶴神君
既要對付強敵,又得維護愛徒安全,故被玉面羅剎暗中施出殺手,待野鶴神君發覺,
掌毒已然侵入胸際。所幸玉面羅剎這一晝夜消耗真力甚大,故也無力將毒掌連環使
出,野鶴神君才沒有斃命當場。
然而,野鶴神君已掌毒攻心,無藥可救了。三天之後,師徒二人來到瑞州附近
的祥符觀終於出現了先前那慘絕人震的一幕,逼得這稚齡童子孤伶伶地直奔廬山而
去。
後來丁偉在路上遇得孤山樵隱。雖然孤山樵隱替他打通七經八脈,並代輸功力,
但他卻認為另有高人,而且因為黃靜儀臉上有淚痕,以為是孤山樵隱暗中偷襲,才
驟然發掌。也逼得黃靜儀出掌相拒。
丁偉實在氣忿,也帶著幾分愧慚,出得那幾間茅舍之後,不辨方向,竟又向西
南奔去,卻正好與去廬山背道而馳。當他問明路徑時,後悔已然無及。
他究竟年紀太小,心中又無雜念,這才選了那古林中歇了下來,一再運氣行功。
也是事有湊巧,玉面羅剎那日暗傷野鶴神君後,料定必死,但她必欲親眼見他
斷氣,故連夜調息之後,即匆匆離去。
祥符觀中,冷氣森森,地上流著一大灘血跡,但竟找不到野鶴神君的蹤跡。玉
面羅剎當下心中暗忖道:「此地既無村,又無店,這古寺中亦無寺僧。雖然地下有
血跡,但一代武林宗師莫非會如此容易就除掉了。」但她又找遍了方圓數十里,卻
是半點影子亦末發覺。
最後她雖然自我陶醉地認為那幾根老骨頭定被虎狼所吃,但她依然怕事有萬一,
又連夜逕奔三湘,找遍了南巖,又得西奔雪峰。半個多月來,仍毫無半點跡像可尋。
於是,她只得以飛使傳書,囑咐愛女卓玉君帶明霞秋霞二人,連夜返回金陵的
石臼湖去,並約定在臨江附近的虎瞰山相遇。
當卓玉君等人到達虎瞰山時,天色已然入暮。她們本欲落店,因有玉面羅剎相
召,料定必有住處。
且因這座廣林,林大蔥綠,佔地何止十數里,都是合抱粗細古樹。
此際月光如水,她們人得林來,正自聞到一陣林木芬芳,卻被一陣陣輕微的呼
吸聲所懾。她們雖然不信鬼怪,但對壞人的防範卻不敢有所鬆懈。
明霞躍上樹梢頭,終於發現了丁偉的藏身處所,然而卓玉君一片好心,卻被化
為流水,且受到惡言相加,她不知自己有什麼過錯,更不知道母親的惡名遠揚。
丁偉見自己兩記絕學竟被她輕輕化解,更是氣往上沖,上步揮拳,崩、掃、劈、
勾、吹。帶、拿,一時間,風雷之聲暴響,樹林搖撼,枝葉橫飛。
卓玉君眼含淚花,輕揮羅補袖,將那凌厲的招式-一化解。
丁偉兩臂,也頓如千斤重荷一般。但時間一長,丁偉本身的潛力卻如長江激浪,
一浪高似一浪,加之那凌厲的手法,奇絕的招式,三五十招一過,卓王君竟險些被
丁偉的拳風掃著。
旁邊兩個女侍見小主人兒自只守不攻,對方則招招出手毒辣,不由心中大忿。
明霞年紀較大,跟隨玉面羅剎時間亦久,忖量形勢,料知今日定難善了,雖然身上
還隱隱作痛,但欲報那一拳之恨,便猛推開秋霞的身體,紅影,兩股凌厲的勁風,
已然撲出。
秋霞早也見小主人受制在對方凌厲拳法之下,只因扶著明霞,不好撒手。此時
見她既然撲出,自己也就晃身上前。
丁偉見三女同時攻到,朗笑一聲,震盪在夜空中,三女都同時一驚,但三個被
當代女魔王親自調教的少女,又豈是這般容易打發。
但聽得一聲嬌喝道:「明霞!秋霞!還不退下,誰要你們幫來。」
卓玉君見丁偉豪氣干雲,那股英武不屈之蠻勁,芳心中早存了紅粉英雄相惜的
感覺,她惟恐兩個女侍濫施殺手,故忙喝住。
明霞自追隨王面羅剎左右,一向為所欲為,況欲報自己一拳之恨,此時那還聽
小主人吩咐。
但見紅影亂晃,拳風綿綿不絕,丁偉頓時如入雪地寒天一般。雖然間住要穴,
但全身如受芒刺一樣。金剛拳法,再也施展不出當初威力來。
當時心中大懼,但他卻不甘就此受戮,故施展全力,以圖一拼到底。
驀地,林中風響,一聲冷喝傳來,丁偉回頭看去,見一個身披黃色披風的少婦,
面露寒霜,定在身側,登時心膽俱襲,毛髮聳然。
只因這一番有分教:斬草欲除根,女魔施惡計;石穴藏巨蟒,小俠遇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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