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銀雪遍野 風湧火狂盜賊肆虐 驚馬四竄 劍光刀影麗妹懲兇】
朔風呼嘯著,那是一個沉黑凜冽的深夜,雪花漫天地飛舞,耳際但聞得破空銳
嘯,及枯枝斷折「畢剝」聲,萬物靜靜地安息著,一切都停止了活動,只有地面的
積雪,一分一分地增厚……池州趙康九家的後園梧蔭閣上燈光全滅,趙蓮珠周月娥
兩位姑娘,擁著繡被香睡正濃。
閣外四周環植的梧桐樹,只剩下枯禿禿的樹桿,在強風中屹立著,似是作無言
的抗拒。
驀然間,後園牆外掠近一條人影,積雪反映,依然可見那是個猿臂蜂腰,身著
白衣的年輕人。
身法快如電疾,好快!眨眼之間,就掠近梧蔭閣前。
只見他略一張望,毫不猶疑地一鶴沖天,拔上高可四五丈梧桐樹桿,金雞獨立
地站著,徐徐拔出肩頭明晃晃的寶劍,他盡力壓制不讓卡簧出聲。
雖然如此,還是錚然透出些微金鐵聲,但被狂風的怒嘯嘯所掩沒,夜是這麼黑
沉,只有天上的寒星閃光明滅。
一恍.那人落在兩女臥室的窗前,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物用左手托著,用劍點
破窗紙,將左手之物湊近窗紙前,用嘴慢慢吹著……那是一隻銅嘴仙鶴。
似這種風狂雪密之夜,一切微音都為這銳嘯風聲遮沒,令人不禁替兩女控著提
心吊膽的冷汗。
突地,窗前的白衣人,發出一聲悶哼,急掩著左眼,兩足一彈,倒翻飛出,向
閣下面落去,幾個急縱,人已無蹤。
此刻,閣內如矢般飛竄出兩條婀娜的身影,各執著一柄青霞耀眼的長劍。
其中一女仗著劍光向樓板上俯視了一眼,笑道:「蓮妹妹,你打中賊人的眼睛
,板上尚有兩三點血跡,看來此賊眼睛瞎定了,饒了他吧!」
趙蓮珠輕搖螓首道:「恐怕沒有這簡單,賊人未必是一人,我們去前宅通知兩
位老人家及雷老師,看看他門如何說法!」
兩女身形一弓,倏地點足舒身往右斜斜飛下梧蔭閣,身法美妙之極。
半年來,兩女武學迥非昔日吳下阿蒙,照謝雲岳所傳心法,旦夕勤練,功力已
陡增一倍以上。
前宅大廳,燈火通明,兩女心知有異,緊趕了兩步,一閃而過。
只見趙康九周維城二老,面色寒肅,端坐於太師椅上,乾坤手雷嘯天笑嘻嘻地
叉著兩手,地上多出一個白衣少年,左眼鮮血直滴,淌在嵌花瓷磚上一大灘,麵包
慘厲,渾身戰顫,似被雷嘯天點上陰毒穴道。
周月娥一見地上賊人,粉面立時漲得通紅,一溜青霞湧起,便要刺下……乾坤
手雷嘯天忙叫道:「別急,我的姑奶奶,等雷老二問明了,再交與你們處理,愛怎
樣辦,就怎樣辦!」
周月娥倏地收手,但劍芒鋒利,依然劃破賊人前胸,只差一分,賊人也就別想
活了。
雷嘯天望著賊人笑嘻嘻道:「申一鳴!你只求痛快地一死,我雷老二必成全你
心願,只要你說出紅旗幫的詭謀,不然雷老二的手法利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玉面二郎申一鳴無復從前氣概,面容灰青,左眼涔涔滴血,全身抽搐不已,顯
然痛苦難耐,但仍緊咬牙關抵死不說。
雷嘯天見狀,冷笑一聲,伸手向玉面二郎申一鳴左肋飛點了一指,又冷笑道:
「雷老二這手法叫『散骨功』,傷在我手下的淫賊邪惡不計其數,從未見能有一個
挺得住,姓申的看看你是否是銅打鐵澆的漢子?」
言猶未了,申一鳴全身骨骼突生爆音,人也在地上亂滾發出淒厲的嗥叫,慘不
忍聞。
忽見申一鳴左手護眼,右圖痛得突出一半,強行坐起。顫聲道:「罷了,我申
一鳴願意說出,只求痛快一死……姓雷的……申某死了……絕不饒……你!」
雷嘯天伸手解了他的穴道,笑嘻嘻道:「只要你永不投生你就在鬼門關死等我
吧!」
申一鳴鬆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和盤托出。
原來紅旗幫主八臂金剛宇文雷,在周家莊率眾撒回總壇後,認為平生奇恥大辱
,非欲洗雪不可,是以派出偵騎多人,查明言岳是何來歷。
三月後,偵騎陸續回報,都不知道言岳是何來歷,更不知言岳行蹤何往,但探
明言岳是周維城趙康九兩家愛婿,周維城父女兩人現暫居滄州趙康九家中。
八臂金剛字文雷智計深沉,默算復仇之策,終於決定下山邀請江湖狠毒同道,
準備掀起一場武林大變,一月後匆匆離山。
副幫主秦鹿無愧於烈火星之名,性烈如火,對言岳比宇文雷更恨入骨髓,他對
宇文雷的做法不盡同意,認為遠水濟不了近火。
烈火星秦鹿認為幫主這種作法,過於小題大做,對方只有言岳一人棘手,其餘
都毫不足俱,不如趁著言岳遠離滄州時,命人擄劫兩女,誘言備前來總壇,以紅旗
幫袞袞群傑之力,總壇地形天險,挾二女以為人質不難使言岳就範,只是字文雷深
深反對,當下末便堅持。
待宇文雷一走,秦鹿與武林十三邪蒼須任叟等人計議,蒼須任叟極力贊同,秦
鹿於是將玉面二郎申一鳴請來,吩咐行事。
玉面二郎申一鳴當然求之不得,無其是趙蓮珠倩影出現「鴛鴦」擂時,不禁驚
為天人,自此以後,刻備相思,夢魂縈繞,所以秦鹿一提出,當即慨然同意,他不
是不知趙周二女厲害,無奈色膽包天,遂貿然前來,不想死星照命,在梧蔭閣上中
了趙蓮珠飛針後,一時痛徹心脾,僅存的右眼發黑,茫茫雪夜之中,遂迷失了方向
,竟撞上雷嘯天出外大解,申一鳴負傷之餘遂失手被擒。
雷嘯天聽完,笑道:「你是孤身前來的嗎?還是有同伴等你?你告訴雷老二,
好派人去請他與你收屍。」
申一鳴血眼一翻道:「姓雷的!少在申大爺面前要花槍,你爽快與我一個乾脆
吧!」
雷嘯天神情甚是詼諧,噗地一笑道:「你倒視死如歸,雷老二如不成全體的心
願,閻王面前官司難打,我叫你笑赴地府吧!」
說得趙周二女忍俊不住,笑得花枝亂顫。
只見雷嘯天飛指向申一鳴後腰一點。
申一鳴努著右眼,神情十分的獰惡,戟指著雷嘯天只喝了聲:「你……」突面
色一變放聲大笑,笑聲如狂如癡,震盪屋瓦,原來他被雷嘯天點上笑腰穴。
只見申一鳴笑得來力竭聲嘶,蹲在地上尚是啞聲乾笑,嘴角鮮血流淌,面色甚
是痛苦,無奈苦於說不出活來。
周月娥見狀不忍,搶前刺了一劍,申一鳴哼了一聲登時了帳,僕人立即抬下掩
埋。
周月娥收劍望著雷嘯天笑罵聲:「你真缺德!」
雷嘯天哈哈大笑道:「究竟姑娘是菩薩心腸,此等惡賊撞在我雷老二手上,必
須像貓捕耗子一樣,盡情折磨一個夠,才予賜死。」
驀地一陣狂風湧入大廳,燈燭昏暗,風定燭光復亮時,廳中多了一個三角眼蝟
髭繞頰地道人。
趙康九一見,大喝了聲,叢做上飛起,舉掌呼地劈去,只見那道人身法極快,
掌未到,倏地往左移開五尺,呵呵大笑道:「趙大俠,多年未見,還是這麼火爆性
情,不由分說,見面就打,似乎不像待客之道。」
趙康九聞言一怔,說道:「桑真人深夜光降寒舍,不知有何見教?」說著,延
請入座。
原來這道人是陰山全真觀主持索命八掌桑祿,趙蓮珠見這桑祿穿著打扮甚是奇
怪,身穿一件百綻朱紅道袍,腰下掛著一口三尺鋼刀,魚皮刀鞘泛出淺藍光彩,足
登草履,這是四川常見的多耳麻鞋,滿臉油污,道冠不整,可是眼內露出逼人奇光
,兩太陽穴高高隆起。
只見索命八掌桑祿笑道:「貧道雖是行事狼毒,可也是受恩必報之人,昔年趙
施主劍下留情得全顏面,貧道永銘於心,所以今晚來此報信,請趙施主提防一二。
貧道也是適逢其會,紅旗幫主宇文雷竟往陰山諛詞蠱惑,激動一個久未出山的惡魔
來了。其人趙施主諒也有個耳聞,就是居在貧道全真觀後山的半半叟……」
一言未落,趙周二老不禁愕然,連雷嘯天神情也十分激動,只有趙蓮珠周月娥
兩女泛出笑容,因為半半叟之名甚為奇特,而且聞所未聞。
但聽索命八掌桑祿說下去道:「半半叟五年前出山,貧道相信趙大俠不見得懼
怕於他,只是他最近新獲一本『宿魔經』這一來武學猛晉,確臻上乘,是以雄心頓
起,想創立陰山教,把各大門派逐個降伏,這事正在萌芽階段,武林中人無所聞,
他多次邀請貧道入教,貧道未置可否,虛與委蛇,湊巧宇文雷拜山,惑詞慫恿半半
叟,他說如想收伏各大門派,必先從令婿處著手,因為令婿武學實超出各大門派之
外,只要戰勝令婿,各大門派至少可懾伏一半。
宇文雷想出辦法,請半半叟門下先從雲龍三現陶家,及察北牧場和京城三處著
手騷擾,以引令婿前來,還說紅旗幫永隨冀尾,半半叟正在野心勃勃之際,那還不
被他說動,大約過了新正,最遲二月初,就會東來,貧道為了一個心願,是以間關
東來。」
趙康九立起,長揖致謝,並替索命八掌桑祿引見了周維城雷嘯天等人。
此刻,趙蓮珠嬌笑道:「爹,半半是什麼意思嘛?」
趙康九眼一瞪,低喝道:「什麼事都要你過問?多嘴!」
趙蓮珠小嘴一嘟,白了趙康九一眼。
雷嘯天大笑道:「這個都不知道,雷老二告訴你,他上半月是男人,下半月是
女人,一半對一半,故名半半叟,現在總該明白了吧?」
趙蓮珠粉臉一紅,嗔道:「什麼人要你多嘴!」
雷嘯天做了一個鬼臉,望著趙康九搖頭說:「這年頭好人難做。」繼又轉面向
索命八掌桑祿笑道:「桑真人,你大約也為半半叟網羅門中吧?」
桑祿面現尷尬之色,道:「不瞞雷老師,貧道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一說及此,忽聞大廳窗外,響起了一聲冷笑,說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說
你心性不定,反覆無常,幾次老夫勸教主下手除掉你,教主愛惜你的武功,又正在
用人之際,叫老夫不可就相論人,不想教主竟留下一個吃裡扒外的禍根,桑祿,你
滾出來,否則,別怨老夫心狠手辣了!」聲如洪鐘,觸耳發出嗡然之聲。
索命八掌桑祿一聽此人手話,神色微微一變,等他話音一落,忽然揚怎右掌一
揮,十數個六角藍色星粒,電射穿窗飛出。
這時,廳內諸人齊向廳外竄去,都施展上乘輕功,不帶半點聲息。
十數個藍星射出,宛如泥牛入海,無所動靜。
窗外又傳來極其陰森冷笑,道:「這點微末暗器,也敢獻醜,老夫若怕你,也
不會追躡前來……」
說到此處,窗外人聲頓杳,微聞全刃劈風聲起。原來趙蓮珠心思縝密,在廳內
就測出那人語聲在窗外因樑上發出,一閃在外面,毫不猶疑地連人帶劍向那發聲處
,狂風驟雨似地捲去。
突地,一條捷如鷹隼龐大身影,急如飛矢地在千層劍浪中穿出,落向茫茫雪地
上。
又是一團匹練寒光向那人捲去,挾著三股狂飆撞到,那是周月娥手中「青虹」
劍光,及趙周二老雷嘯天打出掌力。
只見那人一聲哈哈狂笑,身形沖霄而起,轉瞬便已無蹤。
眾人相對無言地發了片刻怔,轉身回入大廳,只見索命八掌桑祿身形歪斜坐在
椅上,雙目射出悲憤之容,不禁大吃一驚。
雷嘯天是個老江湖。一看便知桑祿情狀有異,顯然遭了來人暗算,一躍上前,
只見桑祿左肩上插了一支長僅兩寸的短箭,遍體藍光,便欲拔下。
桑祿看出雷嘯天要來拔箭,身軀硬往裡一側,避開來手道:「雷老師別動,這
是半半叟獨門暗器藍磷魔箭,寒毒無比,一沾上便血凝髓凍,趕緊用劍切下貧道左
臂。」說著,一陣冷笑道:「貧道還死不了,現已閉住穴道,最多左臂廢了,來人
是半半叟大弟子赤髮巨靈,貧道今生不把他挫骨揚灰,難消此恨。」
趙康九端詳桑祿那支左臂一眼,稜眉濃皺道:「蓮兒,你去拿獺玉火靈膏來。
」又笑道:「桑真人這條左臂廢不了,保在趙某身上。」
索命八掌桑祿略現喜容,人在這時卻忍不住奇寒之氣,顫抖不止。
周維城看著眼裡甚是難過,室內諸人無一不是耳目異於常人,十丈以外飛花落
葉均可聽見,雖說是今晚風狂雪密,事先難以察知,但事後合五人之力亦未將來人
阻截留下,未免愧疚於心,亦凜駭來人之功力。
須臾,趙蓮珠匆匆走回,交給趙康九一隻白瓷小瓶。
趙康九見桑祿已呈半昏迷狀態,急要過「巨闕」劍,小心翼翼將桑祿左肩的「
藍磷魔箭」挖去,可是一絲血液都未流出,早是凍凝了,趙康九在小瓶中挑出一塊
獺玉火靈膏,與他敷上包紮妥當。
尋見索命九掌桑祿面色轉紅,顫抖已住,睜眼笑道:「趙大俠,哪來的這種靈
藥,按說中了魔箭的人不經他們獨門解藥救治,若不是廢了四肢,就坐以待斃,趙
大俠,此恩此德是今生難以報答了!」
趙康九拂髯笑道:「桑真人!為了趙某之事,連累受傷,心中已是難安,再要
說這等話。益發使趙某慚愧無地了,此藥是一異人相贈,秉離火之氣,瑞克制寒毒
,桑真人一念向善,是以得其藥而治,遇難呈樣。」
桑祿霍然離座,微笑道:「貧道雖出身不正,但深明大體,知半半叟一出,武
林浩劫即將開始,何況天下群邪亦靜久思動,殺劫難免,乘著貧道不死之軀,傳柬
江湖以資及早準備。」
說著,雙臂一振,穿空平飛,向廳外落去。
趙康九又叫得一聲:「桑真人……」,身形追出,只見黑沉沉,狂風怒號,寒
氣侵入,桑祿已走得無影無蹤。
趙康九走回廳內,道:「索命八掌桑祿是非分明,在他這等出身邪惡之人,實
在難得,不過武林彌天紛擾自雲岳身上引起,更使人難以安枕,何況到目前為止,
江湖上知得雲岳長相來歷的,寥寥可數,想起來,不知從何說起!」
雷嘯天大笑道:「這不過是一種借口而已,你想想看;自古以來,奸邪巨惡如
不找借口,怎能遂其陰謀心願,雷老二即刻就動身,去太原找回老三,商量應付之
策。」
一向沉默寡言的兩淮大俠周維城,此時說話了:「雷老弟,你見著小婿,千萬
不可說出此事,怕分了他的心。只說我與康九兄極望他能回來完婚。」關懷愛惜之
情,溢於言表。
乾坤手雷嘯天一點頭,衝著趙周二位姑娘含有深意地一笑。
兩女立時紅暈飛上雙頰,周月娥慧婉賢淑,還沒有怎麼,可把趙蓮珠逗惱了,
猛跺蓮足,巨闕劍閃電掠出。
雷嘯天機靈得很,趙蓮珠劍未擊出人已掠出廳外。
「兩位姑奶奶,再見了……」餘音仍是裊裊,人卻已逝在雪花飛舞的征途中。
北國的雪是有時一連幾天的大風雪、平添了一種奇景,粉妝玉琢,銀光耀眼,
心境不同的人,目中另有肅殺淒涼之感。
趙蓮珠周月娥每日相對無言,柳眉深鎖,明日就是大年除夕,苦候個郎不見回
來,怎地如此薄情!
不禁想起臨別前夕,兩只強健有力的手臂,將自己箍得直喘不過氣來,個郎輕
輕吻著自己的臉頰,頸項……只吻得酥麻難挨,心神迷惘,恨不得終生停留在那一
刻,長此亨受這無語的溫馨。
此情此景,宛如昨日,趙蓮珠不禁暗歎了一口氣,用目偷覷了坐著窗前妝台的
周月娥一眼。
只見她雙腕支頤,仰天凝思,心情想也與自己一樣地盼望玉郎。
兩人癡坐閣上,銀虹高照,相對無言,淚眼雙流天明,花容清減,人何以堪。
爆竹一聲除舊,桃符萬象更新,兩女暫時收斂憂思,也接新年。
初二,雷嘯天從太原趕回,趙蓮珠懷著欣喜的心情,劈面就問道:「謝大哥回
來了嗎?怎麼不見他的人?」
雷嘯天小眼一轉,靈機上來,笑道:「老三已在途中,他怕與蒼化子雷老二在
一處,引起賊人的疑心,所以命我們早兩天動身,他由洛陽開封取道返回燕京,不
過老三請雷老二帶信,他不會回滄州,請兩位姑奶奶去察北牧場等他。」
趙蓮珠似信似疑,柳眉一顰,問道:「是真的嗎?」
雷嘯天挺胸凸肚,小眼一睜,道:「這能假的,雷老二不怕骨頭上架嗎?老三
說,最好是請兩位姑奶奶先去察北牧場,老三腳程飛快,如他先到了,你們又沒去
,事情一急,他又跑開了,可別怨我雷老二啦?」
趙蓮珠信得貼實了,喜孜孜地對周月娥說:「娥姊姊,咱倆趕緊收拾東西去,
奪上騾車就走。」一把拉著周月娥往梧蔭閣飛掠而去。
趙康九神目如電,見雷嘯天說話神情,便覺有不盡不實之處,但知必有用意,
也不反問。
這是雷嘯天聰明處,他一說出謝雲岳同顧嫣文姑娘趕赴洛陽,登時就得醋瓶子
打破,酸氣沖天。
等二女一走,趙康九就追問雷嘯天。
雷嘯天神色凝重將謝雲岳入晉情形詳細說出。
周維城搖頭歎息道:「這孩子太任性了,報仇也沒這樣的報法,最好將顧女一
事,暫時不讓她們知道。」
趙康九愛女心切,派了六名得力助手,護持二位姑娘去察北牧場。
二女登車走了,趙周二老決定二月初趕達察北牧場,因為不耐塞外酷寒,與雷
嘯天計議之下,二老先去濟南訪友。濟南這邊氣候溫暖些,趙康九喘疾雖經謝雲岳
治癒,但仍畏寒冷。
翌晨,趙周二老南下,乾坤手雷嘯天北上。
大年十二的下午,是一極凜冽的天氣,雪是暫時停了,但積雪沒徑,原野上寂
無行人,一望無際,延伸至穹蒼,分不清哪兒是天,哪兒是地。
朔風仍是那麼勁,深鎖穹蒼的彤雲,不住地翻騰,幻化成各種形像,宛如大漠
原野上受驚狂奔的群獸。
驀地天邊湧出兩個黑點,好快,逐漸擴大,眨眼,便到了近前,那是兩人兩騎
踐雪飛馳。
只見騎上的兩人,一是花白鬍鬚老者,另是一紫溜臉膛,海口無須的四旬大漢
,兩人都精神奕奕。
兩匹健騎吐氣如雲,渾體滲出汗漬,顯然是經過一番長途跋涉。來到一處山坡
,那老者呵了一聲,兩匹馬登時煞住,紋絲不動。
「這太奇怪了,賢弟!咱們追出已是百里外,依然未見偷馬賊人的蹤影,連個
蹄痕都沒找到,賦人手段委實高明!」老者口中說話,眼光卻不住地打量周近。
紫溜臉膛大漢,略作沉吟,道:「大哥,依小弟想法,可能不是普遍賊所為。
半月來,連續不斷盜去馬匹時,均在風狂雪濃之夜,等到我們發覺,蹄痕早被大雪
煙沒了,此是地形極熟之人所為,可能是內賊勾引……」
老者插口說道:「那麼你說說看,究竟是誰?我們在牧場裡的人,都是極為誠
謹可靠。我實在意想不出!」
這兩人正是察北牧場場主飛雲手吳奉彪,副場主八卦金刀鄭金吾。
八卦金刀鄭金吾低渭了一聲,道:「這事隱藏小弟心中已久,只是查不出來確
實證據,一直未便說出,恐怕傷了你我兄弟的感情,此人就是大哥義子徐兆森!」
飛雲手吳奉彪掉詫道:「是他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鄭金吾用力望了吳奉彪一眼,歎息道:「大哥真是忠厚人,徐兆森外貌恭順,
內則好險狡猾,小弟早就瞧出,起因就在卜家堡主卜英手上,卜英早就垂涎我們牧
場,徐兆森被卜英之女麗霞所迷惑,因此趁機聳動兆森暗中搗鬼,此是主因,大哥
可記得十年前在龍江相傷三魁的事嗎?風聞龍江三魁落在卜家堡中,小弟可斷言必
是卜英所為。」
飛雲手吳奉彪聽後默不作聲,半晌才道:「當真如賢弟所料便好,我看內中情
節並不如此簡單,這個疑團也在我胸中凝結半月之久,始終解他不開……」
言未了,一個洪亮的嗓子,起自左側不遠處一座雪丘中:「果然薑是老的辣,
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
兩人聞言心驚,吳奉彪騎上姿勢不變,離座飛起,突變「飛鷹攫兔」,兩手暴
伸電射撲去。
吳奉彪發動得好快,此人聲起他就飛出,待他即將撲到時,相距兩只突騰起一
條灰白人影,哈哈狂笑,眨眼即落在五丈外,狂奔飛馳,片刻消逝在茫茫雪野中…
…。
飛雲手吳奉彪眼望著此一遠逝人影,發了一陣子怔,又縱身掠回馬上,對鄭金
吾苦笑了一聲,道:「此人身法絕快,不在你我之下。不過由此證實了方纔所說的
話,我們回去吧!」
兩人勒轉轡頭,揚鞭馳去。
察哈爾多倫城之北,四郎城以西,放眼過去,是一片幅員千里的草原,春夏之
交,綠油油的長可半人的青草隨風翻波,其間尚有野花,奼紫嫣紅,絢麗燦爛。
穹蒼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此誠畜牧之天堂樂園也。
在這片原野中,布有許多大小湖泊,「葛什爾」湖之南,一簇簇的木柵,錯綜
羅列,圈了近萬頭駿馬,平時可見一群群馬匹放足騁馳,昂首長嘶,聲徹雲霄。
但此刻,雪籠四野,天寒地凍,馬群均關在廄中咀嚼乾草,有時也感得耐不住
奇寒,發出一聲低鳴。
牧場中建有一座四合莊屋,大小房舍不下百數十間。
東廂一間小屋中,有兩人對坐凝神下棋,屋內熱了一個土炕,火勢熊熊,一室
如春,燒的都是干馬糞,不時發出嗤嗤之音。
嚴冬之季,室內光線本暗,但在火光輝映下,仍可辨認兩人面目,一人約四旬
左右年紀,短鬚若戟,紅紅的一張臉膛,酒氣熏人,對首一人是個二十不到的青年
,虎目稜眉,鼻准微鉤,白淨臉膛,頜下無須,嘴角不時泛出笑意,顯然勝券穩操。
天時已交申初,室內光線越來越昏茫了,那青年人突發出朗笑道:「廖武師,
這盤棋你是輸定了,不如認輸,再對局一盤如何?」說到此處望望窗外一眼,又道
:「天要黑了,正副場主還沒有返轉,不要出了什麼事吧?」
廖武師充耳不聞,兩眼凝視著殘敗之局,不停地撓耳抓腮,半晌,才道:「好
,這盤認輸,咱們再來。」
驀地青年人推棋立起,道:「場主他們來了,我先出外看看。」翩然閃身,步
出院外,只見飛雲手吳奉彪、八卦金刀鄭金吾躍落坐騎,交與馬廄看守,並肩緩步
走來。
吳奉彪一見青年人,兩道冷電般目光望了他一眼,微笑道:「兆森!這大出意
料之外了,偷馬竟是虎牙杖卜英手下所為!」
青年人正是鄭金吾所疑之徐兆森。
徐兆森聽說眉頭微微一聳,面色甚是平靜,笑道:「看來不會吧!卜堡主不是
與義父相交很好?他怎會做出此事?」
鄭金吾道:「如今世道日非,人心險詐,骨肉之親尚不可靠,何況酒肉之交。」
徐兆森聽了微微色變,默不作聲。
吳鄭兩人進入大廳,吳奉彪只得一老妻及幼孫住在牧場,子媳均在天津衛開設
鏢局。鄭金吾則子女成群,共是八人,最大的才不過十一歲。
他一進去,均關然上前牽衣抱膝,天倫之樂,無過於此。徐兆森拉著鄭金吾幼
子調笑,但神色似帶不安,鄭金吾看在眼裡,心內不住冷笑,記起謝雲岳由千山返
經牧場,暗對鄭金吾說:「徐兆森鷹鼻狼形,腦後見腮,此人險沉險詐。雖是吳場
主義子,對他仍要當心一二,須防變生肘腋。」
鄭金吾平生不服任何人,但對謝雲岳是由衷欽佩,自是以後,暗中監視徐兆森
行動。
這晚,雪籠四野,朔風吹嘯,馬群耐不住寒冷,傳來一聲聲悲嘶,夜是這麼淒
涼,肅殺。
吳奉彪等人正在圍爐談酒談心,驀見一馬師慌慌張張闖了進來,報道:「場主
!副場主!大事不好了,有幪面賊多人在東柵劫馬,還放了火,我們這面已經傷亡
四五人。」
吳奉彪霍地離坐,虎目生威,向那馬師說道:「你趕緊傳令眾人,緊守各處不
得自亂,老夫即刻趕來。」
那馬師如風地走出,吳奉彪對鄭金吾道:「賢弟你可就在此保衛家小,免得中
了賊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愚兄去去就來。」
回首喝道:「兆森,我們走!」
兩人掠身竄出廳外,只見東方紅光燭天,風助火勢,濃煙瀰漫,火苗此滅彼起
,人喊馬嘶,亂成一片。
吳奉彪氣滿填膺,恨不得將所來賊人悉數手刃,施展踏雪無痕上乘輕功,拔足
飛馳,察北牧場方圓數十里,要趕到東柵也非瞬眼可至。
徐兆森心中比什麼人都急,跟著吳泰彪身後兩丈之處,身法雖見矯捷,可與吳
奉彪一比,顯然差著很多。
尋見一條黑色飛快的身形,斜刺裡撲來,飛雲手吳奉彪眼明忙喝道:「是葉武
師麼?」
那人徵得一怔,道:「場主麼?今夜賊人來得甚多,我去前面接應去。」說著
反身竄去,一溜輕煙似地飛射而沒。
飛雲手吳奉彪讚道:「好漢子!」回面望了徐兆森一眼說道:「患難見交情,
休看葉勝平日酗酒買狂,胡鬧一氣,真的事情到得頭上,也是捨死全交,江湖人物
的可貴處,就在這點,兆森,你得多學葉武師的長處。」
徐兆森點點頭,面上訕訕地暈紅,也不知是火光映面,抑是內疚而發。
兩人電逸雲飛地奔至東柵,火勢此時減弱不少,牧場武師馬師及雜役,不下數
十人,泰半均湧在東柵,阻截來敵,撲滅火勢。
飛雲手吳奉彪一眼瞥見十數幪面賊,均是一身獨特武功,劍光刀影向牧場武師
要害招呼,自己這面多人業已負傷這時,吳奉彪可把幪面賊恨到家,心知今晚一個
應付不好,數十年心血便要被毀於一旦。
認定其中狠猛一賊對付自己手下三名武師尚有餘如的人,就是今晚的禍首,「
刷啦」佛手拐掣出,一式「摩雲金翅」凌空騰起,迥空一旋,又挾著拐風掌影當頭
罩下,去勢之奇,無愧於「飛雲手」之名。
火場情勢混亂異常,那幪面賊盡力招呼這三名牧場武師眼看得手之際,萬料不
到飛雲手挾雷霆萬鈞之勢凌空撲來,乍覺身後強風襲體,疾逾奔雷追電。
此賊畢竟是武林高手,功力不弱,腰一弓,燕子三抄水,嗖、嗖、嗖,竄出兩
丈開外,僥倖避過吳奉彪這一手絕招。
吳奉彪見此賊具有這種臨危不亂的身手,也不由心生欽佩,自己一招撲空,又
緊接著一式「飛雲蔽嶽」跟蹤劈去,這一式較前更為凌厲兇猛,飛快絕倫。
那幪面賊人足才沾地,倏地身化「烏龍翻雲」凌空拔起。好快的身法,竟似狂
風捲落葉般旋起半空,端的絕妙靈巧,堪堪避開「飛雪蔽嶽」這一絕招。
吳奉彪暗暗喝了一聲采,看出這身法甚熟,猛驚起一人來,不由哈哈豪笑道:
「我道是誰?卻原來是雲當家駕臨,吳某自思給雲當家從來未有過節,分晚雲當家
為何如此照顧吳某?莫非說吳某不知接待朋友之道麼?」
原來那幪面賊人即是在周家莊鴛鴦擂上,顯過一手驚人武功的,關中一怪飛天
蠍子雲浩。
果然那是飛天蠍子雲浩,聞言登時一怔,倏地縱聲狂笑道:「吳場主眼力不差
,一見便知是雲某,可是別血口噴人,雲某行事雖然心狠手辣,卻不慣做殺人放火
的勾當。」說著霍然將面幕一扯,露出上唇蓄有山羊鬍子瘦臉,豺眼內閃出炯炯的
兇光。
吳奉彪嘿嘿冷笑道:「雲當家真會說話,今晚的事不是擺明麼?」
飛天蠍子獰笑-聲道:「既是吳場主認是雲某所為,縱使雲某舌粲蓮花也是徒
然!不過話可要說明白來,雲某是受人之托而來!」
吳奉彪朗聲大笑道:「吳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龍江三魁是什麼人?我就不信
雲老師受他們蠱惑,助紂為虐,何況正點子不來,反倒勞動雲老師大駕?」
飛天蠍子雲浩目光陰森地望了吳奉彪一眼,冷哼了一聲說道:「吳場主別這麼
說,為友助拳,義不容辭,何況雲某與龍江三魁又是過命之交,今晚之事,是非難
論,龍江三魁已然來了,你自不見怪得哪個,反正吳場主今晚兇多吉少,徒費唇舌
則甚?」
吳奉彪聞言驚疑不止,龍江三魁已來,人又未見,一定另有什麼圖謀,自知今
晚必是基業全毀,於是把心一橫,冷笑了一聲道:「雲老師別誇下海口,吳某豈是
如此容易打發,朋友,你納命來吧!」說著,佛手拐擰腕一橫,帶起漫天拐影打去
,只見捲起凌厲勁風,手法詭妙神奇之至。
吳奉彪這一手卅九式「飛雲」拐法,馳譽關外,使出手法也特別,急則風雷應
變,緩則雲逸絮飄,拐頭拐尾輪替打去,並無一定法則,明見拐頭迎胸打到,其實
是虛,拐尾反朝下盤掃來,若對方不知虛實,逕想硬碰硬打,準會吃虧,一招使出
,驀覺仿若無物,如中輕雲,再要撤招已來不及了。
飛天蠍子雲浩不愧為當代黑道梟雄,眼光銳利,一眼看出吳奉彪「飛雲」拐法
,若虛若實,剛柔共濟,一出手就是上下四招,電迅之極,深明利害,一擊手中蠍
子鋼鞭,護定全身,覷空追擊,一面使出上乘輕功,縱、躍、閃、竄,極見其巧。
兩人都是名負一時之江湖人物,動起手起,分外精奇,一時之間,難分軒。
這時,人喊馬嘶,驚馬奔竄,蹄聲四起,東柵火勢漸撲滅,僅有一兩股火苗高
揚,濃煙瀰漫,空氣中夾著一股熏焦枯氣味,狂飛急卷撲面襲到,令人感得窒息嗆
口難耐。
可是東柵火勢漸滅,西柵又有火頭高舉,東西柵相距甚遠,牧場中人一聲驚叫
,救火的又湧向西柵而去……。
葉武師殺紅了眼,幪面賊人在他的面前已倒下了三個,一柄鋼刀捲起一團瑞雪
,人也像瘋虎似地撲去。
那與葉武對手的兩個幪面賊人,看得暗暗心驚,哪有這般不要命的打法,但人
總不是鋼打的,葉勝真力殆盡,這拚命的打法,只不過是垂死之前掙扎了。
牧場十數名武師,已傷亡過半,幪面賊黨,一聲聲陰森獰笑出自口中,隨風傳
蕩,令人震動心弦,分外恐怖。
徐兆森已走得無蹤無影,顯然自知已遭疑嫉,又不便與匪黨交手,只好隱匿起
來。
飛雲手吳奉彪使出凌厲精奇緊拐法,依然佔不了一點上風,飛夭蠍子一支蠍子
銅鞭卻不時地展出一記怪招,空隙而進,宛如怒龍出洞,迅疾無比,令自己難於提
防他何處進招。
然而飛天蠍子雲浩主要是仗著上乘輕功,貼身欺進,如影隨形地飛轉,蹈虛就
是一鞭,或是一拳。
雲浩處身雖是黑道,卻習的是一種內家「摔碑手」掌力也練得有七八分火候,
精純雄厚。武林中人一項絕藝,要練得爐火純青的,卻是鳳毛麟角,寥寥可數,能
有雲浩這種造詣的,可算難能可貴,當年在鴛鴦擂上劈飛三才奪命凌飛就是這種拳
法,故現在每出一拳,均令吳奉彪心頭微震。
在平常飛雲手吳奉彪與飛天蠍子雲浩相較,功力相差無幾,雲浩以輕功身法稍
勝一籌,吳奉彪「飛雲拐法」有獨到的精湛,掌力而言是各有勝場,但吳泰彪此刻
,所云浩言及龍江三魁已然到來,心懸著家小安危,又目睹西柵火勢蔓延,火星被
強風湧上半空,如同散花般撒下,不由情急,心神不能貫注,致使身法略見滯緩。
兩人交手差不多半個時辰,吳泰彪有幾次迭遇險招,心知今晚不能兩立,強把
心神收斂,專意抬制先機,眼看雲浩移宮換位過於神詭,行雲流水地使人無從捉摸
,不禁眉頭一皺,心想:「看他的心意,似是等到自己耗盡真力時,才予反擊,我
豈能如他心願。」想著,左腕倏翻,打出一股凌厲無匹的內家真力,右手跟著佛手
拐「雲起飛騰」,「毒蟒捲身」,「天神倒掛」三招閃電而出。
這三招都是「飛雲」拐法中奪命絕招,只見狂風驟起,破空疾嘯,雄渾絕倫,
而且迅快無比。
雲潔看出這拐勢神奇,四面八方只見拐影襲來,任是何種玄詭身法都不能避開
,不禁心頭一凜,索與不作閃挪,見腕翻拳電光石火般打出三拳向劈風撞去,右手
一甩蠍子鞭「烏龍卷尾」,由下往上往佛手拐身捲到。
蓬地一聲大響,兩人身影都震得微晃,撤出半步。
吳奉彪瞥見雲浩蠍子鞭梢又是奔雲驚電地劈面撞來,急急飛出一拐,忽然聽得
一聲淒厲慘嗥起自不遠,眼角晾見葉武師肩頭血花飛濺,身形踉蹌,不由心神微分。
忽然雲浩一聲狂笑,鞭勢到得中途,疾又變招,飛快地一撩,望吳奉彪頭面捲
去,左掌一揚,出手就是九支蠍尾毒鏢。
這九隻蠍尾鏢手法更是神奇特別,一束而出,急如飛蛇到得對方身前二尺之處
,忽又散開,人身各處部分,無有可在範圍之內。
這一手絕技,飛天蠍子雲浩從來少予露出,武林中人幾無人知他有此陰狠手法。
吳奉彪一拐飛出,還未擊實,猛見那束毒鏢倏似一蓬花雨地散開,電射而來,
躲已不及,不禁暗歎了一口氣,張目等死!
驀然間,一聲清脆的輕叱,只見寒芒匹練天外湧來,九支蠍尾鏢,登時捲得無
影無形。
那股寒芒匹練毫不停留,逕望飛天蠍子雲浩捲去。
雲浩眼看得手之際,不料變生天外,猝不及防,來人身形還未來得及瞧清楚,
電芒已是驚天匝地捲來,駭得神魂皆顫,急全身一仰,貼地後竄,可已來不及了。
一聲厲叫,雲浩已被劍芒將雙膝切斷,人也痛昏過去,躺在地上面如金紙,雙
膝斷處,血液像湧泉般冒出,慘不忍睹。
劍光毫不停頓,倏又向葉武師那邊幪面賊人捲去,電飛飆迅,只聽得幾聲摻嗥
,顯然又戳傷了數名賊人,救下了命已垂危的葉勝,劍光倏收,落下一條俏生生的
人影。
飛雲手吳奉彪這才看清了那是誰,不由驚喜叫道:「趙姑娘,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趙蓮珠姑娘,穿著一身窄袖緊身紫色鑲白的勁裝,秋水無塵的雙眼瞧
定吳奉彪,粉頰盈盈含笑,一手甩著「巨闕」劍,一手掠著狂風吹亂鬢髮,美艷已
極,聞言笑道:「吳叔父,你猜不到吧!不但侄女來了,連月娥妹妹也來了,龍江
三魁被月娥妹妹劍傷逃逸,現鄭叔父與月娥妹在大廳上立等你咧!」
吳奉彪不由喜笑顏開,隨命未負傷的武師將葉勝等人抬往廳前救治,又道謝說
:「趙姑娘,幸得你一來,不然愚叔那有命在,看來,姑娘年來武功過境一日千里
了!」說著,微微一頓,又道:「我們不如先往西柵察看一下,再回大廳?」
趙蓮珠嬌笑道:「不必了,侄女尚帶來家父得力助手,先已趕去馳救,侄女未
來之先,已得回信說賊人全退,火勢已漸撲滅。」
吳奉彪望了西柵一瞥,只剩下濃煙瀰漫,散碎冒起火星,心想:「要重整支離
破碎的牧場,恐怕又要費上無限心血了。」輕歎了一口氣,便同趙蓮珠回到大廳。
雪地迷茫之下,只見兩條嬌捷的黑影,縱躍如飛……且說謝雲岳在泰山千丈淵
前,因低估了對方功力,自恃藝業,被九邪聯臂出掌,交匯推出一股前所未見的掌
勁,待到警覺已嫌稍晚,立呈縛手縛腳之勢。
高手過招,粟米之差也不能有,一著失機,真氣運轉滯澀,空負蓋世功力,被
九邪打出的排雲狂飆逼得身形疾往後。退,不知不覺地退在雲迷霧繞的懸崖邊緣。
忽又被獨臂神魔突如其來,當胸撞上一掌,立感心痛如絞,真氣渙散,身形頓
時被震飛得激射了出去。
月夜之下,謝雲岳身形如殞星下墜,望那雲霧迷朦千尋峽谷下落去……謝雲岳
雖然真氣渙散,氣血狂湧,但神智依然清醒,耳聽得崖上眾邪傲放無比的長聲狂笑
,不禁切齒痛恨。
此刻謝雲岳下瀉的速度,愈下愈快,只見一顆身子虛虛飄飄的,遍無著力之處
,這是真氣渙散的必有現象,身不由主,兩耳急嘯風生,千層雲霧迷目,縱然他目
力異於常人,也是猶如茫茫黑夜。
他不禁想起在酒鷗巖洞,被寶壇魔僧一掌擊下千丈絕壑的情景,暗忖道:「要
只象上次一樣,足下捲起一道氣流,可以借力穩住身形,該有多好!」繼一轉念道
:「天下湊巧的事情只有一次偶然的發生,哪會每次均得此奇跡,如果這樣就不是
湊巧之事,何況自己真氣已被震散,即就是有次淒巧,也無法穩住身形,咳!」
這-聲輕歎,代表著死亡之神已向他呼喚,這有多麼淒側,酸楚……他際此死
亡之前,也可說是瀕臨死亡的邊緣,往事一幕幕在腦中湧現,較他下瀉的身形尤連
,他在短短一年中,顯示了無比的才華機智,痛懲了無數邪魔惡匪。
意念及此,他英俊的面上浮起一種下意識的傲笑,但剎那之間,又一掃而盡,
他不禁自問:「難道自己燦爛的一生,就這麼短麼?如曇花一現而逝麼?」
他並不畏死,他引以為憾的,就是傷父仇人,不能-一而誅,往昔一思及此,
便耿耿於胸,此刻,更倍於前。可這些意念雖是打閃似地自他心頭閃過,求生之念
,也並未或忘。急嘯的風只在耳邊刮過,腦中頓起一片激盪暈眩,身形如投石下谷
般,越落越急。
因為他不想死,來生的意志,往往使人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產生出一種
奇跡。
人,受意念支配,可也是受意念而生存,這話-點都不錯。
他突然悟出菩提禪功有自行療傷之效,最近又參透「軒轅十八解」絕奇的心法
,能使自身逆竄的真氣可引導歸元,心中靈機一動,於是把兩種絕乘奇學融於一爐
,他自知不能再猛吸真氣,這樣反會把情形惡化。
他想出用逆運法,使氣血倒流,這一來,奇跡發生了。
以他的福緣根骨,必不會遭橫逆而亡,事實上大半也靠他絕頂聰明天賦,才能
悟出死中求生之機。俗語說:「一賢一劣,立判不肖。」這話可用在他的身上,一
智一愚,立判生死。
他默運在「氣海」殘餘一點真氣,強忍著心頭鬱結,迫使倒流,這是菩提禪功
無上心法。
一面運「軒轅十八解」中十二天干心法,催送散竄真氣匯聚,這一來生機復,
真氣在人體流行無阻,直至九宮雷府,腦中頓覺驚天動地一聲大震後,倏然身形一
輕,靈府空明,心頭這種歡欣,是無法可用言詞來比擬的。
他兩手下垂,倏地一擰腰,人也立即回轉過來,頭一伸,身形疾變天龍八式中
「雲龍行空」。兩臂猛張,穩住身形盤旋下飄。
只覺才得一個盤旋,足已踏落實地,不禁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說:「好險!
只差片刻便是粉身碎骨。」
驚魂一定,眼前見著的,只是一片烏黑,心疑這是自然現象,事實上現在是昏
夜之際,就是白天,上有千重雲霧遮蓋光線,也是一樣迷濛。
他現在不急於出谷,他知道泰山方圓,廣袤千里,不摸清楚方向,不但疲於奔
命,反會南轅北轍,適得其反。
於是-心一意等候天明,只要一絲光線漏入,便可測知方向,也說不定氣溫幻
變,雲霧上升,可瞧清楚谷底清形。
他取出懷中玉瓶,傾了四粒長春丹入嘴,索興入起定來。半個時辰後,睜開雙
目,自覺傷勢全無,靈府倍覺空明,心知此刻本身的功力,又較前日高出不少。
仰面上空,仍然是無比黑暗,他不禁思忖方才在崖上,被邪魔群力劈下谷來的
一幕,痛定思痛,他悟出先前悔不該自恃蓋世功力,予人可乘之機,反而自陷危境
,他痛恨這種邪魔外道,一點不能給與半絲同情憐憫,雙手血腥就讓它血腥下去,
反正邪正不能並立,殺得一個便是一個,除惡務盡。這是天經地義的確論。
這與他佛門出身弟子身份大相逕庭,難怪他臨下山時,明亮大師看出謝雲岳殺
孽奇重,便是此故。
這片峽谷,萬物寂然無聲,沉靜異常,連蟲鳴獸行之聲,都沒有,只覺谷底溫
暖如春,與崖上寒風侵骨的境界大不相同。
謝雲岳正在沉思之際,忽隱隱聽出遠處有腳步聲,及喂喂低語聲傳來他不禁心
神狂喜。
這空谷足音與人聲,在這沉寂山壑中,無異是巨雷轟耳,迥蕩不絕,謝雲岳緩
緩立起,凝耳靜聽,便聽出兩人並肩走來。
眼中顯出一點迷濛紅光冉冉晃來,雖是這麼一點點,在謝雲岳眼中不啻是大放
光明,精神為之一振。
只聽得兩人邊走邊說,一個粗曠嗓子道:「我真不知道神君是什麼用意,既然
那人死定了,又為何差我們來瞧瞧,如說那人未死,我們豈不是白送死嗎?」
謝雲岳聽出「那人」是指自己,暗暗心笑。
接著另一個南方語音說道:「你別胡說!神君的意思,是命我們尋那人屍體中
有什麼遺物,他老人家說那人武功造詣及才華都屬上乘,如非他老人家用上數十年
性命雙修的「少陽掌」力,並在驟出不意下才得擊下千丈淵,不然哪有這麼容易得
手,想神君'少陽掌'力何等利害,十丈以內,擊石成粉,那人縱然武功通天,也無
法倖存,神君如無自信,豈肯差我們前來,何況我們也不是泛泛之輩。」兩人腳步
迅捷,觸動谷底亂石,轟隆之音如悶雷之聲。
謝雲岳心說:「這倒巧了,千丈淵就是自己險被葬身的這座山谷,若非撞上蒼
須怪叟等,取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了,哼!鶴誕草即在這兩人身上。」
他眼見紅色迷濛燈光越來越近了,模糊現出兩條身影,在濃霧中忽隱忽視。
他立即屏舟在一塊高可及人嶙峋峻牙巖石後隱藏。
突地兩人驀然止住腳步,只見一人晃動紅燈低身迥環射照,口中喃喃說道:「
奇了,神君說那人墜下之處,就在這附近,怎麼沒有發現屍體,至少骨渣肉醬也要
尋著一點,不要是那人沒死吧……」意味著說話的人汗毛凜豎,語音說到後來竟微
帶顫音。
「你這膽小鬼,別大驚小怪,就是你在崖頂躍下也別想活,何況他中了神君
『少陽掌』力,我看就在這附近,我們細心探索吧!」
昏茫中淡淡紅光向前急速晃動……這條淵底寬不過四五丈,奇石林立,兩邊峭
壁均是籐草虯結,綠石蔓延,假如是雲開見天的話,由下望上,危峰插天,高不可
攀;由上望下,深不見底,心駭神搖,稱之千丈淵,並不為過。
此刻雖然是初春,嚴寒未解,北國氣候不到三月春後,花開季節,依舊是凜咧
冷凍,故雲密霧繞積鬱淵底,不能上散,以謝雲岳目力可以看透重霧之人,也是不
甚清切,只見兩條模糊身影帶出一溜紅光之字形掠來。
謝雲岳忖道:「時不可再,不但鶴誕草要落在他們身上,出此千丈淵也在他們
身上。」心念甫動,身形一閃,五指萁張,就望手執紅燈身旁同伴抓去。
謝雲岳年來奇緣天授,根骨秉賦又無一不好,自服了半支「千年何首烏」後,
平添了半甲子功力,近又悟出「軒轅十八解」「菩提貝葉神功」及「彌勒神功」,
三種絕學全部玄奧,不知不覺本身功力突飛猛進,而且生死玄關也在不知不覺中衝
破,這一點在他而言是蒙若無知的,按說這三種博大精深武林絕學,在別人不但夢
寐以求,而且在這短短時期也不能全部參悟透徹,這種根骨,這種奇遇,百年來武
林中難得有一人企求的。
他悟徹「軒轅十八解」在武學中確是崇奧無極之學,生死由心,易發易收,他
深知施展此種手法,對他有莫大便利,(此處圖檔缺2頁)
夫婦之間,亦多有私心自用者,至親骨肉都是如此,何況其他!」不由微歎了
口氣。
真是奇怪的思想,人們置身在寂寞環境中,往往就思索別的事情,海闊天空,
不切實際。
他勉強停住紊亂如潮的思緒,轉念到鶴誕草的問題,沒有光亮是一籌莫展的,
他聽方纔那人說千丈淵終年雲迷霧繞不見天日,於是不由著急起來,心說:「這該
怎辦呢?岳父周維城已命在垂危,像此燃眉之急,豈能容我進退維谷,猶豫不前。」
立在那兒發愣,思索不出一個善法,只急得連連頓足,空負有絕世武功,到了
此刻也是一無用處。
似此彷徨無策差不多費了半個時辰,終於伸手輕敲了一下腦袋,喃喃自罵道:
「我怎麼這樣糊塗!」霍地伸手入懷取出一方玉珮出來,驀地,霞光四射,十丈以
內清澈異常,了無雲霧痕跡,如同白晝。
那是靜明園中虛受堂乾隆皇上所贈,玉珮上所嵌夜明珠是稀世之珍,除卻照明
之外,尚有避暑、避寒、逼毒各項妙用。
他用王佩繫在胸前,移近淵壁,珠光到處雲霧滾滾,似被風捲一般的四散迫開
,慧光映照,清朗無比。
縱眼一瞧,洲壁上滿是籐蘿蔓草,糾纏百結,密密層層。
因為擠迫在一處,想由其上找出一株鶴誕草十分不容易。
泰山之鶴,夏秋二季,成千成萬棲息於千丈深淵底兩崖壁籐蘿中,一至冬季,
便像雁群一樣結隊南飛,灰鶴睡眠時,動作奇怪,兩足分立籐梗,嘴蝝插入巖壁,
涎在熟睡時注入巖壁,每日如此,年深日久,才可孕育出一株鶴涎草來。
鶴涎燥熱奇毒,人服必死,但以毒攻毒,極著靈效。謝雲岳凝神分開籐蔓,細
心尋覓,這才發現了鶴涎草隱藏於籐蔓內繁殖著,紫莖綠葉,長不盈尺,葉上遍綴
赤紅斑點,珠光映照之下,分外絢麗,但要找出一株百年上品,頗不容易。
他循著巖壁走著,一面分籐撥蔓,約費了一個時辰才掘得兩株藏於懷內。
現在他任務已了,只要出得千丈淵便可徑奔濟南,然而這條千丈淵最盡頭之處
有多遠,方向如何,他不知道,也許迥旋無盡,雖然循著淵底走去,終久可找出一
條出路,但為此延誤治了周維城傷毒,那就得不償失了。
心頭躊躇不決,不禁仰面望了望,心想便捷之法,便是直登崖頂由原路返回。
這種想法,無異是癡人說夢,崖頂距淵底至少二三百丈高,慢說是他,就是灰
鶴也難直登。
正在發怔時,突聽得厲嘯之聲傳來,這聲音淒厲駭人魂魄,膽小的人怕不毛骨
悚然。
謝雲岳聞聲心境反而平靜,他猜出來者是什麼人,暗暗忖道:「我不找你,你
倒來了,這出得千丈淵便在你身上。」心念方落,面前珠光所罩之處,突在雲霧中
現出一具巨靈身形,面目獰惡,眼內逼射出藍色奇光,頭上光禿禿地,不見半根頭
髮,頜下一部銀白的短髯,左肩下拖著一隻虛晃晃的袖管,傲然巍立,神采逼人。
來人不言而知便是獨臂神魔查坤。
只見獨臂神魔查坤皮動肉不動地陰陰說道:「老夫向例,一擊不中便不再擊,
所以差遣人尋找你下落,如未死去,便護你出淵,你卻不知好歹,傷斃老夫手下,
老夫忍無可忍……」言未了,謝雲岳朗聲大笑道:「查坤,你說得多動聽,一掌之
仇,恨如海深,你不能忍,誰可能忍得了呢?」
查坤目光炯炯道:「這麼說來,你是想報一掌之仇了?」
謝雲岳說道:「人同此心,那你又為什麼而來呢?」說時,發出一聲輕笑,這
種笑意極其冷峭,譏刺,像一柄利劍,插在獨臂神魔當胸,任誰也不能忍受。
方纔,獨臂神魔還佯裝一代高人的氣度,但此刻,竟沉不住氣,面上倏然現出
怒意,獰聲道:「好,好,你倒自負得緊,老夫正要領教你究有什麼驚駭武林絕藝
。」
謝雲岳一聲長笑,五指閃電飛,竟往查坤那只斷臂抓去,身法更是玄詭莫測,
彈指方向,手指便要觸及斷臂。
獨臂神魔查坤,不禁駭出一身冷汗,身形也急如行雲流水地脫出五指嘶嘶勁風
之外,口中喝道:「你怎麼一聲不響,便自偷襲暗打?」
謝雲岳又是朗聲一笑,道:「你不是專以偷襲著名的,反倒說我!」倏地又五
指抓來。
獨臂神魔查坤只覺眼前一花,謝雲岳又自欺到身前,心中大驚,不是親眼目睹
的話,簡直不相信世上有這快速身法的人,自己不敢怠慢,亦是步履迷旋,一晃而
動。
兩人都是同時發動,其間僅是粟米之差,究竟謝雲岳夾天下之奇學,比查坤快
了一步,五指已搭著查坤斷臂處。
謝雲岳五指電閃地一扣,如中金石,篤然微聲發出,不禁一怔。
忽然獨臂神魔查坤單掌揮出,夾著一片潮湧山傾勁風當胸劈來,奇熱如焚,不
過被謝雲岳胸前所懸珠光減卻七分。
這種」少陽」掌力與天外三尊者」赤煞摩伽」有異曲同工之妙。人一中上,表
面不損,骨炙如蒸,端的厲害無比。
「少陽」掌與淬毒飛針稱為獨臂神魔雙絕。高手過招,互制機先,以獨臂神魔
查坤在武林中,可說是數一數二的魔頭,身蘊武林奇學,可是在動手時,竟被謝雲
岳搶了先機,迫得一再閃避。
查坤他那斷臂處,已被他元陽真火凝練成鋼,所以謝雲岳之指一扣,便發覺有
異,查坤就等他一怔神之間,飛掌劈來。
這時,正是獨臂神魔查坤千載一時之良機,但謝雲岳適才在崖頂,一時疏忽,
予人可乘之機,長此耿耿於心,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哪會容他劈上。
嘿嘿冷笑聲中扣住獨臂神魔查坤斷臂的五指,倏然一推,用上彌勒神功震字訣
,一推一彈。
只見查坤巨靈的軀體如飄葉般被震出三四丈外,少陽掌力登時卸於無形。
查坤胸前氣血微震,激得白髯蝟張,目含怒火,大喝一聲道:「你再接我一招
試試著,掌隨聲出,又是一片排空激盪的狂飆徑襲而去,一掌推出,身如電漩星射
欺至謝雲岳身側,改掌為指,飛快地向人身九大重穴點去。
他那裡快,謝雲岳比他更快,「玄天七星步」何等的神奇,獨臂神魔查坤身法
再快,也無法與之比擬。
查坤五指堪堪到得謝雲岳「天璇」穴前,倏見眼前一黑,對方身形頓杳,心中
直喊:「不妙!」驀覺後胸搭上十隻鋼鉤,一麻之後,只覺痛入骨髓,不禁大叫了
一聲,速運「少陽」真力與之對抗,奮力一掙,究竟是他功力深厚,被他掙出謝雲
岳雙手之外,蹬、蹬,蹬啷蹌三步才予立定。
在查坤掙出二際,尚有一聲裂吊嘶響,原來查坤長衫為謝雲岳扯下一大輻來,
背後郎當,加上單袖飄飄,神情甚是狼狽可笑。
此時查坤心膽俱寒,目光炎炎似要噴出火來。
謝雲岳也暗自心驚查坤,能脫出自己」軒轅十八解」雙手之外,這是從未經有
的事,尤其是為查坤體內「少陽真九」一撞,自己十指隱隱作痛,遂覺查坤無愧於
當代巨掰魔頭。
此刻,謝雲岳微笑道:「查坤,你若覺輸得不服?還可試試。」
獨臂神魔查坤雙目炯炯,像是憤怒已極,聞言眼中藍色積光漸漸收斂,面色轉
趨平和,長歎了一口氣,道:「老夫癡長了這麼多年歲,閱廣見深,武林奇學,多
半一見就知,但閣下年紀輕輕,竟有此玄高詭異的絕學,不但見所未見,而且知所
未知,猜它不出出自打門何派?命老夫不勝惶悚自愧,縱然再試,就是勝得一招半
式,有何光采可言,不如我們盡釋前嫌,尚為閣下首允,老夫自當引閣下出這千丈
淵。」說時.目光黯然。
要知謝雲岳天生傲骨,吃硬服軟,被獨臂神魔查坤一席委婉語言打動,不禁殺
機泯息,心想:「此人雖是當代魔頭,幾句話卻頗為得體動聽,自己殺他的師侄,
他出面相助是必然的事,將心比心,換了自己何嘗又不是這樣!」眼看著他長袖虛
飄,頓生憐憫同情之心,他知殘廢之人,性格必然多嫉世、孤獨,倔強、而又自卑
自憐,具有雙重人格,儘管他表面上如何狂傲,其實私底下存著自卑念頭,深恐旁
人瞧他不起,甚之嫉視旁人比他幸運,將別人的同情反認作譏刺,由於種種的看法
不同,批項養成他有一種怪僻的心理。
謝雲岳幼遭孤露,深明此理,遂淡淡一笑道:「神君既如此說,你我之間怨隙
暫予消釋,只要神君以後不再對在下為難,在下也不會永記前仇。」他為何說此話
,深知蒼須怪叟永不會回心向善,撞上此人,自己一定致之於死地,到那時,查坤
斷不能置之不問,自己現在也不能扣牢他不管。
獨臂神魔查坤點首作禮道:「閣下稱我神君,萬不敢當,老夫習性孤獨,隱世
已久,對世間俗禮繁文都不記意,請閣下勿以為仵。」說此一頓,倏又轉口道:「
這萬丈深淵終年雲迷霧繞,絕少人知,除了老朽後洞是唯一通道,別無出口途徑容
老朽先行引路吧!」,說時,當先帶路,疾馳而行。
謝雲岳看出查坤對這千丈淵地形極熟,不仗光亮快步如飛,一霎那已隱於雲霧
中,自己則仗珠光逼開濃霧,跟蹤追去。
謝雲岳腳程飛快,不到片刻與獨臂神魔查坤趕了個頭尾銜接,查坤回首探望,
見謝雲岳步法疾如電飛,面上微露驚容,讚道:「閣下步法這等快速,老朽望塵莫
及。」
謝雲岳口中謙遜了幾句,一面仔細觀察淵底情形,只見珠光迫開滾滾濃霧處,
面前頓呈開朗,淵底盡是犬牙錯列尋丈任石,容身之徑僅可兩人並肩而行,腳底滿
是潮濕淤泥,心想:「如非有此珠光,必需摸索而行,要想出得此淵,誠難於登天
。」
七極八彎,查坤身形倏隱倏現,近在咫尺也是一樣,因為被犬牙怪石阻住視線。
約莫費了一個時辰,忽聽查坤大聲說道:「蝸居已到,請閣下先行吧!」
謝雲岳抬眼一瞧,只見一座徑可丈餘黑樾樾的山洞,平伸淵底峭壁凹進,遂拱
手笑道:「不敢,還是神君先請吧?」
查坤微微一笑道:「既是閣下如此多禮,只好老朽失儀了。」說罷當先走去,
謝雲岳在後亦步亦趨。
謝雲岳奔走江湖年餘,見識大增,他知鬼蜮江湖,處處有險,步步都有機詐,
獨臂神魔查坤雖面色極其誠懇,終覺防人之心不可無。
獨臂神魔查坤所居山洞,是由下而上,作斜坡形,迥旋曲折,岔徑尤多,走了
片刻,兩邊洞壁上開始嵌有松油石燈,黃光昏茫,進謝雲岳王佩夜明珠一逼,頓呈
黯淡。
查坤回面笑道:「閣下胸系寶珠,罕世奇珍,老夫費盡心機才找著一粒,不過
比起閣下所有,可就相形失色。」
語氣中似帶出無限欣羨。謝雲岳也不說話,微微一笑,卻留意出為何走了這久
,沒遇見查坤門下弟子一人,心中暗存凜意,也不留心路徑。
不知不覺隨著獨臂神魔走進一間寬敞石室。
謝雲岳見這座石室只有一榻,一石桌,尚有四塊青石充作凳椅之用,別無他物
,壁間嵌有九盞松油石燈,映得一室通明,謝雲岳胸前玉珮明珠早收妥懷中了。獨
臂神魔查坤微笑說道:「蝸居簡陋,請勿見笑,閣下且請寬坐,待老朽命人送上水
酒野味,以享嘉賓。」
謝雲岳忙道:「神君請勿如此張羅,在下需急趕回濟南,何況現在腹中不甚饑
餓,他日有暇,再來叨擾吧!」
獨臂神魔大笑道:「閣下說話太見外了,一夜勞累,哪有不餓之理。請勿疑心
老朽在酒食中下毒就是,趕回濟南,也不急在此片刻功夫。」
謝雲岳面色一紅,他實在有懷疑酒食下毒,經查坤一說破,說什麼也不好意思
走了,暗想:「不管你如何弄鬼,我先發制人也就無妨。」遂佯裝隨和,端坐於石
塊上。
只見查坤步至榻前,俯身在榻下取出一柄石錘,在壁上敲了三下,霎時,室外
走進兩個濃眉大漢。
查坤說道:「趕緊送上酒食,少時嘉賓還要趕路。」兩大漢唯唯走出。
謝雲岳歉然一笑道:「神君這麼看重,在下怎樣過意得去。」查坤目光炯炯道
:「人生難得有友共醉,有什麼過意得去過意不去。」
忽見兩大漢匆匆進入,手中托著酒食杯盞兩大盤,一一置於石桌上。又低眉垂
眼退出。
只見食餚盡是山雞、野豬、鹿脯等野味,獨臂神魔查坤為謝雲岳敬酒,色作碧
綠,酒香四溢,一嗅即知是陳年好酒。謝五嶽淺淺一嘗,見無異味,便放心飲食。
兩人邊吃邊說,獨臂神魔查坤暢談昔年武林見聞,及自己行事乖異處,毫不隱
瞞保留。
謝雲岳漸覺此人直爽可愛,遂將方纔一絲疑懼之心,盡皆掃清,但對於查坤未
說出怎樣斷臂,也不詢問,只覺這是別人隱痛,何必揭傷,這是他忠厚處。
吃到中途,室外緩緩走進一個黑衣少年來。
獨臂神魔查坤一見此人進來,眉頭微微一皺,目光隱蘊兇芒,但瞬眼查坤即換
了一副和藹無比的神色。
謝會岳瞧出,不由暗暗起疑。
但見查坤笑道:「賢侄來得甚好,老朽為你們引見。」逐轉面對謝雲岳道:「
這是我一故友之後,姓邢名天生,因終年一襲黑衣,人稱鐵爪黑鷹,閣下以後在江
湖上見著,請多予關拂。」
謝雲岳心笑彼此尚是仇怨,明知自己不會關顧,他還要這樣說,可是面上卻不
露出,微微笑道:「豈敢,豈敢,邢兄請坐。」
鐵爪黑鷹邢天生一長緝,說道:「謝大俠英名貫耳,在下久已欽慕,只是無緣
拜見,引為平生撼事,今日聽得大俠到,在下儀慕心切,所以不由通稟,就闖進來
了,祈勿見罪是幸!」
謝雲岳朗聲一笑道:「好說,謝某焉敢受邢大俠如此推重。」
言談之間,知道鐵爪黑鷹出身黃山始信老人門下,謝雲岳心疑始信老人為人方
正不阿,數十年不聞外事,絕意江湖,怎會有門下與這魔頭交往,便細心觀察邢天
生面貌。
只見邢天生五官方正,可惜眉目之間露出桀驁不馴之色,右頰上有一淡紫色刀
疤。
驀聞有急任聲隱隱傳來,獨臂神魔查坤面色一變,道:「洞外傳警,想是昔年
強敵,老朽去去就來,且請寬坐。」說著急急走去。
鐵爪黑鷹邢天生忽眼含深意地展齒一笑,霍然立起,即要轉身步出室外。
謝雲岳心中一凜,閃身飛掠攔在邢天生身前,作色慾待喝問。
邢天生插手止住,低聲道:「大俠勿急,讓在下去室外瞧瞧有人否?」
謝雲岳感出有點不對,尚不知就裡,聽說挪開一步,讓邢天生走出。
邢天生才走了四五步,忽由室外閃進一執刀大漢,步法矯捷。竟然擋住了邢天
生去路,傲然問道:「邢天生欲待何往?」
邢天生從容笑道:「小弟要去前洞瞧瞧,李兄為何阻攔?」
那大漢面色冷漠道:「神君命俺相護兩位,無事不得外出,怕在意外。」
鐵爪黑鷹邢天生冷笑兩聲道:「你這話騙得了小孩,可騙不了我邢天生,我要
出去,豈是你阻攔得住的。」
那大漢微微作色,霍地劈出一刀,電光閃耀地向邢天生左肩劈去。
謝雲岳看出那大漢雖是僅僅一刀,不但快速,而且玄詭之極,絕似天南「鬼頭
」刀法。
哪知邢天生不閃不避,如同視若無睹,後至刀光堪近肩際,才向外一挪,右手
閃電的飛出,迅捷無倫地扣住大漢執刀右腕,左腿同時踢出,登時被踢在「氣海」
穴上,只聽得一聲悶哼,邢天生右腕一用勁,跟著腕骨斷折之聲傳出,只見那大漢
口角滲班,頹然倒地氣絕身亡。
邢天生隨手一撩,接著快步走出。
謝雲岳著出邢天生身手高明,比自己快、狠、絕手法如出一轍,並不稍遜,不
禁暗暗稱奇。
不到片刻功夫,邢天生又自走進,雙手染滿血跡,面色沉重,到了近前,忽朗
聲一笑道:「謝大俠身在危境,你知道麼?」繼目光稜射,冷哼了聲道:「他就將
在下一併葬身在內,那可是妄想!」
謝雲岳淡談說道:「這事是怎麼說的?謝某一點都不明白。」
鐵爪黑鷹邢天生見謝雲岳面色不改,依然鎮定如恆,暗自驚詫道:「怎麼此人
氣宇這樣恢宏,燃眉之急尚有如此鎮靜,自己平日自負沉著機智,此刻與他一比,
顯然自己太渺小了!」想著,不由泛起誠敬顏色,於是笑道:「此事說來話長,等
出險再說?獨臂神魔查坤居然想將我們兩人,活埋在洞內,豈不可笑,大俠隨我來
吧!」
謝雲岳朗聲大笑道:「我說查坤哪有此雍容大度,其實口蜜腹劍,走,我們找
他去!」
兩人才一啟步……突地,一片濃煙由室外湧來,一剎那間,瀰漫全洞,煙焦之
味尚夾著絲絲異香,令人感到嗆咳,而又暈眩窒息。
邢天生大叫道:「大俠趕緊屏住呼吸,這是」毒蘭」香味!」說著呼呼劈出兩
掌,將這片濃煙暫時逼開。
但那濃煙滾滾翻騰瀰漫而來,豈是掌風可以劈得開的,掌一停住,立時又合上。
邢天生嗆咳不止。謝雲岳雖不知「毒蘭」是何物,但知其必是一種毒性極強的
植物,中人必死,長時期屏住呼吸那極不可能的事,必需想一善策,不禁想起玉珮
寶珠有照明及逼開雲霧之能,立刻取出懸於胸前。
果然寶珠一出,光芒四射,近身濃煙如遇狂風一般,四散捲開。
珠光照耀十丈,將邢天生也籠罩在內,邢天生只覺神智一清,精神大震,欣羨
地望了謝雲岳寶珠一眼,笑道:「此刻在下才相信人之受命於天,不可逆行的道理
。來,大俠隨我來!」
謝雲岳隨在身足道:「邢兄千萬別大俠大俠這麼稱呼,你我兄弟相稱豈不是好
!」
邢天生笑道:「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如風地馳出,行至石室之外洞徑中,七歪八倒躺了多具屍體,均是腕斷頭
折死狀十分猙獰可怕。
那都是鐵爪黑鷹邢天生方纔的傑作。
謝雲岳清點了一下,一共是十一具屍體,心中微驚邢天生在片刻之間,能擊斃
十一人,可算是迅換手狠,由此證明其人武功造詣不凡,但思索不出邢天生為何與
自己親近,又為什麼獨臂神魔查坤對他意圖一併殺害,這是個難解透的謎。
濃煙愈來愈密為,尚夾著無數火星,爆射飛來,才得挨近珠光,立時又迸回四
射,頓成綺麗奪目的奇景。
只見邢天生閃入一條洞壁岔徑中,謝雲岳亦隨之趨入,發覺這條岔徑只是山石
自然裂縫,高可四丈左右,只容-人貼身掠過。
謝雲岳詫問道:「邢兄,我們怎麼不直往洞外,用掌力劈開焚熱之物,豈不是
方便得多!」
邢天生大笑道:「謝兄!你把獨臂神魔查坤看得太輕了,在謝兄未來之先,他
就處心積慮安排火焚之計,前後洞都有巨石堵死,掌力劈開談何容易,卻未料他將
兄弟一併計算在內咧!」
謝雲岳狐疑不解道:「在下實在不懂,怎麼邢兄事前不知道查坤有心害你?」
邢天生笑道:「怎麼謝兄竟然一時糊塗,沒想及此,方才兄弟走入室內,老魔
頭臉色微變,瞬即轉為和藹,此即為老魔頭殺人的先兆,兄弟尚不知道是對你而發
,抑是對兄弟,後來征聲急起,他竟一人離去,如不想害我,怎不招呼兄弟離開,
所以不言而知。」
謝雲岳暗道:「好險,如非激起邢天生同仇敵愾之心,則自己生死不可逆料。
」逐笑道:「在下就不相信合我們兩人之力,不能劈開巨石。」
邢天生搖首道:「謝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堵石雖厚,以我們二人之力把它
劈開,還難不住我們,可是彼逸我勞,等我們脫身洞外,真力已將耗盡,那時我們
將何以制勝,何況另外還有二個魔頭與查坤聯手咧,否則,兄弟一發覺查坤存心陷
害時,何以不徑隨其後跟去,便是此理。」
此時,裂隙途徑愈來愈狹,而高度也越低,差不多兩人幾乎匍匐爬行,仗著珠
光映照,倘不覺其困難。
謝雲岳也不說話,只是心頭思忖邢天生為何知此秘徑,而查坤身為洞主焉有不
知悉之理,感覺太以奇怪。
約莫有一盞茶時分,赫然瞥見前無通路,分明是一條死徑了,謝雲岳心正驚訝
之際,忽聽邢天生笑道:「諒這壁虎功是謝兄輕而易舉的事,兄弟獻醜啦!」
謝雲岳一聽便知要向上攀登,抬目向上凝望,只見濃煙瀰漫了洞隙,飛湧鑽來
,珠光之外看得不甚真切,但上面依然不見天光,似乎也是封死一般,然而邢天生
這樣做,定有原故。
此刻,見邢天生一拂面,手腳四掌猛向石壁一貼,身形一動,晃眼已像升了五
六丈,十分靈活,敏捷無比,暗暗稱讚不已。
要知「壁虎游牆」這類輕身功夫,雖是武林司空見慣,但要練到絕頂卻極難,
最難的就是全身重力及真氣,全都凝聚手腳四肢,用吸字訣彼此互替直升而上,普
通武林中所見者,爬至七八丈高真力即已用竭,而又十分緩慢,似邢天生這樣矯捷
者,並不多見。
謝雲岳也不怠慢,反身一貼,沿壁直上,一口真氣不絕,剎那間已上在二十丈
高處,猛聽得邢天生在頭頂道:「謝兄留意,要轉彎了。」音甫落,謝雲岳驀覺右
掌倏然貼空,風快地旋身一撲,只覺這條裂隙突變平著山腹裂開,成弓字形。
果然貼在裂隙爬行,不一刻又突變直上,這樣迴環九折,已見天光由上照射而
來,依稀天光由一小洞射入,離置身處還要相距五六十丈高。
兩人雖是內功精湛,至此也覺得有點疲累,謝雲岳還不大顯,邢天生可額角淌
汗,微喘頻頻,可見謝雲岳內功造詣,較邢天生高出很多。
只見邢天生用手抹了抹額角汗珠,笑道:「我們快出困了,先休息一會,再用
壁虎功游上吧!」
謝雲岳點首笑道:「甚好,小弟也有點疲乏了。」
鐵爪黑鷹邢天生留心看出謝雲岳臉上,並無半點汗珠,也未喘氣,面色依然原
狀,心中大為凜駭,暗道:「此人內功已經練到寒暑不侵之地,真氣也不虞匱乏,
究竟他是何人門下?我平素自負內功已臻上乘,看來,自己不如他太多。」心內頓
起嫉妒之念。
他不知道謝雲岳本來面目已隱藏在人皮面具之下。
繼發覺謝雲岳晶澈如水的雙目也投在自己面上,四道神光相接,邢天生不寬心
神一凜,只覺謝雲岳兩道眼神似利箭般,直要看穿自己心思。不禁面色一紅。
只見謝雲岳微笑道:「小弟真猜不進邢兄為何知道這一密徑,那獨臂神魔查坤
難道不知道嗎?」
邢天生略一沉吟道:「此事說來話長,且容脫困之後,容兄弟細敘,還要請謝
兄相助咧,現在只說此洞原是兄弟童年故居,這樣謝兄該不難想出吧!」
謝雲岳一時若有所悟,逐點點頭,只是其中疑慮重重,甚難解透,心想:「別
人的事,與我何干,但不知他有何事要我相助。」
但聽邢天生說道:「休息已夠,我們且出洞吧。」說著,毫無聲息地四肢一貼
,身形游動,因為他穿黑衣,宛然-只壁虎模樣,轉眼,已滑上了八九丈。
謝雲岳這才看出邢天生武功造詣上面,的確不同凡響,卻又看出邢天生故意賣
弄壁虎身法,盡力施為,心笑武林中人,不恃藝稱強的人,絕少得見。
謝雲岳略一展動,一溜輕煙緣上,這段五六十丈距離非同小可,只靠一日真氣
不綴,中途絕不能更換,否則直墜下落,又不能變換身形,必致粉身碎骨,好在兩
人都有一身上乘功夫,故不畏其難。
兩條身軀,極見靈巧迅捷,上升爬行,謝雲岳突見邢天生僅距洞口十餘丈處,
身形略見滯緩,瞧出他已真力不繼,心中大驚,又不便出口相問,令他心神微分,
全身下墜,必連累自己也跟著墜落,這樣一來,兩人便死無葬身之地,不由把一顆
心懸在口內。
驀然,只見邢天生身形霍然停頓,顯然真力已絕。謝雲岳差點驚叫出口,突見
邢天生風快地旋身,一隻右掌緊撐著另一面洞壁,接著一條右腿也撐著壁上,人宛
然一個大字形。
謝雲岳這才把一顆即將躍出的心,又復回到原位,心說:幸得這洞徑狹窄小。
可容四肢撐著,不然,豈堪設想。
仰面遙見邢天生好似換了一口氣,又四肢飛快地貼上,轉眼已出得洞口,謝雲
岳緊接著而出。
只見存身處,已在一峭壁之中凸出懸崖之處,下臨千丈,上望則還有數丈尋高
,切平似鏡的峭壁,不禁心駭神搖。
游眼一顧,只見雪籠山野,一片晶瑩,往昔之喬干密枝,漫空籠翠,盡都在茫
茫冰雪之下,天風過處,淒厲長嘯,振蕩衣袂,遍體生寒,與在酒甌峰所見,別有
異處。
這時候鐵爪黑鷹邢天生已閉目盤膝靜坐,入起定來,那蒼白的臉色,代表真力
用之過度。
謝雲岳也不吵他,只負手眺望泰山雪景。
移時,鐵爪黑鷹邢天生面色轉趨紅潤如初,睜開眼來一躍而起,笑道:「方才
兄弟運岔了一口氣,險遭喪身,幾累及謝兄,現在想起好不驚駭。」臉上泛出赧然
之色。
謝雲岳笑道;」練武人總有百密一疏處,小弟何嘗不是常常遭遇如此,只是邢
兄未見到罷了。」說此一頓,又道:「現在我們又從何而去呢?」
邢天生微作沉吟道:「兄弟童年盡費力氣,才到達此洞的下面,因無此功力游
上反而作罷,目前所見,兄弟還是頭一遭,不過以方向忖度,前洞大約在這峭壁之
上,再跨過一座峰頭就是,現在峭壁既無可攀越,只有向懸崖緣下,繞過數座峰脊
,不難找到前洞所在,只要一找出,我們便可徑下泰山了。」
謝雲岳點點頭,回眼望見洞底尚有濃煙骨骨冒出,一遇冷空氣便凝聚如雲,飄
浮於空,冉冉隨風而去。
謝雲岳搖頭歎息道:「這獨臂神魔查坤真心狠意毒,居然用出這般毒辣的手段
,其心可誅,現在遇上,小弟必不饒他。」
邢天生朗聲大笑道:「兄弟還不是一樣,這等惡人不誅,還等哪個?」語氣豪
邁,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謝雲岳看出這懸崖之下,略無籐蔓可攀,只在數十丈下,有多株虯樹古松插生
危壁之中,橫枝射出,可以停身,逐抬抬目望著邢天生道:「現在只有飛墜古松之
上,別無出路了。」
謝雲岳不便問他是否有此功力,只好略轉話意。
邢天生用眼向下望了望,微微一笑道:「既別無途徑可循,只好勉強一試,兄
弟在黃山每日縱越樹間,藉增輕身之功,大約還可無險。」說著又道:「獻醜了。
」只見他身形倏地一拔,騰起五六丈高下,又突電輪疾轉,頭下足上,疾如殞星似
地下墜,才近得松柯之上三四丈處,兩臂猛然一振,身形倏變平飛,盤旋三匝,輕
輕飄落松干之上。
謝雲岳看出他是用山黃山獨門絕藝」翠鳥墜技」身法,精奇玄妙,心生讚佩。
只見邢天生仰面高聲叫道:「謝兄何不下來,讓兄弟瞻仰謝兄神奇身法。」言
下大有自負得意之態。
謝雲岳微微一笑,雙臂倏地一振,穿空斜飛,身形慢慢盤旋下落,十數個盤旋
身形飛絮般落在樹幹之上。
鐵爪黑鷹邢天生心中大驚,表面上謝雲岳身法毫不出奇,其實骨子裡暗含」天
龍八式」身法,只此十數個盤旋就可以看出真氣已運到毫巔絕倫地步,頓生慚愧之
念,而且嫉妒之心隨之大增。
兩人以同一身法,連續縱落,一抵谷下即振身疾馳,踏雪飛奔。
正馳在一座山脊轉角處,突迎面轉出十數人,赫然便是獨臂神魔查坤等人。
雙方均是一怔。
驀然,邢天生如同瘋狂一般,飛快出手,查坤身旁一名大漢首當其衝,嗤的聲
響,頓時胸骨全折,只聽得慘叫一聲便向山崖之下落去。
這一聲嗥叫,震得山谷蕩應,雪崩轟雷……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上一章 下一章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武俠屋>獨家掃描﹐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