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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孤劍滄海盟

    【第二章 助拳展神功群邪喪膽 當宴較絕技揚名顯萬】
    
      且說金華三英鏢局馮氏三傑設宴款待謝雲岳時,馮仲傑,覺察有人潛身屋上, 
    即飛身撲上屋頂,聽得來人自道名號,不由悚然一驚。 
     
      馮伯雄、馮叔俊、謝雲岳三人亦聞聲紛紛躍上屋面,馮伯雄一見來人形象,不 
    由微微變色,搶前一步,抱拳笑道:「原來是天南吳當家的駕臨,馮某自思以往未 
    與吳當家有何過節,莫非是替人找場來了?」 
     
      吳智獰笑一聲道:「憑你還值與吳某有過節,若有,早叫你去見閻王了,豈能 
    活到現在,不錯,吳某是為人找場來了,只為閣下出言無狀,瞧不起我們這些非武 
    林正宗出身的故吳某受了七煞手屈兄禮邀北上,為的是想見識見識你等自命正派門 
    下,藝業有何超群拔俗之處,今晚吳某偶經此地,不想生事,好歹明日就可見個真 
    章,怒不奉陪了。」說著一拱手,轉身即要離去。 
     
      「且慢」,一聲清喝出自謝雲岳口中。 
     
      吳智轉身來,見發聲之人乃一年少俊美書生,不禁失聲笑道:「小子,你有何 
    話說?」 
     
      謝雲岳沉聲道;「少爺瞧不慣你這副猖狂驕態,三英鏢局豈能由你愛來就來, 
    說去就去,你既來了,就得留下。」 
     
      吳智狂笑一聲:「小子,你憑什麼將吳某留下?」 
     
      謝雲岳雙掌一擺道:「就憑這個。」馮氏三英暗中焦急不止,心想這位老弟不 
    知來人厲害。 
     
      吳智聽了更加狂笑不上喝道:「小子,閻王注定三更死,豈能留人到五更,本 
    可留你活到明日,你今自己找死,可別怨我吳某手辣心黑不通人情,暗中真氣一提 
    ,踏洪門揮掌就劈,掌勁渾厚凌厲,中宮進招根本就沒把謝雲岳放在眼裡。 
     
      吳智這裡狂,謝雲岳更狂,眼見吳智一掌劈到,身形連動都未動,右腿一翻, 
    一招「推山填海」,立掌當胸推出,「砰」的一聲響處,吳智竟然被撞出五六步, 
    足下屋瓦,嘩啦啦碎了一大片,反看謝雲岳淵峙嶽峙,足下未見挪動半分,馮氏三 
    英驚得呆了,最吃驚的還是吳智,剛才出掌,見對方年輕,只用上五成掌力,心想 
    這就夠你躺在床上十天半月,並未料到對方有這等淳厚的掌力,吃了啞巴虧不算, 
    自己已撞退六七步,反觀對方絲毫未動,意舒神閒,睜著晶瑩雙目瞧著自己,不禁 
    羞愧難當,陡地喝一聲:「好小子,真有你的,再接吳某一掌看看。」雙足一竄, 
    人如旋風般撲上前,眼看雙臂一抖一甩,使出賴以成名的白虎掌,用上十二成功力 
    ,一招「五丁開山」劈到,其勢宛若排山倒海,威力煞是驚人。 
     
      謝雲岳蓄意在今晚,震驚金華,一來激於蘭姑娘一言,再者也乘此創名立萬, 
    早凝「彌勒神功」聚成一片無形勁氣,護住全身,所以眼看吳智猛下毒手,依舊神 
    色自如,微微一笑。 
     
      馮氏三英見吳智用上「白虎掌」,一齊往後移退,縱見謝雲岳尚垂手而立,井 
    未出掌迎敵,摩雲鵬馮叔俊大聲急喚道:「老弟當心!」 
     
      謝雲岳還是微笑依然,吳智雙掌推在離謝雲岳胸前五寸處,只覺對方身外有一 
    片絕大無形韌勁,迎著自己掌力,輕輕一收一卸。化掌力於無形,繼又突變一股無 
    形掌力向外反震,吳智大驚,趕緊收勢往後撤掌,他那裡快,謝雲岳更快,右掌一 
    掀一甩,吳智身形似筋雲斗般被甩出二丈外的屋脊上,響聲碎瓦亂成一片。 
     
      謝雲岳冷笑一聲道:「我道天南四絕是什麼人物,看來也不過爾爾。」 
     
      吳智爬起來,雙掌腫痛欲折,聞言怒極,顫聲發恨道:「小子,你休賣狂,吳 
    某一時大意被你所算,明日之會,尚不知鹿死誰手,得意什麼!」說罷,身形一晃 
    疾馳而去。 
     
      謝雲岳四人齊躍下屋頂來在廳內,金翅神鷹馮伯雄對謝雲岳雙手作揖道:「老 
    弟,今兒算是開了眼界,老哥哥敢說一句,像老弟這種身手,目下武林中可算罕見 
    了! 
     
      馮叔俊心想這位謝老弟,表面上渾金補玉,其實精華內蘊,十分難得,可惜蘭 
    姑娘與他不投緣,不然一雙兩好,豈非天造地設。 
     
      謝雲岳聽馮伯雄贊語,不禁俊臉泛紅,微笑言道:「馮大俠謬獎太甚了,你還 
    沒有看清小弟乘機取巧麼,吳老賊的話並不虛假,確是一時大意失手所致,一上來 
    老賊對小弟過於看輕,未用全力,而小弟真力已用上十成,才將他撞出,老賊二次 
    進掌,被小弟先聲而奪,氣有點浮,足下墊勁不足,因屋瓦鬆脆,運動過重即粉碎 
    ,過輕則反力不夠,老賊起腳本輕,又凌空竄起,力道浮虛,小弟當時並未反擊, 
    就是等他吐出掌勁至呈強弩之末時,再盡全力反擊,僥倖取勝,不足為訓,豈可稱 
    道,正如老賊所言,明日地面過招,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話已說明,不是是遺笑 
    二位高明麼。」 
     
      撲天雕馮仲傑大笑道:「此話雖然有理,但無論如何,賢弟總是自謙之詞。」 
     
      謝雲岳笑了笑,這時蘭姑娘又轉出來了,她那時一賭氣回房倒在床上,扯過錦 
    被蒙頭便睡,等鏢伙傳訊至內院,僕婦再急告蘭姑娘時,已是太遲了。 
     
      蘭姑娘向馮叔俊問起了經過情形,馮叔俊—一說了,並對謝雲岳讚揚備至,蘭 
    姑娘狠狠地雙足一頓道:「可惜小妹沒早知道,不然,不把老賊剁了才怪咧。」 
     
      馮叔俊風她正眼都不瞧謝雲岳一下,猶自厚顏強嘴,不禁笑道:「蘭姑娘,你 
    真狠,動不動就要殺人,到以後嫁了丈夫,夫妻一言不合,我看你也要剁他個大八 
    塊咧!」 
     
      蘭姑娘一聽,粉面泛紅,嗔道:「姊丈,你嘴皮子真損,為大不尊,看我去告 
    訴妹姊不,」柳腰一扭,旋風般衝往後進去了,馮氏三英大笑,各人又閒談了一陣 
    ,三英即陪謝雲岳去在花園一間精舍,馮伯雄對謝雲岳說:「賢弟,你看這裡還滿 
    意麼?」 
     
      謝雲岳見這精含一連兩間,後面一間是臥室,前者為書房,佈置得清雅脫俗, 
    蘭桂數本分擱在花架上,幽香縷縷觸鼻,四壁掛了八幅唐人山水花鳥,無不栩栩如 
    生,書架上擺有數十部古本冊籍,牙籤琳琅,精緻美觀,謝雲岳滿喜極了,連聲稱 
    謝,言談數句,方始作別。 
     
      當晚。謝雲岳躺在榻上不住地尋思,想起自己從離開彌勒峰後,與武林中人交 
    手,已達四次,連一個差強人意的對手都未遇上,瀾滄雙煞,五毒真人,天南四絕 
    的吳智,均為當今武林中有名號的人物,卻未料手底下如此稀鬆,看來自自所學大 
    可與武林中各派著名人物一爭上下!天南四絕在彌勒峰時,即從明亮大師口中得悉 
    四人為桂黔青龍會的青鳥香主,行事狠毒,從不留下活口,故得四絕之名,武功除 
    會首一杖鎮天南及會中數名高手外,就數他們能為最高,吳智如此,其他三人想亦 
    強不到哪裡去。不知四絕同來金華也未,明日之會,若無其他高手參與,則穩操勝 
    券,又想起蘭姑娘,無理取鬧,實在令人難以忍受,燕山神尼也是佛門中人,怎會 
    造就成這等驕妄的門下,實令人費解,往後住在鏢局裡,還得多避開她一點,免誤 
    會成仇,想至此處,不覺朦朧睡去。 
     
      天尚未大明,謝雲岳便自醒來,盤膝把歸元吐納坐功凝運一遍,方始起床,不 
    一會兒,馮氏三英一同進來,互道了聲早,即邀他去前廳用早點,江南人早晨喜歡 
    吃大米稀飯,或小籠包餃,桌上已擺好四色精緻小菜,一碟清蒸陳腿,一碟松花皮 
    蛋,一碟紅糟香蝶,一碟板鴨,及兩籠包餃,幾上則又放了一大鍋稀飯,這時蘭姑 
    娘出來了,穿著一身墨綠鑲黑錦緞絲棉緊身褂褲,臉上薄施脂粉,見了謝雲岳訕訕 
    一笑,謝雲岳也笑說:「蘭姑娘,你早。」兩人經過一晚,好像昨晚不痛快的事已 
    完全消失了。 
     
      席間馮伯雄談起最近武林中出了幾個後起之秀,什麼小白龍葛天豪、天罡劍東 
    方玉琨、黑面摩勒姜宗耀,還有一個女子的稱作凌波仙子羅瑤梅,都是上乘人材, 
    幾年來做了好幾樁轟動江湖大事,傳遍大河南北,如今數上謝老弟,想起我等都老 
    了,不足於力爭上游,這一時代屬於你們年輕人的了。 
     
      謝雲岳只笑了笑,那蘭姑娘鼓著一張小嘴,說:「什麼後起之秀,往後遇上了 
    ,小妹倒還得問他一問哩。」 
     
      聽得馮氏三英直皺眉頭。 
     
      忽然庭外人聲嘩然,笑語哈哈,原來鏢師聞得昨晚賊人生事,均跑來看看。 
     
      稍時,庭外擁進四五人,謝雲岳見來人均是四十上下精壯漢子,其中一人豹頭 
    環眼。太陽穴微微凸起,似是內功頗有根底模樣,三英與謝雲岳—一介紹,四人都 
    是三英鏢局一流鏢頭,賽尉遲李英,左臂金刀胡少清,鉤鐮槍魯仲元,豹頭環眼漢 
    子稱作八卦耿良,謝雲岳連稍久仰,幸會,四人一早就聞得鏢伙說這少年擊傷天南 
    四絕,此刻見他文質彬彬,意甚不信,口中仍說:「謝少俠,夜來多承義伸援手。」 
     
      八卦手耿良對金翅神鷹馮伯雄說:「總鏢頭,七煞手屈申約鬥何地?」 
     
      馮伯雄笑道:「約在城廂小校場之內,我們這就去了。」隨命鏢伙備馬,一行 
    九人乘騎往小校場而去。 
     
      小校場在城西,其時天下承平日久,八旗官兵,習於安逸,春秋兩季閱操都免 
    了,校場荒廢已久,無人整理,亂草沒脛,閒無一人,眾人近得場內,同在檢閱台 
    側、馬樁前下馬,眾人見四周靜落落地,馬叔俊不覺笑道:「大概昨晚吳老賊嚇破 
    了膽,又聽說追魂判謝老前輩在江山現蹤,那還不聞風遠遁,依我看,八成不會來 
    了。」 
     
      金翅神鷹馮伯雄搖搖頭說:「那倒不見得,七煞手屈申也是桀騖不馴的人物, 
    既敢約鬥我等,必有所恃,須知追魂判謝老前輩也不是武林正宗出身,他借此出師 
    ,謝老前輩必不會伸手多事。」 
     
      眾人俱默默無聲,謝雲岳獨個兒負手仰望校閱台簷柱的對聯,只是字跡斑剝陸 
    離幾乎看不出來,吟哦推敲。蘭姑娘抿嘴一笑,低頭向馮叔俊說:「姊丈,看這書 
    獃子。」馬叔俊瞪了她一眼,謝雲岳聽是聽見了,依舊負手長吟,神色自若,心中 
    卻對蘭姑娘泛起一種無名的厭惡,這個陰影,對蘭姑娘今後有很大影響,這是後話。 
     
      驀然間,校場口潑刺刺衝進十數騎人馬,待至近前下騎,謝雲岳瞥眼一看,見 
    來的共十二人,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各色人等全有,頭裡一個,瘦削身材,白淨臉膛 
    ,大眼睛,留著兩撇山羊鬍鬚,四十上下年紀,斜搭著一柄砍山刀,衝著金翅神鷹 
    馮伯雄抱拳道:「馮大哥,小弟朱仁先與大哥本無什麼梁子,只為不念大哥輕說我 
    等均非武林名門正派出身,故而今日小弟約來數位不屬於任何派別的武林朋友,彼 
    此印證印證,點到為止,一來不傷和氣,二來也可請大哥見識見識我等左道旁門之 
    學。」說著,哈哈一陣長笑,聽到耳中分外不舒服。 
     
      金翅神鷹馮伯雄笑答:「朱兄,本來為著一句閒話,勞師動眾,攪起是非,殊 
    覺不值,現在事已至此,多說無用,就請哪位下場賜教吧。」 
     
      昨晚天南四絕白虎星君吳智也在對方的人群中,一雙賊眼不住地瞧著謝雲岳, 
    眼神中露出了無限怨毒,此時一聞馮伯雄出言,即閃進場中厲聲喝道:「姓馮的, 
    昨夜吳某一時大意,被小狗所算,叫那小狗出來與吳某見個真章!」反手一搭,「 
    克朗」一聲,背上長劍已然出鞘。 
     
      謝雲岳心裡可火了,從出世起沒有人叫過自己小狗,正待進場,蘭姑娘已先奔 
    進場中,叱道:「老賊,姑娘昨晚沒在場,不然,哪會容你活到現在,像你這種惡 
    徒,姑娘今天便要教訓教訓你。」 
     
      白虎裡君吳智氣得狂笑不止,狠聲言道:「我姓吳的成名已二十年,還沒見過 
    你這麼無禮的女娃兒,你要在我劍下走出五十招,姓吳的扔劍就走,算是江湖上銷 
    了我這一號。」 
     
      蘭姑娘哼了聲道:「姑娘根本就沒聽過你這一號。」說著手中劍分心就刺,吳 
    智冷笑一聲,錯出一步,右腕一翻一撩,向姑娘右腕脈門截去,這一招出手奇疾而 
    穩,蘭姑娘吟吟一笑,撤劍旋身,讓過來招,右手劍又出,一招「漫天風雨」,只 
    見周圍兩丈內滿是劍浪,綿綿指向吳智渾身重穴點去,凌歷的勁風逼得吳智連連後 
    退,使吳智不禁大為心寒,自己橫行天南,少有敵手,不想昨晚吃癟於乳臭未乾小 
    子,如今撞上這黃毛丫頭,這一場若不獲勝。這張老臉擺到哪裡去,於是一收丹田 
    真氣,使出「白虎三絕」劍一招,但見劍光翻飛,身形飄忽,滿場具是銀虹人影。 
     
      謝雲岳負手凝視兩人比鬥,蘭姑娘這時鬥得性起,使出鎮山劍術「牟尼降魔」 
    二十八招,此為燕山神尼窮三十年研磨創出,一招一式莫不含有極大威力,蘭姑娘 
    雖然只有六七成火候,但也凌厲無比,施展開來,寒光耀眼生花,隱含風雷之聲, 
    白虎星君吳智非但一招送不進去,竟被她劍影圍住,謝雲岳知這場蘭姑娘是贏定了 
    ,又移眼默察對方其他十數人,其中兩人甚是注目,一個身形魁梧老者,腰背微顯 
    慪僂,虎目獅鼻,掩口長鬚,著一襲黑袍,手掌特大,心料此人可能系七煞手屈申 
    ,另一人,瘦長馬臉,白淨無須,雙目洞凹,神光通露,兩太陽穴高高凸起,嘴角 
    時存一絲詭笑,背插長劍,雖不知是何人物,但看得出是一內功精湛陰狡之徒。 
     
      蘭姑娘昨晚聽說謝雲岳輕而易舉地就擊退吳智,故爾今日遇上吳智,非要吳智 
    傷在她手底不可,她這一恃強,可把白虎星君整苦了,姑娘手中這把劍,名喚「秋 
    霜」,切金斷玉,吹毛可斷,劍芒圈在吳智身上,一件灰衫割得七零八落。 
     
      白虎星君吳智這一份惱忿,可真是夠瞧的,鬚眉怒張,三角鼠眼圓睜,差不多 
    迸出火來,手中劍一緊,刷刷刷急出三招,突化三道光牆,足下墊勁,凌空竄起, 
    身在半空,手中捏實五支白虎釘,厲喝一聲:「賤婢拿命來。」說著,白虎釘像朵 
    朵梅花分打蘭姑娘重穴,疾如電閃,從空罩下。 
     
      這白虎釘是吳智輕易不用之暗器,長僅三寸,脆銅打成,釘身中空藏三十六枚 
    牛毛芒針,蘊有劇毒,對方若明底細,以輕巧身法閃進,還則罷了,倘用兵器格打 
    ,或伸手接拿。脆銅一碰即斷,芒針受壓力即似芒雨般射出,無法躲閃,一著人身 
    ,渾身發紫,毒氣攻心而死,端的厲害。 
     
      蘭姑娘見吳智凌空竄起,心想:「你這是找死」,蓮足一點,如影隨形地拔起 
    ,劍出一招「天龍降妖」,匹練驚天的直取吳智雙足,驀見五絲白光向自己罩下, 
    一上一下兩下裡都是急勢,無法閃過,蘭姑娘長劍變招,漩起一扇光幕迎往五支白 
    虎釘,只差毫釐就要撞上,突然遠處一聲斷喝:「這碰不得」,隨著兩股猛烈勁風 
    打到,把蘭姑娘及吳智兩人分別掀在五六丈遠處,白虎釘經姑娘長劍一格,登時斷 
    卻,釘內所藏芒針經勁風一擊,似花雨般齊打往地面蔓草中,落處,綠草瞬即萎黃 
    ,可見針毒之厲害。 
     
      只見來人為一身材高大和尚,面如古月,慈眉朗目,白鬚飄拂胸前,望之直似 
    一尊古佛,逕向吳智身前含笑道:「吳施主,你我昔年曾有一面之緣,料不到事隔 
    不久,施主就忘卻向屠龍居士所許下之誓言麼?」 
     
      白虎星君吳智被勁風掀出,踉蹌數步,方才站定,舉目一望不禁心膽俱寒,來 
    人是少林高僧法華大師,昔年自己在桂南道上,攔劫一位退休官員,正時得手之時 
    ,恰遇法華大師及屠龍居士出手,自己不敵,打出白虎釘,又被屠龍居士破除,復 
    身負重傷,為得白虎釘太以狠毒,屠龍居士,要點自己死穴,經自己苦苦哀求,又 
    得法華大師婉說,才許誓永不再用白虎釘,方始放走自己,今日率爾施出,不想半 
    路又殺出法華大師來,一陣羞愧擊上心頭,面上紅白互現,半晌答不上話來,愕在 
    那裡。 
     
      金華三傑馮氏兄弟,見本門帥伯蒞臨,不禁大喜過望,正待上前見禮,七煞手 
    屈申一躍而至,向法華大師冷冷說道:「大師何人,莫非你也想捲入這是非中麼?」 
     
      法華大師莞爾笑道:「阿彌陀怫,老衲法華一外之人,四大皆空,一塵不染, 
    有何是非可言,方才不原見白虎釘傷人,始予出手,奉勸施主,不要以些許小事竟 
    爾成仇,老衲以我佛慈悲為念,雙方還是和好息爭了吧。」 
     
      七煞手屈申聽了,桀桀怪笑不止道:「也好,衝著大師一句話,叫馮氏兄弟過 
    來,磕頭賠罪,屈某等抖手就去。」 
     
      這一句話,把馮氏三英氣得面上變色,撲天雕馮仲傑搶出場內,向法華大師道 
    :「師伯,這事您老暫且別管,究竟七煞手藝業有何驚人處,伸量出來看看才使人 
    心舒。」法華大師慈眉一皺,不作一聲退出場去,蘭姑娘趕過來謝了,法華大師執 
    著蘭姑娘的雙手,問長問短。 
     
      再說馮仲傑掉頭向七煞手屈申冷笑道:「今日之事是你門下來仁先挑出來的, 
    想不到他竟龜縮而不出,真正無恥已極。」 
     
      七煞手屈申聞言面上一紅,怒視了馮仲傑幾眼,回首喚道:「仁先,你出來, 
    金華三傑手底如何,可自已打點看,別替師門丟臉。」 
     
      馮仲傑哼了一聲,朱仁先紅著一張臉出場,馮仲傑長劍一指道:「朱仁先,咱 
    們不用說廢話了,手底下瞧吧。」 
     
      朱仁先也不答話,砍山刀急出連揮,刷刷刷一連三刀,一招「三花聚頂」向馮 
    仲傑劈去,馮仲傑不愧為少林高弟,縮腰身挫,一個旋步,反臂推劍往朱仁先腰部 
    截去,朱仁先眼見出招落空,又見對方長劍直抵腰際,嚇了一跳,砍山刀往下一封 
    ,足下用勁一點,倒翻出丈餘,身後馮仲傑如風趕到,長劍下指,朱仁先砍山刀往 
    上一搭一撩,這一撩用盡平生之力,照說應該把劍撩開,哪知非但不能將劍格退, 
    只覺對方劍身重若山嶽,繼往下壓,可把朱仁先驚得冷汗冒出,一個「懶驢打滾」 
    讓開,撲天雕馮仲傑一聲輕笑,長劍變招一引,點前胸劃雙肩,一招速攻朱仁先三 
    處要害。 
     
      朱仁先眼見青光耀眼,砍山刀往上一封,卻已閃避不及,被馮仲傑長劍挑著左 
    肩,劃破一條五寸傷口,鮮血滲出,馮仲傑得手後,也不為已甚,退後一步收劍冷 
    笑道; 
     
      「就憑這麼點藝業,竟敢挑惹是非,念在尚有舊誼,饒你不死,去吧。」 
     
      朱仁先驚魂方定,望了馮仲傑一眼,右手撫肩,面色灰白退出場外。 
     
      七煞手屈申見自己門下不出三四招,敗得如此慘法,暴跳如雷,就要躍身下場 
    ,站在一旁的瘦長白臉漢子攔著說:「屈兄且慢,且讓小弟接下這一場。」嗖的一 
    聲,捷如驚鴻般飛出,輕飄飄地往馮仲傑面前落下,滿臉詭笑道:「適才觀閣下出 
    手非凡,在下江湖小卒神劍手施元亮願請賜教。」 
     
      此語一出,三英鏢局這面均大吃一驚,知施元亮是點蒼派嫡傳弟子,後來又不 
    知從誰處偷學,一身內外掌劍功夫,都有極深的火候,年甫四十,即已名震武林, 
    習性好色好殺,金翅神鷹馮伯雄對眾人說道:「我看老二接不下這人,不如……」 
     
      謝雲岳這時接口道:「馮大哥放心,小弟擔保馮二哥有驚無險。」 
     
      馮伯雄聽他說,知道一定有所恃,不由放下心來。 
     
      這時兩人已交上手,只見神劍手施元亮果然不凡,身法輕捷,劍術詭異,長劍 
    施展滿是寒光劍影,反見馮仲傑用上少林秘傳「達摩十三劍」應敵,一招一式穩練 
    精札,兩人都是一發即收,遍場游走,轉眼三十餘照面卻見施元亮哈哈長笑,身形 
    一拔,躍起丈餘,反劍一記「拔草尋蛇」,疾若奔電,馮仲傑已是身往前傾,眨眼 
    不見對方身影,就知不妙,忙順勢向前一躍,欲讓開這一險招,哪知施元亮也快, 
    如影隨形嗖地又出一劍,「毒蛇尋穴」,直點後胸,眼看馮仲傑就要傷在劍下,陡 
    然間一聲長嘯,謝雲岳如飛鷹搏兔,凌空撲到,抖掌下劈。 
     
      神劍手施元亮驟聞嘯聲,一怔神出手略慢,但見人影隨著掌風飛得,他顧不得 
    再取馮仲傑,長劍往上一架,迎擊謝雲岳來勢。 
     
      謝雲岳單掌下擊,卻見施元亮舉劍硬架,右掌變擊為敲,猛喝一聲:「撒手。 
    」一柄長劍被他一掌震飛出七八丈外。似一溜青蛇般沒入亂草中,施元亮整條右臂 
    震得隱隱作痛,一見來人卻是十八九歲俊美少年,頓時怔怔地望著,心驚這少年是 
    何人門下,內力如此純厚強勁,當下謝雲岳含笑道:「閣下即有神劍手之名,怎地 
    擋不起在下一擊?」 
     
      神劍手施元亮聽他出言譏諷,登時把臉一青,分外難看,嘿嘿冷笑道:「尊駕 
    不按江湖交手規矩,暗中偷襲,施某雖被所乘,卻有點不服。」 
     
      謝雲岳俊目一揚,笑道:「你說的交手規矩,謝某不聽那一套,瞧得誰不順眼 
    ,謝某就要出手,像你這種下三門匪類,配說江湖規矩嗎?你既不服,撿起劍來再 
    比再鬥。」 
     
      神劍手施元亮氣得狂笑道:「施某雖不才,也不能稱作下三門匪類,以你這小 
    小年紀,就如此的賣狂,施某就得教訓你下次可再放目中無人!」說著,騰身一竄 
    ,在亂草得撈回長劍,復又一個「鷂子翻雲」翻在原來位置上站著,長劍一掄道: 
    「請亮劍吧!」謝雲岳雙掌一揚,道:「謝某就以這對肉掌陪閣下玩玩吧,像閣下 
    這點玩藝兒,尚不夠資格令謝某亮劍。」 
     
      神劍手施元亮被謝雲岳氣得簡直是面無人色,渾身顫抖道:「施某出道以來, 
    還沒見過這樣猖狂人物,好,看劍吧。」施元亮有自知之明,掌上功夫尚沒有用劍 
    來得精純,他這一用劍,心知對手心有過人功力,小心地出招,點蒼號稱七大劍派 
    之一,但自己又從一隱名怪傑處學藝,將本門劍術滲以詭異招術,更具威力。長劍 
    使開,與剛才對馮仲傑又自不同,一式三招同出,碗大的三個劍花分點謝雲岳要害 
    重穴。只因一式緊接一式,但見滿場俱是銀花青芒,謝雲岳仍是氣定神閒,出手猶 
    如穿花蝴蝶般,專向劍隙處伸手,剎那已是二十餘照面,突聞謝雲岳一聲長笑道: 
    「謝某已伸量閣下二十餘招,神劍之名,不過爾爾,謝某現在要得罪了。」手法一 
    變,將「軒轅十八解」施開,指端透勁,揚脆就打,左掌「分光掠影」望施元亮劍 
    尖疾拿,施元亮心想「你這只是找死嘛!」心念未了,手中長劍尖端已被對方五指 
    捏緊,只見謝雲岳左腕一抖,「堂」的聲音,一柄青銅劍攔腰折斷,隨見謝雲岳右 
    掌並指,疾點自已左胸「章門」穴,攔已不及,只覺一溜勁風襲中,胸間氣湧血翻 
    ,不禁踉蹌摔倒於地,謝雲岳手執半截長劍望施元亮眼前晃了一晃,臉上帶著輕屑 
    之笑道:「這也配稱神劍嗎?」反腕一撩,半截劍身如電射般,釘在校閱台頂柱樑 
    上,篤的聲響,逕可盈尺的梁木插個對穿,這一份絕世功力把滿場的人均看呆了, 
    先前謝雲岳出展「軒轅十八解」招數,僅兩招就將施元亮傷在掌下,這是什麼招術 
    ,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哪知「軒轅十八解」是絕傳了幾千年的蓋世武學醫術 
    ,連少林德望武學俱隆的法華大師均未看出來歷家數,及見反腕撩劍,功力能如此 
    者尚未一見,連倔強素來不服人的蘭姑娘也看得心服口服。 
     
      神劍手施元亮強忍著傷疼,緩緩立起身來,咬牙道:「施某只怨投師不高,學 
    藝不精,輸得心服,施某斗膽代邀尊駕隨時光臨點蒼山,施某雖不才,不配用劍, 
    但敝派能為高過施某的人,不勝斗量,尚望尊駕不吝賜教,施某就此告退。」 
     
      謝雲岳劍眉一聳,哈哈大笑道:「區區點蒼山,謝某尚未放在眼中,閣下既敢 
    代貴派邀請,謝某就敢接下,無奈謝某現時有事,煩你上覆貴派掌門,就說謝某五 
    年以內必往拜山,去吧。」說著雙掌輕輕平推,施元亮突覺一股巨大的勁力一托, 
    身不由已地飛將出去,趕忙施展千斤墜身法下沉,就這樣也被送出五六丈外,落地 
    後只覺這少年武學甚是可怕,足不點地地鼠竄而去。 
     
      謝雲岳見施元亮走後,面顧七煞手屈申微笑道:「姓屈的,現在輪到你了,這 
    樁事本因你而起,你可不能袖手不管。」 
     
      七煞手屈申眼見這少年人藝震全場,自己與神劍手功力相比又高不了多少,估 
    量不敵,既然人家指名叫陣,焉能不出,只是話說得太難堪了,不由氣往上沖,嘿 
    嘿冷笑道:「尊駕果是藝業不凡,但絕不能如此目中無人,不錯,這事是因屈某而 
    起,起源禍始,還不是金華三傑自視過高,瞧不起我等非名門正派出身才引起這場 
    事故。」 
     
      謝雲岳輕笑連聲道:「原來就是為的這一點薄名細故,閣下就挑起這等門戶派 
    別之見,似此演變下去,能保不引起武林無邊紛爭麼?就拿在下謝某來說吧,也不 
    是出身名門正寶,照你說該與你們狐鼠一黨,要知朋友口角交惡,無非因細故爭論 
    而引起,若明理之人,事了捫心自問,恕曲諒直,莫不心平氣和,似令高足市井狂 
    徒,識見淺陋,反顏成仇,還有可說,怎麼以閣下望重德尊,竟耳軟心仄,混淆事 
    非,遽而蠻觸相爭,謝某為你有所不齒,本應予以重懲,但念你老悖錯瞶,始網開 
    一面,趁早滾吧!」 
     
      七煞手屈申橫行綠林,早養成拗性驕骨,哪還聽得進這樣的譏罵諷笑之語,不 
    由怒上加怒,雙目噴火,獰喝道:「好小子,你也配教訓老夫。」 
     
      謝雲岳見他不聽規誡,還責罵自己小子,情不自禁地激起殺機,面色一寒,沉 
    聲道:「老賊,叫你滾你不滾,這是你自己找死。」 
     
      七煞手屈申獰笑一聲道:「未必。」雙掌暗中已是含勁,蓄意效搏浪一擊,不 
    中則勇身急退,他哪知殺星照命,心機白費,老賊「必」字音還未落,雙掌嗖地平 
    推,出手猶若奔電,掌動將五丈方圓罩沒了,只見蔓草齊被勁風向四處偃倒,聲勢 
    煞是驚人。 
     
      只見謝雲岳單掌向外輕輕一揮,「彌勒神功」已自發出,這「彌勒神功」端的 
    是佛門威力無倫的絕學,發出之時無聲無形無相,隨本人之意念可輕可重,七煞手 
    屈申也是該報應,七煞手盡平生之力擊出,被「彌勒神功」一反震,屈申一個龐大 
    身軀,似一頭黑鷹般,平空飛起翻了兩翻,落出去十餘丈,跌下去,賊黨大驚失色 
    ,齊身奔往老賊跌落處,卻見老賊屈申五官迸血,氣若游絲,雙腕齊掌而折,一見 
    就知傷勢沉重,縱有九轉仙丹也是枉然費事,七煞手徒黨,架起老賊,場面話也不 
    交代,一聲胡哨鼠竄而去,只剩下白虎星君吳智尚留在場上,狠狠地打量謝雲岳幾 
    眼,才轉身幾個起落,已落在校場之外,一場漫天風波,轉眼風平浪靜,謝雲岳凝 
    視匪徒狼狽而逃的身影逝去,不禁微微無聲地歎息,負手仰望雲天,不禁移神而立。 
     
      這時三英鏢局諸人均湧往謝雲岳身前,法華大師微笑向謝雲岳問道:「少施主 
    ,敢問方才少施主輕輕發出一掌,莫非是你佛門中已將絕傳之無相金剛禪掌麼?」 
     
      謝雲岳注視了法華大師一會兒,搖了搖頭道:「大師慧眼不差,只是在下適才 
    發出掌力,比之大師所說『無相金剛禪掌』,猶如小巫見大巫,不可以道里計,在 
    下哪有這慧根宿緣,若大師不嫌下愚,還望指點一二才是。」 
     
      法華大師聽了,忙道:「老衲哪有這高的功行,連本門三位長老亦不過稍窺其 
    門徑,前見少施主出手,頗似『無相金剛禪掌』,故爾動問。」 
     
      謝雲岳微笑也不再言,暗忖:在寶華山時,曾聞恩師提及,這「彌勒神功」與 
    「無相金剛禪掌」同為佛門絕學,但「彌勒神功」較「無相金剛禪掌」更有威力, 
    大小收發可隨意念而動,不比「無相金剛禪掌」易發難收,法華大師當然不識。 
     
      一場迸發的戰事被平息了,眾人上騎緩行回至鏢局。 
     
      三英鏢局大廳內,熱鬧極了,華宴盛開,猜拳行令鬧酒喧笑之聲,隱隱傳於戶 
    外,路人不知道內情的,卻以為鏢局內有什麼喜事。 
     
      金華三英從小校場返來後,就催促下人準備酒宴,而且這酒宴專為法華大師而 
    設,府城內幾家鏢局鏢頭,及家居的名武師均受邀而來,因為三傑陪含深意,均想 
    乘此把謝雲岳表揚一番,這是武林中一種不成章法的規矩,借此一宴把名號傳揚開 
    去,若這人並無實學,也可以謊邀虛名一些時。 
     
      席間,昨日才從蘇北徐州返來的重義鏢局的總鏢頭,鐵面雲長黎世麒笑道:「 
    目前,武林中轉動了兩件大事,一是謝少俠在金華擊斃七煞手屈申,另外的一件就 
    是追魂判再現江湖,小弟從蘇北回來,路過高郵,轟聞隱居高郵湖畔多年的昔日綠 
    林巨盜三手蜈蚣伏令鐸被追魂判殺死,與前數月在贛瀾滄雙煞死狀一模一樣,被金 
    剛指力洞穿前後胸,最妙的是兩者均姓謝,一老一少,同時輝映武林。」 
     
      金翅神鷹馮伯雄驚問道:「黎兄,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前天晚上聽說追魂 
    判在江山五燕幫總堂誅殺桐柏山五毒真人,怎麼追魂判形蹤不定,難道他想把那當 
    年參加暗襲之人查明,—一除掉麼?」 
     
      黎世鐸道:「這是四天以前的事了,小弟因急於趕返,亦未留意去追詢此事, 
    以追魂判那份絕世輕功,兩日內從高郵趕至江山,當非難事。」 
     
      太極門名武師蘭江釣客楊春霆歎一聲道:「從高郵中間道至江山,少說也有五 
    七百里路,涉水攀山兩日間趕達,真是神乎其技了。」 
     
      謝雲岳聽得他們說,其父追魂判在高郵戳殺三手蜈蚣,不覺猛然一震,眼中突 
    然現出奪人的神采,望了黎世麒一眼,暗忖:「瀾滄雙煞與五毒真人本我一人所為 
    ,怎麼在高郵又生這事,莫非另有其人借先父之名,逐其借刀殺人之惡計麼?」沉 
    思一刻,恍然大悟:「這必是拜兄雷嘯天所為,此事只有他一人知得,敢情三手蜈 
    蚣亦是當年參加暗襲我父敵人之一,故效我手法將他除掉,嗯,一定是他所為。」 
     
      這時,只聽少林法華大師道:「阿彌陀佛,追魂判謝大俠當年所行所為,雖立 
    場公正,但似殊處置過分,湘東之敗,亦種因在此,出家人最重因果,謝大俠如幡 
    然悔悟,知其一生所遭遇系由於始基不慎之敵,此則不啻為當頭棒喝,可惜斯人復 
    出,較前所為尤有過之,似此不知韜光隱晦,力蓋前愆,恩怨相纏無盡,真令人惋 
    惜。」 
     
      謝雲岳聽法華大師對他亡父頗表不滿之意,不禁憤然道:「大師豈不知除得一 
    惡人,即種得一份善果,過去謝大俠所為,還不是除惡揚善,鋤暴安良,正合我輩 
    武林中人俠義宗旨,這又有什麼不對?」 
     
      法華大師微笑道:「謝少俠所說,並沒有什麼不對,老衲所說也並沒有什麼不 
    對,多造殺孽,多種苦果,不過自尋煩惱而已!」 
     
      還是八卦手耿良眼看兩人,一老一少彼此不相讓,將成不了之局,接口說道: 
    「謝少俠,你與施元亮訂下五年之約,你到是什麼時候去呀?」 
     
      謝雲岳聞言微笑道:「這到拿不準一定何時,反正五年之內我必去就是。」 
     
      蘭江釣客楊春霆道:「點蒼是當今武林中號稱為七大劍派之一,說實在話點蒼 
    也出了幾個能手,平時睨視武林,目空一切,謝少俠能給咱們出出氣也好,只是謝 
    少俠到時要找幾個幫手,單人獨馬那怎麼成。」 
     
      謝雲岳笑道:「我並沒有說到時不找幫手,只不過自已的事,何必拖累朋友呢 
    。」 
     
      蘭姑娘坐在謝雲岳對過,不時地把目光瞧在謝雲岳臉上,謝雲岳佯作不知,有 
    時撞上就趕緊他顧而言,蘭姑娘心中暗暗生氣,故意挑逗說道:「謝大哥,剛才你 
    與神劍手施元亮對手時言說,他尚不配使你亮劍,究竟誰才能配嘛?」 
     
      摩雲鵬馮叔俊聞言大急,暗氣這位小姨這麼不知分寸,只見謝雲岳朗聲大笑道 
    :「我不敢說誰配誰不配,只因初出江湖,閱歷甚淺又不善辭令,不過見姓施的並 
    無真才實學,也敢混充什麼神劍,氣氣他而已,老實說我至今仍未找得一柄趁手兵 
    刃咧。」 
     
      蘭姑娘星眼一斜,嬌笑吟吟道:「那麼,小妹這柄劍麼,不然小妹這柄劍送給 
    謝大哥用,倒是頂合適不過。」 
     
      這一來把俊美的少俠謝雲岳纏得面紅耳赤,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行,神情尷尬 
    得很,訥訥說不出話來,馮叔俊在旁急怒交加,本想大聲斥責,但當著眾人面前, 
    又不好明白說出來,強忍著笑道:「蘭姑娘,只聽得你嘮叨,少說幾句不成麼。」 
     
      蘭姑娘抬頭一望,見姐夫頸紅脖子粗,不知是急成這模樣,還是酒醉,小嘴一 
    撅,嗔道:「喲,人家謝大哥還沒說話,要你急得這樣。」 
     
      馮叔俊搖搖頭,對蘭姑娘翻了翻眼,又望著謝雲岳,神情似是無可奈何,謝雲 
    岳輕輕一笑。 
     
      這時謝雲岳內心對蘭姑娘觀感上是厭惡萬分,其實蘭姑娘對他在心田中已滋生 
    愛意,卻被倔強的性兒害了她,這就是孽,孽海無邊,若不猛然回頭,就須繼續沉 
    淪下去,可惜兩人都是性傲,誰也不能出聲下氣忍讓一點,終於鬧得個情天遺憾, 
    恨海難填,這是後話。 
     
      席間法華大師談起這次南來,是掌門人派他去莆田少林下院作五年一次例行巡 
    視,路經金華,想起馮氏師侄三人十多年未見,這才碰上了這場比鬥之事,當又撫 
    髯微笑道:「謝少俠,適才觀少俠出手身法,必然是我佛門中所授,令師若不是得 
    道高僧,亦為世外高人,老衲黍為少林一脈,武學一道,自信尚有少許心得,現少 
    施主年未雙十,而功力彌深老衲風技心喜,有意與少俠對折三招,以資觀摩。不知 
    接納否?」 
     
      謝雲岳雖孤傲乖僻,但自幼受明亮大師熏陶,極知尊老禮讓,聞言不迭連聲推 
    辭道:「晚輩螢末之技,怎敢見笑大方,我看還是免了吧。」 
     
      法華大師尚未開口,蘭姑娘竟幸災樂禍道:「謝大哥這點面子也不給法華師伯 
    嗎?」 
     
      蘭姑娘這著真絕,更使謝雲岳恨透了,冷冷地望了蘭姑娘一眼,緩緩立起身來 
    ,眾人見狀,同時離座,紛紛走向練武場去,謝雲岳與法華大師領頭,鏢伙引路, 
    馮氏三傑殿後細聲斥責蘭姑娘,只聽蘭姑娘不停的格格輕笑。 
     
      下得場後,謝雲岳拱手向法華大師笑道:「還望老前輩留情一二。」說罷即與 
    法華大師相距一丈,東西對立,法華大師點頭笑道:「老衲不過見技心喜,又非真 
    個比鬥,少俠,你請吧。」 
     
      謝雲岳聞言微笑也不再說,雙掌合什,「蓮台拜佛」,輕飄飄地揮出一招,法 
    華大師知他禮讓,笑道:「如此老衲有僭了」,撤身游走,走了兩匝,雙掌一掀, 
    「達摩九式」中「風起雲湧」一招打出,勁風如一堵鋼牆般往謝雲岳身前推來,這 
    達摩九式是少林鎮山不傳之秘,僅只四大長老會得,一式九招,用禪斗真氣展出, 
    威力絕倫。 
     
      謝雲岳見法華大師推出一掌,只覺勁風襲體,雖然是有彌勒神功護身,仍有壓 
    力緊迫之態,但他並未考慮反擊,讓過三招也就算了,身影一晃,翻在大師的身後 
    ,哪知身形尚未落地,法華大師旋風般轉身,又推出一招「雷震九霄」,勁勢比前 
    招更強。 
     
      謝雲岳身未落地,見法華大師再次出掌,復雙足一踹,又拔起兩丈左右,法華 
    大師又是撲空,暗驚這少年好俊的七禽身法,謝雲岳凌空個千斤墜,落在原位笑吟 
    吟地說道:「老前輩,還有一招了。」法華大師雖是佛門中人,修養有素,聞言也 
    不由心中微氣,暗忖「達摩九式」是本門鎮山秘學,如今在這少年面前,兩招均未 
    見功,傳揚出去,少林名望何在,神情一肅,說道:「老衲要得罪了。」凌空騰起 
    ,雙臂一抖,身往前俯,兩掌一上一下打出,右掌斜翻一招「金剛降魔」,疾搭謝 
    雲岳左腕脈,左掌五指微曲,一式「蘭花手」掃向氣海穴,兩招均是凌厲無情,如 
    風電閃,看著僅只兩寸就要搭上,旁觀者卻替謝雲岳捏—把汗,卻見謝雲岳微微一 
    笑,未見他怎麼動,身形已飄後五寸,雙掌疾出,施展奇門絕學「軒轅十八解」, 
    兩手拾指聚勁疾點法華大師穴位,雙方都是急勢,法華大師竟然已撤招不及,驀覺 
    掌心一麻,渾身真氣鬆散,懶洋洋地半點力都使不上,法華不由自主身往前衝,謝 
    雲岳雙掌微托,一股無比的潛力將法華大師穩住,只見謝雲岳抱掌笑道:「老前輩 
    ,三招已過,承讓了。」 
     
      驟看之下,兩人功力平分秋色,誰也勝不了誰,謝雲岳剛才施出軒轅指法,恰 
    被法華大師僧袖掃住眾人視線,均未瞧出,又謝雲岳發出潛力將大師身形穩住,時 
    刻恰到好處,法華大師心驚這少年功力無匹,低聲微笑道:「謝少俠,不是老衲謙 
    詞,看來少俠身手根骨無一不屬上乘,將來冠冕武林,定屬無疑,還望上體天心, 
    少造殺孽,當能在以後修為上幫助不少。」 
     
      謝雲岳笑笑道:「晚輩當謹記斯言,終身不忘。」說罷轉身與眾人—一招呼, 
    連說大師手下留情。 
     
      天時不早,賓客紛紛辭去,謝雲岳當晚即向金華三傑說,自己心急北上與拜兄 
    雷嘯天會面,明早即告辭,三傑苦留,他堅執不從,三傑心知與蘭姑娘有了芥蒂, 
    只得罷了。 
     
      第二大一早,謝雲岳又自僕僕風塵上道,蘭姑娘也曾相送,神情哀怨,謝雲岳 
    也無動於衷,一聲再會,揚鞭疾去,到杭州後,西湖勝景遊覽了一個遍,六橋天竺 
    、錢塘觀日。每至一處,無不徘徊竟日,在杭城留戀半月,登騎取道吳興,出浙入 
    蘇,經句容,過鎮江,抵江都,江都俗稱揚州,市區繁華,盡是鹽商木客,富豪巨 
    賈羅集之地,一至傍晚,華燈初上,街頭巷尾,弦歌不綴,呼盧喝雉之聲,不絕於 
    耳,遊人如蟻,遠遠看去只見人頭蠕動,謝雲岳將馬匹寄在城廂一家客棧,自己信 
    步倘佯大街,目迷五色,不暇交睫,謝雲岳心裡說,古人道得好:「腰纏十萬貫, 
    騎鶴上揚州」,這裡正是銷金窟,應有盡有,只要你有錢,無窮的享受都有你份兒 
    。」 
     
      謝雲岳初至其地,盲目地跟著人群走著,二條街逛下來,街上遊人愈加多了, 
    熙攘塞途,人潮像水般湧進湧出,他皺了皺眉頭,似是沒有興緻再隨著人跑,從離 
    開金華後,他不願與人多所接觸,尤其是江湖朋友,深深覺得他們這班人與世俗逐 
    臭之徒,並無二樣,雖然其中不乏瀝膽披肝之輩,但也少得可憐,所以十數天來, 
    他都單獨行動,住店投宿,捏報了一個姓名,為此,少卻了很多麻煩,他這一感觸 
    ,不禁踅了回來,走進客棧。 
     
      這家客棧名喚「長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裡面也有數十間房,一進店門 
    ,是一個川堂,擺了有二三十個桌面兒,並賣包飯酒食,揚州歷為富庶之區,民間 
    富有,本地人多愛跑茶樓酒館,從早至晚的,川流不息。 
     
      謝雲岳找了一個座位,要了三味茶,又要了一壺竹葉青,兩籠包餃,一人輕酌 
    低飲,他這一吃,轉瞬又是一個時辰,將近三鼓,吃食的人,有增無減,還有等座 
    位的,遂起身離座算了錢,向裡面臥房裡走去,推開房門,和衣倒在床上閉目假寐 
    ,這心裡不停地想著,自己這樣天涯作客,飄萍四海,一晃已是數月了,仇人是誰 
    ,至今渺無頭緒,似盲人騎瞎馬,亂闖一氣,到底不是辦法,總要找一個人商量商 
    量,於是又想起拜兄雷嘯天來,他這越想,心裡越煩,李大明,夏侯鑫,及夏侯兩 
    小金華三傑,蘭姑娘等人—一浮在眼前,簡直思想紛歧,便一賭氣爬起來,盤膝坐 
    下,把那「歸元吐吶坐功」運行一遍,漸至物我兩忘,靈台清明。 
     
      坐功做完了,謝雲岳將要脫衣入睡,忽聽對面那間房內隱約傳出呻吟之聲,以 
    及小孩低聲泣語,傾聽一刻,便認定那屋裡的人,正在生病,立刻披衣下床,逕往 
    對過房門前伸手欲敲,又繼而縮手止住,覺得這件做,似過於冒昧,轉向房面走去 
    向店伙詢問。 
     
      那店伙正在門口靠著竹椅,迷著小眼嘴內哼著歌曲,手指敲著板眼,自得其樂 
    。「按,從前客棧內投宿的旅客,大都為肩販,行商,每每在半夜抵達,或未雞唱 
    即行匆匆離棧趕路,店伙輪流值夜通宵不寐,接進送出,再交通未便之區,亦均是 
    如此」,店伙見謝雲岳走來,慌不迭地站起,垂手笑道:「相公,這麼早就要起程 
    趕路嗎?」 
     
      謝雲岳揮了揮手,表示不是,沉聲問道:「店家,在我住的屋子對過那間,是 
    什麼人病著?」 
     
      店伙「哦」了一聲道:「相公問的是這個嗎?十天前,有個老頭,穿著打扮像
    化子模樣攜著一個小童同來投店,老頭渾身全帶著傷,進得房去,便自倒在床上寒
    熱大作,老頭摸出一包藥末,和水吞下,哪知這藥全不對路,非但不見功效,更形
    嚴重了,有時竟昏迷不醒,小孩急了,跑在外面不知在哪裡找了一個面色姜黃的漢
    子來,那人看了一下,滿面憂急,又出外請來本地名醫黃百塘,說起黃百塘,稱作
    半仙,他診過的病,可說是藥到病除,活人無數,」說著,翹了翹拇指,又往下說
    :「黃半仙來後,把了脈象,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是老頭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最多可以拖個半月十天,連個藥方都不肯留下,診金也不要竟自離去。店東聽說老
    頭要死在店中,那還了得,即求那面黃漢子將老頭搬離此間,經不起那黃面漢子再
    三說好話,他說老頭雖然病況沉重,卻不會立刻有危險,他本人即刻要趕往一地去
    討一味藥,服下即會病癒,於是丟下五十兩銀子,匆匆就走,臨行之際,嚴囑要等
    他回來,他這一去有五六天了,還未見返轉,看來老頭是兇多吉少。」 
     
      謝雲岳眉頭一皺道:「店家,帶我去看看老頭,成麼?」 
     
      店伙兩眼睜得銅錢般大,滿瞼疑惑之容,笑道:「怎麼,相公你還會看病嗎? 
    真看不出,成。」說著,大步地領頭走去,嘴裡說著:「這有什麼不成」,心裡可 
    嘀咕著:「這位相公,敢情是有點神經,就算你有兩手,還會蓋過我們黃半仙嗎?」 
     
      前文不是說過明亮大師,是個學究天人的高僧麼,醫道通神,要不然追魂判謝 
    文臟腑均損豈能苟延十一年之久,自收謝雲岳為徒後,將醫道一股腦兒傳給了他, 
    其後又把「軒轅真經」內面金針治病方法傳了,故謝雲岳雖未醫過人,對醫藥造詣 
    卻甚高。 
     
      兩人來在病者門口,店伙敲了敲門,喚道:「小哥兒,請開門,有人來看病啦 
    。」 
     
      房門「呀」的聲開了一半,內面探出一個小孩兒頭來,小孩兒面相長得五官端 
    正,神清目秀,眼圈有點紅腫,似是哭泣過,小孩兒望了望兩人一眼,便自問謝雲 
    岳說道:「這位大叔能治病嗎?哎,看看也好,只是有勞大叔了,請進來吧。」 
     
      謝雲岳暗忖:「這小孩兒吐屬倒是大人腔」,便跨進房去,見老頭仰臥榻上, 
    張口不停地喘息,靠榻桌上燃著一支紅燭,只剩下小半截,燭光黯淡,房內景物襯 
    托得有點淒慘隱沉,老頭見有人來,吐出一絲微弱聲息道:「年青人,多謝你做前 
    來看我,只是老朽這病,普通藥物已是不能奏效,恐怕枉費好心了。」面上仍難掩 
    住強傲神色。 
     
      謝雲岳傍著老人身側坐下,溫語安慰道:「老人家,你別著急,出門人總離不 
    了病痛的,至於您這病雖然嚴重,還不至於到您所說的這個地步,在下還有把握能 
    治。」 
     
      那小童忙道:「真個嗎,只要你大叔能治好我師父的病,我周麟先給你大叔磕 
    三個響頭。」說著就要跪下,謝雲岳伸手攔住,笑道:「小兄弟,你別忙磕頭,不 
    過你放心就是。」於是執著燭光,俯身看了看老頭舌苔,便拿著老頭右手寸關尺處 
    ,閉目聚神扶脈,一會兒又扶左手,約莫一盞茶時,立起笑道:「脈象雖然散亂, 
    但浮緊洪大,尚有可治,病因起自風邪,依在下猜測,老人家一定與人交過手,真 
    力耗損過甚,而且是一路奔馳,均未好好調攝,以致真氣洩散不能復聚,內熱散於 
    臟腑,復加晚間受涼,被陰寒侵入,束其肌表,是以寒熱交作,同時誤服傷藥,將 
    內傷積熱大半逼存經脈,還幸尚早,再過幾日,轉成傷寒,雖有靈丹妙藥也束手無 
    策了。」 
     
      老頭睜目道:「年青人,你全說對了,你有辦法麼?」 
     
      謝雲岳見他病得這麼沉重,仍掩不住那份強傲之氣,不由好生欽佩,便自答道 
    :「只要你老人家能挺得住痛苦,在下還能治得了。」 
     
      老頭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強聲說:「年青人你下手吧,我這老不死的自信些許 
    點苦痛尚耐得住。」 
     
      謝雲岳笑笑,也不再多說,在懷中取出一個精緻小錦盒來,掀開拈出九支金針 
    ,細如毛髮,長約四寸,請老頭俯臥著,將九支金針隔衣刺入後胸腹九處重穴,他 
    這手法真高,金針粘在指間,筆也似直,一刺就入,那長可四寸的金針只剩下四五 
    分露出衣面,不像普通針灸醫生要慢慢捻入才可推入,這須全憑指勁,也非有精湛 
    內功不可。 
     
      只見老頭等金針刺人後,不禁呻吟出聲,悶聲道:「年輕人,現在全身酸麻得 
    緊,酸尚好受,這麻的滋味卻不好受咧。」 
     
      謝雲岳哈哈大笑道:「好受卻不能治好病,老人家您得多忍耐一點,等會兒金 
    針一拔,你還得將真氣逼住,不使它流竄,否則真氣一洩散,又得多費一道手腳咧 
    。」 
     
      老頭答道:「這個我是知道,只是年輕人你在何處學來這門絕技,金針治病之 
    法醫家及武林高手會者,尚不乏其人,老朽也略涉一二,要達到你這份功力的,卻 
    難一見,據老朽所料,你老弟武學,也差不得哪裡去,是嗎?」 
     
      謝雲岳見他又改稱自己老弟,忙笑道:「武學之道,在下略步皮毛,未窺堂奧 
    ,深知老人家武林奇人,日後還請指點一一。」 
     
      只聽老頭「嘿」了一聲,道:「老弟,那要請老朽指點嗎,那是當然,老朽輕 
    不受人之德,即承治病,總有你好處就是。」 
     
      謝雲岳強忍住笑,故作正色道;「老人家,在下醫病有三不治,你知道麼?」 
     
      那老頭本來俯在榻上,埋首枕下,聽說不禁把頭仰了起來,道:「老弟台,你 
    說話忒也奇怪,老朽怎麼會知道,這三不治,你且說說看。」 
     
      謝雲岳不禁啞然失笑,自己這三不治,是謊言搪塞的,人家怎麼知道,因為病 
    況愈沉重,金針置在體內時間應愈久,時候一長,不拿言語打破沉寂,病人有的搪 
    不住,竟至昏厥過去,這也是謝雲岳天資聰慧,虛心研究心得來的在山上時,明亮 
    大師也偶爾讚他這份小心推敲求證的迂勁咧。 
     
      當下謝雲岳笑道:「這三不治,第一是喪天害理,窮兇極惡之輩不治。」 
     
      老頭嗯了聲道:「那個應當,不論在醫道方面而論,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謝雲岳道:「在下又不是懸壺這生,這應另當別論。」 
     
      老頭大聲道:「答得好,有理,第二咧?」 
     
      謝雲岳見他已能大聲說話,知真氣已順,風邪已被外力逼往臟腑間,心中一喜 
    ,道:「外貌良善,懷柔險詐之輩不治。」 
     
      老頭說:「好,有理,這第三又是什麼?」 
     
      謝雲岳朗聲大笑說:「第三麼,沒有好處的在下也不治。」 
     
      老頭又是大聲嚷道:「哈,小伙子,你是拿準了我老人家身上有好處才治的, 
    好哇,我老人家下次可要學乖了。」 
     
      此時在旁立著滿臉憂急的小孩兒周麟,也不禁笑了,這是幾天頭一次聽他師父 
    大聲說笑。 
     
      謝雲岳見時間差不多了,笑問老頭道:「老人家,你此時覺得中氣可以提起麼 
    ?」 
     
      老頭先前因說話不禁忘其聲音因何復大,聞言一試,果然中元之氣已能復提, 
    不過尚嫌滯澀,但較前些時好得太多了,不禁大喜道:「老弟,你真有兩手,」不 
    覺呵呵大笑。 
     
      謝雲岳急忙正住,沉聲道:「老人家,我這裡就要拔針,你準備閉穴凝氣吧, 
    」於是兩指依次將金針捏出了一寸左右,捻了捻,只聽老人呻吟一聲,知他感覺比 
    前更為酸麻,停了一會底,即將金針全部拔出,伸指點了三處重穴,說聲:「現在 
    不要自行閉穴了。」此著為怕老頭病久之身,自行閉穴功力不夠,這對他有所幫助 
    ,繼從懷中取出小玉瓶一隻,傾出一粒「長春丹」,其色嫣紅,異香撲鼻,命老頭 
    服下。 
     
      老頭藥丸服下後,只覺口內生津,心腹舒泰已機,謝雲岳請他褪下衣褲,用「 
    軒轅指」法捏按遍身重穴,老頭覺指法有異,雖一沾即移,但勁力熱氣直透肌膚貫 
    射經絡,一股陽和之氣助血脈真氣遍體運行流氣海聚丹田,老頭面色慢慢恢復紅潤 
    ,約莫一柱香時分,才行停住,老頭睜著一雙怪眼,邊穿衣服邊哇哇大嚷:「好哇 
    ,小伙子,就憑你這一手按穴指法,夠我老人家學個十年八年的,還說要我老人家 
    指點,老弟,你這不是損我嗎!」 
     
      謝雲岳見他一會兒喚小伙子,一會兒喚老弟,知他是一遊戲風塵的怪傑,也不 
    見怪,遂道:「老人家你現在內傷已是痊癒,只是風邪尚未脫體,待在下處一藥方 
    ,命店伙去買吧。」便命周麟向掌櫃處借了一份文房四寶,匆匆開下一味「羌活沖 
    和湯」,稍增份量,老頭看了不禁大聲稱讚道:「老弟這手褚字真是筆力萬鈞,龍 
    飛鳳舞,難得難得。」 
     
      謝雲岳笑笑,將藥方交與周麟,周麟喜笑顏開,跳跳蹦蹦出房去找店伙上街買 
    藥去了。 
     
      這樣一費時,天已經大亮了,謝雲岳在老頭房裡還沒覺得怎樣,可是客棧中鬧 
    翻了天,昨天投宿的客商肩販該走的都走了,尚留下準備即將啟程的,紛紛在打點 
    行囊,吆喝聲此起彼應,把這客棧的兩三個店伙忙得團團轉,送了一撥又一撥,小 
    童周麟找著了昨夜裡值夜的那位伙計,命他去撿藥,那伙計正忙得一身臭汗,送茶 
    倒水提什物,聞言哇哇怪叫道:「小哥兒,你沒看見我正忙著嗎,哪有空閒替你撿 
    藥,反正他好不了,錢留著賣……」話沒說完,想想不對,又翻眼問道:「怎麼, 
    你同來的老人家被那位相公治好了麼?」小童周麟點了點頭,那店伙怎麼也不相信 
    ,一把搶過藥方,三腳兩步衝進老頭房中,喲,可不是坐起正與那位相公談笑風聲 
    ,那店伙不禁呆了,老頭望著店伙笑道:「我老人家還死不了,店家,你有點奇怪 
    是不?」 
     
      店伙紅著一張臉,忙說:「你老愛說笑。」 
     
      謝雲岳瞧著有點不忍,掏出一錠十兩紋銀,命店伙速照方去撿藥,餘下的就做 
    賞錢吧,店伙謝了又謝,嘴上尚說著:「你相公真是神仙,天下還有比黃半仙醫術 
    更高明的,奇聞奇聞。」說著一陣風也似地走了。 
     
      此時謝雲岳問老頭道:「老人家,我料你不是武林奇人,也必是風塵怪傑。」 
     
      老頭哈哈大笑道:「武林奇人則不敢當,風塵怪傑也許你說對了,老朽姓蒼名 
    璽,在武林有一小小匪號『九指神龍』,老弟,你聽說過沒有?」 
     
      謝雲岳不禁驚叫了一聲道:「原來你老就是丐幫三老的九指老前輩麼?」說著 
    星眼移視蒼璽兩手,自已疑惑方才扶脈時,不是瞧他十指齊整的,怎麼稱九指,不 
    要是眼花未看清楚,蒼璽見他如此,也自覺察道:「什麼老前輩的,鬧這酸禮則甚 
    。」說著,兩手平舉,又道:「喏,老弟,瞧清楚了沒有?」謝雲岳這才瞧出來, 
    蒼璽左手中指套上一截膚色練銅,製法甚精,不留心看上去,與原來皮色,並無二 
    樣,謝雲岳點點頭,又問起蒼璽此來經過。蒼璽將手向身旁侍立之小童周麟指了一 
    指,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那小董周麟之父,是昔年名聞燕雲的大俠穿雲手周倫天,晚年封劍歸隱於 
    山東省東平縣東平湖畔,納福家居,只因當年行道江湖時,與河北阜城四霸青面獅 
    尤亮,閻王令陳壽千,草上飛揚慕豪,千手怪猿胡良,結下樑子交手之下,青面獅 
    尤亮左手五指齊根被周天倫削去,四霸即遠遁無蹤,哪知四霸竟托身在長白山魔尊 
    者門下,練成一身絕藝下山,投在橫行蘇皖鄂三省紅旗幫中,密謀復仇,蒼璽在宜 
    昌西陵峽附近無意聞及紅旗幫下談論四霸要找穿雲手周倫天復仇,聞言大急,兼程 
    趕往東平,可惜一步去遲,穿雲手周倫天已遭不測,阜城四霸率領幫中同黨,猶自 
    不肯歇手,九指神龍蒼璽一怒之下,冒險出手,單人與紅旗幫十七名高手相拼,當 
    場擊傷五人,將周麟搶出,阜城四霸連番追擊,蒼璽途中故佈疑蹤才行逃脫,三日 
    三晚點水都未進口,滿身是傷,疲累之下,晚間又受寒氣侵襲,一抵江都便自病倒 
    ,因形跡未敢洩露,才命周麟持本門信符召來揚州丐幫幫頭追風刺蝟錢寧,遣他趕 
    赴鄂省龍坪醫隱仇子明處討藥,雖知遠水救不了近火,也勉為其難,差幸遇見謝雲 
    岳,不然九指神龍蒼璽也落得個陳屍客地。 
     
      謝雲岳聽了,對周麟同情之心,油然而起,不禁牽著周麟雙手,愛惜備至,想 
    他這小小年紀與自己早年遭遇之慘,頗為相似,於是說道:「蒼老前輩有此傳人, 
    甚是可羨,他年小兄弟必能手刃親仇。」 
     
      蒼璽瞪眼道:「又是老前輩的,你若瞧得起我,叫一聲老哥哥夠了,若論藝業 
    ,老弟目前就不比老哥哥稍差,說實在的,我還忘了問老弟是何人門下。」 
     
      謝雲岳微微歎息道:「小弟恩師為一出家僧人,堅不示名諱,故無可奉告,小 
    弟身世與這個兄弟頗為相似,仇人是誰,現在仍未查出,故一路北上,一來履拜兄 
    之約,二來借旅途之便順訪仇人是誰。」 
     
      九指神龍瞪著精光雙眼大笑道:「說了半天,老弟一點均未吐出,你的習性與 
    我這老哥哥倒有點相近,你就沒有與我治病,這段因緣我也願意交你這個朋友,你 
    既不說師承何人,仇家是誰,我也不勉強,反正總是那麼一回事就是,不過你也得 
    說出尊姓大名,拜兄是誰,那總可以吧。」 
     
      謝雲岳不禁失笑,忙道:「小弟謝名雲岳,拜兄乾坤手雷嘯天。」 
     
      九指神龍蒼璽又是瞪著嚷道:「怎麼,你與江湖有名的淘氣鬼套上了交情,日 
    後你們兩個定有好戲演,這樣吧,我這老不死的也算上一個,成不成?」 
     
      謝雲岳喃喃地推辭道:「那怎麼敢當。」 
     
      九指神龍蒼璽正色道:「不要婆婆媽媽的,就這麼說,我算老大,三弟,你看 
    看周麟這娃兒還有個造就麼?」 
     
      謝雲岳見他自說自話,也不管他應允與否,就自下斷語,心下也不見怪,自己 
    孤立無援,有個幫手總是好的,當下笑道:「大哥相中的,自然不差」。說著,用 
    手抓了抓頭說:「既然兄弟相稱,那麼貴幫門下見著我稱呼就難了。」 
     
      周麟這時跪下拜見,稱呼「三師叔」,謝雲岳連忙扶起,口中連說:「你師父 
    素來不喜浮文褥禮,怎可由你做叩頭蟲咧。」 
     
      蒼璽笑道:「三弟年資輕輕,就當上本門長輩,別人尚求之不得,你還作矯情 
    ,現在你的行止是北上,我先將周麟送往至友吳江漁叟丁一萍處代傳藝業三年,我 
    再兼程北上趕你」,說著從腰畔取出一烏油油銅牌,上刻龍獅虎三物繪像,雕刻甚 
    精,其形蒼古,遞在謝雲岳手中,鄭重說道:「此是丐幫本門權威令符,即現任幫 
    主對之也奉命唯謹,你北上時持之與本幫兄弟留言,你老哥哥定可循跡往尋,如有 
    什麼事,也可持之與本幫聯絡。」 
     
      謝雲岳接過揣在懷中說道:「大哥有事無事,必請在五月初四在蘆溝橋見面, 
    屆時二哥也在。」 
     
      九指神龍蒼璽笑道:「這個你無須顧慮見不到,咱們一言如山,說不定你未出 
    魯境,我們又當會面。」 
     
      此時店伙已端上一盞熱騰騰黑色藥汁來,蒼璽接過一飲而盡,謝雲岳又命再煎 
    ,店伙諾諾連聲而退。 
     
      謝雲岳這時邀蒼璽師徒二人到前面川堂用膳,因為蒼璽病後之體,謝雲岳也未 
    叫酒,點了三四個油膩不重的菜蔬,又叫了稀粥,蒼璽吃得津津有味。 
     
      盤桓三日,蒼璽師徒乘騎南下,謝雲岳也就徑往高郵而去。 
     
      高郵離江都不過百把裡路,傍晚時分自已趕到,下榻連連雲客棧。 
     
      連雲客棧內熱鬧得有點刺眼,進出的都是武林人物,肩頭兵刃護柄垂著五色絲 
    穗,甚是觸目,見了謝雲岳大都均露出輕視之容,店伙引謝雲岳在東跨院一間上房 
    住下,送上一壺香茗,遞過手巾把後,垂手笑道:「相公,還有什麼事吩咐沒有?」 
     
      「店家,你這店中怎麼有這麼多江湖中人投宿,跟往常不一樣吧?」 
     
      店伙忙笑道:「相公,你是讀書人,又是外路經過,自然不知道這些江湖中事 
    ,相公要聽,讓小的慢慢道來,因為離縣城四十里路的周家莊,莊主是名聞兩淮大 
    俠,叫做什麼追星摘月周維城,聽說他的本事大得很啦,今年他六十壽,三日後就 
    是壽誕之期,周大俠遍發綠林帖,說是要封劍歸隱,在壽誕之期當眾封劍,再者周 
    大俠有位小姐,名喚周月娥,長得好看不用說了,本事也大得緊,據說還比周大俠 
    高過一倍,她有兩把寶劍,叫做『巨闕』『青虹』,因為周小姐還沒許人家,壽誕 
    日舉行比武大會,如有能為蓋過她的,不但『巨闕』劍奉送,周小姐也下嫁給他, 
    故爾遠近轟動,這樣一來,反作成了小店好生意咧。」說罷嘻嘻笑個不住。 
     
      謝雲岳方始恍然,他對這項熱鬧場面,無動於衷,於是付之一笑道:「店家, 
    謝謝你啦。」 
     
      忽聞院中有人大聲吼叫伙計,店伙慌不迭地應聲跑了出去。 
     
      謝雲岳稍事歇息一會兒,便自走出店外。高郵市廛比江都相形之下,冷落得多 
    ,但究為北上通街,還是相當熱鬧,信步走進一家飯莊,用完飯後即欲回客棧早點 
    安眠,歸途中突見一老年乞丐倚在道旁,向路人行乞,靈機一動,即走過去取出些 
    許散碎銀子,放在老乞丐掌心,沉聲道:「老人家,在下要尋你們幫頭有事相詢, 
    他現在何處?」 
     
      老年乞丐正待相謝,聞言臉色一寒,翻著眼望著謝雲岳,上下打量著,一言不 
    發。 
     
      謝雲岳見此情況,忙從身上取出九指神龍贈他的黑銅牌給他,老乞丐一見銅牌 
    面現惶悚,低聲恭謹說道:「相公,這裡人多,隨小的來」,轉身閃進一條小巷去 
    了,謝雲岳隨定老乞丐亦步亦趨,巷中昏暗伸手不見五指,這個並難不倒他,習武 
    人均練有夜眼,七轉八彎,穿過無數小巷,來在一座三官廟前,老乞丐請他稍待, 
    自顧進去了。 
     
      這座三官廟香火俱無,內面陰沉烏黑,借星光隱約瞧出這是一破敗不堪,年久 
    失修的廟宇,因為無人居住,乞丐看準了即行遷入,成為高郵丐幫發號施令的所在。 
     
      不到半盞茶時分,廟裡面閃出兩人來,一是才領路的老乞丐,另外是一個五十 
    上下年紀瘦長乞丐,只見那瘦長乞丐望謝雲備一抱拳,道:「相公持著本門神龍獅 
    虎令,莫非有什麼事差遣?」 
     
      謝雲岳笑說:「尊駕敢莫非是本道幫頭,請問上下稱呼。」 
     
      瘦長乞丐答道:「不敢,小的叫白立亮,立在此處不好講話,請入內面談吧。 
    」說罷引著謝雲岳進入廟內,由神龕側門穿進,靠右廂房內落坐,屋雖陳設簡單, 
    一床一桌及兩三把靠椅外,僅一張矮櫥,但潔淨非常,當下白文亮又道:「相公尊 
    姓大名,那神龍獅虎令可否給小的一瞧。」 
     
      這時謝雲岳才看清了白文亮面貌,滿臉黃色虯鬚,只留下上額,眼鼻等處,雙 
    目神光炯炯,太陽穴高高隆起。他從身上取出神龍獅虎令,笑道:「我叫謝雲岳。」 
     
      白文亮驚呼了一聲道:「原來尊駕就是名動金華的謝少俠,失敬得很。」說著 
    接過神龍獅虎令,豎在桌上,白文亮與老乞丐同時跪下望著神龍獅虎令虔敬地行了 
    三拜大禮,又捧著交還謝雲岳,說道:「這神龍獅虎令共有七面,非有大事者輕易 
    不得一見,本幫總堂僅有三面,餘下四面為本幫三長老隨身攜帶,神龍獅虎令分有 
    兩種,總堂所有為緬鋼所鑄,三大長老所持者為紫銅所鑄,謝少俠所持者即為其一 
    ,這神龍獅虎令一出,即代表長老地位,也代表至高無上權威,不但可向本幫門下 
    發號施令,凡百差遣都應聽從,即是見著本幫門下犯有過錯,也可重懲伏誅,請問 
    謝少俠此令是否本門長老所贈,不過這句話小的原不應該問,謝少俠答否聽便。」 
     
      謝雲岳於是將在江都結識九指神龍蒼璽經過說之一個大概,白文亮慌得離椅立 
    起,單膝一跪,道:「謝少俠既與九指長老是換帖兄弟,也就是本門長輩,請問少 
    俠有何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雲備急扶起白文亮,正色道:「白幫頭,我們各交各的,何況在下非貴幫隸 
    屬執事,你這一來,在下倒不好說話了。」 
     
      白文亮滿臉誠謹之色,垂手道:「謝少俠既然如此謙讓,白文亮就恭敬不如從 
    命了。」頓了一頓又笑道:「如今紅旗幫太猖狂了,既有九指長老此一過節,敝幫 
    不容坐視不問,白文亮集合蘇北境內本幫兄弟告商大計屆時倒要伸量阜城四霸有多 
    大的道行。」 
     
      謝雲岳頷首道:「紅旗幫聽說才崛起不過四五年,就蔓展蘇皖鄂三省,擴張得 
    不謂不速,可見其幫中自有能手,在下出道日淺,紅旗幫究竟無法無天到何種地步 
    ,未從所悉,白幫頭心有個耳聞,但不宜操之過急,九指長老定有對策。」於是又 
    將周維城封劍之事問了,白文亮沉吟一會兒,說道:「這事不是少俠提及,白文亮 
    因事不關,倒忘懷了,周維城本為大極派門下,武學精湛,中年後就安居原籍授徒 
    為業,偶爾也在蘇北地面走動,主持武林業義,竟搏得了兩淮大俠美名,封劍歸隱 
    是不得已之事,三年前因紅旗幫堅邀入幫,周維城堅執不允,因此而交惡,紅旗幫 
    數次騷擾周家莊,均被周維城應付得宜,得以相安無事,年初紅旗幫又派人去周維 
    城處求親,說是聽得周小姐未許人家,他幫中有位玉面二郎申一鳴,擔任外三堂首 
    席堂主,系崆峒派高弟,尚未娶妻,又年輕英俊,去提親的人,將申一鳴說得天上 
    少有,地下無雙,怎奈周維城對紅旗幫厭惡已久,去的人碰了一個軟釘子回去,這 
    樣紅旗幫還不死心,接二連三地派人去求親,照樣拒絕回來,最後紅旗幫火了,聲 
    言周維城不把女兒嫁給申一嗚,即將周家莊夷為平地,又在周家莊周圍設下暗樁, 
    周維城無可奈何,對紅旗幫聲言六十大壽遍散綠林帖,當眾封劍歸隱,並舉行鴛鴦 
    招親擂,無論何人取勝十場者,只要未婚即就可將其女嫁與,若紅旗幫獲勝,自無 
    異議下嫁申一鳴,這種條件在周方是欲武林人士主持正義,如僥倖獲勝,至少也可 
    維持相安局面,在紅旗幫而言,也知道周維城之謀,但自恃幫中高手眾多,在蘇省 
    又是勢力範圍,趁此一會,將武林俠義道人物一網打盡,至不濟也可消滅一部分, 
    當下就同意了,密鑼緊鼓,目下雙方都在佈置。紅旗幫近日在鄂皖兩省調來了很多 
    能手。又在蘇北境內密佈暗卡,不過不到會期還不至於動手。」 
     
      謝雲岳聽了,心中盤算一番,離端午節尚有一個月的時光,還可以趕得及,不 
    如暗中相助周維城,功成即退,便道:「紅旗幫做得也太無法無天了,既有此事, 
    謝某焉能坐視,只是想白幫頭相助,不知高郵境內貴屬弟兄武學出眾者能調出多少 
    人來?」 
     
      白文亮忙道:「少俠命白文亮幫忙,自屬義不容辭,敝屬武學差強人意不過二 
    十餘人,但兩淮地面常有很多能手,但請少俠讓白文亮代傳神龍令,一日內即可趕 
    達高郵。」 
     
      謝雲岳忙取出神龍令,卻見白文亮連連搖手道:「無須請出神龍令,但憑少俠 
    一句話就了。」 
     
      謝雲岳未料及神龍獅虎令有如此大的功用,他不知能持紫銅神龍獅虎令者,即 
    是本門長老,言出法行,這也是九指神龍蒼璽看在救命之恩,又聽見謝雲岳身負親 
    仇,人單力薄,才將多餘一面紫銅神龍令贈給與他。 
     
      當時謝雲岳同意白文亮調用兩淮地面丐幫弟兄。 
     
      白文亮即喚過老年乞丐,吩咐一番,老年乞丐領命走去,謝雲岳便和白文亮定 
    計佈置,如何削弱紅旗幫派來能手暗樁,又說:「但願貴幫九指長老在吳江沒有耽 
    擱。」 
     
      和白文亮商定,謝雲岳即告辭回客棧,白文亮送至大街方始作別。 
     
      謝雲岳回到客棧時,將近三鼓,方要走進跨院只見月洞內衝出一人,酒氣酗酗 
    。謝雲岳並未防著,迎面撞個滿懷,那被撞著之人,是個麻面大漢,將手撫著胸膛 
    ,哎喲大叫呼疼,定睛一瞧,面前之人卻是一個文弱書生,正微笑望著他,百忙中 
    也不尋思面前書生因何未碰傷,破口大罵道:「酸丁,走路沒睜眼睛嗎,撞疼了何 
    大爺的胸脯,還不乖乖的賠禮。」 
     
      謝雲岳冷笑一聲道:「閣下話說得太玄了,誰沒睜眼睛,不是在下閃身得快, 
    恐怕今晚要鬧出人命來,吃醉了酒還要出去撞魂,不如回到床上挺屍有多好。」 
     
      麻面大漢氣得哇呀大叫,喝道;「何大爺不教訓你,反而要你教訓老子。酸丁 
    ,你與我躺下吧。」說著,當胸就是一拳,謝雲岳三指閃電般捏住來拳脈門穴,一 
    緊一拉,麻面大漢被他一帶之勢,衝出七八步,碰的一聲,仆倒地下。 
     
      謝雲岳也不管他死活,晃身穿進月洞門,走進住房內去了。 
     
      麻面大漢的同夥兩人,見麻面漢僕地不起,忙前去相扶,只見麻面大漢右臂腫 
    脹得如茄子般不禁大驚,這三人均是本地痞棍,平素就是欺善怕惡,知今晚碰上了 
    硬點子,兩人再上也是白送,還怕謝雲岳再找他們晦氣,此時見人已走去。架起麻 
    面大漢,溜之大吉。 
     
      這一爭吵,將東西跨院內旅客全部驚動了,紛紛探首出外,見此情形不由哈哈 
    大笑,內中有四五人卻對謝雲岳留下了心。 
     
      第二天一早,謝雲岳開門傾水,卻見對面跨院第三間房外站著兩人正在談話, 
    見謝雲岳出門,兩人望著他點首微笑。 
     
      謝雲岳心訝此兩人與自己素不相識,何以會向自己打招呼,但禮貌上不得也報 
    之點首微笑,正待轉首回房,卻見兩人邁步向自己這邊走來,不由按下了腳,等候 
    兩人。 
     
      來的兩人,一個身材修偉,四十上下年紀,紫溜溜的臉膛,兩目透神,海口無 
    鬢,著一襲土藍色夾袍,背搭一口雁翎九齒刀,另外一個,約莫五十上下,一部稀 
    疏花白鬍鬚,根根見肉,身材適中,蠶眉鳳眼,瞇啟之間,露出寒芒,身著玄色大 
    褂,長僅遮膝,內穿紮腳夾褲,背上斜搭一柄佛手拐,只見紫色臉膛漢子,笑道: 
    「尊駕昨晚好精湛的擒拿手,令人好生欽佩。」 
     
      謝雲岳忙道:「豈敢,豈敢,見笑大方,兩位請進裡面坐。」 
     
      三人進在屋內落坐,花白鬍鬚老者即自我介紹道:「老朽飛雲手劉奉彪,這位 
    是八卦金刀鄭金吾,敢問尊駕稱呼。」 
     
      謝雲岳頓了一頓,道:「幸會,在下姓言單名一個岳字」,你道他這時為何要 
    謊言改姓搪塞呢,只為他在金華單掌擊斃七煞手,傳遍了大江南北。這次想暗中相 
    助周維城一臂,不想露出真名實姓,意在給紅旗幫一點厲害,加以吳鄭兩人出身來 
    歷未明,不妨暫時瞞住兩人,日後再說明白也不遲。 
     
      吳鄭兩人聞言,不禁互望了望,暗忖:「此少年姓名怎麼不見經傳」,於是飛 
    雲手吳奉彪笑道:「原來是言少俠,失敬得很,敢問言少俠在紅旗幫司何執事?」 
     
      謝雲岳聽了一怔,臉色突變,轉而恍然,心想:「他們從何處發現不對,才誤 
    認自己是紅旗幫徒,呵……是了,大概他倆不這樣說,就不能表明他們也不是紅旗 
    幫的」,思至此,面色轉和,微笑道:「在下井非紅旗幫手下,半月前才由贛因事 
    北上過此,聞得周大俠封劍歸隱及擺擂招親之事,故而稍作逗留,意在瞻仰名家手 
    法,紅旗幫之名尚是近日聞及,莫非二位探聽人嗎?」 
     
      卻見飛雲手吳奉彪望著八卦金刀鄭金吾大笑道;「我說如何,一見即知少俠不 
    是此類人物,老弟,現在相信了吧?」八卦金刀鄭金吾臉上一紅,於是飛雲手吳奉 
    彪將他們倆來歷說了。 
     
      飛雲手吳奉彪及八卦金刀鄭金吾均是武林高手,關外一帶可說是無人不知,無 
    人不曉的人物,兩人在察哈爾北部開設察北牧場,十幾年來所養馬群不下四五萬匹 
    ,堪稱察北首富,名成利就,早年與兩淮大俠周維城是刎頸之交,這次接到周維城 
    急柬相邀,兩人商量一下,將牧場事務交付得力助手,來裝兼程南下,見了周維城 
    一談,即搬來連雲客棧,因是生面孔,便於查明紅旗幫陰謀及佈置,來此已將六七 
    天了,明查暗訪把敵情摸清了一個大概,但以他二人之力,要想摸清楚全部底細是 
    力所不逮,看看也沒有繼續留在高郵的必要,準備過午即返周家莊。 
     
      八卦金刀鄭金吾又說:「既然言少俠欲往周家莊,何不今日與我等同伴,免得 
    路上寂寞,再則我們尚須借重言少俠。」 
     
      謝雲岳沉吟一會,便答應了,道:「在下本當屆期才去,既是二位盛情相邀, 
    情不可卻,只是太叨擾了,不過在下武學,難望二位項背,尚請不要把在下估得太 
    高了才好。」 
     
      飛雲手吳奉彪笑道:「言少俠太過自謙了,既承應允,我倆先回房抬援行囊, 
    再請少俠吃頓便飯後在啟程如何?」 
     
      於是雙雙立起,謝雲岳送出門外,目送兩人回房去,驀見對門房內閃出了一位 
    紅衣少女來,眼睛一亮,不由看得呆了,暗驚世間哪有這樣美的少女,只見這少女 
    明媚皓齒,眼似秋水,小懸膽鼻,櫻桃小嘴,襯在瓜子粉臉上,分外美艷,身材亭 
    勻,著一身粉紅色功裝,腰繫一條白色綢帶,斜插一柄斑綠色鞘套寶劍,足登黑色 
    鹿皮蠻靴,走起路來,柳腰輕盈,婀娜生姿,右手執著一條絞筋馬鞭,通體烏亮, 
    長約七尺,少女隨手一抖,馬鞭即筆也似直,僅鞭梢微微顫抖,像靈蛇般,歷久不 
    垂,謝雲岳暗讚少女內功精湛,似此以內力勁貫鞭梢,武林中人尚不多見,甚是難 
    得,少女似知謝雲岳盯著她,似有意若無意回頭嫣然一笑,又格格脆笑不止,翩若 
    驚鴻般閃出跨院去。 
     
      謝雲岳長到二十歲,還沒見過這樣美的少女,被她勾魂一笑,可不把他魂靈兒 
    飛上半天,不禁茫然立著,直等她走出跨院形影消失後,半晌才把飛魂收了回來, 
    空氣中仍彌留著一股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香味,惹人神馳。 
     
      呆想了一陣回至房內,茫茫然若有所失。 
     
      不到一會兒,吳鄭兩人手中各提一個行囊走來笑道:「言少俠,房錢我們全付 
    了,早點出去吃飯登程吧。」 
     
      謝雲岳謝了兩人,於是三人出店登騎而去。 
     
      周家莊位於高郵東南五十里,傍山環溪,山嶺青蔥郁,溪水碧綠,環境甚是清 
    幽雅麗,莊中不過五百來戶人家,大都農樵為主,樂天知命,周維城所居是偌大一 
    片莊院,放眼過去,盡都綿連屋宇,幾占全隊面積一半,這四面溪水,可算天生壕 
    塹,溪澗十餘丈,深可丈餘,平時這裡是世外桃源,如今刁斗森嚴,不時有一隊隊 
    莊丁巡邏。 
     
      練武場上早架起一座鴛鴦擂台,髹上朱漆,金色對聯上寫:「彼此來往,俱都 
    是英雄豪傑。」「汝誠我信,全無有暴戾欺詐。」 
     
      橫楹上掛著巨匾。上書:「鴛鴦檑」三字,龍飛鳳舞,大氣磅礡。 
     
      擂台兩旁蓋起兩座巨大竹棚,桌椅陳設井然有致,明天就是會期,照應管事及 
    莊丁,川流不息來回奔跑,忙個不了。 
     
      莊內為周維城助拳的三山五嶽武林至交,來了不下五十人,已撥出一半人數至 
    莊外近處查看有無紅旗幫暗卡,如若發現,盡可下手挑破,謝雲岳因居於客位,又 
    是初交,未便派遣執事。 
     
      謝雲岳以拘束之身,將全莊地形卻遊覽了一遍,於是瞭然於胸,又匆匆出莊, 
    找尋高郵丐幫幫頭白文亮。白文亮報告丐幫門下已有六十餘人分佈在莊外,業經暗 
    中挑破紅旗幫七處暗卡,丐幫弟子幸無傷亡,謝雲岳再囑咐如何行事後,又匆匆返 
    莊。 
     
      申牌時分,日薄西山,霞光在浮雲間射出,分外奇麗,這時莊內碧沉閣旁樹上 
    掠下一個黑衣人,碧沉閣系周維城內眷居處,黑衣人落下後張望了一下,即閃入園 
    內花叢中,俯身撿起顆米大碎石。打入閣中,半響見無動靜,想是全都離開了,黑 
    衣人喜形於色,雙臂一振,似黑鷹掠空般拔上閣樓,傍身在圍小姐閨房窗前,用唾 
    液點破窗間糊紙,觀望了一會兒,正要用刀撬開窗門,忽聞近身不遠處發出一聲輕 
    微冷笑,雖然這麼一點聲音,黑衣人聽著卻是震顫耳膜,心膽俱寒,分明是由一內 
    功絕世之人發出,不由撤身旋步,以刀封面,緊張地四顧,但半點可疑影蹤俱無, 
    黑衣人心下疑不止,忽覺右肩的穴道一麻,刀不由自主他陡然下落在樓板上,「噹 
    啷」一聲,黑衣人急用左手一撈,一個「細胸巧翻雲」翻落在地下,跨開馬步,左 
    手掄刀護面,游目四顧,胡亂地緊張了一陣,見四下毫無半點人影,只見花木扶疏 
    ,隨風搖曳,夕陽映著他自己的人影,印在地下似一溜竹竿樣,又細又長,良久, 
    才定下心來,右臂旋回揮舞了一刻,覺仍然運用自如,並無異樣,暗忖:「不要是 
    自己太形緊張之故,心虛生鬼,先前聞得冷笑聲,右臂肩井穴突麻,諒是神經作崇 
    ,」不禁啞然失笑,又想:「自己既奉命而來,決不容空手而歸,若如此回去,不 
    但須受刑責,更將被人恥笑自己無用,我三手空空徐奕,絕世神偷,成名多年,哪 
    裡丟得起這塊臉?」心意一定,後又騰身上閣。 
     
      哪知身尚未離地五尺,左腿彎穴道似被蟲蟄了一下,疼澈心脾,三手空空徐奕 
    悶哼了一聲,只覺真氣渙散,人即如斷線一般地掉了下來,碰的聲響,震得砂土飛 
    揚,百忙中卻顧不得察看,一個(懶驢打滾)滾入花草中,屏息無聲,一動都不敢 
    動。 
     
      花叢外又起了一聲冷笑,似夾著「蠢賊」兩字,隨風吹來直刺耳膜,其聲僅如 
    蚊鳴,在三手空空徐奕聽來,卻無異於五雷轟耳,這下搞清楚了,不是什麼神經作 
    祟,分朗另有高人暗中出於懲治,這可把神偷嚇得魂飛天外,慌得,急辨明去路方 
    向,掖那花草繁多之處,鷺伏蛇行,準備溜出莊外。 
     
      爬了有些時候,將近牆邊,伏著不動,傾耳察聽有無異聲,見無動靜,才敢把 
    頭從草叢中慢慢探了出來。 
     
      「噫」三手空空徐奕如見蛇蠍一般,驚叫了起來,原來他眼簾中現出一雙腳, 
    不錯,這是人的腳,徐奕渾身顫抖著急急把頭抬起,可不是一個人立在面前,只見 
    那人穿一襲灰白色長衫,猿背蜂腰一雙手營白,臉孔顯得與常人不同,直像死人面 
    色,青白冰冷,眉毛全無,陰森森地兩眼瞪著他,不由汗毛直豎。 
     
      三手空空徐奕只能硬起頭皮立了起來,臉上泛起令人厭惡的諂笑,顫聲道:「 
    尊駕請高抬貴手,讓在下回去吧!」 
     
      那人沒有出聲,只翻了翻眼瞪著他,三手空空徐奕只覺那人目光如利剪一般, 
    直瞧得他一股寒氣從背脊骨冒起,機價伶打冷戰。 
     
      徐奕慌道:「尊駕既無見教,恕在下不陪了。」說著,足尖一點,人以騰起三 
    尺,眼見就要竄過牆去,只聽那人說了聲:「你跑不了。」猛覺右足跟一緊,被人 
    捉住,一拉一抖,呼地一拋,丟在七八丈外地上。 
     
      三手空空徐奕這次碰上霉星,苦頭吃大了,渾身骨節直似被抖散一般,癱在地 
    下,絲毫力氣都用不上,又不知那人用了什麼惡毒手法,只覺遍體蟲行蟻走,酸疼 
    難挨,額角上豆大汗珠往外直冒,比死部要難過些,不禁嗥叫出聲。 
     
      那人立在原處不動,面上浮起一絲淺笑,轉過身法,拉下了皮面套,露出俊美 
    如玉的臉孔,緩步走去。 
     
      讀者看在這裡,似乎驚訝為何天色未暗,就有飛賊出現於莊內,因這三手空空 
    徐奕,綽號神偷,成名多年,人機靈無比,心料晚間人莊,必遭暗卡能手識破,倒 
    不如趁著夕陽西下暗樁尚未進卡時,混進莊內,即就是莊丁發現,也都以為是主人 
    的賓客,這幾天周家客人必多,匆促間莊中人不易分辨是敵是友,似這種魚目混珠 
    之法,虧他才想得出來,殊不知人算倒不如天算,他未來時怎料及現在落得這般苦 
    疼。 
     
      莊內聚英廳上燈火通明,有如白晝,兩淮大俠周維城立在大廳內,正與遠道趕 
    來友好縱聲談笑,謝雲岳及飛雲手吳奉彪八掛金刀鄭金吾,以及今早才到的吳奉彪 
    知友金面悟空侯履冰四人站在廳右角處竊竊私語,此時,一個莊丁慌慌忙忙跑了進 
    來,向周維城報告:「莊主,第四暗卡駐守的人,在碧沉閣附近發現一個負傷的人 
    ,那人自稱三手空空徐奕,請莊主發落。」 
     
      周維城皺皺眉頭,命招了進來,稍時,三手空空徐奕被兩莊丁招了進來,放在 
    地下,只見三手空空徐奕,面色灰白,額角下不斷地冒汗,衣褲全被身上流出汗水 
    濕透了,依然顫抖不止,哀叫道:「周大俠,行行好事,將在下穴道解了吧,在下 
    定然說出實話。」 
     
      周維城聽了,心中狐疑不止,莫非是這三手空空來莊有所為,不知遇上什麼高 
    手暗中點到,即移步上前,替他解穴,卻見徐奕不但未解開穴道,反而更形加據, 
    疼得狼嗥鬼叫,周維城臉上泛紅,束手無策。 
     
      賓客中有鶴形鳩面老者走了出來,把徐奕翻一個身,用指點了第三節脊骨處一 
    下,猛擊一拳,只見徐奕「哎喲」一聲大叫,吐出一口濁痰,立了起來,精神被折 
    磨得萎靡不振。都見鶴形鳩面老者搖頭歎息道:「這人手法甚是高明,稍重一點點 
    即準死無疑,而這種精甚點穴手法,武林少見堪稱一絕,老朽對此道浸淫數十年, 
    亦尚未到此功力,只知解法而已。」 
     
      周維城向鶴形鳩面老者大笑道:「周某只知你生平極少對人稱許,想不到今天 
    周某首次聽見雲龍三現陶祝三說出這樣動聽自謙之詞。」 
     
      謝雲岳聽說鶴形鳩面者,就是關外一絕,不禁深深注視雲龍三現陶祝三,多望 
    了幾眼,前在振泰鏢局與乾坤手雷嘯天閒談時,談及雲龍三現陶祝三,雷嘯天說此 
    老內外雙修,已達爐火純青階段,輕功出奇,身法格外巧妙,「大力金剛掌」尤為 
    著名,他那凌空出掌,十丈以內,無法逃生,號稱一絕。 
     
      此時周維城沉聲道:「徐義士,你來敝莊有何陰謀?請快說出,周某決不虧待 
    於你。」 
     
      三手空空徐奕苦笑一聲道:「既有解穴之德,在下也不能不把話實說。」於是 
    說出一番話來,眾人聽了心驚不已。 
     
      原來紅旗幫主八臂金剛宇文雷,是西藏魔僧薩多和陀唯一高弟,魔僧一身絕藝 
    被他學得十之八九,人又陰譎機智,今年才四十開外,紅旗幫自其創立以來,治理 
    得有條不紊,不及三年,勢力擴展至蘇皖鄂三省,不由雄心萬丈,意圖將長江流域 
    九省囊括紅旗幫旗下,前兩年即著手將九省內大小幫會,採取囂食鯨吞之策,逐個 
    併吞,豈料阻力太大,不得不改施軟化手腕,派出數撥能手,對九省內奇人異士, 
    綠林豪客,廣為結納,或重金羅致。當然有不少能手以自己不自由之身,豈肯受他 
    的拘束,當即加以拒絕,但紅旗幫多用誣害栽贓手法,加以陷害,事後又脅迫訛詐 
    ,連勸帶嚇逼使就範,這次羅致兩淮大俠周維城入幫,被周維城所拒,在紅旗幫主 
    八臂金剛宇文雷看來,認為無關輕重的事,因蘇省早就是本幫勢力範圍,有他不多 
    ,無他不少,但副幫主烈火星秦鹿可大為震怒,說周維城太不識抬舉,秦鹿早覬覦 
    周維城「巨闕」「青虹」雙劍,任得其一,則無異猛虎添翼,數次派人擾莊,即秦 
    鹿主持其事,以紅旗幫龐大力量強行對付周維城,何愁周維城不屈服,但他沒有這 
    樣做,也不敢做,因那時清廷國運正旺,天下承平,若明目張膽大舉侵襲周家莊, 
    被清廷誤認興兵造反,那紅旗幫多年辛苦經營得來此一點基業,將會廢於一旦,幫 
    主八臂金剛宇文雷知道利害,是以不擬明與干戈,卻又不能為此事,致兄弟反目, 
    他知周維城之女,容貌武功均好,逐令玉面二郎申一鳴出面求親,因而導致周維城 
    封劍擺擂之事,宇文雷見事情到此地步,以他的個性決不肯示弱,便故作大方贊同 
    此舉,實則暗中定下釜底抽薪,一石二鳥之毒計,預定在會期的前一天,過早不太 
    好,由三手空空偷進周月娥閨房潛伏,深夜時用迷香迷倒周月娥後,放出信號,即 
    派出昔年周維城的仇家,佯作襲莊,在莊外虛張聲勢,俾引莊內群雄外出,再由三 
    手空空趁著莊內空虛,無人注意時,把周月娥及雙劍劫出,得手後,再將佯襲之人 
    全部撤退,這樣一來鴛鴦檑將成水花泡影,待周維城指認此事是紅旗幫所為時,則 
    推說本幫毫不知情,但來人在紅旗幫轄境下做出這事,即藐視紅旗幫太甚,擔保在 
    三月之內必將人贓並獲送回,那時安排一個極具驚險的場面,再由玉面二郎申一鳴 
    把周小姐救出,孤男寡女,碰在一起又有救命之恩,玉面二郎人品也不惡,兩人定 
    然發生情愫,親事順理循章而成。豈不妙絕,誰料三手空空徐奕遇上高人,致功虧 
    一簣,在事而言,甚為可惜。 
     
      兩淮大俠與群雄聽了,齊聲歎這宇文雷實在機智陰譎過人,大白天裡,也敢派 
    人來莊。周維城又繼續問道:「徐義士你不幸遇上這位朋友,落得個兩手空空,令 
    人惋惜,可否把這位朋友形象,說與周某一聽?」 
     
      於是三手空空徐奕滿面苦笑,將被擒的經過描聲繪影說了一遍,周維城驚訝不 
    止,用目掃向眾人面上,笑道:「這位義薄雲天的朋友是誰,在座諸位有知道此人 
    來歷麼?」 
     
      群雄面面相顧,表示均不知此人是誰,飛雲手吳奉彪不禁望了謝雲岳一眼心想 
    :「不要是他吧,嗯,聽徐奕所說,此人武學甚是高深莫測,言少使年歲太輕,必 
    無如此功力,但此人是誰呢?」 
     
      謝雲岳這時已換了一襲黑色夾袍,見飛雲手吳奉彪對自己望了一眼,雖只一眼 
    ,但涵意極深,知他對自己有疑惑之意,笑道:「吳場主,如徐奕所說實在的話, 
    那人若不是奇人,就是怪傑,在下倒真想拜識拜識咧。」 
     
      飛雲手吳泰彪道:「就是老朽又何嘗不想見見他,但此等奇人異士,行事莫測 
    ,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即或遇上,也未必就知是他。」說罷,哈 
    哈大笑。 
     
      謝雲岳聽了頷首,笑笑也不再說。 
     
      周城維吩咐將徐奕送入石室軟禁,待會期一過,再行釋放,又傳令下去,嚴令 
    莊外防守暗卡,今晚加倍小心,非至萬不得已,切忌出手傷人。 
     
      當晚,平靜如常,紅旗幫料三手空空徐奕失手遭擒,知預定之計落空後,派中 
    三名能手意圖救出徐奕,哪知尚未進莊,又被戴皮面具那人,—一點倒,送回紅旗 
    幫高郵分舵,那人是誰,這是一個啞謎。 
     
      次日一大早,周家莊顯得格外熱鬧,赴會的人絡繹不絕。川湧而來,把莊中禮 
    賓接待的人,一個個忙得滿身臭汗,將近已正,東西棚已坐得水流不通,東棚俱是 
    周府助拳賓友,西棚均為三山五嶽幫會中群雄,紅旗幫由副幫主烈火星秦鹿率領幫 
    了十數高手赴會,當然玉面二郎申一鳴也在內。 
     
      日咎尚差半刻,已經夠擠的人更形擁擠了,遠遠望去,只見萬頭攢動,聲囂如 
    潮,開擂儀式預定午正就要開始。 
     
      兩淮大俠與其愛女端坐東棚主人席上,旁坐雲龍三現陶祝三,鶴目如火凝視西 
    棚群邪,席上平擱雙劍,劍鞘斑剝奇古,劍柄上嵌著晶紅奪目珍珠,垂著杏黃色絲 
    條雙穗,一望就是知武林朋友心愛名貴之物,每人都想攘為已有,但神物利器,有 
    德則居之,無德者枉費心機而已。 
     
      謝雲岳坐在東棚第一排第二席上,與飛雲手吳奉彪等人坐在一處,他從昨天到 
    達周府後,與周月娥見過一面,他只覺周姑娘爽朗大方,雖比不上沉魚落雁,國色 
    天香之類絕色佳人,但也五官端正,楚楚動人,他心想:「只不知這周姑娘性情如 
    何」,原來他初見蘭姑娘,對她那份尖刻潑辣的作風,萬分厭惡,就認定凡是女人 
    都不能習武,也就不能涉足江湖,他這一心存成見,連帶影響了他以後對女人的看 
    法,他自小失去了母愛,對女人情感的捉摸,無法想像。 
     
      周月娥乍見謝雲岳,他俊美的身影,超俗不群的氣質,已深深嵌在心田上,但 
    這有什麼辦法咧,前幾年遇著,也許可以,如今呢,已身不由主,明天就是會期, 
    能獨勝十場者,才算合格,即是他身負武學,焉能敵得過蜂擁而來的魔頭咧,不由 
    幽幽長歎一聲,與其找煩惱,到不如任其自然。 
     
      謝雲岳目光欲移向西棚時,眼睛驀然一亮,差點驚叫出聲,陡見在客棧驚鴻一 
    瞥的紅衣姑娘,隨著接待執事跨進場門,織手上仍執著晶黑絞筋馬鞭,一跨進場門 
    ,即停住用盈盈秋水雙眼掃視了兩眼,馬鞭垂在地上,似一溜長蛇蜿蜒伸蠕,又大 
    刺刺往東棚走來。 
     
      她這一進來,震動了全場,紛紛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尤其是西棚群邪,千百 
    條邪淫目光隨著她身影移動,美色當前,誰人不愛。 
     
      謝雲岳見她向這邊走來,不由卜卜心跳,她每走前一一步,心愈跳得兇,眼見 
    她走在周維城處低聲說了幾句,周維城滿臉堆歡,請她與與愛女共在一處,又引見 
    了同席雲龍三現陶祝三等人。 
     
      雖然謝雲岳是一立身方正,處事不阿的年少君子,但食色性也,卻也禁不住時 
    時向紅衣姑娘那邊偷視了幾眼,飛雲手吳奉彪看在眼中,笑笑問道:「言少俠,你 
    看這紅衣姑娘怎樣?」 
     
      謝雲岳一聽,就知自己那種神情都落在他眼裡,一張玉面漲得緋紅,也不想想 
    飛雲手問意何在,衝口忙道:「人品不差,人品不差,吳場主,你可知此女是什麼 
    來歷麼?」 
     
      飛雲手搖了搖頭,又是笑笑,表示不知。 
     
      此時已是午刻,鑼聲三響,場外鞭炮嘩啦聲大作,兩淮大俠周維城與愛女周月 
    娥雙雙含笑立起,步向鴛鴦擂上,周月娥一身翠綠勁裝,手抱著雙劍盈盈待立其父 
    身側,鞭炮聲一停,連帶台下先前喧耳嘈囂,全為之一靜,鴉雀無聲。 
     
      只見兩淮大俠周維城今天著了一襲團花錦緞長衫,足登福字履,花白鬍鬚胸前 
    飄拂,腰干挺直,不顯半點老態,他含笑抱拳向東西棚拱了拱,發出宏亮聲音道: 
    「今天是在下六十賤辰,承各位好友瞧得起在下,辱臨寒舍不勝榮幸,心感之餘, 
    無物答謝,僅備有水酒粗餚,請各位隨便飲用,聊致謝意。」說著,頓了一頓,台 
    下起了一陣鼓掌聲,又笑了接著說:「這次在賤辰期內,設下鴛鴦擂,為的小女已 
    及笄,因在下前因擇婿過苛,久久未見其成,在下年屆六十,去日無多,江湖之事 
    ,久已摒棄,惟此心願未了,所以擺設此擂,意在替小女擇偶,在場各位均可上台 
    ,抖露武學,但是意圖求親者,須事先說明,還僅限年未三十,未娶過親,獲勝十 
    場者,才算合格,所有細節,均於月前露布在外,不用贅說,但願彼此以武會友, 
    點到為止,過此則有失設台原意,此擂擺設三天,三天後在下即行封劍之札,還請 
    各位留步襄證,言盡於此,謝謝各位。」 
     
      台上又起了幾陣熱烈的掌聲,歷久不停,於是周維城父女下台緩步走向東棚而 
    去。 
     
      台上出來兩個本莊的年青少年,花槍短刀,此來彼往,頗為火熾,雖不見功夫 
    ,但一招一式,也極為中矩。 
     
      台下莊丁們抬了數十席酒食,穿梭般轉往東西棚,菜餚豐盛,可說是炊金饌玉 
    ,山珍海味,加以每席二十斤竹葉青陳年好酒,足以大快朵頤,群豪遠來,腹中早 
    是饑如雷鳴,菜一上席,即風捲殘雲,觥籌交錯,也無心上台,好在擂期為時三天 
    ,可是雖也沒有獨勝十場把握,樂得現在看風使舵,到時再說,即紅旗幫志在必得 
    ,但也存三分顧慮,時機成熟,自會出手,這時似嫌過早。 
     
      看看已是未正,鴛鴦擂上換了三四撥本莊青少年,東西棚群雄已是酒醉飯飽, 
    忽聽西棚一人悶沉喉嚨嚷道:「怎麼台上出來的,均是花拳繡腿,不堪入目,這些 
    人派他出來獻世則甚,俺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調教出的,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師,還 
    不快點滾進去,難道要俺動手捏緊脖子,一個一個拋下來嗎?」 
     
      西棚群邪俱哈哈大笑,惱怒了東棚的五步追風鏢羅德福縱上台去,瞪眼望著西 
    棚喝道:「那位朋友,灌夠了,餵飽了,發豬癡則甚,有種的,怎不出來見見世面 
    。」 
     
      話聲未落,西棚中發出一聲長笑,身跟著走出,飛身落在台上,只見那人赤面 
    紅顏,五嶽朝天,醜惡不堪,凸出銅鈴雙眼,猙笑一聲道:「好小子,罵得夠損, 
    不過俺湘江一丑,畢笑巖從不動無名之輩,小子,你留下名來」。五步追風鏢羅德 
    福聽對方是著名獨行大盜湘江一丑,一身內外功火候不凡,手狠心辣,不禁一驚, 
    但羅德福也是五台俗家弟子,年未三十,萬兒已闖亮了,心高氣傲,哪受得他連聲 
    小子,冷笑一聲道:「大爺名叫羅德福,雖然是無名之輩,但容不得盜匪在此橫行 
    無狀」。湘江一丑畢笑巖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就是什麼五步追風鏢,憑你這麼點 
    道行,也敢向俺叫陣。」說著,屈指成鉤,一收一放,照准羅德福前胸「幽門」, 
    「乳中」,帶著呼呼勁風,便自撞去。湘江一丑出身於南天黎母嶺玄陰魂君門下, 
    「玄陰掌力」練得五七成火候,此掌一出,看是陽剛已極,其實陰柔,擊上對方, 
    表面絲毫無損,內裡筋骨臟腑盡都粉碎。五步追風鏢見湘江一丑一上去,就用上「 
    玄陰」掌力,知他心存惡念,不由目含煞氣,心頭火發,玄陰掌到,右足突然一撤 
    ,身軀動如閃電,往左疾轉,轉在湘江一丑身後,一揚手疾功三掌,用上五台「開 
    碑掌」力,掌掌都帶著勁風迫去。 
     
      湘江一丑畢笑巖見羅德福身法奇快,暗讚此小子武功確實不弱,羅德福晃身胸 
    後出掌,故作不知,待其掌出時,身軀急往左轉,然後右掌一沉,施展內家重手法 
    「玄鳥劃沙」,霍地一聲,向羅德福右腕力切而下。 
     
      本來這一招,羅德福非傷在湘江一丑手下不可,羅德福見他不及防備,不由濃 
    眉一展,心中狂喜,哪知三掌攻出,湘江一丑突撤身左轉,自己招術用老,收勢變 
    招均所不及,眼看就要傷在這招「玄鳥劃沙」之下,急智一生,右腕急沉兩寸,左 
    掌發出,向湘江一丑「腹結」穴拍去,自己一個「鐵板橋」身法翻出七八尺外,雖 
    然僥倖避過,也驚得冷汗直淌。 
     
      湘江一丑明知這招的虛,但不由不疾退兩步,呵呵大笑道:「好小子,看你會 
    溜。」說時,一個雙撞掌發出玄陰掌十成功力,陡往前撲去,羅德福見來掌兇勇, 
    不敢用掌硬封,撤身游走,怎奈湘江一醜惡意早生,非將羅德福喪生手下不可,玄 
    陰掌力一掌緊接一掌,綿綿不絕,身法極見巧妙掌勢甚沉,五步追風鏢羅德福被他 
    掌力迫得連連閃展騰挪,退往台沿,湘江一丑突施展「虎躍九山」身法,凌空雙掌 
    下壓,這一擊上,準死無疑。 
     
      東棚群雄齊聲驚呼,忽見湘江一丑凌空一沉,翻退兩步,好似手中捏著一段樹 
    枝,面上呈出猙容,羅德福趁著湘江一丑收招時,躍下台來。 
     
      「是何鼠輩,暗箭傷人,—截竹筷尚難你家老子不了,有種的,滾出來嗎。」 
     
      湘江一丑立在台上破口大罵:「嗎」字尚未收回,又是一截筷子破空打進了口 
    內,「篤落」一聲,門牙兩顆應聲折落,鮮血溢出,湘江一丑趕忙用手掩住,一雙 
    魚目兇芒畢露,向兩棚掃視。 
     
      飛雲手見湘江一丑陣番被暗器所擊,心中微訝什麼人能用此折枝成箭,上乘手 
    法打出,須知看棚距台十二三丈遠。往常好手用此手法傷人,僅達三丈,即就是經 
    有精湛氣功者,也不過六七丈方圓之內,過此則不足傷人,可見此人內功之高,腕 
    力之強,甚是驚人,於是游目四顧,欲找出一點端倪,陡見謝雲岳面前短了一雙竹 
    筷,這一吃驚,非同小可,暗道:「此人真不可小視,但不知他來意如何,拿剛剛 
    出手懲治一丑來看,無疑不是對方所邀的幫手不是有絕學,就具有這般驚人武學, 
    又英華內蓄,甚是難得」,也不說破。 
     
      這時西棚上躍上一長身鳶肩,黑色勁裝少年背插單劍,目光閃爍不定,拘掌向 
    湘江一丑笑道:「嚴老當家,既勝過一場,且請退下,暗箭傷人的鼠輩稍時不難查 
    出,那時嚴老當家再伸手也不遲,在下崆峒西派三才奪命凌飛,意在求親取劍,不 
    知老當家可有意成全麼?」 
     
      那湘江一丑畢笑巖正不好下臺階,聞言恰好心意,掩嘴道:「俺不過是逢場遊 
    戲而已,哪有這個窮心思,凌兄弟,這場讓你吧。」 
     
      說罷,凌空一縱,落地後用燕子三抄水身法,三個起落,穿入西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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