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十年孤劍滄海盟

    【第二十七章 載發含齒 負義良朋 天奪其魄自吐蜮謀 
           投德報恩 不仁惡友 覆載不容罪之勝誅】
    
      嘉陵江,婉蜒如常,水色澄碧,兩岸青林垂影,萬花爭姘,層壑飛巒,蒼翠欲
    滴,風光極佳。 
     
      晨席初出,薄霧霏霏,江畔沙灘上踽踽出現一條俊秀身影,往江彎一個疏疏落 
    落的小漁村走去。 
     
      只見他在漁村徘徊留戀,重重地歎息一聲道:「想我謝雲岳父母大仇多半皆己 
    恩怨了了,江湖險峨,人世無常,只待天山事了,將雙親靈骨合座,終老實華,為 
    伍林泉,賦詩自娛。」 
     
      謝雲岳此刻為一種落落寡歡的愁緒,在胸頭蒙上一層陰影,只感人生乏味,孤 
    獨,飄零……他來到嘉陵已經有兩日子,雇工重修其母廬墓,每日僅憑流眺望,余 
    外則表現得異常沉默。 
     
      心靈上的苦果,只有自己慢慢地噬受著,無人能夠分擔其痛苦。 
     
      慢慢地謝雲岳的身影在嘉陵江畔消失,只見他疾馳如飛,向城中奔去……驀地 
    ,江邊現出五個丐幫人物,聚在一處,交頭接耳商量了一陣,四散電疾離去。 
     
      ……時當夏初,麗日橫空,潼南至安岳道上,灰塵揚天,四座健騎蹄聲如雷, 
    風馳電掣奔去。 
     
      騎上人伏在馬背上,反臂揚鞭捧起「叭叭」連聲,神色緊張,似是有什麼危難 
    急事臨頭,一騎之後尚伏著一小童。 
     
      沿途兩山夾峙,峭壁懸崖,綿延不絕,四騎正奔向一條峽谷危徑中,忽聞崖上 
    傳出數聲異嘯,響澈山谷,繚繞不絕。 
     
      騎上人霍地一勒韁繩,只見四匹駿馬前蹄高舉,希聿聿發出數聲長嘶,騎上人 
    閃電般飄身離鞍,紛紛亮出兵刃。 
     
      其中一人面色淡金,猴臉流須,目中神光亂閃,仰面四下打量。 
     
      同行三人護定一個八九歲小童,只聞猴瞼疏須老者微微歎息一聲,道:「想不 
    到賊子竟恁的趕盡殺絕,看來我侯履冰無力保全稚子了。」 
     
      同行三人均是勁裝捷服、氣態軒昂的大漢,同聲答道:「侯老師,今日吾等寧 
    為玉碎,不可瓦全,說怎麼也要一拼到底。」 
     
      侯履冰苦笑了笑,厲嘯聲再度揚起,愈來愈近了,倏然之間,只見崖壁之上閃 
    電一般瀉下十數條人影,飛撲而來。 
     
      所來諸人也不打話,蜂湧地向侯履冰四人攻去,一具龐大的身影迅捷無比,單 
    手疾若電光石火般伸出,抓著小童衣襟,左掌掃出一片掌風。 
     
      小童發出一聲驚呼,這人已沖霄而起,侯履冰四人見狀大急,無奈被人絆住, 
    不能分身搶救,空自高喝大罵。 
     
      數聲慘叫聲出,血影刀光中十數條身影「一鶴沖天」紛紛騰起,落向崖上密籐 
    中,轉睛不見。 
     
      山道上四具屍體倒臥血泊中,在此古道寂寞中,平添了無邊恐怖。 
     
      約莫一頓飯光景,來路上一條灰影扳逾流星奔矢而來,在四具屍體身前猛然剎 
    住。 
     
      這人正是怪手書生謝雲岳,一見金面悟空侯履冰倒臥血泊中,不由眉頭緊皺, 
    俯腰伸手按了按侯履冰胸口,發覺心脈仍未斷絕,連忙取出一顆長春丹餵入侯履冰 
    口中,並點了他的睡穴。 
     
      之後再細察另三人,這三人已氣絕多時,匆匆在道旁推土葬埋完畢,牽出散在 
    路邊山草之四匹駿馬其中的一匹,將侯履冰軀體橫擱在前鞍,反手戴上了一張人皮 
    面具,一躍上騎,猛力揮鞭,叭的一聲脆峋,座騎頓時亮開四蹄,疾奔而去,蹄後 
    蕩起一片濃濃黃塵,人騎漸遠,轉瞬已杳。 
     
      三日後,日薄西山時,謝雲岳人騎抵達成都萬寶客棧門前,侯履冰仍自昏睡不 
    醒,謝雲岳挾著候履冰昂然進入客棧,店伙迎著,哈腰笑道:「大爺可要住店?」 
     
      謝雲岳哼了一聲,道:「我不住店,到此幹嗎來出啦!」其聲陰沉森厲,使人 
    不寒而慄。 
     
      店伙嚇得一哆嗦,忙道:「小的這就帶路。」,急急轉身,心說:「今日算是 
    觸了霉頭啦!這人臉孔真怪,說話也是陰陽怪氣的。」 
     
      二更將過,室中一燈瑩然,謝雲岳望著榻上昏睡的侯履冰,眼中不時流露出愛 
    惜之色。 
     
      因侯履冰內腑受陰毒掌力震成稀爛,雖經他療治,亦須去瘀生新,費時半月之 
    久,而在此期間又說話不得,無法問出仇家是誰,深深懊惱不已。 
     
      他抬面望了望中天皓月,驀然想起今晚就是鐵爪黑鷹邢天生所約之期,不禁匆 
    匆立而身起。 
     
      忽然瞥見屋脊上騰起兩條人影,一閃而沒,謝雲岳身法迅疾,穿窗而出,落在 
    屋脊上,毫不猶豫,身如激矢般朝那兩條人影追去。 
     
      眨眼,已追至兩人身後,雙手十指如電分出,抓向兩人肩後。 
     
      兩人突感身後微風颯然,不禁心神一凜,忙叫道:「四長老……手下留情。」 
     
      謝雲岳兩手已觸及兩人肩上,聞聲倏地回撤,怔得一怔,低喝道:「你們是丐 
    門弟子麼?怎知我在此地?」 
     
      兩丐門弟子聞言,旋身回面,目中尚有驚悸之容,左側一老丐屈膝為禮言地: 
    「小的萬長吉及王迪乃川西分堂弟子,只因為四長老在雲夢沼澤瓦解紅旗幫之後不 
    告而別,為此大長老傳今天下丐門弟子,探悉四長老行蹤回報,並命探知後,暗暗 
    隨讓。」 
     
      謝雲岳心中激動不已,笑了一笑道:「大長老也真愛管閒事。」 
     
      萬長吉又道:「小的得知大長老已分頭找到各位姑娘,現已在大長老一處兼程 
    趕來。」 
     
      謝雲岳聞言,只覺千愁萬感無由自來,胸中波濤起伏不定,淡淡一笑道:「我 
    尚要趕赴天山,恐怕不能等了,你們在我的房中,將我那友人扶往分堂,調養半月 
    後,向明其仇家是誰,並請大長老等代為伸手。」 
     
      萬長吉答了一聲「是」,謝雲岳已振肩掠出,萬長吉手掌往暗中一揮。 
     
      只見暗處衝出幾條黑影,身法快捷無比地向謝雲岳身後躡去……萬里無雲,月 
    色如洗——成都東郊三里許,武侯祠內古柏蒼郁,枝幹參天,月映陰影,風拂濤吟 
    ,氣象分外肅穆蕭森。 
     
      古柏叢中,一條長長石板甬道中有一黑衣少年徘徊躑躅不時駐足眺望祠外,神 
    態之間略略現出煩躁不耐之狀。 
     
      中殿內突然掠出一人,疾如流星般閃在黑衣少年身前,說道:「邢兄弟,那姓 
    謝的多半不會來啦,何必苦等,這娃謝的與邢兄弟有恩無怨,無須耿耿於懷恨他不 
    願助你恢復功力,一則他當時也曾說過功力火侯尚淺,萬一運用不當,使你含恨終 
    生,況且他為其岳父危在旦夕,急欲趕返……」 
     
      鐵爪黑鷹邢天生目中閃出炬炬怒芒,截住那人話頭道:「即使他對兄弟有些許 
    微恩,兄弟指點他脫困也可以抵消了,哼,他妒才嫉能,存心不助兄弟恢復功力, 
    害得兄弟多受半月痛苦,現在想起,恨如山積,臨別之時,兄弟暗中許下重誓,有 
    望之日,不報此仇,難消此恨。」 
     
      那人無語了片刻,又低笑道:「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邢兄弟,你在泰安萬德 
    村臨走之時,會留函與他,並在函上灑有劇毒藥粉,但未能將他害死,可見姓謝的 
    功力高不可及,邢兄弟,愚兄慶幸你大仇得報,不可為此一念鑄成大錯,依愚兄之 
    見,我倆不如歸返黃山。」 
     
      參天古柏上,謝雲岳屏息凝神靜聽著,聞言不禁暗歎一聲道:「君子以德報怨 
    ,小人以怨報德,人心有如此分異,良可差歡。」 
     
      他不由悟出離了萬德村,踏進辛壯時,手臂忽生麻軟現象,幸經「菩提貝葉彈 
    功」將蘊毒驅出,先只道替邢天生療傷時所染,原來竟是邢天生所設毒計所致,暗 
    覺此人留在世上,必將貽害武林,不如趁此除去。 
     
      只聽邢天生冷笑道:「兄弟心意已決,為防他不會應約而來,兄弟已另有安排 
    ,途中做下了三件兇案,留下他的姓名,最令他身敗名裂的,就是闖上青城,掌劈 
    五大弟子,並盜去一冊秘笈,縱使大錯已鑄,此時卻箭已離弦,不能挽回。」 
     
      那人似乎惋惜地望了邢天生一眼,默不作聲。 
     
      存身老柏之上的謝雲岳不由目眥皆裂,怒潮如湧,暗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心 
    狠意毒,哼,我謝雲岳如不殺你,誓不為人!」,正欲飛身撲下,猛一轉念道:「 
    他說盜得一冊秘笈,難道是在霧靈山聞得青城耆宿畢曉嵐所說的那本風雲真經不成 
    ?但那本風雲真經早為玉鐘島主窩去,想必是另一冊青城科學了,不如此刻是否在 
    他懷中,倘他另藏在別處,豈不是武林又生大變,自己將成罪魁惡首,無法澄清。 
    」於是暗哼一聲,且隨他回到居處再作計較。 
     
      只聽邢天生又道:「有勞陳兄相伴苦候,為示取信與他,說不得要等待至天明 
    而返轉客棧了。」 
     
      那人笑道:「身入武林,以夜作盡,本是司空常事,那弟未免太多紮了。」 
     
      邢天生微笑不答,只在周邊上來回踱步。 
     
      皓月高懸中天,皎潔銀輝映在武候詞外,郊野如同積水空明,分外清澈。 
     
      謝雲岳忽見一條矯捷身影,在田隴阡陌間疾如流星奔電般向武候祠而來,他看 
    得清切異常,來人正是喪門劍客靈飛不禁大吃一驚,為防他壞了人事,身形凌虛破 
    空而起,逕朝靈飛迎上前去。 
     
      原來謝雲岳手刃了彭灝後,即閃電出手制住了靳騰輝、靳文龍、墨合英、羊崇 
    盛四人,穆雲早已藏身洞側,瞥員謝雲岳一身武學震占爍今,不禁大為驚異,現身 
    出來,喝問謝雲岳出身來歷。 
     
      謝雲岳直說他是追魂判謝文之子,穆雲大為驚愕,繼而轉悲為喜,握手唏噓良 
    久,延請入洞,不勝感慨,互話當年往事,留連三日,告辭出洞。 
     
      謝雲岳、靈長與崔世玉、柳翠蘋分賦陽關,灑淚而別。 
     
      靈飛有事晤一友人,與謝雲岳約在今晚在成都武候祠見面,他知道謝雲岳與鐵 
    爪黑鷹邢天生約見之事,但未知邢天生另有異圖,謝雲岳深思靈飛見上邢天生時說 
    破,事情則變化得不易收拾了。 
     
      謝雲岳身法迅絕無論,電疾風飄地掠至靈飛身前,低喝道:「靈老師。」 
     
      喪門劍客靈飛只道有人猝然施襲,長劍已脫鞘而出,聞聲一愕,詫道:「謝少 
    俠,難道邢天生並未應約前來。」 
     
      謝雲岳冷笑一聲,與靈飛悄語一陣,靈飛滿臉憤容,道:「人心叵測,有愧市 
    井小人多矣。」 
     
      兩人聯袂掠至祠外,一鶴沖天而起,藏身柏翳叢中,只見邢天生與同伴言談在 
    甬道中。 
     
      靈飛盡量壓低著嗓音道:「少俠,臨事不可猶豫,遲則生變,不如老朽引開邢 
    天生同伴,讓少俠碎然下手,至於那本青城秘笈,酷刑之下,何愁求之不得。」 
     
      謝雲岳略一沉吟,含首贊同,靈飛疾飄下樹,落在祠外形如飛煙似地掠至武候 
    祠正門而入。 
     
      邢天生正與同伴談得正興高采烈時,忽見一氣度非凡,長髯飄飄的老者,步履 
    從容地向甬道踱了進來,不禁四道眼神投向靈飛面上。 
     
      喪門劍客靈飛面色凝重,視若無睹,大模大樣地走過兩人身前。 
     
      忽地,靈飛身軀猛然一蹶,一腳踩在邢無生同伴腳背,靈飛似對此不理會,邁 
    步如飛向中殿走去。 
     
      那人腳背劇痛欲折,只痛得咧牙歪嘴,見靈飛不致謙詞,分明有意尋事生非而 
    來,大喝一聲,身如激矢地撲去,雙掌推出一股兇猛凌厲的勁氣喪門劍客靈飛哈哈 
    一笑,身形疾閃,一溜煙似地竄進中殿隱去。 
     
      那人兩掌打空,大喝道:「狂徒,那裡走?」電疾追入中殿。 
     
      邢天生揣料靈飛有意而來,正欲舉步向中殿掠去,忽聞身後生出了一聲陰森森 
    的怪笑,不禁心神一凜,驀感後胸「靈台,」、「神堂」、「長強」正處重穴各中 
    了一指,只覺一陣天暈地眩,望後倒去。 
     
      謝雲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施展震古爍今、曠代絕學「軒轅十八解」中制龍 
    手法點倒邢天生。 
     
      他右手一翻,將邢天生挾在肋下,長身一縱,一式「游龍升天」撥起五六丈高 
    下,把邢天生擱在柏梢叉之中。 
     
      身形毫不停頓,閃電流星般穿洩中殿而去,一落人中殿,只見靈飛與那人弓腰 
    凝式,蓄勢欲劈,立時朗聲說道:「朋友,且慢逞意氣,暫聽在下一言。」 
     
      那人驀然旋身回面,眼中爆出驚愕之色,藉著中殿祀案前的長明燈光,謝雲岳 
    這才看清對方形象。 
     
      對方生得威武不凡,方面大耳,劍眉虎目,眸光正而不邪,謝雲岳跨前一步, 
    用手一指靈飛,道:「在下這位同伴有意相誘,只為朋友人甚正派,不願朋友落個 
    玉石皆焚,存心保全,朋友,你難道仍懷恨在心麼?」 
     
      那人目中驚愕之色益發加濃,詫問道:「尊駕此話究是何意?」 
     
      謝雲岳笑道:「朋友,你覺得邢天生為人如何?」 
     
      那人默默無語,眼中忽閃出凜駭光芒,道:「尊駕莫非就是謝……」 
     
      謝雲岳沉聲道:「不錯,正是在下,邢天生以怨報德不說,反冒在下之名劫盜 
    兇殺,掀起武林大變,在下為洗刷冤名,逼不得已出手將之點倒,送往青城。」 
     
      那人臉上泛起惋惜之容,歎息道:「久聞等駕俠名威括宇內,一身武學更是震 
    古爍今,出神入化,企慕不已,在下趙懋功,出身赤城,與邢天生本是世交,只為 
    他天性乖僻,為所欲為,在下屢勸不聽,也是無可奈何。」 
     
      謝雲岳微笑道:「趙老師想是赤城四友高足,在下不久之前西行奔蜀,途中不 
    期而遇赤城四友,聚談兩日,四友為人風趣,有緣獲睹,實感快慰平生。」 
     
      趙懋功長施一禮道:「不敢,在下就此趕返赤城,今宵之事在下只有置身局外 
    ,終生不予吐露,以報有意成全之德。」 
     
      轉身又對靈飛抱了抱拳,身形一動,掠出殿外。 
     
      謝雲岳望著靈飛道:「司馬仲明、姜中諒就在這兩日來到成都,在下同靈老師 
    前往丐幫分堂須丐幫弟子協助查訪,務於短期中查出盜魁何人,在下立即動身趕去 
    青城,靈老師暫請在此主持一切。」 
     
      喪門劍客靈飛含首應允,兩人立即如飛趕出。 
     
      月移兩天,繁星明浩,夜風輕拂,松音松濤,如琴如蕭,武侯祠一片靜蕭,氣 
    象肅穆。 
     
      青城山在灌縣西南三十里,為道教名山,與峨嵋佛門勝地,駐譽國內。 
     
      青城有「天下幽」之稱,群山滴翠,萬樹凝煙,一片綠海,人行其間,鬚眉盡 
    碧。 
     
      蜀中六大名山以峨嵋青城兩山為最,峨嵋得天下秀名,青城獨以「幽」稱,以 
    山形如城郭,多叢篁修竹,四時常青,故名青城,道書列為第五洞天,山有三十六 
    峰,七十二洞,暗含天罡地熱之數。 
     
      晨曦初上,雲幻異彩——謝雲岳背負著一隻大麻袋,衣袂飄飄,自出得灌縣導 
    江門經往西南向青城走去。 
     
      身形步法如行雲流水,邁步不疾不徐,路人瞧得他形狀怪異,又背著一隻大麻 
    袋,不禁停步注目,面露驚奇之色。 
     
      謝雲岳行若無事,逕自大步走去,沿途阡陌蔥綠,水廓煙村,一如江南。 
     
      他腳程飛快絕倫,不消半個時辰,已自抵達青城山腳長生宮前。 
     
      長生官紅牆一角隱現在一片萬桿修篁之內,只見漫空籠翠,竹葉婆婆,搖曳起 
    舞中,濤吟如蕭,令人神清氣爽。 
     
      謝雲岳尚未踏進長生宮門,倏地宮內人影一閃,走出一個鳳目長髯道人,手執 
    著一柄雪白如銀的雲帚,兩道眼神有如冷電,上下打量了謝雲岳一眼,道:「施主 
    何來?」說時,眼神定在麻袋上。 
     
      謝雲岳微笑道:「在下欲往玉皇頂,請道長指點路途。」 
     
      那道人聞言之下,面色頓時一愕,忽轉怒容道:「請施主慎勿說笑,本山雖倒 
    不禁遊人觀賞,但玉皇頂百年來並未有遊人涉足。」 
     
      謝雲岳道:「道長這句話在了頗費猜疑,玉皇頂是否險峻難登,遊人視為畏途 
    ,抑或是貴派列為禁地,不準外人登臨?」 
     
      那道人沉聲說:「施主既然知道:就無須貧道繞舌。」 
     
      這無異是說兩者都可說,謝雲岳微微一笑道:「倘是前者,還難不到在下,至 
    於後者,在下今日實有要事非去不可,縱然有犯貴派干禁,也說不得了。」 
     
      那道人朗聲一笑道:「施主要去玉皇頂,貧道已把話說明,只怕本派上千弟子 
    要將施主當作強仇大敵,無法生卞青城的了。」 
     
      謝雲岳道:「道長好意,在下著實心感,無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說自轉 
    身哈哈大笑,揚長走去。 
     
      正行之間,忽聞身後一聲大喝道:「站住!」只聽身後微風颯然,心知道人趕 
    來,身形電晃,門在三丈開外,旋身一望,但見那道人率領四個背負長劍道者立在 
    兩丈開外,目中泛出驚詫光芒。 
     
      謝雲岳道:「道長追來何事?」 
     
      那道人冷笑道:「施主所背麻袋內藏何物?」 
     
      謝雲岳陰沉沉地一笑道:「在下袋內之物,是貴派夢寐不忘,亟欲一得之寶, 
    是以在下負來面見貴派耆宿畢曉嵐獻納。」 
     
      道人不由面色疾變,大喝道:「那麼請施主解開麻袋與貧道一視,究是何物?」 
     
      謝雲岳笑道:「道長尚不配瞧!」 
     
      廖廖數字,極盡其訕笑鄙薄的能事,那道人如同面罩寒霜,眉宇之間,泛起陣 
    陣殺機,雲帚一掄,四名背劍道人霍地身形一分,長劍同時出鞘,四道匹練寒光矯 
    疾飛出,灑下一片劍雨,襲向謝雲岳週身要害大穴。 
     
      四人出式沉厲,而且輕靈無比,配合無間,一片呼嘯之聲托著萬點寒星,蜂湧 
    而出,勁氣逼人。 
     
      謝雲岳死人臉孔森冷已極,單掌沉式不動,待得劍芒近身,突然身形滴溜溜地 
    一轉,臂腕飛掄。 
     
      只聽一片光啷啷的金戟交擎之音而出,四道同時驚呼了聲,身形散開,但見謝 
    雲岳手中多出了四柄長劍。 
     
      鳳目長髯道人見狀不禁大感凜駭,這等絕詭無論武功,在他出生之中堪稱罕睹 
    ,怔得一怔,默喧了聲「無量壽佛」,知來人孤身欲闖玉皇頂,必有所為而來,青 
    城是福是禍,尚不得而知,呆得一呆,邁腳走上一步,稽首問訊道:「施主武功卓 
    絕,貧道多有得罪,然則施主此來是友是敵,煩倩相告。」 
     
      謝雲岳微笑道:「在下如是貴派強敵,眼前那有全死之人?在下實有難言之隱 
    ,如今暫不說出之故,就是為防貴派有所誤會,是故須面見畢曉嵐老師。」 
     
      那道人沉吟了一陣,道:「既是施主如此說法,貧道也不便再多問,施主請自 
    宮側竹林小徑,轉至宮後,過引勝橋即入上山正途,但途中多有阻截,因近日本山 
    遭遇變故,望施主切勿生出誤會,猝施煞手。」 
     
      謝雲岳笑謝道:「多謝道長指點,在下敢不遵命。」緩緩轉身向竹林小徑走去。 
     
      那道人目送謝雲岳形影消失後,才率領四道人飛步奔入長生宮內,片刻之後, 
    宮中忽放出數十隻白鴿,在宮簷之上略一盤旋,張翼鼓風飛入青翠蓊翳中,響起了 
    嗡嗡哨聲,鑽繞天際。 
     
      謝雲岳振步如飛來到引勝橋,橋畔巍然矗立著赤城閣亭,飛簷流舟,古雅壯麗 
    。過橋沿溪而行,只見滿山蒼松翠竹,漫空碧綠,流水淙淙,鳥語啁啾,音生天籟 
    ,令人目不暇接,心曠神怡。 
     
      忽見三隻白鴿疾振雙翅向山中飛去,哨音搖曳長空,心知長生宮放鴿傳警,只 
    微微一笑,更自身形電疾而去。 
     
      正行之間,只聞林隱深處傳出一聲嘹亮的鐘聲,心中一怔,腳下毫不停留,迎 
    面赫然呈現一座壯偉道觀。 
     
      觀門上立匾直書「丈人觀」三字,殿宇三進,宏偉潔幽。 
     
      這「丈人觀」又名「建福宮」,始建於北宋,為守封真人修道之所,觀在赤城 
    崖下,四周悉為松竹柏楠擁圍,濃蔭蔽日,陰壑生寒,東望丈人峰,丹嶂千尋,層 
    層翠繞,真個山麗之極。 
     
      謝雲岳見觀門以外靜悄悄的,並無一人,心中正感訝異之際,突然從兩旁翠竹 
    葉中嗖嗖竄出十數道人,只見一面色凝肅老道迎面走來,道:「請問施主,意欲面 
    見敝派畢長老究為何事?」 
     
      謝雲岳道:「適才在下已向長生宮主持說明,來此並無惡意,但必需面見畢老 
    師方可言明,道長阻截不知為了何故?」 
     
      道人微微躊躇後,說道:「施主是否與敝派畢長老相識?」 
     
      謝雲岳冷笑一笑,道:「聽道長話意,欲求見畢老師,一定要相識不可麼?」 
     
      道人雙眉皺了一皺道:「這個……」 
     
      謝雲岳又冷笑接道:「在下還有要事待辦,面見畢老師後即行下山他去,無暇 
    與觀主糾纏……」 
     
      說時,忽見左側一道暴喝一聲,伸劍飛刺謝雲岳背負麻袋,疾如閃電。 
     
      謝雲岳鼻中濃哼一聲,目迸怒芒,右手飛快一掄,五指宛若電光石火般攫去。 
     
      那道人一劍刺出,忽見謝雲岳五指電攫而來,不禁大吃一驚,飛撤長劍,豈知 
    對方手法曠絕千古,那能避得開的,只覺劍身猛烈一震,虎口酸麻一裂,長劍立時 
    脫出了手外,一溜寒光,飛向翠篁葉中墜去。 
     
      謝雲岳手腕一翻,推出彌勒神功震字訣三成真力,道人悶吭一聲,身形立時震 
    得翻了出去,只聽喀嚓之音連續響出,一片竹林被謝雲岳真力殘餘威勢所及,斷竹 
    倒下,只見竹葉濺射如飛,聲勢駭人。 
     
      丈人觀主不由驚得倒退了一步,目中泛出凜駭之色。 
     
      謝雲岳冷笑道:「不料忝為正派之青城,竟也出些不肖之徒,偷襲暗算,無恥 
    已極。」 
     
      丈人觀主聞言憤怒莫名,放聲大笑道:「無論施主來意是何,貧道青寧,有幸 
    目睹施主絕倫武學,不覺技癢,且請施主將麻袋放下,以免損傷,貧道想見識見識 
    施主掌法。」 
     
      謝雲岳傲然一笑道:「無須放下麻袋,在下只需以單掌與觀主周旋已自足矣。」 
     
      青寧道人不由氣往上沖,沉聲道:「施主,請賜招」,雙掌當胸,作「童子拜 
    觀音」式。 
     
      謝雲岳見狀,只覺青寧迫人雖然怒極,但絲毫不缺禮數,這種架式,是武林中 
    極崇敬的起手法,當下微笑道:「在下與道長既無仇怨,何必動手致失和氣,方才 
    無禮貴觀手下,在下謹此致歉就是。」 
     
      青寧道人顏色稍好,垂目沉吟了一陣,慨然道:「施主如此堅決欲面見畢長老 
    ,當系重大要事,貧道即命飛鴿傳書請華長老等來此,施主也可稍事減卻勞累跋涉 
    之苦,但貧道仍請施主賜教為幸。」 
     
      謝雲岳心說:「這青寧道人仍脫不了爭名好勝之心,無怪佛家常說七情六慾最 
    是難泯了。」當下微微歎息一聲,道:「觀主定要在下現丑,敢不遵命。」 
     
      青寧道人立時用手一招,一年青道人疾閃掠在青寧道人身前,青寧道人低語了 
    數句,那年青道人即向丈人觀內奔去。 
     
      只見青寧道人仍然是擺出「童子拜觀音」架式,顯然使得謝雲岳大題為難,他 
    知本身武功在當今武林中,罕有人能與其匹敵,一出手即穩占勝算,倘與青寧道人 
    交手得不相勝負,而實際上是遜讓青寧道人,但從此要張揚開去,這一來無異是助 
    青寧道人成名,成全他人本是好事,然而青寧道人恃強好勝之念未混,反倒害了他 
    ,月後定必喪生好名之中,心念一轉,決定使他知難而退,當下毫不遲疑右掌輕靈 
    無比地穿出,虛飄飄地巡走中宮擎去。 
     
      青寧道人只覺一片柔風襲向自身,卻又絲毫不佔力道:只道對方是極陰毒的掌 
    力,心中一凜,迅疾無倫地雙掌一翻,推出一片潛厲的勁力。 
     
      拿出立生狂飆急風,宛如巨浪排空,洶湧逼來,凌厲駭猛。 
     
      但見謝雲岳手勢未撤,只微微向外一弧,青寧過人猛感自己推出的掌力頓時被 
    引向外側,身形也不由自主地衝出了兩步。 
     
      只聽得一聲蓬地大響,一株圍可合抱,高的十丈的楠樹齊腰而折,跟著嘩啦之 
    聲大作,枝葉橫飛之中,密竹修篁被壓倒了一大片,地面亦為之震撼不止。 
     
      塵飛漫空中,青寧道人,不禁瞠目失色,暗道:「這是什麼怪異的武功?」心 
    猶未死,朗聲說過:「施主再接貧道一招降魔出力試試。」話聲中兩掌上下分襲而 
    出,捷逾閃電,身形猛欺而進。 
     
      謝雲岳心中冷笑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身形一動,亦自電欺而進, 
    兩條人影一接,青寧道人悶哼聲中,身如激矢地斜射了出去,到得半空,一個翻身 
    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青寧道人雖然了無負傷模樣,但一陣灰白,愧恨欲死的神色在他雙目之中表露 
    無遺。 
     
      原來謝雲岳身形電欺而出,暗中已凝用彌勒神功「卸」 
     
      字訣,對方所推出的勁力,頓被消於無形,迅如電光石火般五指飛扣在青寧道 
    人腕脈上,一牽一甩。 
     
      青寧道人只覺腕脈一麻,人即被一股巧勁甩了出去。 
     
      此際,天際忽然飄送過來幾聲情嘯,高自雲宵,清越嘹亮,嘯聲傳來疾似閃電 
    ,聲音甫歇,只見赤城崖上電瀉而下八九條身影。 
     
      謝雲岳目光銳利,遠遠瞧出最後的清懼老叟就是無影神掌畢曉嵐,除了七個老 
    道之外,尚有一個身瘦如柴,胸前銀鬚飄飄的老僧。 
     
      青寧道人見得九人前來,頓時大喜,飛步趨前躬身稽首後低語了一陣。 
     
      謝雲岳只見華曉嵐目露疑訝之色,一瞬不解地注視著自己,眼神熠熠若電。 
     
      忽見一發須斑白,神威奕奕的老道:手執著雲帚大步走來,謝雲岳心中思念百 
    轉,盡力在不生誤會中解釋此來用意,他已瞧出青城對自己已有視如仇敵之意。 
     
      那道人步法飛快,眨眼功夫便在身前立定,沉聲問道:「施主可否將姓名來意 
    見告貧道?」語音森厲,咄咄逼人。 
     
      謝雲岳不由怒氣陡熾,聞言冷笑道:「青城忝為名門正派,代出奇人,武林為 
    之側目,但如今每況愈下,看道長此等氣量偏狹,神宇不宏,由此可見斗肖之器, 
    難成大局,致日趨衰微,令人浩歎。」 
     
      這老道被譏罵得面紅耳赤,目蘊怒火,只是發作不得,突然又飛步走來一個生 
    像奇古、長鬚若漆的老道說:「寒竹師弟不可如此疾言厲色對待這位施主!」繼而 
    望著謝雲岳微笑道:「施主遠來荒山有何賜教?貧道千葉忝為青城掌門,施主但請 
    明言。」 
     
      謝雲岳道:「在下來此只是想解釋一件事。」 
     
      千葉道人頓時一愕,問道:「不知為了何事?」 
     
      謝雲岳答道:「不久之前有人冒在下之名闖上貴山盜去一冊秘笈,並掌劈五大 
    弟子……」 
     
      語尚未了,一旁的寒竹道人已自大喝一聲道:「掌門人休聽他一派胡言,那日 
    就是他……」說時,雲帚猛擊而出,帚絲散開,根根筆直,如同萬千鋼針襲來,帶 
    出一片如湧如潮的勁氣,來勢若電。 
     
      謝雲岳冷笑一聲,身形左滑,右掌駢立如刃,往寒竹道人手腕飛劈而下。 
     
      寒竹道人只見面前手影一幻,猛感手腕如中利斧,痛得喚了半聲,雲帚飛出手 
    中,人也痛得昏倒了下去。 
     
      雖只寥寥一式,青城諸人均不由驚得面如土色,瞧出這怪少年身手絕倫,那老 
    僧口中高喧了一聲佛號,兩道雪白如銀的眉毛緊皺在一處。 
     
      此時無影神掌畢曉嵐更是駭然,前次在千松崖險被梁丘琪屈辱至死,現在想起 
    來尚且不寒而粟,如今又是一個怪面少年,年紀甚輕,卻有一身驚世駭俗、出神入 
    化的武功,不禁生出英雄老暮、窮途末路之感,當下暗中太息了一聲,身形掠前, 
    向謝雲岳說道:「閣下既是有心向敝派為敵,何必定要面見老朽,不久之前,閣下 
    闖山施展毒手,狂妄已極,如有宿怨,何不直言相告?」偷眼一覷倒於塵埃的寒竹 
    道人,一條右腕盡成青紫瘀腫,面上汗目如珠,心下甚是凜駭。 
     
      謝雲岳道:「畢老師當真相信不久以前闖山鬧事之人定是在下麼?」 
     
      畢曉嵐手指了倒臥地面的寒竹道人一指,沉聲說道:「寒竹師弟雖則生性剛暴 
    ,但從來不作狂語,休看閣下勇武絕倫,本派力雖不敵,必要與閣下破死周旋到底 
    !」 
     
      在畢曉嵐說話聲中,老年僧人已飄然走近,單掌問訊道:「老納少林掌門法逸 
    ,擅樾雖一身武學超凡,但應稍加飲制萬勿任意出手傷人,上干天和,後衲默察施 
    主眉宇隱泛煞氣,上衝天庭,應在最近期間遭受困厄或致殺身,但……」至此忽而 
    住口不語,眼神落在謝雲岳面上,久久不移。 
     
      謝雲岳知少林掌門誤指臉上人皮面具當作自己本來面目,這張人皮面具本是其 
    父誅殺黑道窮兇惡極之輩,剝下製成,其殺身之禍早成陳跡,但不知事隔多年,仍 
    能被法空上人瞧出,心中不由讚佩這一代掌門,領袖武林,果然不虛,當下微微一 
    笑道:「大師真能斷定在下必死無疑了?」 
     
      少林掌門口中喃喃自語道:「奇怪?……奇怪?」對謝雲岳之言,似乎茫若無 
    聞。 
     
      謝雲岳不想為著此事鬧成僵局,轉顧畢曉嵐笑道:「畢老師縱不識得在下,但 
    在下卻與畢老師有過一面之雅。」 
     
      畢曉嵐面上不禁泛出愕然不解之色,半響才道:「老朽自問與閣下素昧平生, 
    請問閣下不知何時何地見過老朽了」 
     
      謝雲岳道:「那日在霧雲山止止庵中,在下見得畢老師與燕山神尼被人暗算, 
    昏在佛堂上,適身懷有藥,救醒畢老師與燕山神尼後即匆匆離去。」 
     
      異曉嵐大驚道:「是閣下麼?那麼驅退梁丘琪的必然也是閣下,老朽面對救命 
    恩人,尚且視若仇敵,真是該死!」 
     
      青城掌門向前稽首道:「貧道不知少俠駕到,多有得罪,萬望見諒。」 
     
      謝雲岳大笑道:「好說,好說,只要貴派不拿在下當做不世之仇,在下也就心 
    感不盡另外。」 
     
      千葉道人面上一紅,忙說道:「豈敢,豈敢。」 
     
      謝雲岳忽然疾逾飄風般門在寒竹道人身前,扶起寒竹道人,左手疾彈了「至陽 
    」穴一指,只見寒竹道人唉了一聲,悠悠甦醒,面色轉紅,右腕淤腫亦緩緩消退。 
     
      這時,少林掌門法逸上人袍袖一展,落在謝雲岳面前,問道:「敢問檀樾是否 
    本來面目?」 
     
      謝雲岳笑道:「大師佛門高僧,當知面目本是虛幻,不著色相,我即是我,有 
    何面目可言?」 
     
      法逸上人不禁一怔,暗忖此少年慧根天生,他日造詣成就,必然冠冕武林。 
     
      寒竹道人一回醒,睜開雙目,又是暴喝一聲,雙手十指如鉤,凌厲無倫地往謝 
    雲岳兩腎抓去……蓬的一聲巨響過處,寒竹道人只覺兩手如中敗革,十指綿軟之力 
    ,突感一股無形潛力向胸前逼來,身形被逼得連連退後十數步,方始拿椿穩住。 
     
      青城掌門面色一寒,道:「師弟不得無禮,此位謝施主並非那日闖山之人!」 
     
      寒竹道人默默無語,但仍然滿臉悻悻不忿之容。 
     
      畢曉嵐趨前急問道:「少俠所負麻袋內所裝何物?本來少俠之名,威望武林, 
    必不會平白無故殺害,敝派弟子誤會就在此麻袋身上,因敞山無故失蹤一人,料定 
    其中藏有屍體,益發斷定少俠就是那日擾山之人,假冒謝少峽之名,遂其蜮謀。」 
     
      謝雲岳朗聲一笑道:「袋內就是擾山生事的兇手,此人名喚邢天生,為黃山始 
    信老人門下。」 
     
      千葉道人不由望著畢曉嵐露出愕然之色,畢曉嵐皺眉重重咳之一聲道:「老朽 
    知道了,九年前,始信老人與敝派全門在黃山天都峰絕頂論武,彼此發生衝突,結 
    果鬧得不歡而散,秉性方正的始信老人竟懷恨在心,真是始不及料的。」 
     
      謝雲岳忽然感覺這邢天生不能留下交與青城,否則,為青城帶來無邊危難,須 
    知武林之內,冤怨相報,無時或已,猶豫了一下,說道:「在下此來用意,就是欲 
    洗刷冤名,現真像大白,誤會冰釋,邢天生由在下離此處置,貴派佯裝未知就是。」 
     
      畢曉嵐撫鬚大笑道:「少俠你把敝派看得太輕了,老朽也不是懦弱怕事的人, 
    無論如何應該把邢天生留下!」 
     
      謝雲岳見畢曉嵐如此說話,只好解開麻袋,將邢天生倒出。 
     
      只見邢天生仍是昏迷不醒,面色紙白,謝雲岳迅如電光石火般飛出了兩指,在 
    那天生腎下疾點了兩指,然後一掌劈向脊心。 
     
      「叭」地一聲大響,邢天生喉中喚了一聲,張嘴吐出一口濃痰,兩目睜齊,張 
    面四顧,只覺自己落在青城手中,不禁面色大變。 
     
      一聚真力挺身躍起,四肢乍動,即有一種麻痺襲湧全身之感,不由暗自駭然, 
    緩了一口氣,爬了起來。 
     
      邢天生至此處境,仍然忘不了蜮謀,目光閃爍了一下,移注在少林掌門法逸上 
    人面上,微笑說道:「請問大師,在下身在何處?」 
     
      法逸上人垂肩答道:「青城!」 
     
      邢天生故作驚訝道:「在在下不慎為不仁惡友所算,自分必死,承蒙解救,在 
    下感恩不淺!」 
     
      謝雲岳暗暗冷笑不止,畢曉嵐見多識廣,知這小子尚不知死活,朗笑道:「老 
    朽偶經武侯祠,見尊駕倒在甬道中,故而老朽將尊駕帶回青城施救,尊駕大名可否 
    見告?」 
     
      邢天生答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果報不爽,在下如非貴派之事,也不至 
    於被惡友所算,但還為貴派所救,可見天道有憑,在下邢天生。」 
     
      畢曉嵐目露驚詫之色道:「尊駕怎麼說是為著敝派而起?」 
     
      邢天生笑了一笑道:「惡友謝雲岳自恃武勇絕倫,野心勃勃,一心欲在武林中 
    掀起一片腥風血雨,遂其日後自立門派,君臨武林之念,不久之前獨闖貴山,掌劈 
    五大弟子,並盜去一冊秘笈……」 
     
      語猶未了,畢曉嵐露出懷疑不信之色,接道:「謝雲岳,老朽頗有耳聞,敝派 
    與他並未有冤隙可言,單單挑上敝派做下此事,不知他在心為何,老朽對此頗為懷 
    疑?」 
     
      邢天生微笑道:「方纔在下不是說過,謝雲岳此舉是遂其野心麼,他最近做下 
    多宗擢發難數的惡行,貴派尚是不幸中大幸者,在下得知此事,苦苦相勸他不要倒 
    行逆施,到得終了還是免不了自食苦果,無奈在下言之諄諄,他不但不聽,遽爾反 
    顏成仇,實施暗算。」 
     
      畢曉嵐道:「尊駕可知他在何處做下什麼惡行麼?」 
     
      邢大生搔首道:「寧教他不仁,不可我負義,日後終有真像大白時,在下實不 
    願賣友。」 
     
      謝雲岳心中激動異常,只覺此人留在世上,終必貽害蒼生,遂陰沉沉地冷笑道 
    :「好個不要倒行逆施,終食苦果,這無異是你天奪其魄,自食其報。」 
     
      邢天生聽得口音甚稔,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心利猛震,別面一顧,只是一個 
    面目森冷的少年,眸中兩道懾人心魄的神光逼著自己,情不自禁衝口問道:「閣下 
    是誰?」 
     
      謝雲岳冷笑一聲,抬手抹去人皮面具,露出俊俏如玉,神采迷人的面龐。 
     
      眾人眼中一亮,邢天生不禁渾身顫抖,目露悸怒之色,獰笑一聲道:「邢某落 
    在你手,生死由你,不錯,邢果已冒你之名,做下四宗無法無天之事,任你如何設 
    法洗雪,也難消釋污跡,以報你見危不救之怨。」 
     
      謝雲岳氣得俊面通紅,氣血洶湧翻騰,緩緩伸出右手,欲待逼問他尚做了什麼 
    滔大罪行。 
     
      驀地——數聲清嘯隨風收來,眾人不由一怔,忽見山道下十數條人影疾躍奔來。 
     
      來勢如風,轉瞬便到近前,謝雲岳瞧出那是喪門劍客靈飛,丐門三老,乾坤手 
    雷嘯天,矮方朔荊方及八九名不知姓名的武林高手。 
     
      靈飛一躍至前,見邢天生仍活著,不禁額手稱慶道:「天幸此賊尚未死去,此 
    賊做下數宗惡行,均是冒著少俠之名。 
     
      現丐門三長老邀清被害的幾位老師來此對證,與少使洗清冤名。」 
     
      此時丐門三老等人與青城諸道:少林掌門寒喧一番後,九指神丐蒼璽縱身飛躍 
    至邢天生面前冷笑說道:「始信老人有眼如盲,錯收了你這不肖弟子,你與謝雲岳 
    有何不共戴天的冤仇,冒名誣陷與他?」 
     
      邢天生為人最是陰險深沉,一見丐門率著幾家事主飛奔而至,就知今日兇多吉 
    少,矢悔方才在謝雲岳面前自吐實言如今想挽救自己性命,索興來一個矢口否認諉 
    誣謝雲岳,涼他們不敢在青城取自己的性命,因青城與其師曾有怨隙,不能背上借 
    刀殺人之嫌,當下冷笑道:「欲加人以罪,何患無同,想我邢天生也是名門正派弟 
    子,敢作敢當,何必冒他人之名?哼,謝雲岳如今料知自己不能見容於武林,為攀 
    回逆勢起見,不惜施用卑鄙了手段,圖陷在下至死,在下死雖不足惜,只怕哀哀諸 
    公今後恐難以安枕了。」 
     
      說得悲水鏗鏘,大有慷慨赴義之概。 
     
      少林掌門與青城諸道聞得此言,不由相顧愕然,均覺此子果然詭詐極深,來個 
    抵死不承認,永無對辯,莫奈他何。 
     
      蒼璽聞言呆得一呆,謝雲民身形疾閃,立在邢天生身前,沉聲道:「善惡之別 
    ,原在一線,謝雲岳行事素來斬釘截鐵,不畏前後,只要行之所安,便不懼他人蜚 
    言,原來你也是個畏死之輩,抬出名門正派弟子的身份,使在場諸位心有顧忌,不 
    敢向作施出煞手,殊不知我謝雲岳根本不理會這一套,你承認與否,就看你能不能 
    熬住七日搜陰斷魂手法。」 
     
      此言一出,群雄均感心神凜駭,這「七日搜陰斷魄」手法是武林久已失傳的曠 
    古絕學,為何竟出現在謝雲岳身上。 
     
      只見謝雲岳活聲甫落,運掌如飛,奇奧無比地在邢天生胸腹之間戳了十三指。 
     
      邢天生聽得謝雲岳使出這陰毒手法對待自己,不由神色慘變,無奈功力全失, 
    閃避不掉,只感胸腹等處一股奇寒勁力直透而入,全身酸軟乏力頹然倒地。 
     
      倏忽之間,邢天生的神色大變,渾身抽蓄,骨骼剝剝作響,口中哀鳴出聲,兩 
    目瞳孔張大,黯淡無神。 
     
      那哀嗥之聲,宛如羊鳴,隨風傳入眾雄耳中,驚心動魄。 
     
      法逸上人高宣了一聲佛號,欲待動止,忽然瞥見謝雲岳目中殺極四溢,知尤法 
    動止,心中暗歎了一聲,隱忍不言。 
     
      片刻之後,邢天生忽掩面高叫道:「謝兄……小弟做錯了,量仄負義……實在 
    該死,小弟自知無顏……偷生……就請給我……一個痛……訣吧!」說時,一身肌 
    肉抽縮扭曲,皮綻肉開,迸出一縷縷鮮血,厥狀至慘,不忍卒睹。 
     
      謝雲岳冷笑道:「我這『七日搜陰斷魂』手法易發難收,最多可使你減少些許 
    痛苦,終久難免一死,你要死得痛快容易,只要你當著眾人面前將最近冒我之名所 
    做惡行一一說出!」 
     
      話落,兩指飛出,在邢天生「精促」穴點了兩下。 
     
      邢天生只覺抽筋縮骨痛苦減輕不少,可是體內蟲行蟻走之感反而更甚,猶若千 
    百條毒蛇在週身穴道內飛竄奔行。 
     
      他這時滿腔毒意早就消失殆盡,唯求早死能解脫痛苦,心知不說出也是不行, 
    逐將所做之事斷續說出……日正當中,邢天生方始說完,劫、盜、淫、殺,集百惡 
    於一身,謝雲岳不由氣得俊面泛白,鋼牙咬得格格直響,掌飛出,當胸壓下。 
     
      只見邢天生口中噴出一股黑血,狂嗥一聲,氣絕死去。 
     
      真像大白,謝雲岳心頭抑鬱,氣憤已然清釋了大半,由於少林掌門與青城掌門 
    等邀群雄去天帥洞一敘,無法推辭,只得上山稍坐。 
     
      途中,矮方朔荊方傍著謝雲岳悄語道:「賢侄,到得天師洞後,請坐一會,立 
    即告辭趕奔峨嵋而去。」 
     
      謝雲岳不由一怔,驚詫萬分地問道:「這是為何?」 
     
      荊方望了他一眼,露出憫惻之色,太息一聲,正待出口,蒼璽忽然說道:「荊 
    老師,現在說出,不過徒亂人意,還是下山時再商對策吧。」 
     
      矮方朔荊方眼皮霎了霎,倏然住口。 
     
      謝雲岳見狀,預料足為了耿玉修之事,金頂上人護犢情深,大興問罪之帥,遂 
    淡然一笑。 
     
      群雄正行之間,忽見少林掌門法逸上人停步轉身望著謝雲岳道:「老衲險些忘 
    懷了一事,消問少使可是替少林取回『無相金剛掌經』之人麼?」 
     
      謝雲岳微笑道:「些許小事,何值掌門人掛齒。」 
     
      法逸上人面現感激之色道:「老納因閉關三年,不問外事,經法異帥弟偶對老 
    衲盛讚少俠為人,老衲習性健忘,方才想起,請恕老衲不敬之罪。」 
     
      謝雲岳道:「掌門人德高望重,在下武林末學,焉敢當此謬讚。」 
     
      法逸上人道:「少俠紫芒眉宋,神清氣秀,一生順遂,雖略有顛沛困躓,都能 
    逢兇化吉,不過老衲奉勸少俠少造殺孽,得饒人處且饒人,要知茫茫人海中,無處 
    不是陰譎欺詐,挺而走險之輩,世風所然,只宜凡事作退一步想。」 
     
      謝雲岳恭謹答道:「掌門人教言,在下當長銘於心。」 
     
      群雄過得青城僑,由此起均為登山危坡,雖經整修,但曲折峻滑,群雄縱有絕 
    乘輕功,仍然頗感吃力。 
     
      青城幽勝天下,眾人只在幽篁冷杉之中穿行,四顧一望奇峰秀雋,排闥擁翠, 
    古柏蒼松,巍立虯柯,空翠宜人。 
     
      危坡石徑陡仄,前望綠樹陰中,紅牆一角露出,再行一段,琳宮紫府突然現出 
    ,青城掌門千葉道人駐立肅客,群雄心知已然到了天師洞。 
     
      天帥洞為青城首剎,建於隋初,原名延慶觀,宋曰昭慶觀,遜清一代改稱長道 
    觀,俗稱天師洞,背倚百丈懸崖,前臨萬仞絕壑,黑虎與青龍兩峰夾恃左右,海棠 
    與白雲雙溪分流兩峰之下峽谷,觀前有數百株大柿樹,交枝結葉,翳日參天,景幽 
    險絕。 
     
      謝雲岳對千葉道人讚歎道:「青城幽勝天下,如非親身目睹,不能領略其中妙 
    處,身入此境,令人俗慮盡滌,惜為貴派重地,若是無主之物,在下願長居斯處, 
    永不涉履凡塵一步。」 
     
      千葉道人朗聲大笑道:「終謝少俠之世,少俠當為青城貴實嘉客,隨意來去, 
    唯恐少使嫌奪。」 
     
      謝雲岳微笑道:「掌門人既然如此見重,在下日後定當經常來往。」 
     
      長道觀「天師洞」建築壯麗,飛簷崇脊,雕梁畫棟,千葉道人引群雄進入觀門 
    ,穿過三清大殿,逕往後殿黃帝祠走去,只覺庭院四周,樓閣相連,異花奇竹,廣 
    植院中,清雅異常。 
     
      左邊樓下為客堂,千葉道人肅客迎入,觀中已備有數席素齋待客。 
     
      群雄用食已畢,正在談笑風生之際,忽見一中年道人,神色匆匆地奔了進來。 
     
      千葉道人瞧出他舉止失常,眉頭一皺,沉聲問道:「妙弘,可有什麼事麼?」 
     
      妙弘奔至千葉道人身前,稽首答道:「啟稟掌門人,弟子值日巡山,在青龍峰 
    上突發現有兩條身形在山脊電馳而來,弟子即迎廣前去,見是一老者及一少女,自 
    稱是一元居士胡剛攜同愛女胡谷蘭,來此欲見謝雲岳少俠,弟子即率領前來,不料 
    又逢上玉鐘島少島主梁丘琪,狂言要踏平青城,與胡施主發生爭執,拚搏起來……」 
     
      語意未了,無影神掌畢曉風如風立起,大喝道:「他們現在何處?」 
     
      妙弘答道:「在青龍峰上不遠。」 
     
      畢曉嵐不待他說完,身形已自電閃而出,謝雲岳亦如激矢離弦般,緊隨而去。 
     
      ……青龍峰上一元居士胡剛正與梁丘琪打得天崩地裂,風雲失色,五丈開外立 
    定著胡谷蘭,秋水無塵地雙眼中隱含憂色,她瞧出其父展出「一元罡氣」與對方硬 
    拚,就知來人身手高強,那麼凌厲的「一元罡氣」竟無法逼開梁立琪一步,梁丘琪 
    一雙手掌,漫大魅影般帶出嘶嘶銳嘯,罩住其父週身大穴。 
     
      胡谷蘭無法插手,是以芳心急躁不已,眸波流轉四顧,看看謝雲岳來未?忽然 
    瞥見兩條人影,星丸跳擲般登峰頂而來,她眸中陡然露出喜悅神光,嬌靨上上綻出 
    如花笑容。 
     
      謝雲岳與畢曉嵐聊袂登上峰頂,伸手一拉畢曉嵐衣袖,低語道:「畢老帥且請 
    掠陣,容在下先試試梁丘琪憑恃何種絕技,膽敢如此狂妄?如在下力有不敵,再請 
    畢老師相助。」 
     
      畢曉嵐知他有意保全,心中感激不已,謝雲岳說罷,長身一掠至胡谷蘭身前, 
    匆匆道了一聲:「胡姑娘你好。」好字甫一出口,立即身形一展,疾逾驚雷迅電撲 
    向兩人拚搏之側,雙掌陡地平胸推出。 
     
      梁丘琪猛感一股潛勁滲破護身真氣,胸頭氣血立生逆閉之勢,就知來了強敵, 
    心中一凜,身形穿空激射,飄飄然落地。 
     
      抬眼望去,只見對方是一美如冠玉,神態瀟灑較自己猶有過之的少年,不禁妒 
    憤交集,大喝道:「你是何人,膽感伸手接少島主的是非?」 
     
      謝雲岳輕飄飄地走出兩步,朗笑道:「你真是恬不知恥,霧靈峰上前番饒你不 
    死,無非念在你一念成癡之故,不過我也曾說過,你若再展中原,少不得要刖你雙 
    足。」 
     
      梁丘琪目中突現驚悸光芒,退了一步值:「那晚乘隙暗算的原來是你呀!你就 
    是謝雲岳。」 
     
      謝雲岳沉聲道:「不錯,是我,但是哪晚你自力有不敵,並非我趁隙暗算於你 
    。」 
     
      梁丘琪一張俊臉變得羞紅如火,悸驚的目光也突然一變而成激動憤怒之色,兩 
    臂垂下,雙肩正起伏著,一望就知是在暗中凝蓄氣勁。 
     
      這時群雄已趕至峰上,屏息凝神地立松一旁,靜觀這即將發生的兩個身具武林 
    絕乘武功的後起之秀所作的一場戰搏。 
     
      謝雲岳仍然是以一種悠閒神態笑道:「果丘琪,你此戰如若不勝,則難免刖足 
    之恥。」 
     
      梁丘琪憤極大笑道:「你不要自鳴得意,你那心上人已被少島主囚禁於玉鐘島 
    上,一俟中秋月明之際,便與少島主完姻,你那狂傲之態少在你家少島主面前擺出 
    ,要知本島絕學『風雲八爪』傲視武林,海外獨步,如今明身拚搏,少不得令你終 
    生殘廢,擒往玉鐘島慢慢折磨至死,方消我心頭之恨。」 
     
      謝雲岳心中一震,冷冷說道:「你後可是說那倪婉蘭麼?」 
     
      梁丘棋神態狂吼地道:「不錯,正是那倪婉蘭。」 
     
      「那凌玉霜呢?」 
     
      「一同被囚!」 
     
      「燕山神尼及游四姑呢?」 
     
      「謝雲岳,你問得太多了,然而少島主卻告訴你,因為家父柬邀燕山神尼等去 
    玉鐘島,商談少島主與凌玉霜的婚事,倘燕山神尼不去,則家父西來中原,燕山神 
    尼為懼家父蒞臨中原之後無人抵敵,是以履約而至,被家父困於天樞石府中。」 
     
      謝雲岳朗聲大笑道:「梁丘琪,我不取汝之命,只刖下兩足,送回玉鐘勒令你 
    父放人就是。」 
     
      他話聲未了,梁丘琪已自一閃而出,五指欺風閃電般抓來,手法居然奇奧無比。 
     
      一旁觀戰的群雄,皆不由大吃一驚,亦均瞧出了梁丘琪手法玄詭,卻無人能解 
    ,不禁暗替謝雲岳擔憂。 
     
      尤其是畢曉嵐及青城諸道心中這份難過,更是無法形容,風雲八爪本是青城絕 
    學,但任其塵封蛛結在經樓上,被玉鐘島上竊去,將其去蕪存精,發揚光大而成玉 
    鐘島鎮島武學,見狀同是面色深沉,心如刀割。 
     
      只見謝雲岳輕飄飄地一挪身形,即讓開梁丘琪抓來手掌,梁丘琪一聲清喝道: 
    「再接我一把『白雲幻舞』試試。」掌勢未撤,式中變式,一晃手掌,但見漫天掌 
    影,宛若飛絮般落向謝雲岳週身,生象自四方八面圍來,使謝雲岳無法避開。 
     
      謝雲岳一聲長笑中,已自漫天掌影中穿出,要知「玄天七星步」因亙古未有之 
    絕學,縱使玉鐘島主親自前來,也難使謝雲岳傷在風雲八爪之下。 
     
      梁丘琪只見面前一花,謝雲岳形影頓失,忽聽身後揚起一聲冷笑道:「我在你 
    白雲五招未使滿前,絕不還手,直待你狂飆三招發時,才將你制住。」 
     
      他聞言之下,不由心神一凜,陡地一個翻身,雙手十指旋風一般撲出,卻不料 
    又是撲了個空,那有對方的身影?頓時神情大變。 
     
      忽聽一聲佛號揚出,急忙旋身回面,但見一銀髮飄拂,矍鑠瘦小的老僧立在身 
    前,謝雲岳則立在兩丈外含笑望著自己。 
     
      那矍鑠老僧面色莊嚴地道:「老衲少林掌門法逸,少島主,你可知令等五十一 
    年前以風雲八爪絕學與上代掌門印證。 
     
      尚有二招可克制風雲八爪麼?」 
     
      梁丘琪冷冷說道:「在下曾聽家父說起,那是一招『千佛化身』,不過家父早 
    就悟出化解之法,因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淡泊爭名之念,是以寄情於海天雲霞,難 
    道是畏怯少林,不敢西來中原麼?」 
     
      法逸上人佛門高僧,毫不動氣,只微笑說道:「老衲不過是問問少島主而已, 
    既然令尊已無爭名之意,老衲四大皆空,又有何塵念可沾?」聲落處自飄身退後。 
     
      謝雲岳又一閃而前,梁丘琪未待他立定,雙手上下飛攻而出,逼起一片狂風, 
    呼嘯如雷,週遭十丈開外氣流急旋成渦,松針竹葉紛紛疾落如雨。 
     
      謝雲岳應變奇快無倫,左掌推出彌勒神功「卸」字訣,右手五指奇奧無倫地一 
    弧,扣向飛來的左腕上。 
     
      梁丘琪也是一代後起之秀,眼明手快,左腕一翻反扣謝雲岳手腕。 
     
      那知「軒轅十八解」手法奇奧幻變莫測,竟在一霎那間,衍生變化,梁丘琪驀 
    覺腕脈一緊,如中五隻鋼鉤,深嵌入骨,不禁唉了一聲,勁力全消。 
     
      謝雲岳五指一捏在梁丘琪腕脈上,順手一提,將梁丘淇身形提起一掄,兩足旋 
    在身前,左手駢起如斧猛然砍下。 
     
      只聽得一聲高沖雲霄的慘嗥聲中,梁丘琪雙腿脛骨以下頓被截去。 
     
      謝雲岳電疾的一甩,但見梁丘琪身形曳著兩股泉湧的鮮血飛墜在五六丈外。 
     
      群雄不禁怵目驚心,面上同時露出敬仰之色。 
     
      梁丘琪雖然足已折,但神志未迷,痛徹心脾中墜跌在地,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 
    ,發覺自己雙足已斷,不禁頓生自絕之念,飛起一掌,擊向天靈,噗的一聲,頭骨 
    震破血漿迸射,立時氣絕而死。 
     
      法逸上人朗誦一聲佛號道:「少俠,你已為中原武林帶來了一場無邊危難。」 
     
      謝雲岳不禁一呆,半響才答道:「掌門人無須介意心憂,在下自當親自至玉鐘 
    島當面找梁島主解決,不過今日之事,尚滿暫勿傳出。」 
     
      這時乾坤手雷嘯天走至謝雲岳身前,道:「三弟,我知道你急需趕往天山,無 
    奈眼前有兩椿急事須待你親自解決,我雷老二無計可施,現在要問問三弟意欲如何 
    處理?」 
     
      謝雲岳不由一愕,正待向雷嘯天追問,忽然蒼璽沉咳了一聲,眉頭一皺道:「 
    有什麼事待下山後再說吧。」說畢,轉身向青城少林兩掌門人面前告辭。 
     
      千葉道人不好強留,只有相送群雄下山。 
     
      在長生宮前作別時,謝雲岳道:「在下去玉鐘島時,必將「風雲八爪」秘笈取 
    回,送回貴山。」 
     
      畢曉嵐答道:「小俠去時,務望通知老朽,聯袂而行如何?」 
     
      謝雲岳慨然應諾,群雄衣袂飄飛離青城而去。 
     
      途中雷嘯天道:「老三,妙手崑崙齊鴻也來了,因他未出家前與青城結怨,所 
    以並不同行,他在灌縣二王顧中等你。」 
     
      謝雲岳只噢了一聲,並未答話,心智卻陷入一片沉思愁緒中,默默無言。 
     
      灌縣都江堰為泯江上流一極宏偉巨大之水利工程,系秦代李冰父子所建,「深 
    淘灘,低作堰」為其治水之要訣,江水下灌之成都平原,乃川西富庶之區,天府之 
    國,有以致之。 
     
      都江堰流域兩岸,山明水秀,風景絕佳,堰右萬木參大,其中為樓台金碧之李 
    冰父子專祠「二王廟」。 
     
      二王廟為蜀人思念李冰父子之德,建廟奉祀,重簷復宇,勢極壯麗,有書為記 
    :「六字炳千秋,十四縣民命食天,盡是此公賜予;萬流歸一區,八百里青城沃野
    ,都從太守得來。」 
     
      俎豆馨香,千秋不絕。 
     
      二王廟中,群雄此刻已在客堂落坐,只聽雷嘯天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道:「老 
    三,你不該在雲羅沼澤不告而別,致被金頂上人逼使江瑤紅、羅湘海、姜宗耀、東 
    方玉琨四人返回峨嵋待罪,老禿驢懷恨你下手絕毒,毀了耿玉修面容,臨行揚言, 
    如你不親至峨嵋謝罪,也親手毀去江瑤紅之容貌,使你心願難償呢……」 
     
      謝雲岳不禁劍眉一挑,星目中射出懾人神光,只見雷嘯天手掌一揮,制止謝雲 
    岳說話,接著說道:「趙、周、顧、傅四位弟妹因此趕往峨嵋曼因師太處,哀求曼 
    因師太救出紅瑤紅,怎奈曼因師太礙於掌門令出法隨,卻也無計可施……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玉鐘島倪婉蘭弟妹又急待你救回,愚兄知你在八月初一前趕抵天山, 
    分身乏術,你想想看,叫愚兄等如何處理。」 
     
      謝雲岳聞言,只覺胸頭激動難平,良久無言,漸漸心氣已定,思索半響才道: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小弟師命難違,兩處都無法分身, 
    欲請求荊世伯及齊老師去峨嵋一次,施出空空妙技,將峨嵋掌門信符竊出,使金頂 
    上人暫時無法行使其掌門職權,竊得信物後在此二王廟中相候小弟返轉。」 
     
      矮方朔荊方呵呵大笑道:「為了世侄心願,老朽也不惜在峨嵋搗一次鬼。」 
     
      謝雲岳俊臉一紅,又道:「蒼大哥,你能不能與小弟趕赴玉鐘島一次。」 
     
      九指神丐蒼璽微笑道:「三弟,你的事本就與我的一般,無分彼此,我自會前 
    去。」 
     
      謝雲岳不禁感動地道:「大哥,你與雷二哥去玉鐘島相機救出燕山神尼等人, 
    不可現身輕敵,只在暗中伺機而動。」 
     
      一元居士胡剛忽然接口道:「老朽及小女亦隨蒼老師前去。」 
     
      當下計議已定,分道揚鑣而出……北天山,長年積雪,白皚皚地一片,山谷間 
    對面刮起狂風,掀起冰粒雪片,漫天匝地,怒潮飛湧,有如晨霧,分不出哪是天, 
    哪是地。 
     
      七月末,謝雲岳獨自趕抵插雲崖下,只見漫天飛雪,無邊無際,寒氣澈骨,凜 
    冽難耐,那狂風在冷谷中揚行,有若千軍萬馬,呼吼厲嘯,使身形推進乏力。 
     
      天山絕頂,長年飛雪,寸草不生,鳥獸盡蜇,饒是謝雲岳一身純陽功力,也難 
    忍受這天寒地凍的氣候,幸虧他到了迪化後,買了一身重裘穿好,只露出眼鼻口等 
    處。 
     
      他埋首疾行,只聞震耳破空銳嘯,挾著怒潮洶湧的冰粒,撲面如割,雙眼難睜。 
     
      插雲崖筆立於仞,高不可仰,冰崖凍壁,危削峻峭,猿猴難攀,錯非謝雲岳連 
    續使用「七禽」,「梯縱」,「天龍八式」三種舉世無比絕來輕功,亦必無法登越。 
     
      一登上插雲崖絕頂,只感強風襲體,兒乎穩不住身形,尖嘯急掠撲面而至的雪 
    片冰粒,嗆口難禁。 
     
      眼前如同一片霧境,忽見一條白影一晃,耳中但聞得一聲:「是雲兒麼?」 
     
      音若蚊蚋,幾不可得聞,謝雲岳已分辨得那是明亮大師口音,不由喜呼了一聲 
    :「恩師」。 
     
      冰雪飛舞中,只覺伸出一雙手掌,捉住自己右腕,身不由主地被一股大力拉得 
    傾向前去。 
     
      須臾,忽覺眼前風雪突然息止,只覺自己存身在一石室中,溫暖如春。 
     
      抬眼一瞧,見明亮大師較前略顯蒼老外,而神態仍是那麼肅穆,眼中流露出憐 
    惜之意,不禁跪伏在地,一種無由的感觸泛起,使他熱淚盈眶,哽咽出聲。 
     
      明亮大師慈祥無比地扶起謝雲岳含笑道:「雲兒,你半年來經歷如何?」 
     
      謝雲岳將詳情—一稟明,並將峨嵋玉鐘島二事一併稟出,明亮大師含笑道:「 
    雲兒,恭賀你大仇得報,可慰你雙親在天之靈,峨嵋玉鐘島兩事早成定局,不可挽 
    回,為師也不願深責於你,只望你上體天心,勿造殺孽,免步你父後塵就是。」 
     
      謝雲岳不禁一凜,忙說道:「徒兒遵命!」眼珠向外一望,不見無量上人形影 
    ,心中起疑問道:「師叔祖呢?」 
     
      明亮大師聞言,面上立時泛出重重優戚,長歎一聲道:「為師自隨你師叔祖返 
    回插雲崖後,你師叔祖鏡為師調治半年才得全愈,不過你師叔祖在此半年期中,先 
    天惡質慢慢消泯殆盡,漸悟己非……不久,師叔祖及為師無意中發現你師祖留下一 
    份手諭,內云:「老衲『無為上人自稱』曾降伏雪山人魔韋巽,費時幾盡三載,才 
    將其囚禁插雲崖後洞地穴中,韋巽功力高不可及,老油曾對韋巽有言,百年內不可 
    妄出地穴,出則必死無疑,須待悟澈佛理之後,期滿百年,方可出穴,但老衲算出 
    今年七月十五日,韋巽必謀蠢動出穴。 
     
      無量師弟,秉賦深厚,但惡極太重,終老衲有生之年,猶未能動化泯威。老衲 
    一意得保全無量師弟之故,一即令他自悟己非,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再即是暗中 
    使無量師弟制止韋巽出穴之想。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於致祥和或自重覆滅之極,只在師弟一念。」 
     
      發現這對手諭時,已是七月十五日明,悉感後洞一陣猛烈撼震,為師與你師叔 
    祖急奔去,只見後洞地面石塊已被震飛,露出一大缺口。 
     
      為師當時就欲下穴制止韋巽,被你師叔祖阻住,道:「無為師兄早有遺命,還 
    是讓我前去才是。」 
     
      為師不能違抗,只得由你師叔祖下穴,三日後洞穴中仍是寂然無聞,為師擔心 
    你師叔祖安危,飛身下穴,卻見韋巽與你師叔相相對盤膝而坐,虛空對掌,雙方盡 
    展平生真力,一絲不容分神,看來他倆只有落個兩敗俱傷了。」 
     
      謝雲岳聞言驚詫道:「計算起來,現在二人已對掌半月之久了,難道尚未見出 
    勝負麼?師父,你怎未想到助師叔租一臂之力呢?」 
     
      明亮大師接著歎息道:「為師怎未想到,怎奈兩人環身兩丈之外,已凝成一片 
    氣牆,堅通鋼鐵,無從伸手,又恐一經助力,韋巽固然不保,但你師叔祖也不能全 
    命,是以為師躊躇無計,每日飛身下穴三次,揣測有何化解之法,但每次均是知難 
    而退。」說話時,明亮大師憂慮之容愈見沉重。
    
      謝雲岳想了一想,道:「可否讓徒兒下得地穴,試試有無良策殲除韋巽。」 
     
      明亮大師沉吟一陣,才道:「也好,為師令你下去,不過慎勿妄自出手,免得 
    誤傷你師叔祖性命。」 
     
      謝雲岳答道:「這個徒兒知道。」 
     
      兩人加快步至後洞,只見地面露出一丈許方圓缺口,謝雲嶽立於穴緣,凝目下 
    望,黑呼呼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不禁問道:「師父,由此至穴底究竟有多深?」 
     
      明亮大師道:「約莫二十丈,以你的功力,展出『梯雲縱』法尚不難出穴,韋 
    巽本可出穴,但懾於師祖警言,心中不無疑忌,坐失良機,竟被你師叔祖絆住。」 
    說著一牽謝雲岳手腕,縱身躍下。 
     
      但覺兩耳風生,須臾同站地面。謝雲岳凝目一望,隱隱只見兩幢黑影,宛若泥 
    雕木塑,一動不動相對而坐。 
     
      虛空生明,漸漸瞧得清晰,韋巽長年幽夢洞穴,毛髮濃覆頭面手腳,宛如人猿 
    ,兩眼射出濃綠的懾人寒光,雙掌平胸望前虛按著。 
     
      無量上人亦是雙掌前推著,兩眼垂竿,神色肅穆凝重。 
     
      謝雲岳伸手略略前推,只覺二種反震之力甚大,趕忙縮手,腦中一霎那間生出 
    千百種念頭,思忖有何化解之法。 
     
      他感覺平生之中從未有此艱巨之事,既需殲斃韋巽,又要保全無量上人,術無 
    二用,不禁大感為難了。 
     
      明亮大師只在一旁凝視著他,看出謝雲岳夠沉思,也就不去驚動於他。 
     
      忽然,謝雲岳猛地觸動靈機,暗道:「何不施展『菩提貝葉禪功』,無形無相 
    ,救人傷敵,只在運功入意念中?」 
     
      心念既定,連忙盤膝坐下,默唸經訣,神化其中,兩掌則緩緩抬起。 
     
      明亮大師瞧見謝雲岳此種舉動,心中大感驚異,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只有 
    靜觀情勢變化。 
     
      韋巽倏感一陣柔風吹拂全身,心中不由暗暗凜駭,只覺這片柔鳳漸漸逼束全身 
    ,愈來愈形沉重,猶若巨潮密湧,重過山嶽,氣血亦覺微現翻迸,不禁大駭,移目 
    一瞥,只見一少年向自己虛空推掌。 
     
      他大駭之下,心知再不反掌,必將坐而待斃,猛然生出兩敗俱傷毒念,喉間大 
    喝一聲,右掌加增十二成功力。 
     
      推向無量上人,左掌電飛一旋,逕向謝雲岳擎去。 
     
      只見謝雲岳身軀猛然撼震了幾下,哼了一聲,盤坐之式仍然不動,卻覺全身逼 
    束的重力並未減輕,反而有增未已。 
     
      韋巽這一駭當真非同小可,索興撤出右掌,一個變式,雙掌往謝雲岳推去。 
     
      謝雲岳目中突然暴射奇光,身形激射而出,凌空猛力下擎,洞穴中立時生出漩 
    渦巨飆。 
     
      只聽得一聲大震,韋巽狂喝一聲,身形翻倒,謝雲岳被震飛墜落。 
     
      明亮大師大吃一驚,只見無量上人倚在壁上,閉目運功調息,謝雲岳仰面躺於 
    地上,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面色如常,只是一動不動。 
     
      韋巽掙扎欲起,明亮大師身形一躍,落在韋巽身前,待舉掌下擊。 
     
      只見韋巽慘笑一聲:「老夫片刻之後即將魂歸地府,大師還要出手麼?」 
     
      明亮大師尚恐其中有詐,掌勢未撤,兩眼迫視著韋巽。 
     
      韋巽又慘笑一聲,道:「無為老和尚真乃神僧,料定老夫必不耐等候百年之期 
    ,他說只要老夫一生出穴妄念,必死無疑,果為其言所中,老夫死也瞑目。」至此 
    一頓,問道:「你是無為和尚何人?」 
     
      明亮大師答道:「無為上人乃是家師。」 
     
      韋巽又指謝雲岳道:「他呢?」 
     
      明亮大師沉聲道:「老衲之徒!」 
     
      韋巽大叫道:「老和尚真乃神人,韋巽當真愚不可及。」 
     
      張嘴噴出一股鮮血,頹倒於地,慘笑一聲道:「老和尚曾經說過韋巽將死在他 
    徒孫之手,委實不虛,老夫只道除老和尚之外,宇內均無敵手,誰料……不過令徒 
    亦是無救,差可兩報,老夫亦可瞑目。」說畢,又噴出一口鮮血,頭一歪,氣絕死 
    去。 
     
      洞穴中頓時揚起陣陣禪唱之聲……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上一章  下一章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武俠屋>獨家掃描﹐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