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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俠 骨 風 豪

    內 容 提 要﹕《十年孤劍滄海盟》的續集

      江湖大俠蘇雨山驟遇悲極之事,痛心不己,遂隱遁不出。蘇雨山未授之徒岳洋萬里尋師,歷盡艱險,途中偶遇蘇雨山。蘇雨山未露身份,卻傳授岳洋驚人技藝。時武林紛爭,群豪並起,黑道人物邱道嶺擺設阿修羅迷陣,欲將群雄一網打盡,稱霸武林。岳洋為人剛正不阿,頗具俠義風骨,得智狐常柏呈輔助,聯絡各派武林好漢,為挽救武林劫難,與邱道嶺等黑派人物展開一場生死搏鬥……
      (蘇雨山即前集中的謝雲岳,岳洋即樂揚,平兒即品兒,另外還有一些人名與前集的不同,這裡就不一一寫出,請讀者自行辨別。)

                     【第一章 雪地冰天 碣石魁影】 
    
      風吼雪狂,夜黑如漆,但仍抹不掉氣勢雄偉的山海關城樓。它依舊家一雙巨獸 
    ,巍然矗立,隱約可見。 
     
      關內家家戶戶門首貼上春聯,鞭炮聲此起彼落,硝磺氣味隨著大風雪四處飄散。 
     
      這晚,正是那「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的除夕之夜,官道上積雪盈尺,奔 
    來兩匹駿馬,踏冰濺雪,馳電奔雷地向山海關城門樓而來。 
     
      馬卜隱約看出是兩個少年人,身軀幾乎平俯馬背。突然一騎仰身而起,道:「 
    二弟,快到啦,不知城門關上了沒有?除夕夜守城官兵也該回家過年,提早收關。」 
     
      另一騎也倏地一仰身,笑道:「照大哥這麼說,咱哥倆活該吃苦,愣在關外面 
    喝西北風啦……」狂風嗆口,不禁咳了幾聲,底下的話忍住未說。 
     
      兩騎片刻之間已衝到了關口,慶幸關門欲閉,趕得正是當口,官兵只略喝問了 
    兩聲,便予放行,叭叭兩聲長鞭破空脆響,又自催馬飛奔而去! 
     
      連升客棧門前紅燈閃耀下,泥金春聯更顯得龍蛇遒勁,店小二將雙手攏在皮襖 
    袖管裡,倚著門旁兩眼注視高懸門外隨風飄晃的兩盞油紙燈籠,嘴角嘀咕道:「這 
    一對勞什子還是不用掛了,免得給西北風吹散,火燃著了,那就越發越旺,大吉大 
    利了!」 
     
      驀然,一陣急驟馬啼聲傳進耳中,且越來越近。那店小二抬眼望去,口中說道 
    :「趕巧啦!竟趕上年夜飯。」說著一抬步就邁了出去,風雪瀰漫中兩馬已衝到眼 
    前,馬上兩人一提手緊勒馬韁,就著兩馬前蹄一昂之勢,人已翻落下鞍。店小二搶 
    過去兩手分接住韁繩,手法利落地在大門前繫馬樁上一栓,轉身快步恭迎入店中。 
     
      兩人一踏入店內,解下披風,除去罩耳帽,抖除積雪,順手交與店小二。 
     
      燈火照耀著來人,都是寬肩蜂腰,英氣奕奕的少年,臉上生著黃毫,而皮包卻 
    粗糙異常。 
     
      來人叫平兒與岳洋。原來,他們是一對孤兒,被一個叫蘇雨山的俠客收養,寄 
    居在武林好友、插天孤峰逍遙客山洞之中,之後蘇雨山遠去,不久這逍遙客也不知 
    有什麼隱秘之事暫離山洞,只剩下這兩個八、九歲的孩子。所幸們中所積山藥黃精 
    甚多,又發現逍遙客留有一本畢生心血研究武功心得的手抄本,兩人都是嗜武如命 
    的人,便日夕照所記武功演練。 
     
      逍遙客一去不返,這兩人雖決心練好武功,但須知資質秉賦再好,若無明師指 
    點,難免事半功倍,不能觸類旁通。所以兩人一晃就是五年,逍遙客秘籍上所載, 
    約莫練到八成,但洞中食物的貯量卻已告急,迫於無奈,離開洞中,費時兩日,幾 
    經周折,終於到了長白山,找到了老山主鞏天道。 
     
      這老山主鞏天道也是蘇雨山的朋友,蘇雨山曾帶平兒和岳洋在這兒住過,他見 
    到兩兄弟自是欣喜,然而卻感慨蘇雨山等人去玉鐘島後生死未卜,多方探詢也是音 
    信杳然。 
     
      岳洋得知蘇雨山去玉鐘島後未卜生死,想起恩師的相救之恩,竟放聲大哭,堅 
    持要登程趕赴玉鐘島。 
     
      鞏天道唱然長歎道:「玉鐘島本是山海關附近一個半活的火山,蘇雨山少俠去 
    時,正遇上火山噴發,現恐已成灰,海上無痕跡可尋,你去做什麼?」 
     
      岳洋一聽放聲痛哭,哀如杜鵑啼血。 
     
      鞏天道也是老淚縱橫,歎息一聲道:「賢侄不必悲楚,令師福澤深厚,不是個 
    夭折橫死之相,定必遇救,說不定今師灰心世事,遁隱山林。聽說今師出事後不久 
    ,山海關外漁民出海捕色,曾救起六個武林人物,但不知是誰?多方探聽,那幾個 
    漁民也不知其下落,賢任不妨去山海關內外探訪,尋找令師下落,再不然去南昌振 
    泰鏢局探詢,那鏢頭是令師的好友。」說到這,鞏天道又歎息一聲道:「如今江湖 
    卜亂像已生,魔星迭起,不久將見殺腥遍野,屍橫溝谷,令師在時,名滿江湖,威 
    震華夷,目前,恐怕天下要有一場大亂了。」言下歎息不止。 
     
      岳洋心情抑鬱,勉強留山三日,堅持告辭下山,矢誓撲奔天涯海角探詢其師生 
    死存亡下落,老山主見他至性誠孝,也不再挽留,贈他一筆旅資辭別而去。 
     
      平兒與岳洋情如手足,也要趁此闖蕩江湖,兩人就此下山,策馬向山海關方向 
    奔馳而去。 
     
      平凡與岳洋隨著店小二走進一座塔院內一間寬敞整潔的廳房。 
     
      塔院內其它房間都是燈火照耀,室內不時傳出笑語諠譁之聲,響震戶外,不堪 
    入耳。 
     
      兩人在室內用了一頓豐盛的酒餚,店小二在旁伺候得無微不至,無話找話,有 
    話答腔。岳洋見店小二是多嘴之人,靈機一動,微微笑道:「小二哥,你也坐下陪 
    我們飲一盅吧!」 
     
      店小二聞言諂笑道:「二位爺在,哪有小的位,小的不敢。」 
     
      平兒道:「我倆可沒這個規矩,來,我與你斟一杯。」說著執著酒壺為店小二 
    滿滿地斟了一杯酒。 
     
      兩人套問五年前有關山海關漁民出海救起六個武林人物之事,店小二說,確有 
    此事,然而詳情他卻全然不知,不禁令兩人好生失望。 
     
      酒足飯飽,店小二收拾殘餚離去,二人心情鬱鬱不樂。 
     
      平兒見岳洋神色憂鬱,便笑道:「二弟,你莫非是在想鞏雲麗麼?」 
     
      鞏雲雨乃鞏天道老山主之孫女,經蘇雨山妙手治好了病,她與岳洋可說是誼屬 
    同門,情感親切,這次再度相逢,鞏雲南已出落得冰肌玉骨,俏麗異常,豆蔻年華 
    ,情竇初開。 
     
      岳洋也是十四五歲,因日夕服用黃精山藥,長得骨骼精健,雄偉異常,望之儼 
    然一十七歲少年,英氣奕奕。 
     
      對異性之愛慕,是與生俱來的,平兒與岳洋同居雲峰孤洞,何嘗不思念之,只 
    不料年月變遷,鞏雲雨已不復是往昔的黃毛丫頭可以比了。 
     
      重逢之下,那鞏雲南似笑含嗔,嬌媚如花的神情,使岳洋心中頓時生起異樣的 
    漣漪,三日來雖有接觸,但為避嫌,談笑之間含蓄異常,然而一個含蓄異常,一個 
    含情慾吐還休,這一切均落在平兒眼中。 
     
      岳洋不防平兒有此一問,不禁面紅耳赤,忙歎了一口氣道:「大哥豈不知小弟 
    心情,怎好說笑?一來恩師情重,二來血海大仇未報,每每憶起不勝感傷,天下之 
    大,人海茫茫,師蹤仇跡,毫無頭緒,令小弟頗有張惶失措,無能為力之感。」 
     
      經岳洋這麼一說,平兒不禁為之黯然,安慰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換而不捨,方始有成,二弟,愁能傷人亦能誤事,你這又何苦?」 
     
      岳洋至情至性的人,忍不住又流下兩行熱淚。 
     
      窗外風吼雪猛,鄰室豪笑嘈雜之聲似乎更大了。 
     
      突然,天外送來一聲怪嘯,超過了一切聲音,這嘯聲尖銳刺耳,令人魂飛魄散 
    。 
     
      平兒不禁一怔,忽地揚掌一拂,燭火立時熄滅,悄聲道:「二弟,我們隱在窗 
    內窺視,必有一場熱鬧可瞧。」他比岳洋知道更多江湖上怪異之事。 
     
      岳洋一怔,隨平兒飛身一躍,閃在窗前,點破窗紙。 
     
      只見院中幾間房內的燈火同時熄滅,十幾條暗影疾閃而出,貼壁而立。 
     
      那嘯聲劃破天際疾似奔電而來,夾在狂風怒吼聲中,越發淒厲刺耳,院中平添 
    了幾分恐怖,宛如巨石壓胸,喘不過氣。二人屏息凝神,心中亂跳不已。 
     
      嘯聲戛然而止,三條瘦長黑影從空中閃落,立在院中,六道懾人的目光來回掃 
    視,喉中並不住地發出桀桀鳥鳴的陰笑。 
     
      內中一人道:「唐山疊呢?他怎麼藏首不出?」語調陰沉,入耳心涼。 
     
      貼壁而立的人中有一背部微隆的長鬚老者,聞言跨出一步,宏聲答道:「唐老 
    師已西去峨嵋山,碣石三怪,你們也太不量力,竟敢向唐老師尋仇索劍,眼前你們 
    已陷入老朽天網地羅之中,還不束手就擒,欲待何時?」 
     
      一聲陰沉的怪笑起自那方才問話的瘦長黑影中,身形微微一動,喝道:「你是 
    誰?」 
     
      「老朽木弗召。」長鬚老者聲音比前更沉道:「唐老師去你們碣石山如入無人 
    之境,如非他心中有急事需趕回,那不僅取出「巨闕」、「青虹」雙劍,恐怕……」 
     
      「恐怕什麼……」 
     
      木弗召陰陰一笑,道:「恐怕三位的六陰魁首也是不能保全!」 
     
      平兒與岳洋聽得心神一震,這「巨闕」、「青虹」寶劍不正是師母趙蓮珠、鄒 
    月蓮持有的麼?怎麼到了碣石三怪手中,莫非這碣石三怪與玉鐘島有關? 
     
      二人正思忖之間,只見碣石三怪呵呵怪笑不已。 
     
      木弗召大喝道:「你們笑什麼?」 
     
      刺耳怪嘯聲忽止,一怪沉喝道:「暴某三兄弟也不是無名之輩,唐山疊到手的 
    不過是一雙膺品,他若非見機逃命,豈能保得住命?」 
     
      木弗召又驚又想道:「暴老大你此話是真是假?」 
     
      那瘦長怪人狂笑道:「怎麼不真?三日前那姚老大已探知汝等潛跡山海關內連 
    升客棧中,試想倘使雙劍真的失竊,姚某兄弟豈是眼中揉得砂子的人。」 
     
      木弗召目中射出一縷驚異神光詫道:「既然雙劍並未失竊,怎的今宵來找唐老 
    師?」 
     
      怪人突然響起一聲暴雪大喝道:「住口!姚某兄弟不欲讓人知道來歷,三日來 
    已派人潛隱客棧中偵查你等共有幾人,姓名、出身、形象等無不瞭然於胸。你等殺 
    害雙劍原主及陰謀詭計,也已瞭然。姚某兄弟不須親自動手,你等已陷入重重危機 
    ,喪生之禍迫在眉睫了。」說罷哈哈一笑,口中喝聲「走」,三條瘦長身形忽地一 
    鶴沖天,轉瞬隱入茫茫風雪之中。 
     
      木弗召大喝:「追!」 
     
      忽有一人急道:「木老師,不怕那『巨闕』、『青虹』一對千古寶刃麼?」 
     
      木弗召冷笑道:「老朽自信所料不差,唐山疊如到手的是一對膺品,那麼姚某 
    三怪為何不出現,我等人數雖眾,武功再高,未必能擋得住雙劍劍氣。我等如不追 
    去殺之滅口,只怕我等爾後在武林之中將寸步難行,連唐山疊一番雄圖也付諸流水 
    了。」 
     
      話音未落,身形沖霄而起,一閃無蹤,院中十幾個人影也紛紛魚貫騰起,飛入 
    漆黑的茫茫狂風驟雪之中。 
     
      平兒急道:「二弟,要探出你恩師下落,就在姚氏三怪身上,我們不妨隨後跟 
    去。」伸手一拉岳洋,拉開房門,並肩急射而起。 
     
      兩人見十丈開外,人影紛紛掠翻出關,兩人不即不離,只不讓人影走失,流星 
    般尾追而去……寒風刺骨,飛雪盈野,天色業已大白,平兒、岳洋見前面幾個人停 
    身在一雪嶺銀峰之下,兩人急閃在一株大樹後。 
     
      但見木弗召四面望了眾人一眼,沉聲道:「姚氏三怪不除,我等寢食難安,老 
    朽率領手下三人前往三怪巢穴,只待老朽嘯聲傳出,諸位請即盡速趕來相助,如若 
    告警,則請諸位散奔江湖宣知此事,你等暫在此守伏山麓,慎防三怪逃脫。」說完 
    ,雙臂一振,四條身影經向雪峰冰谷中飛去。 
     
      餘下十幾人紛紛在隱蔽處伏下,片刻,大雪紛紛而下,雪峰之下突然落下三條 
    黃影,一飄身立在雪野之中。 
     
      身顯處,左首一人是枯瘦矮小老頭,眉須俱無,一張皺紋滿佈的臉龐加上一副 
    深陷陰森的眼睛,分外陰沉,肩上插著一柄仙人掌,發出閃閃寒光。中立為一胖大 
    僧人,豹眼濃眉,咧著血盆大口獰笑,右手提著一桿鑌鐵梯杖。 
     
      右首一人為一老道:青慘慘的臉孔陰森怕人,五官幾乎聚在一處,雙目中寒光 
    炯炯。 
     
      這三人都是一色葛色道袍,在狂風中翻飛不已,瑟瑟而動,宛如風中鬼魅,使 
    人乍睹之下不禁膽戰心驚。這時,忽見一黑衣大漢驚呼道:「那不是姚氏三怪,慎 
    勿動手!」同來的人聞聲一怔,害怕起來。 
     
      那枯瘦老頭逍:「諸位遠來,未識意欲何如?」 
     
      黑衣大漢聞聲冷笑道:「尊駕怎可作此欺人之談,尊駕莫非是有意尋事麼?」 
     
      老者陰冷地一聲怪笑:「老朽鬼影子肖七。」手指一僧一道:「這位是凌雲十 
    八杖覺遠大師,那位是東陽真人,與老朽都是武林中的無名之輩,非姚氏三怪。三 
    日前蒙姚氏昆仲借此碣石山為棲息之地,老朽三人雖無名望,可容不得登門尋事之 
    人,諸位這叫『自投羅網』。」 
     
      說完左手倏如電光在火般飛出,逕向黑衣大漢右胸點去,身形跟著欺至近前。 
     
      那肖七出手之疾,身形之快,的確無愧於鬼影子之名。 
     
      黑衣大漢見他猝然出手,攻勢辛辣已極,不禁又驚又恐,身形向右一旋,左掌 
    一翻「玄鳥劃沙」橫向肖七攻來左手下,跟著踢出右腿,指向肖七小腹。 
     
      那黑衣大漢武功不俗,一掌一腿,疾如閃電。 
     
      鬼影子肖七發出一聲陰沉怪笑,左手急撤,身形一閃已自晃到黑衣大漢身後, 
    肩後仙人掌也已撤出,輪飛電轉,漫天掌影向黑衣大漢而去。 
     
      就在這鬼影子肖七晃至大漢身後時。那一僧一道亦同時向眾人攻擊,大喝聲中 
    上場生死之戰,在這福石山上展開。 
     
      黑衣大漢見鬼影子肖七身法迅疾神出鬼沒,不禁大驚,還未及撤回身,已感勁 
    風壓體,一聲大喝「雲龍翻身」 
     
      雙掌掃推而去。 
     
      鬼影子冷笑一聲,仙人掌一式「樵子指路」,逼起尖銳的破空風聲,直指大漢 
    「心俞」重穴。這一式詭奇玄奧之極,快如閃電。 
     
      黑衣大漢只覺無可破解,全身往右一斜,肖七正要他如此,左手迅疾飛出,一 
    把扣住黑衣大漢左肘,一拉一擰,一聲骨裂聲響;大漢張口大叫出聲,額角冷汗如 
    雨,踉蹌倒出一步,眼角瞥見同伴被那一僧一道擊斃多半,不禁面色慘變,自知己 
    方必無倖存。 
     
      突然身後一涼,肖七仙人掌鋼指已貫胸而人,黑衣大漢狂叫一聲,張嘴噴山一 
    口泉湧鮮血,翻身斃命。 
     
      鬼影子肖七嘴角獰笑了笑,雙肩一振,閃電般和那一僧一道打殺餘眾。 
     
      岳洋和平兒瞧得驚心動魄,只見僧俗道三怪身形如飛,武功奧絕,不讓對方有 
    一人漏網,舉刀攔截,如附骨之蛆一般,刀光掌風籠罩之下,對方都未來得及出招 
    ,已骨穿胸裂,口噴鮮血。 
     
      憎俗道三人都是窮兇極惡之輩,但木弗召同來的一干人等也未必就是正派人物 
    ,岳洋二人也不能拔劍相助。 
     
      茫茫雪野中屍體狼藉,血跡斑斑,那令人發嘔的腥臭,隨著狂風瀰漫,片刻之 
    前還是龍爭虎鬥,如今又恢復其天然的沉寂,而且籠罩著濃重的恐怖。 
     
      兩人目睹這慘狀,不禁膽寒,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岳洋劍眉一揚,毅然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雖明知有險,也義無反顧 
    了。」說著,提步竄出,向碣石山疾樸而去。 
     
      平兒大驚,趕緊追去,但岳洋的身影已消失在崖谷中,待平兒登上山巒,只見 
    強風舞湧著漫天雪花,滿山滿谷白茫茫的一片,哪有半個人影?他張惶失措,不知 
    岳洋朝什麼方向撲去,因山高嶺陡,失之毫釐,則謬以千里,又擔心岳洋遇險,不 
    禁愣住。 
     
      突然,左自數十丈遠的冰谷中驀地冒起一條身影,忽又沉落,平兒認定那是岳 
    洋,急縱而去。 
     
      他奔出數十丈遠,迎著撲面狂風不停的呼喊道:「二弟,二……弟……」 
     
      逆風呼吼,聲音不能傳送多遠,日力所及仍是粉妝銀飾,大雪紛飛,未見岳洋 
    身影,個由心頭焦急。忽聞身後有一個陰沉的語聲道:「你在喚什麼人?」 
     
      平兒大吃一驚,旋身回頭,抬目望去,只見一個面目陰沉、身穿雪白長衫的老 
    者立在身後不足五尺之處,這老者身後還跟隨著兩個穿白衣的中年人,面目比老者 
    更為陰冷。 
     
      平兒緩緩答道:「在下的兄弟在山中失蹤,故而呼喚,恕不奉陪,在下還要趕 
    路去!」說畢兩肩一振,筆直拔起三四丈高,半空中一個旋轉,改為頭下足上,望 
    前路飛落而去。 
     
      平兒身形尚未落地,忽覺上空有一條身形超越在自己之前,及至落地後,睜目 
    一望,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原來是一白衣中年人面目森冷地攔阻去路,只聽白衣人說道:「令主的話還未 
    間完,怎可離去?」 
     
      平兒不由氣往上沖,冷笑道:「我自尋我的兄弟,於你們什麼事,閃開。」右 
    手一招「橫斷巫山」,直掃過去。 
     
      白衣人冷冷地一笑,竟視而不見,等來手要擊到胸前,突然微微一晃,身影已 
    換向右側,五指閃電般向平兒脅前抓來。 
     
      平兒不禁動了真火,撤步換位,雙掌上下交錯如飛,眨眼之間,已攻擊了九招 
    ,剛猛凌厲,招招不離白衣人要害之處。 
     
      平兒竟展出在逍遙客洞中學練的一套「飛雪十五式」掌法,這無師自通的掌法 
    卻也剛猛霸道:掌風過處,刮起一層塵上碎雪,濺飛激射,力道驚人。 
     
      那白衣人身形飄忽不定,掌風都落了空。只用一隻右手,忽拍忽抓,趁隙而人 
    ,陰柔快捷,逼得平兒連連倒退,改攻為守,依然危險萬分,封閉之間大有捉襟見 
    肘、力不從心之勢。 
     
      片刻,只見平兒額角冒汗如雨,身形步法已呆滯不靈,白衣人眉梢一剔,發生 
    一聲冷笑,右掌如電光石火般遞至胸前,平兒不覺心神大震,雙臂猛抬,疾擋而去 
    ,卻不料白衣人左手平腰,迅如鬼魁,一把抓住平兒腰間所繫錦帶,手腕急振,將 
    平兒撩飛倒翻了回去。 
     
      平兒只覺腰間猛可一緊,身形不由自主地懸空彈飛了回去,驚駭之下,速展千 
    斤墜身法,還未將真氣貫注雙腿,突感腕脈一緊,身已落地,只見面目陰冷的老者 
    五指已扣住他的手脈穴上全身頓覺真氣渙散,乏力疲軟. 
     
      老者陰冷的目光中露出∼絲憐愛之色,忽又隱去,沉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藝出何人門下?你那兄弟為何來此碣石山下?他是何時來的,你只管實話實說, 
    老夫當饒你不死,如若不然……」 
     
      平兒身已受制,他本來機靈刁鑽,腦中閃電般想好一番答詞,朗聲答道:「在 
    下名喚羅平,因家師五年前下山他往,一去不返,因此與胞弟羅洋雙雙聯袂下山尋 
    找家師下落,適才路經碣石山麓,目睹僧俗道三怪人屠殺一干不知名人物,下手人 
    過歹毒,是我胞弟血氣方剛,竟自忍耐不下,向三怪人追去,在下一時阻攔不及, 
    起步略遲,待趕到山上,已失胞弟……」 
     
      老者眼皮路翻,接道:「你是說你那胞弟不久之前才撲追入山麼?」平兒點點 
    頭。 
     
      老者道:「你放心,這碣石山中無不在老夫眼目之下,你那胞弟可安然無恙。 
    」說罷左手一招,只見方才與平幾動手拚搏之白衣人一躍而至,垂手肅立,恭敬無 
    比。 
     
      老者沉聲道:「你傳命下去,如發現那少年人,不可傷他,只擒來見我就是。」 
     
      白衣人忽然轉身,身形已消失在漫天紛飛的雪片之中,那姿勢,那身法,極為 
    迅猛。平兒暗暗吃驚,只聽老者道:「你幾歲了?」 
     
      平兒道:「在下十六……」 
     
      老者雙目中射出攝人的寒光,不住打量平兒。平兒心知其故,忙接道:「只因 
    家師離去,在下兄弟一人五年來僅服用黃精山藥果腹,不覺長得筋骨粗強,黃毛復 
    體,你老莫非疑心在下虛報年歲?」 
     
      老者點點頭道:「你資質不錯,察言辨色,竟知老夫心意,你適才所言老夫已 
    予以置信,如老夫猜測不錯,諒你兄弟雖投在你師門下,卻未傳藝即因急事離去! 
    方才見你掌法雜而不純,只有一成似明師指點,其餘均雜亂無章,不能運用自如克 
    制來敵,僅為對方所制,但不知你師姓甚名誰?」說時,把扣住平兒手脈的五指鬆 
    開。 
     
      平兒無力地舒展了一下手臂,心中暗自驚異老者眼力銳利得出奇,自己方才展 
    出之飛雷十五式中,滲入了從長白山中一位老夫人葉寒霜那裡學來的「鳩風神杖七 
    十二式」,以杖化掌,威力遜色不少,但卻運用自如,竟然被老者看出,心料想老 
    者不論是正是邪,卻是個武功深不可測的奇人,忙躬身答道:「老前輩眼力委實高 
    明,家師未及傳藝即行離去,我與胞弟二人只靠家師所留圖錄胡亂練習,因而學不 
    能致用,不勝汗顏,家師姓名不知,只知江湖號稱逍遙客。」 
     
      老者轉身問另一白衣人道:「你可知逍遙客此人麼?」 
     
      中年人垂手稟道:「逍遙客已死在雲夢沼澤紅旗幫總壇中。據屬下風聞,系死 
    在西川唐家門的百步拘魂唐太的劇毒之下,不僅逍遙客一人斃命,那次喪生者中有 
    原黑道高手一大半的人,經此一役,江湖間得以升平三四年。」平兒佯裝悲憤不勝 
    之色,老者目睹平兒情狀,只搖搖手平和地說道:「逍遙客雖與你們有師徒之名, 
    但無師徒之實,毫無恩德可言,你一身好根骨不可辜負,老夫意欲收你們兄弟倆作 
    為義子,將一身絕學悉數傳與你們,以便日後在武林中放一異采。」說罷雙眼逼視 
    著平兒。 
     
      平兒雖感為難,但知脫身不得,忖道:「大丈夫宜隨機應變,目前不妨應承, 
    還怕將來沒有機會逃走麼?」心念一定,忙屈膝拜倒,口稱「養父」。 
     
      那老頭森冷面色泛出一絲笑容,雙手扶起,道:「老朽是赫連燕侯,世居海外 
    ……」話音未落忽見適才那白衣人疾奔而回,道:「屬下已傳命下去了,只是尚未 
    發現那少年。時機已至,只待令主前往。」 
     
      赫連燕侯道:「知道了,你什都來見過你們的少爺。」 
     
      白衣人不禁一愕,另一人飛日示意,兩人走在平兒身前躬身施禮道:「參見少 
    令主!」 
     
      平兒不禁面色一熱,未及還禮,突聞山谷傳來一聲長嘯,隨風曳蕩,這時,赫 
    連燕侯抄住平兒的手臂喝聲「走」,身不由己地懸空掠飛而去。 
     
      再說那岳洋急跟木弗召四人而去,唯恐木弗召一行身影走失,盡力施展輕功提 
    縱術,閃躍如飛。臨近碣石山絕頂,木弗召等人剎住在一座洞穴之外,岳洋連忙藏 
    在一塊巖石後,探頭偷看,才發覺平兒未跟來,但又得全神看著木弗召等。木弗召 
    等向洞中觀望,忽聽一人低聲說道:「碣石三怪未必返回此洞,想已離去,若唐山 
    疊到手的真是一對假寶劍,他們必恐唐山疊招來武林高手搶奪,故遠遁他處。」 
     
      這時,忽聞洞頂上飄來陰森森的笑聲道:「誰說姚某兄弟遁去,你們這是自投 
    羅網。」語聲陰寒,令人不寒而慄。 
     
      木弗召仰天放聲大笑道:「你們准知道某人手底下的功夫麼。」語帶譏諷,滿 
    含不屑之神色。 
     
      人影紛問,崖上閃電般落下六人來,左首一怪道:「我知你們為怕姚某兄弟放 
    出風聲,使你們在武林之內無容身之地,成為眾矢之的,所以不惜冒死來此,欲將 
    姚某兄弟殺之滅口,是麼?」 
     
      木弗召笑道:「你明白就好!」話音一落,左首怪人突然身形一動,向站在木 
    弗召近身的一個灰衣漢子搶攻過去。 
     
      那灰衣漢子大喝一聲,手中鋼刀一式「分浪劈鰲」揮去,刀勢疾厲。左首怪人 
    竟不退反進,五指閃電一晃,刀尖被怪人一把捏住,往回一帶,那灰衣漢子衝前一 
    步,怪人左掌驕指如刃,迅如雷光石火般向對方肩膀劈下,跟著右腿踢了出去。 
     
      只聽灰衣漢子一聲淒厲慘叫,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于飛了出去,怪人的右手 
    多出一條執刀的右臂,鮮血飄灑在雪地中。 
     
      這怪人出手奇快無比,護刀、砍臂、踢腿幾乎是一氣呵成。 
     
      木弗召等人不由大驚,竟料不到三怪竟有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登時怔住。在 
    暗中偷看的岳洋也不由駭目驚心。 
     
      方才怪人身手之快,最是刻骨銘心,五年來自己勤練功夫,閉門造車,實不及 
    人家百一,越發堅定了尋師之念。 
     
      此刻,只聽那擊斃灰衣漢子的怪人冷森一笑,慢吞吞地說道:「木弗召,現在 
    你總該明白了吧,姚某兄弟並不是泛泛之輩,唐山疊與你自負是恆山名手,將姚某 
    兄弟不放在眼中,其實你們不過是酒囊飯袋而已,不堪一擊、唐山疊遠遁峨嵋,是 
    姚老大既定之計,他去自找毀滅,怨得誰來?」說著一頓,面色一沉,厲聲道:「 
    看在昔日的交情上,你們自殘一肢,便可饒你們個死,並投在姚某兄弟手下效力, 
    永作不二之臣。」 
     
      木弗召與其餘二人並肩橫立,早已蓄勢戒備,聞言面色一變,大喝道:「今日 
    之事總有清償之日,欲將木某等人留下,休作此想,碣石山下尚有同伴,放開風聲 
    ,你們三怪永無安寧之日。」 
     
      說時急喝一聲「走」,話剛出口,身了還未動,突感眼角人影一花,身後又多 
    出僧俗道三個怪人,嘴角噙著一絲陰笑,六道如電的眼神隱含著無窮殺機。 
     
      其中一人就是鬼影子肖七,他冷森森地說道:「木弗召,你這叫白日做夢,山 
    下之人被肖某等屠戮得乾乾淨淨,不留下一個活口,這是你意料不到的吧?」 
     
      木弗召知今日處境已危如累卵,稍一不慎,便置於萬劫不復之地,早已膽寒心 
    悸,但仍強作鎮定,腦中閃電思忖如何安然而退,及至一見僧俗道現身,不禁眼中 
    金花冒湧,只覺天旋地轉。 
     
      手下二人亦是感覺置身在萬丈冰穴之中,血液凝凍,面色慘白,目露驚悸之色。 
     
      木弗召心知這時脫身實屬妄想,眼珠一轉,不禁橫下了心腸,暗道:「山下伏 
    守的同伴,若僥倖一人不死,事情尚有可為,不然與其瓦全,不如玉碎。」他突然 
    吐出一聲激厲的長嘯。 
     
      雖然狂風怒吼,雷鳴山動,但木弗召盡聚丹田真氣發出的嘯音,直衝長空,隨 
    風遠揚。 
     
      鬼影子肖七怒道:「你窮叫什麼?此刻碣石山中莫說是人,就是蟲豺也早絕跡 
    ,任憑你叫破了嗓子也無人來救你。」 
     
      東陽真人冷笑道:「他不相信我等將他山下同黨殺得寸草不留,哼,我等行事 
    向不留人餘地,此種妄想未免多餘」。 
     
      木弗召忽然面色一變,雙手連環飛出,甩出一蓬銀芒飛釘,逕向對方六人打去 
    。這六人中有三個就是姚氏三怪。姚氏三怪及僧俗道三人見木弗召打出暗器,紛紛 
    大喝一聲,揮出掌風掃落打來的暗器。木弗召則在暗器出手之時,身子猛然拔地而 
    起,掉頭向山崖下撲去,他手下兩人見木弗召已逃,也雙雙急竄分奔而去。 
     
      那鬼影子肖七身形更快,一掌打落暗器之後,全身平射而出,右臂疾伸,一把 
    扣住木弗召手下一人足踝,大喝道:「回來!」 
     
      手臂回擰,那人痛得吼叫一聲,一條身子急旋而返,肖七左掌「砰」的一聲響 
    ,登時擊在那人的胸膛上,脅骨全折,鮮血狂瀉,倒地而死。 
     
      覺遠大師,東陽真人同時追趕木弗召另一手下,兩股勁力交相一接,那人慘叫 
    一聲,墜身峭壁之下,碎作一團肉泥。 
     
      姚氏三怪凌空而起,三臂飛伸,木弗召差三尺即已翻下崖頂,只覺背部一緊, 
    已被三怪抓住,倒飛回去。 
     
      木弗召白知無倖存,閉目待死。那鬼影子肖七、凌雲十八杖覺遠大師及東陽真 
    人,收拾了兩人之後,見木弗召業已擒回,也急忙聚了過去。 
     
      岳洋暗中膽戰心驚,只覺此六人之狠毒舉世難與其匹。 
     
      這時,姚氏三怪和東陽真人已遠離洞口十數丈外,忽見洞內溜出兩條灰白人影 
    ,懷中捧著一柄斑剝的長劍,岳洋眼中一亮,暗道:「這不是『巨閥』『青虹』雙 
    劍麼?」他幾乎驚叫出聲,只見兩條人影迅速往崖上拔地而去,霎時已杳無人影。 
     
      岳洋睹物保人,熱血不由沸騰,心說:「何不迫上這兩個人奪回雙劍,」心念 
    一轉,正待騰身拔上崖頂,又聽雪巒冰谷間異嘯突起,長空曳振,心中大驚,游目 
    飛巡,只見人雪紛飛,迷茫中現出多具灰白人影,風疾雷奔般向這座峰崖上奔來, 
    他趕快閃在兩塊大石隙縫中,往外窺視。 
     
      姚氏三兄弟正待狠狠凌辱木弗召一番,忽聽山谷間異嘯迭起,不禁心中一怔。 
    這六人飛目梭巡,但見幾十條灰白人影從不同方向疾掠而來,不禁相顧失色。 
     
      木弗召正閉目待死,聽得嘯聲不禁精神為之一振,睜開雙目一看,眼前情景卻 
    使他大感茫然。 
     
      東陽真人忙道:「惰勢危急,不如取出雙劍,或可致勝。」 
     
      一言提醒了姚氏三怪,正要回身竄入洞中時,忽聽一森沉語聲道:「小別五年 
    ,想不到你們藏身碣石山中,真乃難得。」 
     
      那六人聽得口音很熟,猛然想起一人,不禁面如死灰。話音一落,由崖下緩緩 
    冒起一條白影,在崖沿一落,行雲流水地走前兩步。 
     
      只見一個面目陰沉、皓首銀鬚的白衣老者,眼中兩道懾人的神光盯著姚氏等人 
    ,不怒而威,令人膽寒心怯。 
     
      那六人一見老者,頓時矮了三尺,跪伏在地同聲道:「屬下跪迎副島主駕到。」 
     
      老者哼了一聲,不理會他們,雙目微抬,朝圍聚四周的白衣人道:「你們分出 
    十人,在洞內洞外搜索,若發現老夫所尋的那少年可擒來,其餘的一律格殺勿論。 
    」立時有十幾個人紛紛奔馳而去。 
     
      岳洋一聽到在洞內外搜索,急忙後身閃出,望山谷中飛掠逃去。 
     
      老者話音剛落,平兒的身子也從崖下竄起,走向老者面前,目光現出不勝憂慮 
    之色。 
     
      老者望了他一眼道:「你可在附近找著了兄弟麼?」 
     
      平兒神色淒惶的答道:「不曾!」 
     
      老者道:「你不必擔心,為父定要將你弟找來!」緩緩回首對那六人沉聲道: 
    「起來!」 
     
      那六人如逢大赦,挺身立起,低首垂手,不敢平視老者,形色恭敬已極。 
     
      只聽老者又問道:「你們可曾見老夫義子兄弟麼?形貌、穿著、身材均與他相 
    若,據實答來,休要謊騙老夫!」 
     
      說到他字,伸手向著平兒那邊一指。 
     
      那六人抬眼望了平兒一眼,同聲答道:「屬下怎敢欺騙,並未見過同樣少年。」 
     
      平兒面上不由泛起失望之色。 
     
      老者看了那六人一眼,忽然面色一寒,道:「你們盜取之物還不交出?」 
     
      那人人面目一變,同聲惶恐答道:「屬下等只是不想老死島中,原想西渡中原 
    ,誓做下一番驚大動地的事業,並未妄盜島上之物,請副島主明察秋毫。」 
     
      平兒聞言不由一怔,他本靈慧聰明,當即料出赫連燕侯是玉鐘島的副島主。 
     
      只見木弗召冷笑道:「『巨闕』、『青虹』雙劍不是盜來之物,還會是天外飛 
    來的不成。」 
     
      那六人神色慘變,懊悔早不將木弗召置於死地,以致誤事,垂首無言。 
     
      老者望了木弗召一眼,道:「用不著你多嘴,這一句老夫無不洞悉於胸。」說 
    後陰冷冷笑了一聲,右手向崖上一招。 
     
      兩條灰白人影,躍落崖下,飛躍在老者面前捧著雙劍。 
     
      老者一抬手將雙劍接過,其中一白衣人忽從懷中取出一本陳舊土黃線裝經冊遞 
    向老者手中. 
     
      平兒立在赫連燕侯身旁,看清經冊上墨書四字「風雷真經」。雖然字跡斑剝, 
    但仍瞧得異常清晰。 
     
      老者臉上現出一絲喜色,將「風雷真經」揣入懷中,冷笑道:「巧言令色,欺 
    班尊長,每人應斷去左手三指。」 
     
      立時有白衣人快步走到那六人面前,反手一挽,一道奪目寒光亮起,左手抓起 
    鬼影子肖七的左腕。刀光一閃,紅光迸現,三隻指節落到雪地上,肖七哼都不哼, 
    咬牙強忍。平兒看得怵目驚心。 
     
      這白衣人動作奇快,一時將六人的斷指刑罰完畢,躍回原地。 
     
      老者道:「如非老夫目前尚需用人之際,欺騙老夫就該寸割分屍!」說完又道 
    :「鄒晶可在每人口中餵服一顆丹藥。」 
     
      方才與平兒動手相拚搏的白衣人飛掠而去,手中拿著一細頸瓷瓶,傾出一顆豆 
    大碧綠藥丸,托在掌心向肖七喝道:「令主賜服,還不張開嘴來?」 
     
      肖七見這粒藥丸竟畏如蛇蠍,目中滿含驚恐之色,卻又不敢違命,勉強張開了 
    嘴。 
     
      「噗」的一聲,鄒晶托著藥丸的手掌奇快地按在肖七嘴上,逼氣回逆,藥丸竟 
    順喉而下。 
     
      依照此法那另外五人也被逼服下綠色藥丸。 
     
      平兒暗道:「這藥丸不知有何功用,但看他們畏如蛇蠍;定然歹毒無比。」 
     
      此刻,那六人仍是垂手恭立,只是一個個額角上冷汗如雨。 
     
      赫連燕侯單手猝然出擊,在木弗召胸前點了兩指,木弗召應指倒下,老者道: 
    「將此人挾回。」 
     
      鄒晶應聲躍過來把木弗召挾在脅下。 
     
      奉命搜索的十個白衣人奔返赫連燕侯面前,一人躬身道:「禁令主,並未發現 
    少令主之弟。」 
     
      赫連燕侯任得一怔,望著平兒道:「你弟想已離去,不需憂慮,總有相見之時 
    ,我們還是走吧!」手一揮,數十白衣人簇擁著姚氏等六人奔下山谷而去。 
     
      平兒嘴唇一動,忽又忍住,暗歎了一口氣,隨著赫連燕侯電飛星射般而去。 
     
      冰天雪地中孤零零地現出岳洋身影。他看著積雪盈寸狼藉紛陳的屍體,片刻之 
    後,這醜惡的痕跡全被湮沒。狂風呼嘯,雪片漫天飛舞。除此以外,一切都顯得原 
    始的寂靜。岳洋不見平兒身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滿懷悵惘地往山海關方向奔去。 
     
      他知平兒不會無故棄他而去,一定遇上什麼事故,或追他不著以致失去聯絡, 
    但願平兒因追他不卜先行返回客棧等他才好。他失悔自己一時激動之下撲上碣石山 
    ,之後又未回身瞧瞧平兒跟著身後來了沒有,一切都怪自己不好。 
     
      他茫然若失地踏上歸途,回到客棧已是夜色蒼茫了。 
     
      此刻他滿腔惆悵,對那爆竹盈耳、新年喜樂氣氛,無動於事,只覺被一種哀愁 
    攪得萎靡不振。 
     
      店小二見他獨自返回,張著大眼驚訝地望著他,欲言又止。 
     
      昨晚,店中喝叱之聲,驚醒全店之人,只因膽小怕事而未敢外出張望,天明探 
    視,發現院內房中旅客,杏如黃鶴,零星東西還原封未動。店主見多識廣,料定多 
    半是發生了什麼事故,嚴囑店小二不得妄動客人之物,留待客人轉回交還。全店旅 
    客議論紛紛,胡亂猜疑作為茶餘飯後談資。 
     
      此刻,岳洋只淡淡望了店小二一眼,問明平兒尚未返回,走回房中間倚榻上。 
    他只覺心情難安,六神不定,形單影隻,分外空虛孤寂。過了半日,他憑直覺判斷 
    平兒遭人擄去,十有其九,是在碣石山中所見的白衣老頭所為。 
     
      聽六個人口稱白衣老頭為副島主,莫非就是玉鐘島項秋居士之副,那麼那六人 
    定是海中漁民。 
     
      他靈機一動,心中似燒著一盞希望之明燈,鞏天道老山中曾說如今武林亂象漸 
    明,幫會教派紛紛崛起,有如雨後春筍,其中首腦多不為人知,這白衣老頭顯然是 
    其中之一派,只須耐心明查暗訪,總有水落石出之日。岳洋斷定平兒不能返回客店 
    ,遂決意離開山海關。 
     
      江南春暖,翠柳含煙,桃杏爭艷,使人心曠神恰。 
     
      在江西彭澤江畔忽有一少年馳馬飛來。離岸五十丈遠近,見江面遼闊無垠,若 
    待渡船,少說也要一個時辰。他略思忖,索興坐下,眺望江景。 
     
      這少年正是岳洋,他從離開山海關,四處探訪武林幫派中有無在碣石山中看見 
    的白衣老頭,然而一無端倪。 
     
      江岸草散茵毯,野花朱紫鵝黃,江流浩瀚,風帆上下,來往不絕,遠眺江心矗 
    立著一小孤山,石壁陡峭,宛如中流眼柱,碧水萬頃,縱流其下,風景絕佳。 
     
      岳洋正沉醉美景之中,忽聽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腳步聲,不禁回頭望去,只見 
    四條身影飄風般向江岸掠來,矯捷無比。 
     
      為首一個是矮胖白面老者,卻又火眼赤紅如焰,其後跟隨的是一鬚髮皓白的老 
    道:目光逼射,太陽穴高高隆起,最後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約二十三、四歲,雖丰 
    神秀明,兩眼卻流露驕狠之色,那女的約莫十幾歲,膚白如脂,青色羅衣,舉止幽 
    們文靜,端麗大方,面相於男子像是一對兄妹。 
     
      矮胖白面老者看了岳洋一眼。見此馬神駿非常,禁不住讚了一聲道:「好馬! 
    」神色中自然流露出一絲欣羨、貪婪之色。 
     
      他說時,來路又飛奔來了兩個黑衣長衫中年人,斜背著絲穗闊背鋼刀,一人環 
    服獅鼻海嘴,另一為赤紅長臉,皺紋深深勾勒口角,長鬚飄拂胸前,顧盼之間隱隱 
    現出栗悍神情。 
     
      這一雙黑衣人聽得矮胖老者贊詞,也不禁看了那匹座騎一眼。 
     
      鬚髮皓白老道僅微微一笑,不置一詞,端坐江岸,對神態舒閒的岳洋深深看了 
    一眼,不禁稱奇暗道:「此子根骨不凡,他日必非池中之物。」一雙青年男女則在 
    相互指點江景說笑,對短胖老者的話聽而不聞。 
     
      只聽赤紅長瞼黑衣中年人道:「李老英雄的目力真非等閒,這馬確是口外汗血 
    純種,不妨間這位……」「朋友」二字還未說出,卻因岳洋年歲甚輕,目光中流露 
    歧視之色,改口道:「重金購下如何?」 
     
      矮胖老者正微笑點頭說好,突聽濱岸楊柳叢中送來一聲蒼老宏亮大笑聲。 
     
      這幾人聞聲一驚,轉臉抬眼望去,只見柳葉之內輕靈無比地飄下一個身穿灰衣 
    長衫的老者,氣宇肅穆,目光著電,手中持著一支三尺不到的竹稈,細如拇指,潤 
    黃如玉,竿梢還垂著兩尺釣絲,慢步走來。 
     
      鬚髮皓白老道看著來人,竟微笑道:「原來是丐幫二長老星河釣客呂用老師,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岳洋一聽,不禁站了起來。 
     
      星河釣客呂用淡淡一笑:「從門下口中得知,華山掌門人不惜屈尊趕奔匡盧, 
    與那不知名的魔頭,清償無故戮殺貴門子弟的血債。」 
     
      老道神色一怔:「貴門耳目遍佈天下,自然瞞不了呂老師,莫非呂老師有相助 
    之意,在下斗膽相問。」 
     
      日用搖頭道:「丐門從來不沾染江湖是非,請恕愛莫能助,但呂某尚要奉勸知 
    征掌門人一句由衷之言,請勿見責!」 
     
      那老道叫做知征,不由驚訝道:「呂老師有話只管講,貧道洗耳恭聽。」 
     
      星河釣客呂用神色莊重道:「匡盧五峰隱居這位魔頭,功力不但高深莫測,而 
    且有極為歹毒的陰謀,大有獨霸武林之念,呂用竭盡所能,到目前為止,尚無法揭 
    開這魔頭的身世來歷……」 
     
      矮胖老者竟冷笑道:「俗稱師出無名,犯兵家之大忌,貴門弟子之死,未知知 
    征掌門人可要追究致死之由麼?」 
     
      知征道長沉吟半晌道:「武林是非,原很難明,敝派弟子縱有不是,也該審明 
    來歷送往華山,貧道當按律治罪,我並非貪勝心切,但忝膺掌門之位豈可坐視不理 
    ,是非未明,難免冤屈,貧道將無以相對上代列祖之靈,好歹也要查個分曉。」知 
    征道長輕輕歎了一聲又道:「此刻,貧道是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呂長老語重心長 
    ,貧道不勝心感。」 
     
      星河釣客呂用注目江面,微微一笑道:「渡船即將靠岸,老朽祝各位一路順風 
    。」須臾,渡船已分波劈浪駛來,緩緩靠抵江岸。華山掌門知征道長向呂用打一稽 
    首後,率人步入艙中,向對岸駛去。 
     
      星河釣客呂用目送久之,發出一聲惋惜的歎息,目光仍未離開那只渡船。 
     
      岳洋在旁忍不住喚了聲:「師伯。」 
     
      呂用不禁一怔,轉臉看著岳洋,問道:「你方才是喚老朽麼?」 
     
      岳洋肅然答道:「正是,小任岳洋,家師蘇雨山!」話還未了,呂用面現驚喜 
    之色,接道:「你就是長白失蹤、被逍遙客接去的岳賢侄?」說時打量了岳洋一眼 
    ,又道:「此地說話不便,隨老朽來!」 
     
      說著,行雲流水般向江岸走去;岳洋解開座騎牽著,在呂用身後跟著。 
     
      約莫一盞熱茶工夫,二人離原處三里之遙,只見此處是一河流出口,河流匯注 
    長江。 
     
      河流上蘆葦漫漫無際,幾乎塞住了整條河面,長可及人。 
     
      星河釣客呂用停身在岸上,拍了兩下掌,聲音雖然不大,但依然傳送開去,異 
    常清晰。 
     
      突然,蘆葦叢中幾聲「刷拉」微響,沖起七八條身影,高出葦面四五支,一個 
    「雲龍翻身」半空中一個跟斗後,四肢疾舒,悄無聲息地落在呂用面前。 
     
      岳洋暗讚道:「好俊的輕功!」抬目望去,只是七八個老叫花子模樣裝束的中 
    年人,個個雙目神光炯然,宛如閃電。 
     
      呂用手一擺:「將馬匹牽住藏好,這少年是本門之友,而且大有來歷,此後如 
    相遇,你們可暗中照顧。」 
     
      那幾個花子深深地朝岳洋注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在岳洋手中接過座騎,向河岸 
    走去。 
     
      呂用忽地伸手握緊岳洋胳膊,用手一托,兩人一鶴沖天,朝著蘆葦叢中落去。 
     
      身子微微一震,腳已踏實,岳洋發覺在一小舟艙板上,岳洋暗驚呂用功力高不 
    可及,敬佩之色油然而起。 
     
      呂用見狀不禁微微一笑道:「你無須心存欽佩,你若他日學得令師十之四五, 
    已足可凌駕老朽了。」說著,用手一牽,引著岳洋走人艙中落坐。 
     
      呂用詢問岳洋此來經過,岳洋遂不厭其詳地從與平兒離開逍遙洞府起,碣石山 
    所見直到抵此原委說出。 
     
      星河釣客呂用也未打斷岳洋的話,只凝耳靜聽,臉上神情變化不定,待到岳洋 
    說完,才出聲歎息道:「令師才華絕世,福澤深厚,不但是老朽,就是與今師相交 
    深厚者都一致斷定令師不致夭斃.依『巨闕』、『青虹』重現中原來說,大有線索 
    可尋。」 
     
      岳洋接道:「依師伯臆測,家師如未過世當在何處?」 
     
      呂用苦笑道:「我知你念師心切,但此問題老朽與你一樣不得其解,依老朽推 
    測,令師因後去一步,眼看玉鐘島化成劫灰,無法施救,只道令師母及諸大俠已遇 
    禍,傷心之餘,一腔雄心壯志,頓化為烏有。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老朽料令師必 
    返歸中原,潛居隱跡,為此五年來老朽天涯海角無不偵訪,但所得者仍是一個謎。 
    大概令師受刺激太深,已看破世情,要他復出,除非令師母等安然返轉。」 
     
      岳洋靈機一動,劍眉剔起,急道:「小侄有一良策,倘如師伯所說家師潛隱中 
    原,可能將他引出。」 
     
      呂用不禁怔得一怔,道:「你有何見解,不妨說說。」 
     
      岳洋道:「王鐘島化成劫灰雖可確定,但島上人畜生靈未必就死,因無人目擊 
    ,誰又能證實此事,凡天下事不能全以常理衡論,出於意外者亦頗多,但請師伯密 
    令丐幫弟子放出消息,就說『巨闕』、『青虹』雙劍重現,劍主為碣石三怪所擒, 
    可使家師心動,再出江湖尋找可好?」 
     
      呂用聽後,不禁喜形於色道:「此法誠屬可行,我日內即安排此事,不過…… 
    」他雙掌互擊了一下,掌聲傳出,艙外刷地一聲躍進一個獨眼中年花子. 
     
      呂用望了望獨眼花子一眼,道:「鳳堂主,你去查問堂下弟子這半月來,可曾 
    見過一群白衣人常在深夜來往大江南北間麼?」 
     
      獨眼花子欲言又止,道了一聲是,轉身而去。 
     
      只聽呂用又道:「平兒無端失蹤,又是一個不解之謎,依老朽臆測,只要能找 
    到碣石三怪或僧俗道三怪中之一人,一切疑難均可迎刃而解。」 
     
      岳洋道:「但願如師伯所言。」說時兩隻眼珠流轉不定,對呂用眼前的隱秘作 
    為異常不解,為何將小舟藏在蘆葦叢中,活像有大敵當前,只是不便啟口問明罷了 
    。 
     
      呂用哪有不明白之理,微微一笑道:「你是對目前之情景及老朽的舉措大感不 
    解麼?其實自本幫大長老與令師赴玉鐘島一去不返後,丐幫聲望即一落千丈,屢為 
    人找上門來藉故尋事,故化明為暗,意在避重就輕,再則,目的是在窺察匡盧主者 
    是何等人物?」 
     
      岳洋道:「師伯還未查出這個魔頭是何種人物麼?」 
     
      呂用笑道:「說這人是魔頭未免言之過早,其實,他年來在武林之內做了幾次 
    大快人心之事,但他又慎秘行止,與正派人物一無交往,求見者立即嚴詞拒絕,不 
    像是個胸襟開闊之輩,所以老朽料定他日後將在武林中興風作浪,大違常情者必心 
    意不測,此為千古不移之理。」 
     
      忽然船板微微一晃,獨眼花子又返回艙中稟道:「本堂屬下均未曾發現穿白衣 
    之人.」 
     
      呂用不禁用眉微皺,用手一擺:「傳話下去,將小舟駛至小孤山去。」 
     
      獨眼花子施禮後轉身走出艙外,片刻,只覺得舟身一蕩,悠悠晃晃,似在駛動 
    ,艙底水流潺潺如吟。突然,眼前—亮,已出得蘆葦叢中,只見浩蕩大江,汩汩東 
    流,澄碧湛藍,水大一色,江心小孤山隱隱在望。 
     
      小孤山義名小姑山,高約三十丈,碧峰峙立,姿態玲攏,循石階曲折可人增捨 
    ,登其頂,望風帆上下風馳,風景絕佳。 
     
      小舟緩緩靠攏小孤山石壁下一塊凸出大石上,星河釣客呂用與岳洋先後登上大 
    石,揮令小舟離去,舟行似箭,轉眼已消失在波濤迷茫中。 
     
      呂用笑語道:「小孤山上九龍寺原為丐幫基業,二十年前借與一名莆田少林寺 
    下院一僧作為清修之地,此僧業已於三年前西歸,山門下弟子接任方丈,現寺中大 
    約有五十餘名僧眾,老朽在此發號施令,任誰都不知情。」說著擊了三卜,卻毫無 
    回音。呂用神色中流露不安之色,再度擊掌仍無迴響,不禁眼中暴射神光,抬頭望 
    了望峭壁之巔一眼,神色莊肅地道:「門下擅離大有可疑,你在此暫且守候,老朽 
    瞧瞧就來。」 
     
      說著,雙肩微微一振,躍起七八丈高,在空中反手掣出肩頭釣竿似的兵刃,霍 
    地往上撩去,便已躍落山頂,轉眼不見了。 
     
      岳洋不勝驚疑,但又想不出是什麼原因。他究竟是年輕識淺,對於人世之事還 
    一知半解,何況江湖呢? 
     
      他在大石上守候近一個時辰;江上落日,漸漸暮色落垂,江風勁吹,但呂用一 
    去竟如石沉大海,不見返回,心中想去看個究竟。此刻,他已無回頭路可走,小舟 
    早已駛離,就是明知有險.也是義無反顧了。 
     
      岳洋循著石階,曲折攀登,但見蔥林之中現出佛殿僧捨,在明月斜照之下,竟 
    是一絲燈光也沒有。 
     
      他心存疑惑,昂然大步奔至佛殿廊階之上,凝目望去,殿內一片漆黑似地沉暗 
    ,但身子未停頓,一步跨入殿內,只覺殿內冷氣森森,令人毛髮筆立,一陣奇寒打 
    從筋骨上冒起,不禁按了按身上的鑌鐵長劍。 
     
      驀地,殿角上響起陰森森的語聲:「小施主來此何為?」 
     
      語聲冰冷澈骨,宛似寒谷夜風,午夜梟鳴。 
     
      岳洋不由打了一個冷戰,答道:「在下來此意欲瞻仰如來佛塑金身,拜求慈悲 
    。」話猶未落,一聲陰冷笑聲暴起道:「好!就讓小施主瞻仰吧!」剎那間四方壁 
    角紅光一閃,燃起四支巨燭,岳洋大驚失色,目光四巡,只見十幾個橫眉怒目的僧 
    人,手執禪杖戒刀,分立四圍,殿門之外也有兩僧防守。 
     
      岳洋知身陷重圍,卻又不明其故,道:「諸位大師,這是何意?」 
     
      左邊一身青衣,面目陰沉的僧人獰笑道:「你可是要找呂老要飯的?酒家已算 
    準你要來,特地擺下這大羅地網,你不束手就擒還待怎樣呢?」 
     
      這時,岳洋只覺陷入極度困惑之中,他不知這九龍寺僧人與窮家幫是友還是敵 
    ,要說是尋找呂用又不敢,因為他究竟是聰明之人,無論如何,總覺九龍寺僧並非 
    是呂用之友,否則為何不見呂用。 
     
      同樣,九龍寺僧也大感困惑,見岳洋不聲不響,只目光流傳,神態從容,一時 
    之間摸不清岳洋有多大來頭,幾十道目光逼視著岳洋的舉動。 
     
      岳洋其實是心內打鼓,他知道要衝出這殿外難於登天,即使衝出又有什麼用? 
    這小孤山四面環水,萬頃波濤,出去只有葬身魚腹。 
     
      他想到此處,一股熱血不由沸騰起來,他抬手向肩頭一挽,匣中長劍立時出鞘 
    ,一道寒光飛起。 
     
      只見一僧大叫一聲,掄動手中排杖,搶先出手,呼地一招「力劈華山」當頭壓 
    下,杖勢雄猛,力逾千鈞。 
     
      岳洋初次臨敵,未免心內害怕,眼看禪杖來勢兇猛,不由斜身一躍,讓開三尺 
    ,長劍已斜斜點出,寒星流芒,疾取此僧脅下。 
     
      劍招剛剛出手,又有一僧手持戒刀,在岳洋身後奇襲而來。岳洋猛覺肩後金刀 
    劈風,颯然微響,攻出一劍,逼得那僧撤了回去,長劍揮起一片劍影,封住二增。 
     
      只聽二僧冷笑一聲,杖刀夾擊,兇猛無比,岳洋快退兩尺,使開一套劍法,寒 
    光若電,破空嘶嘶,力敵二僧. 
     
      所幸殿內群僧並未加人圍攻,只是駐足觀望,不然他早就被擒了。 
     
      只聽殿角一僧冷冷說道:「這人武功甚是奇怪,雜亂而又生疏,甚似無師自通 
    之徒,顯然根基猶未紮好,但三五招內又滲有奇詭難測的劍式,威力無窮,看來並 
    非是呂用的同路人。」 
     
      此話一點不錯。岳洋自遇蘇雨山後,並未得相傳一招半式,在長白山中是蘇雨 
    山也無暇旁顧,日夕與平兒廝混,兩人被困於逍遙洞府時,岳洋仗著平兒一知半解 
    的經驗,勤習武功基礎及照逍遙客所留在洞中的秘籍與平兒胡練。 
     
      他哪知秉賦極好之人更須名師指點,而秘籍亦非循序成章的武功,只記載一些 
    奧奇莫測之招式備以不忘,如此胡亂依方抓藥,焉能不糟塌良才美質。 
     
      岳洋聽得暗自心驚,而又不能不欽佩那僧目力銳利。 
     
      另一僧的話音又起:「不論他是否窮家幫同路人物,先把他擒下再說。我們還 
    須及早撤離此地,免得夜長夢多。」 
     
      岳洋聽說心中大驚,突地長嘯一聲,震得殿內嗡然共鳴,那手提禪杖猛攻的僧 
    人喝道:「你鬼叫什麼?」 
     
      嘯聲未停,岳洋的長劍猛攻三招,萬點寒星中身形一鶴沖大而起,兩點寒星徑 
    點兩僧眉心,身形斜撲殿外,右手扣著四支甩手箭,勢如流星奔月,挾著破空勁風 
    ,猛厲異常。 
     
      封住殿門外的兩僧見岳洋飛撲而來,同聲大喝道:「哪裡逃!」四掌猛推而出。 
     
      掌勢未出,只見四點寒星迎面打來,兩僧不禁大驚,掌勢猛飛撤,身形微讓開 
    一尺。 
     
      哪知岳洋趁隙穿出,落在殿階之下,飛身又起。 
     
      殿內群憎快步追出,一僧平平推出一拳,岳洋才離地一尺,但覺胸前已受重擊 
    ,身子被震飛了出去。 
     
      群憎紛紛撲上,岳洋雖覺氣血翻動,仍要作困獸之爭,連人帶劍施展逍遙客所 
    留「飛雷十五式」,凌厲非凡。 
     
      這大出群僧意料之外,猝不及防,為首一僧,一聲淒厲慘叫,齊肩被劈成兩截。 
     
      一肥胖僧人厲聲喝道:「小賊這等心狠手黑,佛爺今夜少不得要慈悲慈悲你了 
    。」說時凌空飛起,雙掌疾揮而出。 
     
      一股巨風奔空而至,沉如山巒,只聽蓬的一聲大震,岳洋登時被撞出兩步,張 
    嘴噴出一隻血箭。岳洋一再受劈空掌力重擊,內傷極重,知這樣妄拼下去,徒勞無 
    益,勢必喪生小孤山上,趁鮮血噴出之際,將身子一仰,飛一般而去。 
     
      他走出五六丈外,猛感一陣頭暈目眩,又見群僧追來,不由暗道:「我命休矣 
    !」突然,天際飄來一聲龍吟長嘯,劃破迷茫的夜空。 
     
      群僧不禁一怔,長嘯未止,只見一條身形一瀉落地,工光映照之卜,只見來者 
    是一長鬚及腹,氣度威武,身形高大,身背長劍的老人。 
     
      這位老人眼見諸僧逼迫一年方弱冠之少年,不禁投了諸僧一眼,目中露出驚疑 
    之色。 
     
      一瘦削的僧人高盧笑道:「原來是喪門劍客靈飛施主駕臨敝寺,不知有問見教 
    。」 
     
      喪門劍客靈飛答道:「好說,長悅大師近來可好?」 
     
      長悅合十一揖道:「蒙我佛庇佑,貧僧賤體粗安。」 
     
      此刻岳洋已昏死撲地,兩僧疾如旋風般趨撲而至。 
     
      靈飛劍客突然飛身一躍,落在岳洋面前,阻止二僧道:「且慢!」手掌輕輕一 
    揮。 
     
      兩僧只道靈飛要出手,慌忙往旁邊一閃站定。 
     
      長悅大師佛然不悅,目光閃爍道:「靈施主,閣下這是何意?」 
     
      靈飛笑道:「佛門慈悲為懷,大師又是道行功深之高僧,何不饒他一命,但這 
    少年不知是誰,可是衝撞了大師麼?」 
     
      長悅大師不料他有此一問,不禁茫然,無從答覆,眼珠子飛轉了兩下,微笑道 
    :「此少年貧僧不知是誰?貧憎晚課之餘,他突然間來,氣勢洶洶要找窮家幫二長 
    老星河釣客目用,貧僧答稱不知,他竟無端辱罵出口,直似有意生事而來,與本寺 
    弟子發生的搏,貧僧制十個及,竟被他凌厲劍招殺死本寺弟子一人,為此正要擒住 
    此少年,詰其來歷。」 
     
      靈飛長長歎了一聲道:「他想似與呂用有仇,急欲尋呂用理論,靈某也對丐幫 
    無好感,大凡血性方剛之人,未免恃勇好鬥,人死不能復生,大師看在靈某面上, 
    饒他一條性命吧?」 
     
      他看出長悅大師目光閃爍,所言必然不實,對付一不知姓名少年,值得如此勞 
    師動眾,其中大有蹊蹺。 
     
      長悅大師哈哈一笑道:「這點小事,就是沒有靈施主說情,貧僧也不會要他的 
    性命!靈施主請入禪房用茶。」隨命諸僧收屍體火化。 
     
      靈飛還未答話,忽聽身後一聲微響,轉身一瞧,不禁眉頭一皺,只見岳洋已竄 
    出十餘丈外。 
     
      身旁一條身形疾掠追去,揚手打出一把銀彈,岳洋身後篤地兩聲;登時被兩銀 
    彈打中,身子已臨懸崖之上,悶哼了一聲,立足不住,全身猛向大江中墜去。 
     
      靈飛飛身趕至崖上,但見江水激撞崖石,白浪滔天,水花沖起一兩丈高,只聞 
    奔雷鳴聲,哪有岳洋身影,不禁慨歎。 
     
      突聞長悅大師想喝道:「誰命你擅自出手,叫本座如何向靈施主交待?」那僧 
    人面露驚恐之色,道:「弟子該死!」 
     
      靈飛微笑道:「往者已矣,人師不必責斥高足,靈某與那少年並無一面之交, 
    大師也兀須在靈某面前有所交待。」 
     
      長悅大師心下略寬,喝道:「還不快去謝過靈施主!」 
     
      靈飛大笑道:「不必鬧這繁文俗禮了,靈某就要離去!」 
     
      長悅大師詫道:「靈施十匆匆而來,為何又匆匆而去!」 
     
      靈飛微笑道:「靈某獨自置舟泛游五湖四海,飄浮為家,片刻之前舟行東下, 
    目睹小孤山獨柱江流,不禁憶起三十前到此把晤大師,是以棄舟登山造謁,今欣見 
    大師風采如昔,心念已償,不離又待何為?」說畢,一聲長嘯,落在東岸之沿,身 
    影已杳無蹤跡了。 
     
      長悅大師急喝聲道:「迅速撤離九龍寺!」眾人撲入寺中,轉瞬間,人影紛紛 
    向寺後奔去。 
     
      且說,喪門劍客靈飛疾躍卜崖,登上一葉扁舟,凝目四望,廠見大江茫茫東逝 
    ,不禁生出英雄老去之感,一時之間不由惆悵梗塞。 
     
      原來,喪門劍客靈飛奉命去江西,與高天爽雙雙解除天南門下尋仇之事,事後 
    有消息傳來,玉鐘島火山爆發已成劫灰,蘇雨山等生死未卜。靈飛未禁五內俱焚, 
    與高天爽毛沖軻奔出連雲島,詢間當時目擊者丐幫門下。據丐幫門下目擊者說,因 
    玉鐘島地處海上,只見天邊濃煙瀰漫,海水比往昔波濤更人,傍晚更形險,年老漁 
    民說必定是玉鐘島沉了,百年前也有一次火山突然爆發而告陸沉,二十年後又復湧 
    出,由時辰計算,四長老還本趕抵玉鐘島,卻不知為何不見四長老返回。 
     
      靈飛心中有此預感,蘇雨山福澤甚厚,不會就此遭遇不測,必是扁舟翻覆至無 
    人孤島上,所以不見返回,便囑丐幫諸人,不可宣洩此事,只保持緘默,也不得說 
    出自己與蘇雨山有深厚情誼,決意乘舟渡海探視究竟。 
     
      幸得武林之內僅有數人知其與蘇雨山有過一段淵源,其餘均茫然不知,因此, 
    五年來邪派人物都未對他起疑。 
     
      他在乘舟出海時,囑高天爽前往青城一趟,囑青城宜鎮定互助,萬個可自亂腳 
    步。 
     
      泛舟三月,一無所獲,失望而返,與丐幫長老趙鄒二位大俠商討,都認為蘇雨 
    山不是飄至無人荒島上,就是未至玉鐘島時,目擊化成劫灰殘景,懷念良友愛妻, 
    悲痛欲絕,灰心之餘托跡山林也未可知,故紛紛出外查訪。 
     
      五年來,靈飛足跡踏遍各地,只是蘇雨山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眼前武林又是 
    多事之秋,不禁愴然。 
     
      這次,他從一夢澤返回,知這小孤山是丐幫秘密基業,動心想欲面見星河釣客 
    呂用,他萬沒想到九龍寺竟與丐幫暗成水火。 
     
      潮聲如葉如訴,靈飛坐在舟中有感於胸,不禁流出兩行清淚。 
     
      良久,他仰大長歎一聲,正要解舟離去,忽見一條小舟沖波刺浪而來,定睛望 
    去,只見一獨臂叫化子,划漿如飛駛來。靈飛目力銳利,已看出那人是誰,高聲相 
    喚道:「可是毛老師麼?」 
     
      來人正是獨臂風雲丐毛西壽,聞聲大笑,舟如箭行,通地一聲,業已傍岸,單 
    臂一揮、人已如強矢離弦般落在靈飛舟中,道:「靈老師,你也是方才抵達小孤山 
    麼?一年未見,丰采竟勝於往昔,想來武功又倍增精進了,令人佩服!」 
     
      喪門劍客靈飛微笑道:「毛老師過獎矣,歲月催人,靈某垂老矣,五年來補奔 
    江湖,不禁心力交瘁,尚有什麼心情勤習武功?」說著略一頓又道:「靈某方纔已 
    去過九龍寺,毛老師來小孤山何為?」 
     
      毛西壽不禁一怔道:「靈老師想來已見過敝門呂長老及一姓岳少年了?」 
     
      靈飛中不禁大震,面目變色忙道:「這少年叫甚名字。 
     
      是與呂長老一同來小孤山的麼?」 
     
      獨臂風雲丐毛兩壽見靈飛神情,心知事有蹊蹺,急道:「這少年名喚岳洋,同 
    呂長老於未刻前往小孤山,靈長老敢是並未見到敝門長老呂用了?」 
     
      靈飛臉色大變,急道:「不好!呂長老想已遇險,我等快去!」 
     
      話猶未了,靈飛沖天而起,半空中連換幾個身法,掠上崖頂。獨臂風雲丐一見 
    靈飛拔起,氣沉丹田,單掌往下一按,筆直衝起六七丈高,兩足交互一踹,又拔起 
    三四丈,單掌猛向崖壁一貼,藉一彈之力凌空倒翻,月夜之下,身形之美妙變化瞧 
    得異常清晰。他雖吃了獨臂之虧,可是輕功絕佳,只見他轉瞬間已登上崖頂,與靈 
    飛一前—後向九龍寺飛掠而去。 
     
      兩人撲入寺中搜視,發現偌大的九龍寺已空寂無人,靈飛不禁一怔。 
     
      靈飛與獨臂風雲丐立在禪房之外,面面相覷。 
     
      突地,排房之後沖起一條灰白人影,疾往西崖落去。 
     
      兩聲大喝出口,靈飛與獨臂風雲雙肩猛振,向那條灰白色人影撲去、靈飛身在 
    空中,喪門劍已脫鞘揮劍出手,寒光疾捲,一招「六駁風雲」捲向白衣人腰肋,迅 
    疾無比。 
     
      獨臂風雲丐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那白衣人雙足還未落地,陰森森地一聲 
    冷笑,頭也不回,雙袖忽地往後一卷,勁風狂飆隨風拂出,不但將靈飛猛烈的劍法 
    盪開,而且二支響尾針竟也被撞得向獨臂風雲丐打去。獨臂風雲丐身子一挪,讓開 
    三支疾撞射來的響尾針。就在此一剎那,白衣人措雙袖反拂之力,身子直向大江瀉 
    落。 
     
      兩人撲至崖邊,只見波光中,白衣人已運舟如箭,離礁而去,但聞白衣人仰面 
    高聲道:「朋友,咱們後會有期,貴幫呂長老已應邀作客,不損一根毫髮,朋友你 
    急什麼?」 
     
      話了,發出一聲震天狂笑。 
     
      獨臂風雲丐一頭亂髮激得根根豎起,鋼齒咬得格格出聲,盛怒已極。 
     
      喪門劍客靈飛頓足歎息道:「事已至此,毛老師不必憤怒,想不到靈某一步之 
    差,滿盤皆輸。」 
     
      獨臂風雲丐道:「靈老師從何處得知呂長老退了險。」 
     
      喪門劍客靈飛便將前後情況說了,接道:「岳洋既與呂長老同行,怎會不見呂 
    長老,而九龍寺僧圍毆岳洋急欲制其於死,顯見長悅賊禿暗害呂用必為岳洋發現, 
    故欲殺之以滅口,可惜連靈某也一時湖塗,致讓岳洋喪生大江之中……」 
     
      說到這裡,面色一怔,問道:「那岳洋從何處來,呂長老可曾說這麼?」 
     
      獨臂風雲丐搖頭道:「要飯的也是方才奉調趕到,據鳳堂主說那岳洋就在今日 
    午刻在江邊候渡,無意間被呂長老遇見。」 
     
      靈飛聞言呆了一呆,忙道:「毛老師請盡快趕回,速幫三長老及幫主,偵訪九 
    龍寺僧來蹤去跡,及新近有什麼人與貴門結有仇恨,找出線索,也好救回呂老,靈 
    某尚需尋出岳洋生死一卜落,岳洋是四長老未授藝之徒,如他身死,靈某將何以對 
    蘇兄?」 
     
      獨臂風雲丐道聲:「好!」兩人撲下崖去,各自盪舟離岸,靈飛徑往下流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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