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血染秋山夕陽紅

                   【第一章】
    
      燕京舊都,季節最是分明,夏殘秋至,已顯得早晚有點涼意了。 
     
      那年,中元節後一天,玉蟾高懸天際,冰魄照射之下,燕京城有著恬靜古樸之 
    美。 
     
      前門大街左側有條彎彎曲曲胡同,長度約有百十來丈,在這胡同中段有一所寬 
    規宏偉莊院,八字門頭,朱赤大門緊閉著,獸耳銅環,兩蹲石獅栩栩如生分踞石座 
    上,額楣懸有一匾,上書:「留雲別府。」 
     
      筆力雄渾,鸞翔鳳翥。 
     
      牽牛花籐爬滿了宅牆,一株四季古桂橫柯攫伸巷外,濃郁芳香隨風瀰漫。 
     
      胡同中闃無人行,寂靜得有點淒涼。 
     
      驀地,只見一條黑影迅疾無倫從對面屋瓦上掠越落入宅牆之內。 
     
      此人一身黑衣勁裝捷服,掠閃之間,輕靈俐落,悄無聲息,不帶半點風聲。 
     
      寂靜暗巷內傳來擊柝聲,似一顆石子丟擲一泓死水中,清澈回瀾。 
     
      天方交二鼓,這片宅院中卻不見一星燈火,黑甸甸地,極似一所荒廢已久,無 
    人居住的宅院。 
     
      這夜行人面部扎一方烏巾,僅露出兩睛,射出兩道炯然寒電。 
     
      他為一無燈火,闃靜無人景狀極為震駑,暗道:「難道我遲了一步麼?」 
     
      煞費躊躇後,緩緩向宅內行去,目光頻頻略視。 
     
      「留雲別府」與一般官紳富豪住宅佈置無異,宅內庭院灑落,遍植花竹,篁韻 
    飄香,天棚甫方拆除,重門疊戶,堂屋繡閣,雖在昏夜,卻可隱窺堂皇氣象。 
     
      夜行人乃有為而來,行動舉止,微現焦急不安神狀。 
     
      暗中,正有兩道銳利目光注視他,那目光中隱泛駭然,震驚無比。 
     
      夜行人在宅中走了一圈,發現宅內一切陳設俱無,只剩下一具空殼,暗中忖道 
    :「究竟差了一步,他已聞風聲兔脫遁逃,唉,天涯茫茫,四海之闊,再要覓得他 
    的蹤跡,又須耗費一翻手腳。」 
     
      心頭充滿懊喪惆倀,徐徐長歎一聲,縱身一躍,倏地凌空拔起,翻入一片植滿 
    細竹林中。 
     
      他正欲拔身再起,翻出宅去,忽聞衣袂破風之聲傳來,心中一凜,知有其他夜 
    行人光臨,身形一晃,迅疾無倫掠入竹林。 
     
      須臾,四條如魅人影凌空瀉落,身方落地,即撲入屋內而去,去勢如風,眨眼 
    無蹤。 
     
      在這一轉瞬間,所來四人形貌俱被夜行人一一瞥清,不禁勃然變色,暗道:「 
    怎麼他們竟未死去?哼!」森銳目光中殺機畢露。 
     
      他心欲等待此四人出來,抑或追躡此四人身後,只覺拿不定主意,躊躇為難。 
     
      最後他拿定了主意,心說:「我既然無發現,他們亦必撲空,不如在此守候, 
    再暗躡他們之後。」 
     
      他知道四人與自己要尋的人亦是勢若水火,積不相容,怎麼樣也不會湊到一處 
    去,看來他們來勢洶洶,必有不軌之企圖,或能在四人身上找出一絲端倪。 
     
      心念一定,遂按耐心神在暗中潛伏著。 
     
      突然只聽一聲鳥嗚騰起,一頭宿鳥從一株參天古槍樹梢噗噗受驚穿葉飛出,接 
    著四條人影疾劃而過。 
     
      夜行人暗喊了一聲:「糟!」 
     
      刷地潛龍升天拔起半空,變式「蒼鷲翻雲」,電奔星曳向四人去向追去。 
     
      這時──一條人影從暗中掠了出來,如銀月色映照下,此人身穿一件青色長衫 
    ,面形團圓,儼然養尊處優官紳富豪,約莫四旬中年。 
     
      此人匆匆向宅中一瞥,但是無限留戀,立即縱身翻出院牆落在胡同中。 
     
      他向兩面望了一眼,然後步履從容,一搖三擺走去,轉向另一條暗街中。 
     
      燕京有幾處正是夜市鼎盛之際,車水馬龍,燈火如晝,滿街吆喊叫賣之聲。 
     
      這人身影現出於騾馬市大街東口人叢中,膚色白皙,海口短髯,濃眉大眼,神 
    態莊重肅穆,使人一見即生敬畏之感,可惜鼻嫌鷹鉤,目光帶有一種閃爍不可捉摸 
    之色。 
     
      他身形轉入前門大街,望南而行,進入九流三教雜聚之處天橋。 
     
      春明茶園座落於天橋中心,燈火輝煌,賣了九成座,人聲鼎沸。 
     
      一個眇了右目老頭,半跨在一條長凳上,右手擎著茶杯呼嚕嚕喝茶,目光凝注 
    在店外,似有所待。 
     
      眇目老頭面色忽然微變,迅即在懷中掏出兩枚制錢望桌上一扔,走出春明茶園 
    ,逕向一條暗僻污穢不堪小巷內走去。 
     
      在他身後默然無聲跟著正是那「留雲別府」內身著青衫的中年人。 
     
      小巷中有一輛陳舊套車停在一家大四合院子門前,眇目老者在門前一站,後行 
    中年人急趨了幾步,與眇目老者略頷首即杳入門內。 
     
      眇目老者身裁偉岸,獨眼中寒芒暴射,伸手車轅座下取出一支長三尺許鐵煙斗 
    ,裝滿了煙絲,「丁」的一聲火鐮石敲擊輕響,火光生起,就著煙斗燃吸。 
     
      火光一滅,只留下一點紅星,白煙裊裊冒起,眇目老者斜支著牆壁竟吞雲吐霧 
    起來。 
     
      突地,一條黑影疾掠而來,眇目老老身子一挺,低沉喝道:「王虎,什麼口?」 
     
      來人是個瘦小漢子,肩帶鋼刀,聞言答聲:「並無何事,有些日子未來向侯老 
    爺子問安,今晚閒暇路經,順便向侯老爺子請安。」 
     
      兩隻賊眼骨碌碌打量那輛騾車,又道:「李爺好!」 
     
      眇目老老微微一笑,道:「老朽托庇,難得你有這好心,侯老爺子正在揚中較 
    練把式,你去必可見到他。」 
     
      王虎抱拳笑道:「如此王某就去那邊找侯老爺子,李爺再見。」身於一轉,疾 
    躍而出。 
     
      那眇目老者一伸手中鐵煙斗疾加電光石火望王虎胸後「命門」要穴點去。 
     
      王虎忽感一縷勁風自身後襲來,心中一震,身子疾拔而起,右手疾挽肩頭鋼刀。 
     
      眇目老者分明是個武功絕高能手,身形詭速無比,而是一點倏地升空,鐵煙斗 
    震碗亮出三點紅星,左掌蓄勁虛空拍去。 
     
      王虎鋼刀甫出鞘,忽感腰間一麻,為鐵煙斗點實,未待他嗥叫出口,一股綿軟 
    陰寒氣勁壓實後胸,只覺眼中一黑,心脈已是震斷直墜而下。 
     
      眇目老者一把撈住王虎,拋入另一方矮牆中,再度倚壁吸上一筒旱煙,悠然自 
    得,似未發生方纔的事一般。 
     
      ……天色未明,城門已開,車馬行人,負阪走卒絡繹往來不絕。 
     
      一輛陳舊的套車由兩匹健騾曳拉著,緩緩出了西直門,車轅上高踞著眇目老者 
    ,揚鞭嘶喝,座下健騾放蹄狂奔,望西山絕塵而去。 
     
      此時的眇目老者一反如昨晚的形態,老態龍鐘,鬚髮斑白,但他獨眼中更為炯 
    炯有神。 
     
      西山又名小清涼山,在宛平之西山,高聳入雲,嵯峻巍峨,步其巔,寒冽特甚 
    ,冬雪積不易融,自下望之,若初琢之玉,潔白而峭峻,燕京八景,有西山霽雪之 
    稱。 
     
      其實霽雪西山並不代表其美!西山楓葉,其紅似火,尤其在夕陽殘照下,晚霞 
    燒天的楓葉奪錦相映,景色絕美,徘徊其間輒為神往。 
     
      且說騾車在濛濛曙光中疾馳而去,田野一緣無涯,麥秀稻香,令人心曠神怡。 
     
      眇目老者心無旁鶩,一直趕程,額角上沁出點點汗珠,八月秋風,涼透重襟, 
    這季節,流汗在練武人身上堪稱罕見少睹,若非心情緊張,焉曷臻此。 
     
      車行另一處斜坡,左面緊臨峭壁危崖,右臨數十丈深壑,奇險之極。 
     
      行未及半,兩匹健騾似受巨驚,狂嘶一聲,四蹄騰空,繩韁無故自斷,一掀之 
    力將套車向深壑之下墜去。 
     
      轅頂眇目老者知有人暗襲,大驚失色,套車墜下深壑之際,人已離座疾掠而出 
    ,飄向斜坡上。 
     
      身形尚未站地,峭壁之上飄落下來陰寒徹骨冷笑聲道:「李森,納命來吧,你 
    還逃得了麼?」接著一股勁風如江河倒瀉之勢壓下。 
     
      眇目老者聞聲知警,虛空一滑,前飄七尺,旋身後顧,只見一個面蒙紗巾黑衣 
    人疾如鷹隼瀉下,接著又是三個蒙面人電瀉落地。 
     
      其中兩人疾望崖下墮車之處躍落,另外兩蒙面人一言不發,欺身夾攻眇目老者。 
     
      眇目老者大喝道:「鼠輩,膽敢暗算,老夫……」 
     
      一個蒙面人手出如風,玄詭疾奧搭上了眇目老者腕脈要穴。 
     
      按理來說,眇目老者身負武學之高,在目下武林中堪稱數一數二的高手,怎能 
    一招不到即被人所制,無奈心憂墮崖車內之人生死,又在前後夾攻之下,未免分神。 
     
      他在蒙面人五指搭在腕脈上,驟然一驚,右臂倏地望下一沉,忽感後胸一片如 
    山罡力撞來,怎麼也來不及閃避,忙運功護住後胸要穴,心內驚駭車內人猶未出面 
    相助。 
     
      面前蒙面人冷笑一聲,手腕一翻,五指疾的撞在眇目老者腕脈穴上,只覺一陣 
    飛麻循著行血逆攻而上,真力乃洩。 
     
      眇目老者禍不單行,後胸如山勁力撞實,狂嗥一聲,口噴鮮血伏屍在地。 
     
      兩蒙面人棄屍不顧,迅即掠下崖去,搜索車內,半晌蒙面人騰身落在斜坡上, 
    只聽一人冷峭說道:「奇怪,他並未攜在身旁,究竟藏在何處,莫非尚藏在留雲別 
    府中?」 
     
      另一人獰聲道:「我等不追回此物,誓不甘休。」 
     
      「人已死了,萬事干休,你別癡心妄想。」 
     
      「哼!俺只從煙鬼如花似玉的妻子身上逼出,諒不甚難。」 
     
      「對,此策甚妙,走!」 
     
      四人電疾星奔望燕京城而去。 
     
      崖下套車支離破碎,一具屍體半露車外,血污滿面,目瞪口張,正是那留雲別 
    府中青衣中年人。 
     
      京畿重地,出了命案,捕快仵作快馬疾奔出事之處。 
     
      死者經驗出是洪步雲,留雲別府主人,京城鉅富,在此京都地面開了幾家大字 
    號,布莊、銀號、當舖。 
     
      洪步雲交遊廣闊,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一擲千金毫無吝色。 
     
      但在出事前夕,所開商號盡已易主,連留雲別府亦賃讓他人。 
     
      顯然洪步雲預知有殺身之危,以他交遊之廣,京城地面內家高手不乏其人與洪 
    步雲相知,只要他開口相求,何致拒絕,若非有難言苦衷,豈能棄家出走。 
     
      但洪步雲還是免不了廢命荒郊絕壑,致命傷痕在後腦門上有一粟米大小穿孔, 
    早在墮落懸崖之先就已受暗算而死,可是李森卻蒙然無知。 
     
      李森卻是白城頭橋一帶著名一霸,為何與洪步雲賣命,此中情由,連與李森相 
    知甚深之人均猜不透原委。 
     
      洪步雲之死震動了燕京九城,其人身世似謎,死因難解,找不出一絲端倪。 
     
      留雲別府中只有男女主人,男者即為洪步雲,女主人乃年方十九,貌美如花少 
    婦,早在三日前,就動身赴浙,瞻仰聞名宇內,膾炙人口之海寧秋潮。 
     
      唯一的線索於此女主人身上,於是偵騎撲奔於京杭道上。 
     
          ※※      ※※      ※※ 
     
      八月十二晚,蟾魄欲圓未圓,寒輝銀瀉,西子湖千頃碧波,一平似鏡,菌苕半 
    殘,蓮葉荷花,仍飄香十里,沁人肺腑,卻遊人稀少,滿湖蕭索。 
     
      蘇堤旁畔只聞咿啞一聲,在橋洞中蕩出一艘湖船,珠簾垂幔,燈光映射簾外, 
    隱約可見艙內對坐雲鬢釵環,船尾坐著一個三十許船娘唉乃蕩槳,船首卓立著一個 
    皓首銀鬚老人。 
     
      這老人見西湖景色明媚淒艷,對月感懷,不禁出聲長吟道:「湖上水清輝棹影 
    輕於水底雲去意徘徊無奈淚衣巾猶有當時粉黛痕海近古城昏暮角寒沙雁隊分今夜相 
    思應看月無人露冷依前獨掩門。」 
     
      調宗南鄉子,歌聲淒蒼雄渾。 
     
      句裡行間顯示這老者當年也是風流蘊藉,倜儻不群之五陵少年,如今霜鬢老去 
    ,年華已逝,有感而發。 
     
      忽聽艙中傳出一聲銀鈴悅耳嬌笑,失聲中,只見一個貌美嬋娟盈盈走出艙來, 
    後隨一半老徐娘及一七齡重子。 
     
      這蟬娟年方十九,瓜子臉龐,瑤鼻櫻唇,瓠犀半露,一雙清澈明眸,勾魂奪魄 
    ,青絲如雲,穿著一身淡黃色羅衣,綽約風姿,傾城傾國。 
     
      半老徐娘貌僅中姿,但雍容端莊,華貴大方,手牽著那七齡小童,顯得極是清 
    秀伶俐。 
     
      只聽得那貌美少女道:「龍大叔,你又傷感了。」 
     
      老者捋鬚哈哈大笑道:「老朽那裡是傷感,即景生情是有的,今晚月夜遊湖, 
    除秋風蕭瑟外,與仲夏芰濃秀放,波光蕩漾,堤柳婆娑,塔影亭亭一般無二。 
     
      其實白日景物大殊,木落水寒,岸柳淡煙疏雨,夾岸丹楓紅透欲醉……」 
     
      少女嬌笑道:「好啦,龍大叔一說就說個不停,今夜秋高月潔一鏡平湖,晶瑩 
    空碧,恍如廣寒仙境,足資濯魄醒心。」 
     
      這少女就是洪步雲的未亡人柳鳳薇。 
     
      洪步雲十二年前在豫中黃河氾濫渦浪中救起一雙父女攜來燕京,稚女即為柳鳳 
    薇,三年前其父命危臨終時,感洪步雲救養之德,示意柳鳳薇與洪步雲成婚。 
     
      結褳以來,洪步雲對待柳鳳薇雖是相敬如賓,但洪步雲在家時分外陰沉冰冷, 
    似有隱衷鬱結於胸,問他也不說,近半年來,一變孤獨不近人情,夫妻之間時起勃 
    奚。 
     
      柳鳳薇傷感所托非人,只得寄情山水,藉遣愁懷。 
     
      老者乃洪府所聘武師龍如飛,出身括蒼,以七十二式神龍鞭法揚威江南,少婦 
    與稚子乃龍如飛甥媳徐菁及孫甥何小雄,特地邀他母子同行陪伴柳鳳薇,以免寂寥。 
     
      柳鳳薇說完忽然淒怨出聲長歎。 
     
      徐菁柳眉一皺,笑道:「薇妹何事長歎。」 
     
      柳鳳薇黯然道:「小妹不知為何加此,出京以來,只覺眼皮常跳,不知是吉是 
    凶?」 
     
      龍如飛哈哈大笑道:「夫人方纔還責老朽不是,如今夫人也傷感起來了,人生 
    自有命運安排,得過且過,夫人後福無窮,不似老朽老來孤獨,有什麼想不開。」 
     
      柳鳳薇幽怨說道:「我的心事,大叔難道不知麼?」 
     
      龍如飛不禁默然。 
     
      此時湖心忽現出,一葉扁舟,箭駛而來,行行近了,只見船首卓立一白衣少年 
    ,負手凝立,吟哦出聲道:「十里丹楓紅欲醉淒怨簫聲不忍聽載酒穿荷何須寧直教 
    明月下西冷。」 
     
      歌聲鏗鏘,可扣金石。 
     
      龍如飛不禁一怔,兩道炯然神光逼射在那隻小舟上。 
     
      小舟行駛正速,轉眼一掠而過,但龍如飛卻將白衣少年形貌攝入眼簾。 
     
      只只這少年氣宇非凡,鳶肩蜂膠,人如玉樹臨風俊美如玉中顯露出粗獷豪放神 
    態,尤其兩眼英華內蘊,分明是一內外雙修,身負過人武學的後起英傑。 
     
      那艘小舟向平湖秋月駛去。 
     
      柳鳳薇那只遊艇亦是緩緩往平湖秋月蕩去。 
     
      舟抵岸際,柳鳳薇棄舟離岸逕步亭中。 
     
      「平湖秋月」為西湖勝景之一,三面臨水,後接孤山,畫檻曲欄,直抱波際, 
    小坐其間,湖光山色,一覽無遺。 
     
      龍如飛見亭中闃無一人,不禁心中暗疑道:「這白衣少年小舟明明見得是向此 
    處駛來,為何不見?」 
     
      他因為白衣少年舟身擦掠之際,少年竟衝他展齒一笑,龍如飛老於江湖,只覺 
    此少年似是有為而來,不禁對少年留下了神。 
     
      此時不見白衣少年,心頭暗自納罕。 
     
      他們甫自落坐,突聞亭後兩聲陰沉冷笑飄送入耳,其寒如冰,令人神悸魂飛。 
     
      龍如飛臉色一變,倏地起立,右手五指疾扣著腰間軟鞭鞭柄,兩道冷電神光凝 
    注亭後。 
     
      只見亭後現出兩條瘦長人影,邁步逕向亭中走來,虛飄如風,神速絕倫,眨眼 
    ,既行入亭中。 
     
      所來兩人均是瘦骨嶙峋,削頰無肉,梟目深陷,暴射精芒,黑色長衫在夜風中 
    瑟瑟飄飛,乍睹之下,不啻山魈木客,猙獰惡鬼。 
     
      柳鳳薇徐菁不由花容失色,何小雄人雖幼,卻膽子甚大,雙眼平視這一對怪人。 
     
      左側怪人望了龍如飛等人一眼,陰惻惻冷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 
    費功夫,死鬼無福,到成全了我兄弟平白得這美貌嬌娥。」 
     
      龍如飛聞言大怒,暴喝道:「兩位把話說明白點,衝著老朽等來意欲為何?」 
     
      左側怪人梟目一瞪,冷電逼射,道:「我不是把話說明了,那只怨你兩耳皆聾 
    ,洪步雲已死了,死得極慘。」 
     
      柳鳳薇一聽,玉容慘白,淚珠簌簌順頰流下。 
     
      龍如飛聞言心神猛震,大喝道:「洪步雲可是兩位害死的麼?」 
     
      右側怪人冷冷說道:「他自己翻車墜崖,慘遭非命,燕京九城,無人不知,怪 
    我等何事,但洪步雲欠我兄弟一筆巨債,如今人雖死,但前債未償,只有向其美貌 
    嬌妻身上索取。」 
     
      龍如飛冷笑道:「有道是欠債還錢,可有字據麼?」 
     
      左側怪人凶睛一瞪,道:「龍老師,這事你管不了,八九玲瓏神鞭可嚇不了我 
    呂梁雙判。」 
     
      龍如飛聞知眼前一雙怪人就是名震關中呂梁雙判,不禁面色大變。 
     
      這呂梁雙判乃孿生兄弟,長名北希言,弟名北希滇,武功怪詭,心辣手黑,與 
    其為仇者無一倖免,關中黑白兩道,莫不談虎色變,但想不出洪步雲怎麼會與雙判 
    結有過節,遂冷笑道:「龍某主人怎會與兩位結有過節,莫非是藉故生事。」 
     
      北希言一聲怪笑道:「你不過是護院豪犬,怎知道洪步雲來歷,閃開些。」說 
    著身形一欺,五指疾如鬼魅攫向柳鳳薇而去。 
     
      五指撲近柳鳳薇右腕,柳鳳薇聽得尖叫一聲。 
     
      龍如飛大喝一聲,軟鞭霍地揮出,一樓急風點向北希言腹結重穴。 
     
      何小雄疾彎腰拾起兩顆石子,雙手齊揚,向呂梁雙判打去。 
     
      準頭恰如分寸,一向北希言「曲地穴」打去,一向北希滇心逾重穴電飛疾射而 
    至。 
     
      北希言五指方欲觸及柳鳳薇肩頭,龍如飛鞭梢電飛點來,冷笑一聲,五指一沉 
    ,斜翻變式望鞭稍抓去。 
     
      變式之快,出手之奇,無與倫比。 
     
      忽感一縷急風打向自己曲池穴,心中一驚,急撒身飄後五尺。 
     
      龍如飛一條軟鞭欺風閃電捲至,雷厲無儔。 
     
      北希言措手不及,被逼出亭外。 
     
      高手過招,端在搶制機先,龍加飛老於江湖,深明此理,又知北希言武功比自 
    己高出太多,若不搶快逞險,今晚凶多吉少,鐵腕一振,揮起漫天鞭影,銳嘯破空 
    ,排山倒海向北希言攻去。 
     
      那面北希滇見何小雄投石擲來,不禁冷笑一聲,目泛殺機,右掌虛空一揮,無 
    形勁力將石子震飛半空,左手五指抓向何小雄。 
     
      徐菁不由驚叫一聲,玉容慘白。 
     
      亭外忽一條白色人影箭射而至,落在北希滇身後,道:「心黑手辣,饒你不得 
    !」 
     
      北希滇心神微凜,撤身斜飄,旋面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兩道湛然眼神怒視自己 
    ,不禁氣往上撞,厲喝道:「無知小輩,膽敢在我呂梁雙判面前生事架樑,你是嫌 
    活得不耐煩了麼?」 
     
      白衣少年冷笑道:「我不為得你們呂梁雙判,還不至於趕來咧!」 
     
      語聲並不高,卻傳入北希滇耳中,震鳴欲聾,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面色一變 
    ,道:「閣下找北某弟兄何事?」 
     
      他知白衣少年是一內家高手,不覺狂傲之氣一收。 
     
      白衣少年朗聲大笑道:「你們近日所為,令人髮指,究竟何因,你心中有數, 
    用得著明指麼?哼!」 
     
      北希滇目光森厲,滿面殺氣,喝道:「大哥,住手!」 
     
      北希言正搶得一招扳回先機時,忽聽老二喝聲,急穿閃而至,兩道奪人寒電逼 
    射白衣少年,厲聲道:「你是何人?」 
     
      「我麼?」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武林末學,無名小輩,但呂梁雙判,尚不 
    在我眼中。」 
     
      北希言狂笑道:「你既敢與我呂梁雙判為敵,想必武功不差,只接得下我兄弟 
    『天雷五式』,老夫饒你一條性命就是!」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你尚未聽清呂粱雙判不在我眼中麼?什因天雷五式 
    ,你盡量放手施為。」 
     
      北希言厲喝一聲:「小輩,真不知死活,接招!」 
     
      兄弟連心,身形一分,四掌同推,逼出奔雷勁風,疾撞向白衣少年。 
     
      這「天雷五式」乃呂梁雙判仗以震懾關中掌法,一經施為,綿綿不絕,向對方 
    撞去,一式比一式沉重,將敵手擠壓撞炸得四分五裂粉骨碎身,屍體無存,端的厲 
    害已極。 
     
      但見四股如山勁力交叉疾撞,狂飆急漩,霹靂雷聲不絕於耳,束壓白衣少年。 
     
      龍如飛耽憂白衣少年不是敵手,目光憂急焦注在白衣少年面上。 
     
      何小雄忽挨近龍如飛身側,低聲問道:「舅公,您老人家看來,他準能勝麼?」 
     
      所說的他無疑是指白衣少年,龍如飛拍拍何小雄頭頂,道:「目前尚難說,但 
    雖未能准勝,卻也未必落敗。」 
     
      何小雄道:「但願如此!」 
     
      柳鳳薇與徐菁駭驚之色猶自未退,心中狂跳,兩腿發軟,手扶在亭欄上動彈不 
    得。 
     
      只見白衣少年面色凝肅,雙掌迴旋虛空連續拍出,一掌接看一掌,迅疾如風。 
     
      龍如飛竟瞧不出白衣少年施展的是何種武功,張著雙目,不勝驚疑。 
     
      反之,呂梁雙判面現駭怖之容,震驚無比,似是認出白衣少年武功來歷。 
     
      驀地——白衣少年身軀風車般急旋,只見一團白影暴漲開來。 
     
      「轟」,「轟」。 
     
      只聽一聲震耳霹靂雷鳴巨震。 
     
      呂梁雙判忽厲嘯出口,身形震飛騰空曳掠向孤山而退,去勢如電,灑落數點血 
    跡。 
     
      兩聲厲嘯,回播雲空,刺耳心悸。 
     
      白衣少年大喝道:「那要走!」 
     
      兩足一頓,穿空斜掠拔起。 
     
      龍如飛忙道:「窮寇勿追,尊駕請留步。」 
     
      忽感右臂一麻,眼中急黑,身形望後就倒。 
     
      一條黑影疾逾飄風掠至,伸臂一探,將柳鳳薇挾在脅下穿空遁去。 
     
      白衣少年聞得龍如飛相阻之聲,急沉落地,見狀大驚,向挾著那條柳鳳薇黑影 
    追去。 
     
      此時徐菁與何小雄叮得手足冰冷,魂飛魄散,猝遇巨變,不知如何是好……還 
    是何小雄膽大,走近龍如飛身側,蹲下察視,只見龍如飛右臂上插著一支骷髏小箭 
    ,膚色青紫,面形腫漲,氣如游絲,不禁失聲痛哭道:「舅公,你老人家死了,雄 
    兒必為你報仇。」 
     
      龍如飛睜開雙眼,淒然一笑,復又閉上。 
     
      何小雄哀聲痛哭,如杜鵑啼血。 
     
      徐菁軟癱在亭內,只覺六神無主。 
     
      秋風簫瑟,月夜西湖竟是如此淒涼。 
     
      半個時辰過去,白衣少年疾掠回還,抱著星眸緊閉,玉容慘淡的柳鳳薇落下, 
    一見龍如飛奄奄一息,忙將手中的柳鳳薇塞在徐菁胸前,察視龍如飛傷勢。 
     
      他瞥明龍如飛臂上骷髏小箭,先是一驚,繼而面泛怒容道:「原來是這魔頭徒 
    子徒孫,無怪這麼猖妄。」 
     
      何小雄見白衣少年救回柳鳳薇,心中對此少年極具好感,收住哭泣,道:「大 
    叔,你看我舅公能活麼?」 
     
      「他死不了。」白衣少年微笑道:「你舅公內力深厚,換在別人已然無救。」 
    說時兩指如電在龍如飛肩背之處點了三指,封住穴造。 
     
      然後在懷裡取出一隻晶黃玉瓶,傾出五顆梧桐子大小蔥綠色藥丸,一股清香隨 
    風瀰漫。 
     
      白衣少年將藥丸餵服龍如飛口中,再細心拔下龍加飛臂上骷髏箭,托在掌心, 
    凝神沉思。 
     
      何小雄不敢驚擾於他,只呆呆望著龍如飛慘白無神的面上。 
     
      柳鳳薇與徐菁顯然受驚過度,半晌,才逐漸神定,但已是驚弓之鳥芳心忐忑不 
    安,柳鳳薇更甚。 
     
      在白衣少年沉思時,柳鳳薇兩道秋波偷覷少年,只覺此人年歲約在二十三四上 
    下,面如冠玉,長眉飛鬢,星眸明澈,鳶肩蜂腰,丰神俊逸中卻帶有男人獨粗獷豪 
    放氣息。 
     
      回想他抱著自己轉返,自己漸漸甦醒中,鼻中嗅入一種使人神迷意亂氣味,如 
    換在另一處境下,將使她不能自主,不禁心中暗歎一聲。 
     
      月華似水,籠披湖光,似蒙上一層白紗,霧一般淒迷。 
     
      雨風起處,蘆葦翻風,瑟瑟悲嗚,此情此景,令人惆悵難已。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龍如飛忽翻身躍起,張口嘔出一灘腥臭黑水,定了定神, 
    朝白衣少年抱拳一捐,道:「相救之情,老朽沒齒不忘,少俠高姓大名,可否賜告 
    ?」 
     
      白衣少年連忙還禮道:「不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輩之應為,何謝 
    之有,在下呂松霖,龍老師為何與骷髏魔君門下結怨。」伸手一遞骷髏箭。 
     
      龍如飛不禁一震,搖首道:「老朽從未與骷髏魔君門下結怨,莫非……」底下 
    之話倏然收住,忽沉吟不語。 
     
      須臾,龍如飛長歎一聲道:「此事真個迷惑難解,家主人昔年真是武林人物麼 
    ?」 
     
      呂松霖道:「龍老師主人可是呂梁雙判口中所說的洪步雲麼?」 
     
      「正是!」 
     
      「在下方從燕京而來……」 
     
      呂松霖話才出口,柳鳳薇忽問道:「他是否真的死了?」 
     
      「不錯。」呂松霖答道:「此事已傳遍了都門城,翻車墜崖而死,依在下所料 
    ,尊夫昔年乃武林人物,結怨甚深,改易名姓避禍燕京……」 
     
      驀地——對湖遠處忽起了數聲長嘯,清澈如龍吟,隨風播送入耳,呂松霖不禁 
    面色微變,忙道:「尊夫之死,有著不可解之謎,只因尊夫在京結交頗多達官貴人 
    ,比責破案,來者顯然是六扇門中人,在下不便相見,奉告夫人,決不能隨意應承 
    ,為自己帶來無邊凶危。」匆匆說完,人已凌空拔起,捷逾飛鳥投向孤山,去勢如 
    風,瞬眼身形疾杳。 
     
      龍如飛目送呂松霖遠逝身形,喃喃出聲道:「奇怪呀奇怪,他為何知道來人就 
    是六扇門能手。」言下不勝驚詫。 
     
      片刻,只見後山叢樹中現出三條人影,如風掠至。 
     
      為首一人身未落地,即出聲道:「龍護院麼?」 
     
      龍如飛看出來人是都城名捕豹掌銀劍江振遠,相隨兩人乃其得力助手霹靂掌華 
    士弘及追風無影顧鳳舉,忙抱拳為禮道:「江大人為何知老朽在此處?」 
     
      江振遠道:「途中無意窺見呂梁雙判談話,雙判想已來在此處吃了苦頭遁逃, 
    江某暗中發現雙判臂指受傷不輕。」 
     
      話聲略頓,又道:「令東翁業已翻車墜崖而亡,龍護院知情否?」說時目光一 
    瞥柳鳳薇。 
     
      龍如飛答道:「業已在呂染雙判口中得知,江大人為何不擒捕呂梁雙判,敝主 
    人之死雙判或知真情。」 
     
      江振遠搖首微笑道:「據江某判斷雙判也不知情,不過令東翁之死,諒為了一 
    宗武林稀世奇珍種下殺身大禍,洪夫人可知情麼?」 
     
      柳鳳薇道:「我那知他的事?」 
     
      江振遠知他們夫妻之間冷落陌路,諒柳鳳薇不知情,卻又不能不問,遂微微一 
    笑道:「尊夫遺體,尚停靈官府,人命關天,無法結案,江某此來為請夫人回京, 
    以便設奠厚殮。」 
     
      柳鳳薇兩道秀眉皺了皺,低聲道:「江大人請先回京,民婦隨後就至。」 
     
      江振遠道:「一同同京,彼此有個照應,不是方便得多。」 
     
      柳鳳薇頻搖螓首道:「結伴同行,惹人注目,民婦萬一有失,江大人難逃刑責 
    。」 
     
      江振遠猛然一震,暗道:「這話也對,江某擔待不了如此艱鉅風險。」 
     
      忽地,霹靂掌華士弘疾然旋面大喝道:「何方鼠輩,鬼鬼祟祟,還不與華老爺 
    滾將出來!」 
     
      江振遠顧鳳舉不禁一怔。 
     
      龍如飛及柳鳳薇等人更是一凜,只道呂松霖去而復轉,被華士弘發覺。 
     
      話聲方落,亭後靠山丹楓叢中騰起一陣桀桀怪笑。 
     
      笑聲如狼嗥梟鳴,森冷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只見九條黑影紛紛撲來,身法如電,轉眼即至。 
     
      龍如飛知今晚災難頻迭,無法避免凶搏,忙示意柳鳳薇徐菁何小雄避往亭內, 
    免得分心礙手。 
     
      柳鳳薇三人忙退至亭中。 
     
      冷月清輝下,只見九人疾逾飄風而至,一到散開,均是黑衣蒙面,深藏面目。 
     
      江振遠冷笑一聲,右臂疾挽向肩頭劍柄,卡簧響處,一道銀虹匹練飛起,沉聲 
    喝道:「九位朋友可是衝著江某而來?」 
     
      蒙面人中一個沙悶語聲答道:「我等尚不屑與六扇門中人往還。」 
     
      江振遠大怒,暴喝道:「那麼朋友來意為何?」 
     
      一個蒙面人手指柳鳳薇,道:「為她而來。」 
     
      江振遠心中一驚,冷笑道:「婦道人家,又非武林入物,朋友用心不正昭然可 
    察。」 
     
      「住口!」此蒙面人大喝道:「老朽要在她身上找出昔年一宗武林不解之謎, 
    誰說老朽用心不正,江老師,橋歸橋,路歸路,這不關六扇門中事,逞強伸手,落 
    得身敗名裂老朽以為不智,只交出柳鳳薇與老朽帶走,以留他日相見餘地。」 
     
      江振遠淡淡一笑道:「這樣說來,洪步雲墮崖非命,莫非是受朋友暗算所致。」 
     
      但見蒙面人突仰面哈哈狂笑不止。 
     
      笑聲如雷,響震雲空,四外鳴應不止。 
     
      江振遠見蒙面人大笑,不禁一怔,怒道:「朋友為何發笑?」 
     
      蒙面人笑聲嘎然而止,道:「江老師,虧你還是六扇門中第一高手,析理竟加 
    此朦混不智,如是老朽所為,何不留下洪步雲活口,萬里奔波,捨本逐末,豈非愚 
    蠢之極。」 
     
      江振遠冷然答道:「那麼就請朋友說出昔年武林什麼不解之謎,與洪步雲大有 
    牽連。」 
     
      蒙面人輕笑一聲,道:「難以奉告。」 
     
      豹掌銀劍江振遠不禁臉色一變。 
     
      霹靂掌華土弘,追風無影顧鳳舉雙雙冷哼一聲。 
     
      江振遠大喝道:「朋友,光棍眼中不揉砂子,洪步雲兇案顯是你等所為,還不 
    束手就縛。」 
     
      蒙面人桀桀狂笑道:「江老師,老朽並非懼怕六扇門,乃因井水不犯河水,故 
    奉勸置身事外,怎料江老師不識抬舉,定欲兵戎相見,老朽願見六扇門中高手究竟 
    有何驚人武學。」 
     
      說著手腕一抬,撤下一柄奇形外門兵刃,似仙人掌又似判官筆,月牙鋼掌,裡 
    厚外薄,刃口附有逆刺,月牙上首突伸三指,兩指斜伸,一指外鉤,顯得不倫不類 
    。 
     
      江振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據他所知,普天下武林中就無用此奇形兵刃的高 
    手。 
     
      他暗中凝式以待,腦海思念電閃,未放棄忖出對方來歷,他搜索記憶數十年來 
    封刀息隱武林妖邪怪傑。 
     
      這時,亭中的柳鳳薇突覺有顆小石子擊中後腦,心中大駭,迅疾向後望去。 
     
      只見呂松霖隱在樹叢一側,用手示意招自己迅即過去。 
     
      柳鳳薇怔得一怔,忙蓮步疾碎奔去。 
     
      適為一個蒙面人發現柳鳳薇逃走,大喝一聲:「那裡走!」 
     
      身形凌空,身化蒼鷹攫免電射撲去。 
     
      這一聲大喝,全場為之震動。 
     
      徐菁何小雄母子兩人先凝注亭外場中一觸即發猛然凶搏,未免聚精會神,卻未 
    發覺柳鳳薇離去,此時大吃一驚,那蒙面人疾逾電奔撲向樹叢中,柳鳳薇身形已消 
    失無蹤,不禁心頭駭然.驚叫出聲。 
     
      經此一來,場中密雲戰雨頓時煙消雲散,蒙面人等聞聲紛紛撲去。 
     
      一個蒼老語聲,森厲冷沉道:「展開搜索,務不能讓她逃出手去。」繼又回面 
    向江振遠喝道:「江老師,他日有緣再行相見。」 
     
      九蒙面人疾逾飄風般在孤山一帶展開搜索。 
     
      這情形大大困惑了老於江湖穩健機智的豹掌銀劍江振遠,不由愕住,皺了皺眉 
    望著龍如飛道:「洪夫人為何愴惶逃出亭外?」 
     
      龍如飛面色凝肅答道:「諒是受驚過度所致。」 
     
      江振遠忙道:「走!不能讓洪夫人落於妖邪鼠輩之手。」 
     
      四人立即奔空撲去,留下癡癡發怔徐菁母子二人。 
     
      月落星沉,霜濃漫天。 
     
      九黑衣蒙面人始終未發現柳鳳薇形跡。 
     
      一個纖弱女流,絲毫不知武功,怎能逃出九蒙面人魔爪之下,如非另有能人救 
    去或妖邪擄走,絕不可能逃出這嚴密搜索。 
     
      九蒙面人彼此嘯聲相聚,密語商量幾句,立即虹飛電射離去。 
     
      江振遠等四人突飛身落在九蒙面人聚立處,只聽江振遠道:「看來,蒙面人並 
    未將洪夫人搜出,失望離去,但洪夫人何去何從?」 
     
      華士弘道:「這情形只有一個可能,洪夫人已被另一批人劫走。」 
     
      江振遠顧鳳舉認為極為正確,除此以外並無可能。 
     
      龍如飛想把呂松霖之事說出,話至喉中倏又忍住,他暗自忖思,倘不是呂松霖 
    所為,豈非恩將仇報。 
     
      如果是他,侯江振遠三人去後定會現身相見,於是隱忍不言,然而眉宇之間泛 
    現焦急之色。 
     
      重返「平湖秋月」時,徐菁母子亦告失蹤。 
     
      龍如飛不禁心神大震,伸手入懷,打亮松油火摺,「嚓」的一聲,一道熊熊火 
    光燃起,察視有無可疑痕跡。 
     
      江振遠突出聲道:「他母子業已轉回家中了。」手指著一支亭柱。 
     
      亭柱上刻有何小雄歪歪斜斜字跡,說是其母徐菁突然昏厥,不得已就乘原舟回 
    城。 
     
      龍如飛略略寬下愁懷。 
     
      江振遠忽長歎一聲道:「身入公門,終身勞役不得自由,江某實非情願涉身武 
    林恩怨中,怎奈洪步雲凶死京畿,嚴比之下不能不問,龍老師相隨令東翁有年,竟 
    絲毫不知令東翁出身來歷,也不知案發之前有何異狀麼?」 
     
      龍如飛搖首苦笑道:「如果家主人昔年真是武林豪傑,恕龍某昏朦失眼,委實 
    不能辨察,迄至如今,不等真像水落石出之前,龍某尚堅稱家主人不擅武功。」 
     
      江振遠歎息道:「令東翁真是深藏不露,就是江某也被瞞過,他如非大智即是 
    巨詐。」說時仰面望了望天色,又道:「天色已將黎明,你我暫回杭城再作計議吧 
    。」 
     
      龍如飛江振遠等四人滿懷憂急,一腔索然疾奔而去。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武俠屋>獨家連載﹐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