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十一章】 吉丁﹒史佩萊拿起匣子,把它打開。匣子裡盛著約有二百克萊因的白色粉末。他嘗 了一點。味道很苦;於是一切懷疑都打消了,毫無疑問,這就是提煉過的寶貴的奎寧, 最有效的退熱劑。 必須毫不耽擱地讓赫伯特把這種藥粉吃下去。至於它是怎麼來的,不妨以後再討論。 “準備一些咖啡!”史佩萊說。 不一會兒,納布端來一杯溫熱的咖啡。吉丁﹒史佩萊在裡面加了大約十八克萊因的 奎寧。他們順利地給赫伯特喂完了這種混合液體。 時間還趕得上,惡性瘧疾第三次還沒有發作。他們多麼盼望它從此就不再發作了啊: 必須附帶說明,現在人人都又充滿希望了。在這緊要關頭,當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 時候,神秘的力量又發揮了它的作用。 幾個鐘頭以後,赫伯特平靜得多了。現在居民們可以討論一下這件事情。陌生人的 支援變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明顯。可是,他怎麼能在夜裡深入“花崗石宮”的呢?這是 不可思議的。島上這位聖人的行動簡直和他本人一樣神秘。這一天,他們每隔三個鐘頭 就讓赫伯特吃一次硫酸奎寧。 第二天,赫伯特的病情顯著好轉了。當然,他還沒有脫離危險,瘧疾這種病往往會 復發,只要復發起來就是危險的,可是大家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此外,現在手頭還有 特效藥,送藥的人無疑又不在遠處!於是大家的希望又重新浮現出來了。 他們這次並沒有失望。十天以後,從12月20日起,赫伯特開始復原了。 他的身體還很虛弱,只是不再轉入發燒的狀況了。大家對他的飲食給予嚴格的限制。 可憐的孩子多麼自覺聽話,遵守一切的規定!他多麼希望早日痊癒啊! 潘克洛夫就象一個剛剛被從深淵裡挽救出來的人似的,他高興得簡直要發狂了。在 預計該有第三次發作的時間過去以後,他緊緊的抱住通訊記者,幾乎使他連氣也透不過 來。從此以後,他就把通訊記者叫做史佩萊醫生了。 然而,真正的醫生還是沒有發現。 “我們一定要找到他!”水手一再地說。 不管這個人是誰,肯定地說,一旦被好心的潘克洛夫找到以後,准會得到十二萬分 熱烈的擁抱的! 1867年隨著十二月份過去了,在這一年的年底,移民們遭到了嚴重的考驗。1868年 開始的時候,天氣晴朗,氣候彷彿是熱帶那麼炎熱,幸而有海風吹來,才令人感到涼爽 些。赫伯特的健康正在恢復。他的床就在“花崗石宮”的一個窗口,他可以呼吸到含有 臭氧的新鮮空氣,這對恢復他的健康,是有極大作用的。他的胃口也恢復了,納布給他 準備了多少鮮美可口的菜餚啊! “給預備這麼多好吃的東西,誰都想得瘧疾了!”潘克洛夫說。 在這期間,罪犯們始終沒有在“花崗石宮”附近出現。艾爾通也沒有下落,雖然工 程師和赫伯特還希望能夠重新找到他,他們的伙伴卻都認為這個不幸的人已經死了。無 論如何,這個疑問是不會存在太久的,只要少年復原以後,就可以遠征了。遠征的結果 將會有非常重大意義的。為了向罪犯們討還血債,就必須出動小隊的全部力量,因此, 他們也許還要等一個月。 可是,赫伯特的健康恢復得很快,肝臟已經不再充血,創傷也基本上收口了。 在一月份中,眺望崗的高地上進行了重要的工作:工作的內容只有一樣,就是把劫 後的莊稼,不管是小麥還是菜蔬,盡量貯藏起來。他們撿了許多麥粒和植物,準備在未 來的半個季度中重新播種。關於家禽場的外壁和廄房的修復工作,賽勒斯﹒史密斯打算 過一個時期再做。因為當他和他的伙伴們出發追蹤的時候,罪犯們很可能再度光臨高地; 給他們創造一個第二次破壞的機會,那實在太不必要了。他們可以等到把島上的匪徒肅 清以後,再著手修復。在一月份的第二個星期裡,少年開始下床了;最初他每天起來一 個鐘頭,然後是兩個鐘頭,三個鐘頭。由於他的體質健壯,體力恢復起來也很快。他今 年十八歲,身材很高,一看就知道將來會長成一個相貌堂堂的男子漢。從這時候起,他 的健康——史佩萊嚴格地指出還需要休養——迅速地恢復起來。月底的時候,赫伯特已 經能在眺望崗和海灘上散步了。 他和潘克洛夫、納布一塊洗過幾次海水浴,結果好處很大。賽勒斯﹒史密斯覺得現 在時機已經成熟,就決定在2月15日動身。在一年的這個季節,夜晚非常清朗,這對搜 索整個的海島是有利的。 於是開始進行準備遠征的必要工作了。這項工作非常重要,因為移民們已經下定決 心,不達到他們的雙重目標,決不回“花崗石宮”。他們一方面要殲滅罪犯——如果艾 爾通沒有死,還要把他救出來;另一方面,還要找出這個真正掌握著小隊命運的,究竟 是什麼人。 在林肯島上,居民們徹底瞭解的地方有:從爪角到顎骨角之間整個的東海岸,寬闊 的潦鳧沼地,格蘭特湖的周圍,畜欄路和慈悲河之間的啄木鳥林,慈悲河流域和紅河流 域,最後,還有富蘭克林山的支脈——建立畜欄的那個地方。 還有一些地方,雖然知道得不太徹底,但也探索過了,那就是:從爪角到爬蟲角之 間華盛頓灣的寬闊海岸,西邊的沼澤森林海岸,和一直綿延到鯊魚灣港口的看不到邊的 沙丘。除了上面所說的地方以外,覆蓋盤蛇半島的森林,慈悲河右邊的整個地區,瀑布 河的左岸,以及支撐富蘭克林山麓東、西、北三面支脈與山谷的荒野,他們都沒有探索 過;毫無疑問,這裡會有許多隱蔽的地方。照這樣估計,島上還有上千英畝的地方沒有 考察過。 因此,他們決定深入遠西地帶去探險,並且搜索慈悲河右邊的整個地區。 也許最好還是直接到畜欄去,因為罪犯們為了搶劫,或是為了安身,可能又躲到那 裡去了。可是現在有兩種情形:一種是罪犯已經把畜欄破壞了,要想去阻止也來不及; 另一種就是罪犯們還堅守在裡面。如果是第二種情形的話,等到回來的時候再趕他們也 不遲。 經過討論以後,他們決定采用第一個計劃:穿過森林,到爬蟲角去。他們要用斧頭 開路,草草地開闢出一條十六到十七英里長的道路輪廓,從“花崗石宮”一直通到半島 的末端。 大車完好無損。野驢休息了很長時間,可以參加遠征。食品、露營用具、輕便火爐 和各種器皿都包好裝在大車上。“花崗石宮”的兵器庫在目前來說相當完善了,他們從 裡面仔細挑選了一些火藥和武器。有一點必須記住,罪犯們也許就在森林裡遊盪;如果 走在密林深處,很可能被冷槍打中。因此,居民們決定要集體行動,不管什麼理由,都 不准離開。 大家還決定,“花崗石宮”裡一個人也不留。連托普和傑普都隨同參加遠征。這所 外人上不去的住宅是不需要留守的。2月14日是動身的前夕,這一天是星期日。移民們 休息了一整天,並且做了祈禱。他們看到少年雖然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但身體總還是 弱一些,就在大車裡安排了一個位子給他坐。賽勒斯﹒史密斯為了防止“花崗石宮”受 到侵略,就在第二天破曉以後作了一些必要的安排。過去用來攀登的梯子,拿到“石窟” 去了。他們把它深深地埋在沙地裡,準備回來的時候用,因為升降梯的機械都一塊一塊 地卸開了,全套裝置拆得一點也不剩。最後只剩潘克洛夫一個人留在“花崗石宮”裡進 行這項工作。拆完以後,他用一根分成兩股的繩子,下面由人拉著,從上面系下來。只 要繩子一扯下來,上面的平台和海灘之間就斷絕交通了。 這一天天氣很好。 “今天夠暖和的。”通訊記者笑道。 “嘿!史佩萊醫生,”潘克洛夫說,“我們可以在樹蔭下走,保險連太陽都看不 見!” “走吧!”工程師說。 大車在“石窟”前的海灘上等著。通訊記者讓赫伯特上了車,要他至少在頭幾個鐘 頭的旅途中坐車行進。少年只好聽醫生的話。 出發的時候已到,小隊動身了。納布牽著野驢前進。賽勒斯﹒史密斯、通訊記者和 水手在車前面走。托普一路高興地蹦蹦跳跳。赫伯特在車裡找了一個位子給傑普,傑普 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大車首先繞過慈悲河的拐角,翻過左岸向前走了一英里,然後過橋;橋這邊就是通 往氣球港的大路。探險家們從路口往右拐去,進入了遍布森林的遠西地帶。 最初兩英里之內,樹木稀疏,大車可以順利通行;只是常常需要斬斷一些爬籐和灌 木,在這一段路途中,移民們還沒有遇到嚴重的障礙。 濃密的枝葉陰影投在地面上,構成一片恰合人意的樹蔭。喜馬拉雅杉、洋松、“加 蘇林那”樹、山茂、橡皮樹、龍血樹,和其他許多有名的品種,一棵接著一棵,一眼望 不到頭。島上的各種鳥類這裡應有盡有:山雞、啄木鳥、雉、猩猩、鸚鵡,以及嘰嘰喳 喳亂叫的美冠鸚鵡、鸚鵡和長尾鸚鵡。刺鼠、袋鼠和水豚看見人們走近,就飛也似的逃 跑了,這一切都勾起居民們的回憶,他們想起了來到島上以後第一次打獵時的情景。 “可是,”賽勒斯﹒史密斯說,“我發現這些飛禽走獸都比過去膽小了。從這點看 來,罪犯們最近曾經從這部分森林裡走過,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他們的蹤跡的。” 果然,他們找到幾處象有一小隊人在最近通過的足跡,有的地方大概是為了沿路做 記號,把樹枝折斷了;有的地方留下一堆灰燼,粘土地上還有一些腳印;可是找不到任 何露宿的跡象。 工程師已經指示大家不要打獵了。也許罪犯們就在森林裡,一開槍就要驚動他們。 而且要打獵就必須離開大車,走出一段距離。留下大車沒人看管是非常危險的。 下半天,離開“花崗石宮”六英里的光景,前進困難得多了。為了穿過密林,他們 不得不砍去一些樹木。在走進這種地方以前,史密斯總是很仔細地先讓托普和傑普進去, 它們忠實地執行任務,如果它們不作任何警告地回來,就可以斷定這裡沒有任何危險, 既沒有罪犯,又沒有野獸。這二者同樣屬於動物界,兇殘的本性是半斤八兩的。第一天 晚上,移民們在離“花崗石宮”九英里左右的地方露宿,近旁有一條小溪流入慈悲河, 他們從來不知道有這條小溪,而它的水路系統使土壤變得十分肥沃,這是可以肯定的。 居民們肚子餓了,就飽餐了一頓,然後安排怎樣平安過夜。如果工程師只需要對付野獸, 例如美洲豹或其他獸類,那只要在帳篷周圍點起火來,就足夠防御它們了;可是有了罪 犯,他們不但不會被營火驚走,相反地,恐怕還會被招引過來。考慮結果,最好還是讓 自己包圍在漆黑的夜色裡。 他們小心地組織了守夜的工作。大家一致同意兩個人一班擔任警戒,每隔兩個鐘頭 換班一次。儘管赫伯特一再提出,居民們還是不讓他守夜。於是,潘克洛夫和吉丁﹒史 佩萊一班,工程師和納布一班,就這樣在營地周圍站崗放哨了。 夜晚僅僅是幾個鐘頭,與其說是由於沒有太陽而造成的,還不如說是由於枝葉過分 濃密而造成的黑暗。森林裡非常寂靜,只是有時傳來幾聲美洲豹的怒吼和猿猴的叫聲。 小傑普似乎特別不愛聽猴子叫。這一夜平安無事地度過了。第二天2月16日,繼續在森 林中穿行,旅途中雖然有困難,但更令人煩惱的卻是一路上枯燥無味的感覺。這一天他 們走了不到六英里,因為時間大都浪費在用斧頭開路上面了。 移民們就象定居在這裡的人一樣,僅僅砍倒一些小樹,把那些高大而美麗的樹木保 留下來;當然,不砍大樹也是因為需要花許多勞動力才能砍倒的緣故。可是這麼一來, 道路就格外彎曲。由於轉彎抹角的地方很多,大大地延長了他們的路程。 這一天,赫伯特發現了幾種以前在島上沒有遇到過的新植物品種,例如葉子象泉水 似的四面披開的桫欏和刺槐。刺槐上除了結有野驢特別愛吃的長莢以外,還有一種香甜 可口的果肉。在這裡,移民們又發現了幾叢雄偉的卡利松。它們的樹幹是圓柱形的,頂 上有一簇錐形的綠葉,樹身高達二百英尺。卡利松是新西蘭的萬樹之王,和黎巴嫩的杉 樹一樣遠近聞名。 至於動物方面,除了獵人們已經見過的以外,沒有其他的品種了。然而,雖然沒法 接近,他們卻看見一對澳洲所特有的大飛禽。這是一種名叫鴯苗的食火雞,身高五尺, 長有褐色的羽毛,屬於涉水鳥類。托普撒開四條腿,拚命向它們趕去,可是鴯苗奔走的 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把它拋在後面了。 至於罪犯們留下的遺跡,他們另外還發現一些。有一堆余燼顯然是最近才熄滅的, 在它附近有一些腳印。居民們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他們一一測量了腳印的長度和寬度, 很容易看出來這是五個人的腳印。這五個罪犯一定曾在這裡露宿過。如果有第六個人的 腳印,那一定是艾爾通的,可是,他們經過仔細研究,並沒有發現第六個人的腳印。 “艾爾通沒有和他們在一起!”赫伯特說。 “不錯,”潘克洛夫說,“既然不在一起,那一定是已經被匪徒們殺死了!這些流 氓連個窩也沒有,要不然我們可以象追老虎似的追逐他們!” “不錯,”通訊記者說,“他們大概一直在各處漫無目的地漂蕩,打算直到成為島 上的主人為止!” “島上的主人!”水手大聲叫道;“島上的主人!……”他重複著,好像有一只鐵 爪扼住了他的喉嚨似的,他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然後他說:“史密斯先生,”這時他的 聲音平靜一些了,“你知道我的槍裡裝的是一顆什么子彈嗎?” “不知道,潘克洛夫!” “就是打透赫伯特胸膛的那顆子彈,我向你保證,一定要用它打中目標!” 可是不管這個報復多麼公平合理,也已經不能使艾爾通復活了。察看了遺留在地上 的腳印以後,他們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再也不能希望和他重新見面了。 當天晚,上,他們在離“花崗石宮”十四英里的地方露宿。賽勒斯﹒史密斯估計他 們離爬蟲角已經不到五英里了。 果然,第二天他們到達了半島的盡頭。森林的縱長方向全走完了,可是他們並沒有 找到罪犯們藏身的地方,也同樣沒有找到神秘的陌生人的秘密住處。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第二天,2月18日,移民們準備探索從爬蟲角到瀑布河沿岸一帶的森林地區。這一 帶森林在盤蛇半島的兩岸之間,寬不過三四英里,是可以徹底進行搜索的。這裡的樹木 不但高大,而且枝葉茂盛。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帶的土壤比荒島的其他各地肥沃得多。 人們也許會以為是從美洲或非洲遷移到這個溫帶地區來的一部分原始森林。他們推斷的 結果,認為這些壯麗的樹木所生長的地方土壤一定比較熱。原來這裡的土壤表層潮濕, 而內部卻由於火山的烈焰,使溫度升高了;這種溫度在溫帶氣候裡,是不可能有的。這 一帶常見的樹木是高大的卡利松和有加利樹。 當然,居民們的目的並不僅僅是欣賞優美的林木。他們知道,在這方面林肯島已經 有資格列入最初被稱為“快樂群島”的加那利的第一流島嶼之中了。可是,令人歎息的 是,林肯島已經不完全歸他們所有了!已經有匪徒侵佔了它,玷污了它的海岸,必須把 這幫匪徒消滅得乾乾淨淨! 他們搜索得非常仔細,西海岸並沒有發現絲毫痕跡。這裡連腳印、斷技和殘留的營 地都沒有了。 “這一點我倒並不感到奇怪,”賽勒斯﹒史密斯對他的伙伴們說。“罪犯們最初在 荒島的遺物角附近登陸,穿過潦鳧沼地以後,他們立刻深入了遠西森林。然後他們幾乎 是循著我們從‘花崗石宮’出發以後所走的道路前進的。這就是我們能在森林裡發現蹤 跡的原因。可是罪犯們從登岸以後很快就發現這一帶沒有適合居住的地方,因此,才又 往北去,以致被他們找到了畜欄。” “也許他們已經回畜欄去了。”潘克洛夫說。 “我想沒有,”工程師說,“因為他們一定會認為我們要向那個方向搜索的。對他 們說來,畜欄僅僅是個倉庫,而不是可以長期逗留的地方。” “我同意賽勒斯的看法,”通訊記者說,“我想,罪犯們一定把老窩扎在富蘭克林 山的支脈之間了。” “那麼,史密斯先生,立刻到畜欄去!”潘克洛夫叫道。“我們一定要把他們殺光。 到現在為止,我們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不,我的朋友,”工程師說,“你忘了我們還想知道遠西森林裡有沒有住宅了。 我們的遠征是有雙重目標的,潘克洛夫。一方面我們固然要懲治罪犯,另一方面,我們 還要報答別人的恩惠。” “說得對,史密斯先生,”水手說,“可是怎麼都一樣,我認為在那位先生不願意 露面以前,我們是找不到他的。” 事實上,潘克洛夫一語道破了大家的想法。陌生人的住所大概正和他本人一樣的神 秘。 這天晚上,大車停在瀑布河口。他們照常組織了露宿,照常進行守夜。赫伯特現在 已經又是一個健康而強壯的少年了。這種戶外生活,既有海上吹來的微風,又有林間的 新鮮空氣,對他是有極大好處的。現在他不再坐在車上,而是走在小隊的前面了。 第二天,2月19日,移民們離開海岸——在海岸的河口對面,各種玄武巖石堆砌在 一起,形成一幅奇形怪狀的圖案——翻上河的左岸。過去他們常從畜欄到西海岸去,因 此這條道路已經有一部分舖平了。居民們現在離富蘭克林山還有六英里左右。 工程師的計劃是這樣的:仔細察看形成河床的山谷,小心向畜欄附近逼近;如果畜 欄裡有人,就用武力把它奪取過來;如果沒有人,就坐守在裡面,作為探索富蘭克林山 的前進據點。 移民們一致同意這個計劃,因為他們都急著要光復他們的整個荒島。 一道峽谷把富蘭克林山的兩個最大的支脈劃分開來,他們就沿著這條峽谷向前走去。 河岸上樹木叢生,在稍微高些的山坡上就比較稀疏了。這裡到處是崎嶇的山地,打埋伏 最為合適,因此他們前進時十分小心。托普和傑普在兩旁的密林裡跳來跳去,互相比賽 著機智和靈活。夾岸一帶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說明最近曾經有人來過,沒有任何遺物說明 這裡或附近有罪犯存在。傍晚五點鐘的時候,大車在離柵欄不到六百英尺的地方停住了。 柵欄被一排圍成半圓形的樹林遮住了,因此還看不見。 現在必須偵察一下,確定畜欄裡有沒有人。罪犯們可能就隱藏在附近,如果白天大 搖大擺向畜欄走去,那就會和可憐的赫伯特一樣,等於送上去讓匪徒們打,因此,最好 還是等到天黑再說。 可是,吉丁﹒史佩菜卻主張不再耽擱,立刻偵察畜欄的路徑;潘克洛夫也忍耐不住 了,他自告奮勇陪同通訊記者一起去。 “不,朋友們,”工程師說,“還是等到天黑再去吧。我決不讓你們任何一個人在 大白天暴露自己。” “可是,史密斯先生……”水手還想不答應。 “我求求你,潘克洛夫。”工程師說。 “好!”水手說,他換了一種方法來發洩心頭的憤怒,用船上人常用的最難聽的話, 辱罵那幫罪犯。 於是居民們留在大車旁邊,小心地警戒著森林的周圍。 三個鐘頭就這樣過去了。風勢減弱下來,大樹底下鴉雀無聲。即使是折斷一根小樹 枝,腳踩在乾枯的樹葉上,或是身子從草地上滑一下,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一切都是 靜悄悄的。托普趴在草地裡,把頭擱在爪子上,也沒有表現出不安的樣子。八點鐘的時 候,天色已經很晚,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是適合進行偵察的。吉丁﹒史佩萊表示隨時准 備和潘克洛夫出發。賽勒斯﹒史密斯同意了。托普和傑普留下來和工程師、赫伯特、納 布在一起,因為它們如果在不恰當的時候叫起來,是會驚動匪徒的。 “不要大意,”史密斯對通訊記者和潘克洛夫說,“你們不必佔領畜欄,只要弄清 楚裡面有沒有人就行了。” “好。”潘克洛夫說。 於是他們兩個人走了。 多虧枝葉茂密,樹底下一片漆黑,三四十英尺以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通訊記者 和潘克洛夫非常小心地前進著,一聽到任何可疑的聲音,馬上就停下來。 他們彼此保持著一小段距離前進,這樣目標就比較小了。老實說,他們隨時都等待 著槍聲。離開大車五分鐘以後,吉丁﹒史佩萊和潘克洛夫來到森林邊緣的空地前面,過 了空地,就是畜欄的柵欄了。 他們停了下來。在這塊沒有樹的空地上,還有幾絲模糊不清的光線。三十英尺以外 就是畜欄的大門,這時候門好像關著。從森林邊緣到柵欄之間的這三十英尺是必須通過 的,如果借用彈道學上的一個名詞,不妨叫它“危險區”。事實上,不論誰闖入“危險 區”,只要在柵欄後邊放一兩槍就可以把他打倒。吉丁﹒史佩萊和水手並不是臨陣膽怯 的人,可是他們也知道,如果不小心的話,不僅自己首先要成為犧牲品,而且還會影響 他們的伙伴。如果他們被打死了,史密斯、納布和赫伯特會怎麼樣呢? 潘克洛夫認為罪犯們一定已經在畜欄裡住下了。現在距離畜欄這麼近,他一時衝動, 就想往前走。通訊記者一手將他牢牢地抓住。 “一會兒天就要黑透了,”史佩萊湊近水手的耳邊低聲說,“那時候再行動。” 潘克洛夫焦躁不安地握著槍托,盡量克制自己激動的心情,一面等待,一面低聲詛 咒。 不久,最後的一線余光消失了。黑暗好像從濃密的森林中間襲來,籠罩住了空地。 富蘭克林山彷彿一道龐大的屏障,屹立在西邊的水平線上。緯度較低的地方照例是這樣, 夜色很快地來臨。現在是時候了。 通訊記者和潘克洛夫到達森林邊線以後,眼睛一直盯著柵欄。畜欄裡似乎一個人也 沒有。柵欄的頂部形成一道直線,比周圍的暗處稍微黑一些;可以看得很清楚,柵欄上 並沒有什麼模糊的東西。如果罪犯們在畜欄裡,他們一定會留一個人站崗,以防突然遭 到襲擊的。 史佩萊抓住伙伴的手,一起向畜欄匍匐前進;他們隨時都準備開槍。 周圍一片漆黑,連一線光也沒有;這時候他們來到了畜欄的門口。 潘克洛夫打算把門推開,但是正和他們想象中一樣,大門關著。水手發現外邊的門 閂並沒有閂上,因此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罪犯們在畜欄裡,他們從裡面把門關住,使 外面推不開。 吉丁﹒史佩萊和潘克洛夫聽了一會兒。 柵欄裡一點聲音也沒有。摩弗侖羊和山羊一定在牲口棚裡睡著了,因此絲毫也沒有 打破夜晚的寧靜。 通訊記者和水手什麼也沒有聽見,他們自己思忖著,是不是應該翻過柵欄,到畜欄 裡去。不,這樣做就違背了賽勒斯﹒史密斯的指示。 的確,這樣冒險是可能成功的,但也可能失敗。如果罪犯們現在還沒有任何懷疑, 如果他們一點也不知道居民們進行遠征來搜索他們,就是說,那是有進行突然襲擊的機 會的;如果輕率地越過柵欄就會失去這樣的機會,是不是應該這樣做呢? 通訊記者不打算這樣。他認為最好還是等居民們聚齊了以後,再向畜欄進攻。有一 點是肯定的:他們可以偷偷地走到柵欄前面,並且似乎也沒有人在那裡把守。這一點現 在已經清楚了,就可以回到大車旁邊去進行商討,沒有別的可做了。 潘克洛夫大概也同意這個決定,當通訊記者轉回森林去的時候,他也不反對,就跟 著回來了。 幾分鐘以後,工程師瞭解了當前的情況。 “好吧,”他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現在有理由認為,罪犯們不在畜欄裡。” “等我們翻過柵欄以後,”潘克洛夫說,“就可以證實了。” “到畜欄裡去,朋友們!”賽勒斯﹒史密斯說。 “我們就把大車留在森林裡嗎?”納布問道。 “不,”工程師答道,“它是我們的軍火和糧食車,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把它當堡 壘用。” “那麼,前進!”吉丁﹒史佩萊說。 大車出了森林,靜悄悄地向柵欄駛去。這時夜色非常昏暗,周圍還是和剛才潘克洛 夫與通訊記者爬行的時候一樣,沒有一點響動。滿地都是雜草,因此行走時一點聲音也 沒有。 移民們隨時準備開槍。傑普聽從潘克洛夫的話,獨自留在後面。納布用一根繩子拴 著托普,不讓它往前跑。 空地馬上就出現在眼前了。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小隊毫不猶豫地向柵欄走去。一會 兒就走過“危險區”了。沒有一聲槍響。大車到達柵欄前面,停了下來。納布在野驢前 面勒住韁繩。工程師、通訊記者、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向門口走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從裡 面關的。 有一扇門開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工程師向水手和史佩萊問道。 他們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敢發誓,”潘克洛夫說,“這扇門剛才是關著的!” 居民們猶豫起來了。潘克洛夫和通訊記者偵察的時候,罪犯們在畜欄裡嗎?毫無疑 問,當時他們是在裡面的,因為既然門剛才還關著,那麼只能是他們開的。可是現在他 們還在裡面嗎?還是有一個匪徒剛出去呢? 所有這些問題都同時湧進了居民們的腦海,但是怎樣才能解答這些問題呢? 赫伯特已經向柵欄走進去幾步,這時候突然退回來,抓住工程師的手。 “怎麼了?”工程師問道。 “有亮光!” “屋子裡頭嗎?” “是的!” 五個人一起湧向前去。果然,只見面前的窗戶裡,有一線微弱的燈光閃動著。賽勒 斯﹒史密斯很快地打定主意。“罪犯們沒有懷疑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們聚在這個屋子裡, 現在正在我們的控制之下!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前進!”居民們手裡端著槍,走進柵 欄。大車留在外面讓傑普和托普看管著。居民們已經小心地把它們拴在車上了。 賽勒斯﹒史密斯、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萊在一邊,赫伯特和納布在另外一邊,同 時沿著柵欄,在漆黑冷清的畜欄裡搜索前進。 他們不久就走近了關著的房門。 史密斯向伙伴們做了一個手勢,教他們不要動。然後他走到被室內微弱的燈光照亮 的窗子前面。 他向室內張望了一下。 桌上點著一盞燈。桌子旁邊是艾爾通過去睡的床舖。 床上躺著一個人。 突然,賽勒斯﹒史密斯倒退幾步,沙啞地喊道: “艾爾通!” 居民們立刻闖進房門,衝到屋裡去。 艾爾通好像睡著了。從他的臉色上可以看出,他曾經受過長期而殘酷的折磨。他的 腕部和踝部都有大片的傷痕。 史密斯向他彎下身來。 “艾爾通!”工程師抓住他的胳膊叫道。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他,真是太想不到了。 艾爾通聽見有人喊他,睜開兩眼,呆呆地看看史密斯,又看看大家。 “你們!”他叫道,“是你們嗎?” “艾爾通!艾爾通!”史密斯重複地叫著。 “這是什麼地方?” “在畜欄的房子裡!” “只有我們嗎?” “是的!” “可是他們要回來的!”艾爾通大聲叫道。“你們快防備,快防備!” 然後他由於耗盡了體力,就暈過去了。 “史佩萊,”工程師大聲說,“我們隨時都可能遭到進攻。把大車拉到畜欄裡來。 然後閂上門,大家都回到這兒來。” 潘克洛夫、納布和通訊記者急忙去執行工程師的命令。現在時間一刻也不能耽誤。 也許這時候大車已經落在罪犯們的手裡了! 通訊記者和他的兩個伙伴很快就穿過畜欄,來到柵欄門口。這時候托普正在柵欄外 陰沉沉地咆哮著。 工程師暫時離開艾爾通,跑到外面來,準備開槍參加戰鬥。赫伯特也跟著他出來。 他們都注意察看俯臨畜欄的支脈頂峰。如果罪犯們埋伏在那裡,他們是可以把居民們一 個一個都打死的。 這時候,月亮從東方升了起來,懸掛在森林的黑幕上空。一片銀白色的月光灑在柵 欄裡面。畜欄裡繁茂的樹木、作為水源的小溪和遍地的綠茵,轉眼都照亮了。靠山的一 邊,房屋和一部分柵欄都浸浴在皎潔的月光裡。只有對門的柵欄還保持著陰暗。 不久以後,一團漆黑的東西出現了。那就是大車,它逐漸進入了月光照耀的範圍內。 當伙伴們關門和上閂的時候,賽勒斯﹒史密斯聽見門上傳來了響聲。 這時候,托普突然掙脫了束縛,一面憤怒地狂叫,一面向畜欄的後面、也就是房子 右邊跑去。 “準備開槍,朋友們!”史密斯大聲說。 移民們端起搶來,隨時準備迎擊敵人。 托普還在不停地叫。傑普向托普追去,也尖聲叫嚷起來。 移民們跟著傑普,來到大樹覆蓋下的小溪邊。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們看見了什麼呢? 五具屍體躺在河岸上! 這就是四個月以前在林肯島上登陸的那些罪犯!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是誰殺死罪犯的呢?是艾爾通嗎?不,剛才他還擔心罪犯們會 回來呢! 艾爾通從說完剛才那幾句話以後,就失去了知覺。現在他已經完全陷入昏迷狀態, 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 居民們胡思亂想,感到非常納悶。由於過度的激動,他們在艾爾通的房間裡整整等 了一夜,再也沒有到躺著罪犯們屍體的地方去。大概艾爾通也不能說明這些屍體怎樣來 的,因為他連自己在畜欄裡都不知道。可是,他至少能夠敘述一下這個恐怖場面發生以 前的情況。第二天,艾爾通從昏迷狀態中清醒過來了。分別了一百零四天,他幾乎還是 安然無恙,伙伴們和他重新見面的時候表現了親切的喜悅。 艾爾通簡短地敘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至少是盡他所知道的一切。 去年11月10日,他來到畜欄的第二天晚上,罪犯們翻過柵欄,向他襲擊。他們把他 綁起來,堵住他的嘴,然後把他帶到富蘭克林山麓的一個幽暗的山洞裡去,那就是罪犯 們的巢穴。 他們已經決定要在第二天把他處死了,恰好這時候有一個罪犯認出了他,並且喊出 過去他在澳洲所用的名字。假若是艾爾通,這些匪徒就毫不猶豫地把他殺害了!然而這 是彭﹒覺斯,所以他們把他留下來! 於是,從那時候起,艾爾通就一再受到老部下的脅迫。他們打算要他重新入伙,依 靠他的幫助,打進他們一直沒能上去的“花崗石宮”,佔據這所住宅,殺死全體移民, 做島上的主人! 艾爾通的意志是堅定不移的,這個昔日的罪犯,現在已經悔過自新,得到了寬恕; 他寧肯犧牲自己,也不願出賣他的伙伴。艾爾通被綁著身子,堵住嘴,在山洞裡監禁了 將近四個月。 雖然罪犯們在島上登陸以後不久就發現了畜欄,並且從那時起,一直依靠艾爾通的 物資維持生活,但是他們並沒有住在裡面。 11月11日,兩個匪徒在畜欄裡突然發現居民們來了,就向赫伯特開了一槍。其中的 一個逃回去了。他向其他的罪犯誇耀,說打死了一個島上的居民;但他卻是一個人回來 的。前面已經說過,他的伙伴被賽勒斯﹒史密斯刺死了。 當艾爾通聽到赫伯特犧牲了的消息,他的不安和絕望是可以想象的。現在只剩下四 個居民了,而他們似乎還受著罪犯的威脅。這件事情以後,在居民們因赫伯特養傷而耽 擱在畜欄裡的整個期間,海盜們一直沒有離開山洞;甚至在他們劫掠過眺望崗的高地以 後,他們為了謹慎起見,還是隱匿在山洞裡。 這時候,他們對待艾爾通更加殘酷了。由於成天被綁,他的手上和腳上到現在還留 著血痕。他要想逃走似乎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待著死。 這種情況一直繼續到二月份的第三個星期。罪犯們很少離開他們的老窩,僅僅有時 到荒島的內陸或南岸一帶去打過幾次獵,但是他們心裡卻無時不在等待機會。 艾爾通以後一直沒有聽到關於伙伴們的消息,他覺到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再和他們見 面了。最後,經不起種種的虐待,這個不幸的人陷入了虛脫狀態,視覺和聽覺都嚴重地 減退了。從那時起,也就是說,兩天以來,什麼情況他都不知道。 “可是,史密斯先生,”他接著說,“既然我被監禁在那個山洞裡,我怎麼會到畜 欄來的呢?” “是啊,罪犯們又怎麼會死在柵欄裡邊的呢?”工程師反問道。 “死了!”艾爾通不顧身體的虛弱,從床上半撐起身來叫道。 伙伴們扶著他。他想要爬起來,在伙伴們的扶持下,艾爾通下了床。於是他們一同 向小溪邊走去。 這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就在這裡的河岸上,躺著五個罪犯的屍體,他們的樣子看來象是被打死不久! 艾爾通楞住了。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默默地望著他。納布和潘克洛夫根據工程師的 手勢,去檢驗屍體。這時候,屍體已經冰冷僵硬了。 屍體上並沒有顯著的傷痕。 經過仔細的檢驗,潘克洛夫才發現第一具屍體的額頭上,第二具的胸膛上,第三具 的脊背上,第四具的肩膀上,各有一個小紅點。這是一種很難辨認出來的創傷,究竟怎 麼來的,卻還是猜不透。 “他們就是在這裡被打中的!”賽勒斯﹒史密斯說。 “可是用的是什麼武器呢?”通訊記者大聲問道。 “一種有著閃電效果的武器,不過我們不知道它的秘密!”史密斯回答說。 “是誰打的呢?”潘克洛夫問道。 “島上的正義復仇者,”史密斯答道。“艾爾通,你就是被他帶到畜欄裡來的。他 又一次發揮了他的威力。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他都替我們做了。他總是在達到目的以後, 避開我們。” “那麼,我們去找他吧!”潘克洛夫叫道。 “是的,我們要找他,”史密斯說,“可是,在他願意召見我們以前,我們是沒有 辦法找到這個創造奇跡的偉大人物的!” 居民們在這種肉眼看不見的保佑下面,自己的行動顯得一點用處也沒有,賽勒斯﹒ 史密斯不禁感到又煩惱又著急。這種相形見絀的情況往往會傷害一個人的自尊心的。同 時用拒絕別人感恩的方法來表示自己慷慨,這也包含著瞧不起受惠人的成分。因此,在 賽勒斯﹒史密斯看來,反而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了這一切義舉的價值。 “我們去找吧!”他接著說,“但願有一天我們能夠向這位高傲的保衛者證明,我 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要是我們能夠報答他,能夠輪到我們為他盡一點點義務,表示表 示我們的心意,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 從這天起,林肯島上的居民就一心一意打算進行這次搜索了。每一件事都激勵他們 要去尋找這個謎的答案,這個答案只可能是一個確實賦有不可思議的能力——在某種程 度上接近超凡——的人的名字。 幾分鐘以後,居民們回到屋子裡來。在大家照料下,艾爾通的精神和體力很快就復 原了。 納布和潘克洛夫把罪犯的屍體運到離畜欄不遠的森林裡去,把他們埋葬起來。 然後,他們向艾爾通講述了在他被監禁期間所發生的事情。他這才知道赫伯特遭到 的危險和居民們經歷的種種災難。原來居民們已經認為沒有希望再和艾爾通重新見面, 以為罪犯們殘酷地把他殺害了。 “現在,”賽勒斯﹒史密斯敘述完了以後,接著說,“我們還要辦一件事。我們的 任務才完成一半。雖然以後可以不再擔心罪犯們的騷擾,但是我們這次重新成為島上的 主人卻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達到的。” “好吧!”吉丁﹒史佩萊說,“我們就去搜索富蘭克林山支脈一帶整個錯綜複雜的 山區吧。我們決不放過一個山溝和洞穴!啊!假如能夠發現秘密,朋友們,我就是第一 個迎接秘密的通訊記者了!” “如果找不到恩人,我們決不回‘花崗石宮’。”赫伯特說。 “是的,”工程師說,“凡是人力能夠達到的,我們都要去做。可是我還要重複一 遍,恐怕只有他願意見我們的時候,我們才能找到他。” “我們就暫時住在畜欄裡嗎?”潘克洛夫問道。 “是的,”史密斯回答說。“這裡糧食很多,又正好是搜查範圍的中心。再說,如 果有必要回‘花崗石宮’,坐上大車很快就可以到了。” “好!”水手說。“不過我有一個意見。” “什麼意見?” “現在好天氣一天天過去了,我們不要忘記,還要航海。” “航海?”吉丁﹒史佩萊問道。 “是啊,到達抱島去,”潘克洛夫回答說。“也許蘇格蘭游船就要來接艾爾通回去 了。必須送一封信到達抱島去,說明林肯島的位置,還要說明艾爾通在這兒。也許現在 已經太遲了,那有誰知道呢?” “可是,潘克洛夫,”艾爾通問道,“你打算怎麼航海呢?” “用乘風破浪號。” “乘風破浪號!”艾爾通大聲說。“早已沒有了。” “我的乘風破浪號沒有了?”潘克洛夫從坐位上跳起來叫道。 “不錯,”艾爾通說。“八天以前,罪犯們才在小港灣裡發現它的,他們乘著它航 海,後來……” “後來怎麼樣?”潘克洛夫緊接著追問一句,他的心直跳。 “因為沒有鮑勃﹒哈維掌舵,他們一下子撞在石頭上。把船撞碎了。” “啊呀!這些強盜、土匪、不要臉的傢伙!”潘克洛夫大罵起來。 “潘克洛夫,”赫伯特拉著他的手說,“我們可以再造一只乘風破浪號,造一只更 大的。我們全部鐵器都有,雙桅船上的整套索具都可以拿來隨便使用。” “可是你知道嗎,”潘克洛夫說,“一只三四十噸的船,至少要五六個月才能造成 呢!” “我們可以想法子利用時間,”通訊記者說,“今年只好不到達抱島去了。” “有什麼辦法呢,潘克洛夫!”工程師說。“只好克制自己,冷靜一些。但願晚一 點到達抱島去,對我們不會有什麼害處。” “唉,我的乘風破浪號!可憐的乘風破浪號!”潘克洛夫聽說一向引以自豪的船遭 到毀壞,他的心幾乎碎了。 失去了乘風破浪號,對居民們說來,的確是一件值得惋惜的事情。他們一致同意盡 速彌補這個損失。這個問題決定以後,他們就要開始在荒島上最隱蔽的地方進行搜索了。 從2月19日破曉開始,他們出發探險,前後一共經歷了一個星期。山麓的支脈和無 數的分支形成了錯綜複雜的谷地和丘陵。這些峽谷的深處——甚至也許連富蘭克林山的 內部都要包括在內——顯然正是他們應該搜索的地方。如果有人打算在島上找一個別人 發現不了的住處,那麼到這裡來是再適合也沒有了。由於這些山谷的地形非常複雜,因 此賽勒斯﹒史密斯只好嚴格地挨次進行搜查。 居民們首先察看了通向火山南部的山谷,瀑布河一開頭就是從這個山谷裡流過的。 在這裡,艾爾通把大家引導到罪犯們藏身的山洞裡去。在沒有被送回畜欄以前,他就是 在這裡監禁著的。山洞還是和艾爾通離開的時候一樣。他們在裡面找到不少火藥和糧食, 都是罪犯們從別處搬來貯藏在這裡的。 山洞附近的山谷有樅樹和其他樹木覆蓋著,他們全部都搜遍了。繞過西南支脈的拐 角以後,移民們進入了一條峽谷,這裡的景緻很象那一帶分佈著奇形怪狀的玄武石柱的 海濱。峽谷裡的樹木比較稀疏,亂石代替了青草。野山羊和摩弗侖羊在巖石間縱跳著。 從這一帶開始,就是島上荒蕪的地區了。雖然富蘭克林山麓向各處分散出的山谷很多, 但是已經可以看出,峽谷和畜欄的山谷一樣,遍布著樹林和大量牧草的只有三條。畜欄 的山谷西面靠近瀑布河河谷,東面靠紅河河谷。這兩股小溪由附近各個山澗會合而成。 由於它們的滋潤,使得山南一帶的土地非常肥沃,溪水流到下游以後,和許多支流會合 在一起,才成了河流。慈悲河則是由啄木鳥林中較大的泉水直接會合而成的,這種泉水 伸展成無數溪流,使盤蛇半島的土壤得到了水源。 這三條水量充沛的河谷,哪一條都可以被隱士選為藏身的地方,因為這裡有一切的 生活必需品。然而居民們搜查遍了,各處都沒有發現人的蹤影。 那麼,這位隱士和他的住所,是不是在那些荒蕪的峽谷深處、亂石叢中、崎嶇的北 部山峽或是熔巖流過的地方呢? 富蘭克林山的北麓只有兩條山谷,這兩條山谷相當寬闊,卻不太深,裡面任何草木 也看不見,只有舖在谷底的熔巖,零亂地散佈著的許多巖石,包括各種火山巖石和大塊 的礦石。這一帶需要較長的時間仔細搜查。這裡有成千的洞窟,雖然不適宜居住,但是 卻非常隱蔽,很難過去。 居民們甚至連陰暗的地道也鑽進去看看,一直進入深山。這些地道是從火山爆發時 期就存在的。由於在這裡噴射過火焰,洞裡還保持著被燻黑的一片。他們搖曳著火把, 穿過這些黑暗的走廊,連最小的洞隙都一一仔細察看了。他們也探測了那些很淺的地道, 然而一切都是陰森森的,這些古老的地道看來一向沒有人走過,也沒有人移動過一塊巖 石——巖石都保持著荒島在海底時火山把它們噴射出水面的樣子。 雖然這些地道看起來十分荒涼,非常陰暗,賽勒斯﹒史密斯卻應該承認這裡並不是 一點聲音也沒有。 他們走到一個深達幾百英尺直通深山內部的陰暗洞底時,工程師忽然聽見一種低沉 的隆隆聲,並且由於有巖石的回響,聲音變得更大,這使他感到非常驚訝。 同他在一起的吉丁﹒史佩萊也聽到了這種遠處傳來的隆隆聲,這說明地下的火焰復 燃了。他們傾聽了很久,都認為地底下正在進行著化學變化。 “那麼,火山還沒有完全熄滅嗎?”通訊記者問道。 “在我們上次探索火山口以後,”賽勒斯﹒史密斯回答說,“也許又發生了什麼變 化。任何一座被認為已經熄滅的火山,肯定都會重新爆發的。” “可是,如果富蘭克林山爆發起來,”史佩萊問道,“會不會給林肯島帶來危險 呢?” “我想是不會的,”賽勒斯﹒史密斯回答說,“因為火山口就好比安全活門。有了 它,煙和巖漿就可以從這裡噴出來。過去它們一向就是從這條出口出去的。” “要是巖漿朝著島上的富饒地區沖出一個新的出口來,情況就不同了!” “親愛的史佩萊,”賽勒斯﹒史密斯說,“為什麼你要認為它不走原來的道路呢?” “嗯,火山是捉摸不定的。”通訊記者回答說。 “注意,”工程師說,“富蘭克林山的斜度使山澗水往我們現在所探索的山谷這邊 流,要改變流水的方向,除非發生一次地震,改變山的重心才行。” “可是目前恐怕隨時都可能發生地震。”吉丁﹒史佩萊說。 “隨時,”工程師說,“不錯,特別是在地下的力量停歇了很久時期,現在剛開始 復活,是可能遇到一些障礙的。在這種情況下,親愛的史佩萊,要是火山爆發起來,就 會給我們帶來嚴重的後果了。最好火山根本就沒有復活的意思。不過我們是沒法阻止它 的,是不是?但是,即使真的爆發了,我想眺望崗也不會遭到多大威脅。因為眺望崗和 富蘭克林山之間的地面相當低,要是巖漿向格蘭特湖流過來,它一定會落在中途的沙丘 上和鯊魚灣附近的。” “我們還沒有看見山頂上有表明火山快要爆發的煙呢。”吉丁﹒史佩萊說。 “不錯,”史密斯說,“我昨天剛仔細看過山頂,火山口連一絲煙霧也沒有。可是 經過的時間很長了,噴火口的下部也許會堆積一些石塊、巖燼和凝結了的熔巖,這些東 西隨時都可能因為積累得過多,把我剛才所說的活門堵住。可是,經過第一次猛烈的爆 炸以後,一切的障礙就都排除了。我們的荒島好比鍋爐,火山好比煙囪;我敢向你保證, 親愛的史佩萊,到時候它們都不會由於受到氣體的壓力而爆炸的。不過,我還是這樣說, 最好火山不要爆發。” “但是我們並沒有聽錯,”通訊記者說。“火山的內部明明在響呢!” “你說得對,”工程師一面說,一面又仔細聽了一會。“裡面發生了騷動。這是沒 有疑問的。我們既不能估計它的力量,又沒法推測它會造成什麼後果。” 賽勒斯﹒史密斯和史佩萊從地道裡出來以後,把這些情況告訴了伙伴們。 “好哇!”潘克洛夫叫道,“火山想作怪了!要是它高興的話,讓它來吧!會有人 來制服它的!” “誰!”納布問道。 “我們那位好心腸的聖人,納布,就是我們那位好心的聖人,要是火山膽敢開口, 他會把它的嘴堵起來的!” 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水手對於這位守護荒島的神靈的信仰是十分虔誠的。這種神 秘的力量,到現在為止,已經發揮過許多次了,而且每一次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表現方 式。的確,他的力量好像是無邊無際的。此外,他還懂得怎樣逃避移民們最仔細的搜查; 儘管他們費盡了心機,儘管他們遠征的熱情甚至已達到頑強的程度,這個神秘人物的住 處還是沒法找到。 從2月19日到2月25日,他們搜索了林肯島的整個北部地區,連最隱蔽的角落也查遍 了。居民們甚至一塊挨一塊地敲打巖石,一直搜查到山的邊緣。他們就這樣一直來到削 平了的火山錐頂,也就是第一行巖石的終點;然後又來到上面“大帽子”的山脊上。 “大帽子”的底下就是火山口。 他們所做的還不僅僅是這些。他們察看了深淵。這時候深淵已經沒有火,在它的深 處卻清晰地傳來了隆隆的響聲。但是,並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說明火山將要爆發——既沒 有煙霧,石頭也不燙。至於移民們所找的那個人,不管在這裡,還是在富蘭克林山的其 余部分,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接著,他們就去搜索沙丘。儘管要想到鯊魚灣的平地都十分困難,他們還是從上到 下,仔細地察看了高聳在海灣裡的熔巖峭壁。但是,沒有人!什麼也沒有! 總之,這兩句結論說明他們白費氣力,徒勞無功,說明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 們失望得甚至有點惱怒了。 現在是應該考慮回家的時候了,因為這種搜索是不能無限期拖下去的。居民們認為 這個神秘的人決不住在荒島的表面上,這一點是肯定的;於是他們不禁想入非非。特別 是潘克洛夫和納布,他們認為這事情不只是神秘,因此他們往超脫凡人以外的境界去想。 2月25日,居民們回到“花崗石宮”裡來了。他們利用弓箭,把雙股的繩索射到門 檻口,恢復了地面和住宅之間的交通。 又過了一個月,在3月25日那天,他們紀念了到林肯島來的三周年。 ------------------ 熾天使書城
【第十四章】 裡士滿的俘虜們已經逃出來三年了。在這三年裡,他們談論過多少次自己所念念不 忘的祖國啊: 他們深信內戰已經結束了,他們認為北軍的正義事業是不可能不獲得勝利的。但是, 在這場可怕的戰爭裡,發生了哪些事情呢?究竟有多少人為它灑了鮮血呢?他們有多少 朋友在這場戰爭裡犧牲了性命呢?這些問題是他們常常談起的,但是目前他們還不知道 什麼時候才能重新回到祖國。要是能回去一趟,哪怕僅僅是幾天,只要和文明世界恢復 社會聯繫,在故鄉和林肯島之間建立交通,然後再回到島上來,也就滿足了。那時候他 們找到的這決土地已經屬於他們的祖國,他們不妨在這裡度過他們一生中最長的、也許 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這個理想難道不能實現嗎? 要實現這個理想,只有兩種可能:或是有船到林肯島附近來,或是移民們自己造一 只船航行到最近的陸地去。 “只有等我們這位好心的聖人供給我們回國的工具了。”潘克洛夫說。 的確,即使有人告訴潘克洛夫和納布,有一只三百噸重的大船在鯊魚灣或氣球港等 著他們,他們也絲毫不會感到奇怪的。目前在他們的腦子裡,不管什麼事似乎沒有不可 能發生的了。 可是賽勒斯﹒史密斯卻不那麼有信心,他勸他們面對現實,特別是在造船這個問題 上,更應該現實一些,因為這的確是一件緊急任務——必須盡快乘船把寫明艾爾通的新 地址的信件送到達抱島去。 乘風破浪號已經沒有了,造一只新船至少要六個月。不過現在冬天快來了,在開春 以前,是不能航海的。 “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在天氣轉暖以前做好一切準備,”工程師在和潘克洛夫商量這 些問題的時候說。“朋友,既然我們要重新造船,我想最好還是把它造得大一些。要等 蘇格蘭游船到達抱島去,那是很靠不住的。它可能在幾個月以前去過達抱島,因為沒有 找到艾爾通的蹤跡,已經離開了。如果造一只大船,在必要的時候,我們能乘著它到玻 裡尼西亞群島或新西蘭去,那不好嗎?你認為怎麼樣?” “史密斯先生,”水手回答說,“我認為大船和小船你都能夠造。木料和工具都不 缺少,只是時間問題。” “造一只二百五十噸到三百噸的船,要幾個月?”史密斯問道。 “至少七八個月,”潘克洛夫答道。“而且冬天快要到了,要知道在嚴寒封凍的時 候,是很難做木工活的。我們必須估計到要耽擱幾個星期的工作。要是能在明年十一月 把船造好,就很不錯了。” “好,”賽勒斯﹒史密斯說,“那正是航海的好時候,到達抱島去也好,到更遠的 地方去也好,不管是哪一種性質的航海,哪個季節都合適。” “那麼,就這樣吧,史密斯先生,”水手說。“你去設計圖樣,工人隨時都有。我 想艾爾通是可以做一個得力的幫手的。” 和居民們商量了以後,大家一致同意工程師的計劃。的確,這要算是最好的辦法了。 造一只二三百噸的大船,固然需要花很大的勞力,但是移民們覺得以前曾經成功過,因 此很有信心。 於是賽勒斯﹒史密斯忙著設計船的圖樣和做模型了。在這期間,伙伴們就去砍伐樹 木,把木料運來做肋材、船骨和舖板。遠西森林裡有很好的橡樹和榆樹。他們把上次遠 征時所打開的通道辟成一條可以通行的道路,把它叫做遠西路,砍下來的樹木都運到 “石窟”去,造船所就設在那裡。上面說的那條路,由於選擇樹木的緣故,開闢得彎彎 曲曲的,可是這樣一來,往盤蛇半島的大片地區去倒方便了。 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伐樹和鋸木料的工作必須加快了,因為濕木料是不能用的, 必須經過一段時間木料才能幹燥。因此,木工們在四月份工作得非常緊張,只是在秋分 時節刮暴風,工作才受到一些影響。小傑普非常靈巧,對他們有很大幫助,它有時上樹 系繩子,有時用結實的肩膀扛砍下來的樹幹。 “石窟”附近蓋了一間大棚子,把所有這些木料都堆在那裡,等候開工。 四月份天氣相當晴朗,和北半球十月的天氣差不多。在這期間,其他工作也沒有停 頓,都在積極地進行著。不久以後,眺望崗高地上被摧殘的遺跡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磨坊已經重新建立起來,家禽場裡也樹起了新的建築物。因為鳥類大大地增加,這些建 築物非加以擴大不可了。廄房裡現在有五頭野驢,除了一頭小驢以外,其餘的四頭都訓 練得很好,既肯拉車子,又肯讓人騎。小隊現在有一張犁,他們常常用兩頭野驢拉犁, 象約克州和肯特基的真正的耕牛一樣。移民們分工合作,從來也沒有感到勞累。正因為 這樣,這些工人們在鍛煉中形成的健康還有誰能比得上呢?每當傍晚,他們為了建設遠 景而提出上千條計劃的時候,“花崗石宮”裡是多麼愉快和歡樂啊! 當然,如今艾爾通和大家在一起工作,再也不提回畜欄去住的話了。但是他還是愁 眉不展,很少說話,經常和伙伴一起參加工作,卻很少跟大家一起談笑。但在緊張的時 候,他卻是一個難能可貴的工人——強壯、敏捷、靈巧、聰明。人人都器重他、愛護他, 這一點他是不會感覺不到的。 在這期間,他們並沒有放下畜欄不管。每隔一天,總有一個居民駕著車或騎著驢去 照料摩弗侖羊和山羊,並且把納布所要的羊奶帶回來。一路上有機會還可以打獵。因此, 到畜欄去得最勤的是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萊。他們帶著上好的獵鎗,由托普帶路打獵; “花崗石宮”裡從來也沒有斷過野味,大的有水豚、刺鼠、袋鼠和野豬;小的有野鴨、 山雞、松雞、啄木鳥和鷸。此外還有兔場和蛤蜊場的產品、捉來的海龜、游到慈悲河來 的美味的鮭魚、高地上的蔬菜和森林裡的野果,真是花色繁多,大廚師納布一個人幾乎 都保管不過來了。 當然,畜欄和“花崗石宮”之間的電報線又恢復了。如果某一個居民到了畜欄,覺 得需要在那裡過夜,他們就打電報聯繫一下。現在,荒島上又安全了,居民們不必擔心 遭到任何攻擊——至少是人的攻擊。 可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還是有可能重新發生的。隨時都可能有海盜甚至逃犯向 島上進行襲擊。鮑勃﹒哈維的秘密計劃也許還有別的伙伴和黨羽知道,他們可能會學習 他,來作同樣的嘗試。因此,移民們細心地注意著荒島周圍的海面,每天都用望遠鏡掃 視聯合灣和華盛頓灣之間的水平線。當他們到畜欄去的時候,同樣小心地注意西邊的海 面;在支脈上,他們可以看到很大一部分西方的水平線。 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但是小心戒備還是必要的。 一天晚上,工程師向伙伴們宣佈了一個為畜欄設防的計劃。為了謹慎起見,他認為 應該加高柵欄,並且在側面建立一個木堡;在必要的時候,居民們可以利用它防御敵人。 “花崗石宮”由於所處的地勢好,可以說是攻不破的;因此,不管是什麼海盜,只要一 旦登陸,就會把畜欄以及它的建築物、貯藏物資和牲畜作為目標了。如果移民們被迫守 在裡面,他們也應該能夠保衛自己,而不受任何不利的威脅。這個計劃是值得考慮的, 但是他們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實行。 5月15日前後,新船的龍骨已經擱在造船所了;不久,船首材和船尾材也已用榫頭 分別接在龍骨的兩頭,幾乎直立起來。龍骨是用優良的橡木做成的,長達一百一十英尺, 上面可以橫架一根寬二十五英尺的中央船輻。但是,木匠們做完這些工作以後,嚴寒和 壞天氣就來臨了。在以後的幾個星期裡,他們安上了第一批船尾的肋材,然後就只好暫 時停止工作。 在這個月的最後幾天,天氣變得非常環。東風有時和暴風一樣猛烈。工程師有些為 造船所的棚屋操心,然而,他卻沒法把它蓋在其他靠近“花崗石宮”的地方,因為小島 只能擋住從大海沖向海岸的一部分怒潮,在暴風雨猛烈的時候,波濤甚至會一直衝到花 崗石壁的腳底下。 幸而這些顧慮並沒有成為事實。風向轉往東南,“花崗石宮”的整個海灘都有遺物 角給擋住了風。 潘克洛夫和艾爾通是造船工作中最熱心的工人,他們盡可能地堅持勞動。他們是不 怕風吹雨打的好漢,不論是好天還是壞天,總是掄起錘子就干。但是下過這場雨緊接著 就是一陣嚴寒,木質纖維變得和鐵一樣堅硬,工作起來十分困難。6月10日前後,造船 工程只好全部停頓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都有這麼一個感覺,林肯島冬季的氣候是相當寒冷的, 寒冷的程度和新英格蘭各州(這幾州和赤道之間的距離幾乎和林肯島和赤道之間的距離 完全一樣)差不多。在北半球,至少是在美洲的英國屬地和美國北部,是由於北極附近 地勢平坦,沒有高的山地阻擋北風,所以才寒冷的。但是在林肯島,就不能這樣解釋了。 “人們已經注意到,”有一天史密斯對伙伴們說,“在緯度相同的地方,島嶼和沿 海地區是不像內陸那麼冷的。比方說,我常聽說倫巴第的冬天並不比蘇格蘭的冬天暖和, 這是因為蘇格蘭附近的海洋一到冬天就把它在夏天所吸收的熱發散出來的緣故。由於島 嶼能夠受到這種影響,因此它的情況要比大陸好得多。” “那麼,史密斯先生,”赫伯特問道,“林肯島為什麼不符合一般規律呢?” “這很難理解,”工程師回答說。“不過,我猜想這是由於林肯島的位置在南半球 的緣故。南半球比北半球冷,這一點,孩子,你是知道的。” “是的,”赫伯特說,“拿冰山來說,南太平洋緯度較低的地方就比北太平洋緯度 較低的地方要多。” “不錯,”潘克洛夫說,“我在捕鯨船上當水手的時候,就曾經在合恩角附近看見 過冰山。” “那麼,”吉丁﹒史佩萊說,“林肯島所以這麼冷,也許是因為不遠的地方有浮冰 或是冰山的緣故。” “你的看法的確很有道理,親愛的史佩萊,”賽勒斯﹒史密斯說,“顯然我們受到 的嚴寒是由於靠近冰山,我還要請你們注意一個完全屬於自然的道理。它也可以說明為 什麼南半球比北半球冷。事實上,太陽和南半球的距離夏天比較近,因此在冬天也就必 然要遠一些。這就是寒暑兩季溫度懸殊的原因。如果我們覺得林肯島的冬天特別冷,反 過來我們也不要忘記,這裡的夏天也特別熱。” “可是,對不起,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皺著眉說,“為什麼把我們的南半球劃 分得象你說的那麼壞的呢?這,這不公平!” “潘克洛夫同志,”工程師笑著說,“不管公平不公平,我們也只能順著它。所以 會劃分得這樣特別,道理是這樣的:按著合理的力學定律,地球環繞太陽的軌道,不可 能是圓形的,而只能是橢圓形。在地球運轉的過程中,通過橢圓形中離太陽較遠的一個 極點的時候,它就是在遠日點上;在另外一個時候,當它離太陽較近的時候,就是在近 日點上。現在,在南半球的冬季,正是我們離太陽最遠的時候,因此,這一帶地區也就 最冷。這是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的。潘克洛夫,不管人類的學識多麼豐富,也絕對不 能改變宇宙的規律。” “但是,”潘克洛夫堅持往下說,“人類的知識是很豐富的。史密斯先生,要是把 人所知道的一切寫成一本書,這本書該有多大啊!” “但是,假如把不知道的一切也寫成一本書,那本書還要大得多呢!”史密斯說。 不管是什麼原因,六月份照例帶來了嚴寒,居民們只好成天坐守在“花崗石宮”裡。 啊!他們——特別是吉丁﹒史佩萊——對這種監禁生活感到多麼膩煩啊! “喂,”通訊記者有一天對納布說,“不管你到哪兒去,假如你能大發慈悲給我訂 一份報來,我一定把我將來能夠得到的全部財產都給你,說了就算!真的,對我說來最 大的享受就是每天早上能知道前一天各地發生的事情了!” 納布笑了起來。 “老實說,”他說,“我所想的只有我的日常工作!” 事實上,室內和室外一樣,都有許多工作可做。 經過三年來不斷的艱苦勞動,林肯島小隊的繁榮現在達到了全盛時代。雙桅船的毀 壞是一個新的富源。除了整套的索具可以裝備正在建造中的新船以外,還有各種各樣的 器皿和工具、槍枝和彈藥、衣服和用具,都儲藏在“花崗石宮”的倉庫裡。甚至也不需 要制造那種粗糙的“林肯氈”了。居民們在過第一個冬天的時候曾經挨過凍,但是現在 不管天氣多麼壞,他們都沒有害怕的必要了。他們有許多亞麻布制品,但還是用得很省。 賽勒斯﹒史密斯利用氯化鈉——其實就是海鹽——毫不困難地取得小蘇打和氯。小蘇打 很容易變成碳酸鈉,再把氯做成氯化鈣,工程師就這樣把它們用在各種家庭用途上,特 別是用它們把亞麻布漂白了。此外,他們和古老的家庭一樣,一年至多不過洗四次衣服。 應該附帶說明,吉丁﹒史佩萊在等待郵差給他送報的同時,還和潘克洛夫充當了優秀的 洗衣工人。 冬季的六月、七月、八月就這樣過去了。這個月天氣酷寒,平均溫度只有華氏8度, 比去年冬天還要低。但是,看那“花崗石宮”裡的爐火多麼旺盛啊!花崗石壁被煙熏成 一條條的,和斑馬身上的花紋一樣。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就出產木柴,因此他們可以大 量增添。只有煤炭運輸起來比較困難些;但是在造船的時候,剩下許多零碎木頭,可以 使他們節省一些煤。 島上的人畜都很平安。必須承認,小傑普有些怕冷。這恐怕是它唯一的弱點。居民 們只好給它做一件厚厚的睡衣穿。它是一個多麼好的僕人啊!——聰明、熱心、慎重、 不知道疲倦,也不愛多說話;它是完全有資格當選為新舊大陸猿猴類裡的模範! “它啊!”潘克洛夫說,“既然它有四只手幹活,當然它的工作應該做得更好!” 事實上,這個機靈的畜生的確做得不錯。 自從上次在山的周圍進行了搜查以來,已經有七個月了。在這期間,包括天氣轉暖 的九月份在內,荒島上的聖人沒有任何音信。他沒有采用任何方法顯示他的力量。事實 上,即使發揮了力量,也是顯不出來,因為移民們並沒有遇到令人頭痛的困難。 賽勒斯﹒史密斯甚至注意到,雖然陌生人有時候曾經通過“花崗石宮”和居民們取 得聯繫,並且托普的直覺也曾經感覺出這一點,但是在這期間,卻沒有任何跡象說明這 個事實。托普不咆哮了,猩猩也不再感到不安了。這兩個朋友——它們的確是朋友—— 既不到地下井的井沿上去守望,也不再象工程師第一次看到的那樣莫名其妙地叫喊了。 但是,他能認為謎就是這些,永遠也沒法得到答案了嗎?他能肯定以後不會再遇到什麼 緊急場合,使這個神秘的人當場出現嗎?誰知道將來的事情會怎麼樣呢? 寒冬畢竟過去了。然而,就在大地回春的最初幾天,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可能會 引起嚴重後果的。 9月7日,賽勒斯﹒史密斯觀察了火山口,只見山頂上煙霧繚繞,第一縷蒸汽升向天 空了。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五章】 居民們聽了工程師的緊急通知,放下工作,默默地注視著富蘭克林山的頂峰。 火山復活了。蒸汽透過火山口底下積累的礦石巖層升了起來。但是,地下火會不會 引起猛烈的爆炸呢?這是很難預料的。不過,就算火山可能爆發,也不見得整個的林肯 島都會遭殃。火山裡流出來的巖漿並不一定會造成災禍,朝北的山坡上有一條條凝結的 熔巖,從這裡可以看出,荒島已經遭受過這種考驗了。並且,根據火山口的形狀——它 的缺口是開在上面的邊緣部分的——還可以斷定,巖漿多半要噴在富饒地區對面的那部 分荒島上。 但是,過去的情況卻不一定能夠回答將來的問題。在火山的頂峰,往往是把原有的 火山口堵塞了,又鑽出一個新的火山口來。這種情形在南半球和北半球都曾經有過,例 如埃得納火山、波波卡提佩特峰和奧裡薩巴火山就是這樣的。在爆炸的前夕,任何情形 都可能發生。事實上,常常隨著火山爆發而發生地震,這就能夠改變火山的內部結構, 給巖漿打開一條新的出路。 賽勒斯﹒史密斯向伙伴們解釋了這些事情。他毫不誇大地向大家說明了正反兩種可 能性。總之,他們是沒法阻止的。同時也應該說明,除非發生地震,動搖了地面,要不 然“花崗石宮”大概是不會遭到危險的。但是,如果從富蘭克林山的南邊開出一個新的 火山口來,畜欄就要遭到嚴重的威脅了。 從這一天起,山頂的煙就一直沒有消失;而且可以看出,雖然其中沒有夾帶火焰, 噴出來的煙卻愈來愈高、愈來愈濃了。尤其是中央火山口較低的地方,噴出來的煙更濃。 不管怎麼樣,隨著季節的轉暖,工作又繼續干起來了。造船的工作在盡快地進行。 賽勒斯﹒史密斯利用岸上的瀑布,建立了一個水力鋸木場;這麼一來,樹幹很快就鋸成 舖板和托架了。這套機械裝置和挪威鄉村鋸木場裡所用的同樣簡單。先用一個水平的機 械裝置轉動木塊,再用另一個垂直機械裝置轉動鋼鋸,這就是全部的必要器材了。工程 師用一個車輪,兩個滾筒,和幾個滑車,把它順利地裝配起來。九月底,在造船所裡未 來的縱帆船的骨架已經形成了。肋材也已經差不多完工,全部船骨暫時由箍條縛著,船 的輪廓大致可以看得出來了。這只縱帆船船頭很尖,後半部又細又長,一定是非常適合 遠航的。但是舖板工程還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完成。幸而在海盜的雙桅船爆炸以 後,他們把船上的鐵制品都保留下來了。潘克洛夫和艾爾通從舖板和損壞了的肋材上拔 下一些螺絲釘和許多銅釘來,這就可以少做多少鐵活;但是木工活卻做也做不完。 為了在高地上進行收割、堆積干草和收穫各種農作物,造船的工程停止了一個星期。 農忙完畢,全部時間又都投入了安裝縱帆船的工作。一到晚上,工人們真是筋疲力盡。 為了不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他們改變了吃飯的鐘點;十二點鐘吃午飯,直到天黑以後 才吃晚飯。吃完以後就上“花崗石宮”去,立刻睡覺。 有時候他們談起一些有趣的問題,也會延遲睡覺的時間。在這種情況下居民們談到 將來。要是乘縱帆船到有人居住的陸地去,是可能改變他們的環境的;於是他們愉快地 談起那時候將有哪些變化。但是,在談論這些計劃的時候,總有一種思想佔著上風,那 就是:以後他們還要回到林肯島來。這塊領地是他們用無數的勞力勝利地開拓出來的, 一旦和美國取得聯繫,就可以得到新的動力,因此,他們決不放棄它。尤其是潘克洛夫 和納布,他們希望在林肯島上過一輩子。 “赫伯特,”水手說,“你永遠也不會離開林肯島的,是不是?” “是的,潘克洛夫,特別是假如你打定主意要留在這裡,我更不會離開它了。” “我早就打定主意了,孩子,”潘克洛夫說。“我在這裡等你。你把你的妻子和小 孩帶到這兒來,我要把你的孩子教育成活潑天真的小傢伙!” “就這樣吧。”赫伯特紅著臉笑道。 “還有你,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滿腔熱誠地接著說,“你永遠是島上的領袖! 啊!島上能夠養活多少人呢?至少一萬人!” 他們就這樣談笑,讓潘克洛夫滔滔不絕地往下說。最後,根據他們的理想,通訊記 者真的辦了一種報紙——《林肯島先驅新報》! 人的心情就是這樣的。人類所以能成為萬物之靈,就是因為有一種願望:從事一種 永垂不朽的事業,這種事業在他本人死了以後,還能夠萬古長存。正是由於這種信念, 人類才樹立了自己的權威,才毫無愧色地成為世界的主人! 除了這些以外,誰知道傑普和托普對它們的未來是不是懷著理想呢? 艾爾通暗暗地對自己說,希望能夠重新看見格裡那凡爵士,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改 過自新了。 10月15日晚上,談話時間拖得比平時要長一些。已經九點鐘了。儘管大家都不想去 睡覺,但還是忍不住打出長長的呵欠來,說明現在是休息的時候了。潘克洛夫正向床邊 走去,餐廳裡的電報鈴突然響了起來。 賽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萊、赫伯特、艾爾通、潘克洛夫、納布,人人都在場。 居民們誰也沒有到畜欄去。 賽勒斯﹒史密斯站起來了。伙伴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怎麼回事?”納布叫道。“是魔鬼在打鈴嗎?” 沒有人回答。 “在這暴風雨的天氣,”赫伯特說。“會不會是電流的感應……” 赫伯特的話沒有說完。大家都注視著工程師,只見他否定地搖搖頭。 “等一會兒,”吉丁﹒史佩萊說,“如果是信號,不管是誰,他一定會接著再發 的。” “可是你認為那是誰呢?”納布大聲問道。 “誰?”潘克洛夫回答說,“除了他……” 又是一聲鈴響,把水手的話打斷了。 史密斯走到電報機旁邊,向畜欄發出一個問題: “你要什麼?” 不一會兒,指針在字碼表上給“花崗石宮”的居民們作了一個回答: “立刻到畜欄來。” “總算有答案了!”史密斯大聲說。 是的!總算有答案了!現在秘密快要揭穿了。在一種強烈的興趣鼓舞下,居民們的 疲勞已經忘得乾乾淨淨。這種興趣催促著他們到畜欄去,把他們休息的念頭完全打消了。 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很快就離開了“花崗石宮”,來到海灘上。只有傑普和托普留在 家裡,他們這次不需要它們陪著去了。 夜色非常昏暗。新月已經和太陽一起西沉。正如赫伯特剛才所說的,黑壓壓的陰雲 象穹窿似的低罩在頭上,遮蓋得不透一點星光。遠處暴風雨中劃著幾道閃電,照亮了水 平線。 也許在幾個鐘頭以後,島上就要到處都是一片雷聲了。這一晚天氣非常險惡。 但是,不管天色多麼昏暗,他們還是能找到熟悉的畜欄路的。 他們爬上慈悲河的左岸,來到高地,過了甘油河上的吊橋,走上穿過森林的大道。 他們的步伐很快,人人都不能抑制自己的興奮心情。毫無疑問,現在他們很快就要 知道這個猜了很久的啞謎的答案了!這個答案也就是那個神秘的人的名字;他和居民們 的生活有著多麼大的關係,為他們效勞的時候是多麼慷慨,他是多麼神通廣大啊!要是 這個陌生人沒有和他們共處在一起,不知道他們的日常瑣事,沒有聽到過“花崗石宮” 裡的每一句談話,他怎麼能總是在緊要關頭來幫助他們呢? 人人都懷著心事,快步往前走去,在樹枝搭成的拱門底下,一片漆黑,看不見哪裡 是路邊。森林裡鴉雀無聲。在這種氣壓較低的情況下,飛禽走獸都靜悄悄的,一動也不 動。連一絲吹動樹葉的微風也沒有。只聽見居民們的腳步在封凍的地面上發出回響。 走了一刻鐘,潘克洛夫打破了周圍的寂靜: “我們應該帶一個火把。” 工程師回答他說: “我們可以在畜欄裡找到火把的。” 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離開“花崗石宮”的時候是九點十二分。慈悲河距畜欄五英里, 九點四十七分的時候,他們走了三英里。 這時候,閃電照亮了黑暗的森林,也照亮了整個的海島。電光閃爍,使得他們幾乎 睜不開眼睛。顯然,暴風雨就要來臨。 閃電愈來愈亮,而且愈來愈頻繁。遠處的雷聲在空中隆隆地響著。空氣非常沉悶。 居民們好像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動著,急忙忙地趕路。 十點鐘的時候,一道耀眼的閃電照亮了畜欄的柵欄。當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霹靂 般的雷聲就響起來了。 不一會兒,史密斯就帶領著大家,穿過畜欄,來到房屋的門前。 電報是從畜欄裡發出的,因此陌生人大概就在屋子裡。但是,窗戶上卻沒有透出燈 光來。 工程師敲了一下門。 沒有回答。 賽勒斯﹒史密斯把門打開,居民們走進了屋子。屋裡一片漆黑。納布劃了一根火柴, 不一會就點著了燈,燈光照亮了房裡的每個角落。 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一切都和他們上次離開這裡的時候一樣。 “我們是被錯覺迷惑了嗎?”賽勒斯﹒史密斯喃喃地說。 不!這是不可能的!電報清清楚楚地指出: “立刻到畜欄來。” 他們走到專放電報機的桌子旁邊。一切都照常,電池還是好好的裝在匣子裡,電報 機也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誰最後到這兒來的?”工程師問道。 “是我,史密斯先生。”艾爾通回答說。 “那是在……” “四天以前。” “啊!一張通知!”赫伯特指著桌上的一張紙條,大聲叫道。 紙上用英文寫著: 沿著新電線一直走。 “走吧!”史密斯大聲說。他已經明白了,電報不是從畜欄裡發出,而是通過一根 附加在舊線上的電線,從神秘的住處直接打給“花崗石宮”的。 納布拿起點著的燈,大家離開了畜欄。這時候暴風雨的來勢兇猛。閃電過後,緊接 著就是雷聲。在閃光中,不時可以看見煙霧繚繞的火山頂。 在畜欄的房屋和柵欄之間到處都找不到電報線。工程師跑到第一根電線杆旁邊,在 電光的照耀下,只見絕緣物上有一根新線一直拖到地面上。 “有了!”他說。 這根電線拖在地上,象海底電纜似的,外麵包著一層絕緣物體,保護電流在裡面自 由通過。它好像穿過森林和富蘭克林山的南部支脈,一直往西拉去。 “跟著它走!”賽勒斯﹒史密斯說。 居民們立刻沿著電線,急急忙忙地向前走去。 雷聲不斷地轟鳴,連說話也聽不見。不過,現在大家都在盡快地趕路,也顧不得說 話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爬上畜欄的山谷和瀑布河谷之間隆起的支脈,從最狹 的地方跨過瀑布河。電線有時架在較低的樹枝上,有時就在地面上拖著,引導著他們。 工程師認為陌生人的住處可能就在山谷的盡頭,大概電線到那裡就到頭了。 然而事實完全不是那樣。他們不得不爬上西南的支脈,再下降到貧瘠的高地上來; 高地的盡頭就是奇形怪狀的、荒涼的玄武巖峭壁了。居民們不時彎下腰來摸索電線;事 實上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電線是一直通到大海去的。他們長久以來一直沒有找到的住所, 一定就在沿海一帶的巖石深處。 天空簡直象著了火似的。電光不斷地閃耀著。有幾道閃電就打在濃煙環抱的火山頂 上。火山好像噴起火來。快到十一點鐘的時候,居民們來到了俯臨西邊大洋的峭壁上。 起風了。在五百英尺以下的地方,浪濤翻騰著。 根據史密斯的估計,他們離開畜欄已經有一英里半了。 電線沿著峽谷的一面懸崖,從一大堆巖石裡拉了進去。巖石勉強保持住平衡,居民 們順著電線,冒險從上面走過去。這裡隨時都有掉在海裡的危險,特別是下坡非常困難, 但是他們沒有考慮危險;他們已經沒法控制自己了。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象吸鐵石似 的,吸引著他們向那個神秘的地方走去。 這個峽谷,即使在白天也是很難通行的,但是他們卻幾乎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走的, 居然從峽谷裡走了下去。 他們在亮光中穿行著,巖石紛紛地滾在地上,迸發出火星來,象一個個的大火球。 史密斯在前面領路,艾爾通跟在後頭。他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們一會兒在又濕又滑 的石頭上摔倒下去,一會兒又掙扎起來,繼續往前爬行。 電線突然拐到海灘上的巖石那兒去了。海灘上佈滿了暗礁,波濤不時沖刷著巖石。 居民們已經到了玄武巖峭壁的盡頭。 這裡有一道狹窄的分水嶺,它和海面保持著平行的水平方向。居民們沿著電線,在 分水嶺上往前走。不到一百步,分水嶺平緩地降落到海面來了。 工程師在暗中摸索,發現電線鑽入了海底。 他的伙伴們都楞住了。 他們大叫起來,感到十分灰心,幾乎是絕望了!難道他們必須鑽到水裡去找海底的 洞穴嗎?按當時感情衝動的情況看來,他們毫不猶豫是會這樣去做的。 工程師攔住了大家。 他把伙伴們領到一個石洞裡。 “等一會兒,”他說。“現在潮水正高。落潮的時候,路就會現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的……”潘克洛夫問道。 “要是我們沒法到他那兒去,他就不會要我們來了!” 賽勒斯﹒史密斯的口氣充滿了信心,誰也沒有反對。況且,他的看法也是合乎邏輯 的。峭壁底下很可能有一個洞穴,雖然在目前漲潮的時候被海水淹沒了,但是只要潮水 落下去,就可以通行的。 他們還要等很久。居民們默默地蜷縮在一個深洞裡。這時候,傾盆大雨開始直瀉下 來,雷聲從山石間發出轟隆隆的回響。 居民們的情緒非常高漲。他們的腦海裡產生了無數稀奇古怪的念頭。他們估計會看 見一個相貌堂堂、和凡人不一樣的神靈,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符合他們想象中島上的神 秘聖人。 到午夜的時候,史密斯拿著燈到海灘下面去探測。 果然不出工程師所料。水落下去以後,露出一個龐大的洞口。電線折過一個直角, 從洞口進入了開闊的港灣。 賽勒斯﹒史密斯回到伙伴們身邊來,簡單地說: “再過一個鐘頭,洞裡就可以通行了。” “那麼,真的有洞嗎?”潘克洛夫問道。 “你還不相信嗎?”史密斯回問了一句。 “可是洞裡的水位一定會相當高的。”赫伯特說。 “我認為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洞裡一點水也沒有,可以讓我們徒步走進去,一種 是雖然有水,但是有交通工具供給我們使用。”史密斯說。 一個鐘頭過去了。大家冒雨爬到海面上。這時候水面上露出的洞口已經有八英尺了, 象一個橋孔似的,奔騰澎湃的波濤在下面洶湧著。 工程師彎下身去,只見有一個黑色的東西在水面漂浮。他把它拉過來。原來是一只 繫在洞內尖石上的小船。船身包著鐵皮,裡面放著兩把槳。 “上船!”史密斯說。 居民們立刻都上了船。納布和艾爾通把著槳,潘克洛夫掌著舵。賽勒斯﹒史密斯在 船頭拿著燈照路。 小船最初經過一個橢圓形的簷頂,然後頂部突然升高了。但是周圍一片漆黑,燈光 又暗,既看不出洞的寬度、長度和高度,又沒法知道它有多深。這個玄武巖的洞窟裡一 點聲音也沒有。外面的聲音——甚至連隆隆的雷聲——也沒法透過它的厚壁,傳到裡面 來。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這種龐大的洞窟。它們是在地球的地質時代形成的天然地窖。 有的裡面灌滿了海水。有的裡西藏著整個的湖泊。這樣的洞窟很多,例如赫布裡底群島 中史泰法島上的芬加爾山洞;布列塔尼半島上道亞尼尼士港馬甲特的洞窟;科西嘉島波 尼法西俄港的洞窟;挪威來福德的洞窟;以及肯特基州的五百英尺高、二十多英里長的 龐大的曼摩斯山洞!自然界在世界各地開鑿了這些山洞,供人們欣賞。 居民們現在探測的洞窟是不是一直通到荒島的中心呢?工程師不時發出簡短的指示, 潘克洛夫按指示駕船,彎彎曲曲地走了一刻鐘。突然,工程師命令道: “再偏右一些!” 小船改變了方向,貼近右壁前進。工程師想知道電線是不是還沿著這一邊向洞裡通 過去。 電線還釘在這裡的巖石上。 “往前走!”史密斯說。 小船由兩槳推動著,在黑黝黝的水裡前進。 他們又往前劃了一刻鐘,這時候離洞口大約有半英里了,只聽見史密斯又喊道: “打住!” 小船停下來了。只見一道奪目的光芒照亮了龐大的洞窟,這個洞窟深深地開鑿在荒 島的地心。居民們從來也沒有想到竟有這樣一個地方。 在一百英尺的頭頂上,高懸著圓形的拱頂,許多玄武巖的石柱支撐著。這些數不清 的石柱從地球形成的最初年代就豎立起來了,柱子上有許多參差不齊的穹窿和奇形怪狀 的花邊。玄武巖的棟樑一個套著一個,高度從四十英尺到五十英尺不等。儘管洞外的怒 潮正在奔騰,這裡面的海水卻總是平靜地沖刷著棟樑的底部。工程師指出明亮光源,它 照遍了整個洞窟,所有石壁都被照得一片光亮。 在亮光的照耀下,水波也反映出片片銀光,小船好像在上下兩片光亮奪目的地帶之 間漂浮著。 中心光源向四面八方發射出光芒,它清清楚楚地照亮了洞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塊 凸出的巖石。這種光的性質是瞞不過居民們的。這是一種電力的光源,從它那銀白的顏 色上就足以說明這一點。它是洞裡的太陽,它照亮了整個的洞窟。 賽勒斯﹒史密斯做了一個手勢,雙槳又劃起來了。濺起的水花,恰象一陣陣珠光寶 氣的細雨。小船朝著光源駛去,現在離那裡已經不到半錨鍊了。 這裡的水面寬度將近三百五十英尺。在耀眼的光源後面,有一大片玄武巖的石壁, 完全堵住了那邊的出路。洞窟的這部分相當寬大,海水形成一個小湖。穹頂、四壁、盡 頭的懸崖、全部的稜柱和尖頂都浸浴在電光裡,它們被照耀得燦爛奪目,好像光就是從 它們本身發出來似的。 湖中心浮著一個長長的、象雪茄煙似的東西。它一動也不動,靜靜地躺在水面上。 亮光從它的兩邊發出來,就好像是從兩個白熱的爐灶裡放射出來的一樣。它的外形象一 只龐大的鯨魚,長約二百五十英尺,高出水面十到十二英尺。 小船慢慢地向它駛近了。賽勒斯﹒史密斯站在船頭望著,興奮得幾乎不能自制。然 後,他突然抓住通訊記者的胳膊,叫道: “是他!一定是他!他……” 然後,他往下一坐,喃喃地說出一個名字。只有吉丁﹒史佩萊聽見他說的是什麼。 通訊記者顯然是知道這個名字的,因為他聽了以後,馬上起了一種奇怪的反應,接 著,他沙啞地說: “他!那個逍遙自在的人!” “是他!”史密斯說。 在工程師的指揮下,小船到這個奇怪的漂浮物旁邊來了。他們停靠在它的左邊,這 裡有一道光芒透過厚厚的玻璃射出來。 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登上平台。這裡有一個敞開的倉口。大家一齊從倉口沖下去。 扶梯的盡頭是一片甲板,上面有電燈照耀著。甲板的盡頭有一扇門,史密斯上去把 門打開。 這是一間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屋子。居民們迅速穿過這間屋子,走進隔壁的書房,在 書房裡,從明亮的天花板上投下一片光輝。 書房的盡頭是一扇大門,也是關著的,工程師打開了門。 這是一間非常寬敞的大廳。它象博物館似的,陳列著各種珍貴的礦物制成品、藝術 品和神奇的工業品。居民們看見這許多東西,幾乎以為自己忽然到了“太虛幻境”了。 他們看見在一張高貴的沙發上有一個人躺著,那個人似乎根本沒有注意他們進來。 這時候史密斯開口了。他的伙伴們感到十分驚訝,只聽見他說: “尼摩船長,是您要我們來的嗎?我們來了。” ------------------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六章】 躺在沙發上的人聽了以後,站起身來。電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面貌端莊,高高 的額頭,眼光炯炯有神,雪白的胡子,頭髮又多又長,一直垂到肩膀上。 他從長沙發上站起身來,一只手還撐著椅背。他的態度十分安詳。看得出來,他的 體力已經由於患病而逐漸衰弱了。但是他說話的聲音還很洪亮,他帶著十分驚訝的口吻, 說著英國話: “先生,我沒有名字。” “可是我知道您!”賽勒斯﹒史密斯說。 尼摩船長用銳利的眼光盯著工程師,好像要把他吞下去似的。 然後,他又靠到長沙發的墊子上去了。 “算了吧!現在沒有什麼關係!”他喃喃地說,“反正我快死了!” 賽勒斯﹒史密斯走到船長身邊,吉丁﹒史佩萊握著他的手——從手的溫度可以知道, 他發著高燒。艾爾通、潘克洛夫、赫伯特和納布在較遠的角落裡恭恭敬敬地站著。這個 豪華的大廳裡充滿了明亮的電燈光。 這時候尼摩船長把手縮回去,做了一個手勢,教工程師和通訊記者坐下。 大家都懷著激動的心情注視著他。在他們面前的就是被大家尊稱為“島上的聖人” 的那個人。這個萬能的保衛者,在各種不同的場合下,一再援救他們,他的每一次援救 都是那樣的有效;他們欠下了這位恩人多少的恩情!潘克洛夫和納布原以為會發現一個 超凡入聖的神靈,可是他們看見的不過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快要死的人! 尼摩船長認為誰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賽勒斯﹒史密斯怎麼會知道他的呢? 為什麼他聽到這個名字,就要突然站起身來呢? 船長又重新躺在長沙發上了。他把頭擱在一條胳膊上,望著坐在旁邊的工程師。 “您知道我過去的名字,先生?”他問道。 “是的,”賽勒斯﹒史密斯回答說,“還有這只神奇的潛水船的名字……” “您是說諾第留斯號嗎?”船長微弱地笑了一下。 “是的,諾第留斯號!” “可是您……您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的。” “我和人間隔絕往來已經多年了。我在海底度過了漫長的三十年,這是我找到的唯 一的自由的地方!誰居然洩漏了我的秘密呢?” “是一個不在您約束之下的人,尼摩船長,因此不能怪他背信。” “是十六年前偶然來到我船上的那個法國人嗎?” “他們沒有死,並且還寫了一本名叫《海底兩萬里》的書,敘述您的歷史。” “那僅僅是我一生中幾個月的歷史!”船長急躁地打斷了他的話。 “不錯,”賽勒斯﹒史密斯說,“但是,這幾個月奇怪的生活已經足夠使人們瞭解 您……” “是一個罪人,是吧?”尼摩船長說,他的唇邊露出一絲高傲的微笑。“是的,也 許是一個人類唾棄的暴徒!” 工程師沒有開口。 “是不是,先生?” “這不該由我來判斷,尼摩船長,”賽勒斯﹒史密斯回答說,“至少是關於您過去 的生活。我和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樣,不知道您為什麼要選擇這種奇怪的生活方式。在不 瞭解情況以前,我也不能對事情的結果加以判斷。可是,自從我們來到林肯島以後。始 終有人伸出善意的手保護著我們,由於有了這個善良、慷慨而又萬能的人的幫助,才保 全了我們的生命,而這個善良、慷慨而萬能的人就是您,尼摩船長,這一點我是知道 的!” “是我。”船長簡單地說。 工程師和通訊記者立刻站起身來。這時候,伙伴們也已經靠攏來了。他們打算用語 言和神情來表達內心的感激。 尼摩船長做了一個手勢制止他們。他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向大家說: “等你們把故事聽完吧。” 於是船長簡單地敘述了他生平的往事。 他的敘事很短,然而他卻不得不振作起最後的全副精力把故事說完。十分明顯,他 在和極度衰弱的體格作鬥爭。賽勒斯﹒史密斯幾次懇求他休息一會兒,但是他搖了搖頭, 好像再也活不到明天了。當通訊記者提出要給他醫治的時候,他說: “沒有用,我已經是快死的人了。” 尼摩船長是印度的達卡王子,當時本德爾汗德還保持著獨立,他就是本德爾汗德君 主的兒子,印度英雄第波﹒薩伊布的侄子。十歲的時候,他的父親把他送往歐洲去受全 面的教育,打算將來依靠他有了才能和學識,來領導全國人民和壓迫者進行鬥爭。 達卡王子天資聰明,從十歲到三十歲,他積累了各方面的知識,在科學、文學和藝 術方面都有高深的造詣。 他漫遊了整個的歐洲。由於他出身貴族,又富有資財,因此到處有人奉迎。但是, 任何誘惑都不能引起他的興趣。他雖然年輕、英俊,他卻總是非常嚴肅、沉默。他的求 知欲十分強烈。他內心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那時候,達卡王子心裡充滿了憤怒。他憎恨一個國家,一個他從來也不願意去的國 家;他仇視一個民族,他始終拒絕跟他們妥協。他痛恨英國,同樣地他也非常注意英國。 他所以這樣,是因為作為一個被征服者,他對於征服者抱著血海深仇,侵略者從被 侵略者那裡是得不到寬恕的。達卡王子是第波﹒薩伊布家族中的成員,他的父親是一位 只是在名義上臣服聯合王國的君主,因此,他是在恢復主權和報仇雪恨的思想影響下成 長起來的。他熱愛自己的祖國,他的祖國象詩一樣的美麗,然而卻受著英國殖民者的奴 役。他從來也不踏上他所詛咒的、奴役著印度人民的英國人的土地。 達卡王子成了一個很有修養的藝術家,懂得各種高深的科學的學者和通曉歐洲各國 宮廷政策的政治家。單從表面來看,人們也許會把他看成一個埋頭學習而輕視行動的世 界主義者,一個闊氣的旅客——目空一切、自命清高、心無祖國和走遍天涯的人。 事實上,他完全不是那樣的人。這位藝術家、科學家、政治家有著一顆印度人的心, 他立志報仇,希望有一天能收回國家的主權,趕走外來的侵略者,恢復祖國的獨立。 1849年,達卡王子回到本德爾汗德。他娶了一個印度的貴族女郎。跟他一樣,她也 為祖國的災難而感到憤慨。他們生了兩個孩子,夫婦倆都非常喜愛他們。但是,幸福的 家庭生活並沒有使他們忘記印度的解放事業。他等待著機會。最後,機會終於來了。 也許是英國對印度的奴役和壓搾太重了,群眾紛紛對英國殖民者表示不滿,這給達 卡王子帶來了有利的條件。他把自己對外國侵略者的仇恨,深深地銘刻在廣大人民群眾 的心中。他不僅走遍印度半島上仍舊保持獨立的地方,而且來到了直接受英國統治的地 區。他重新帶來了第波﹒薩伊布為捍衛祖國而在賽林加帕坦英勇犧牲的偉大日子。 1857年,印度士兵爆發了武裝起義,達卡王子是這次起義的中心人物,他組織了這 次大規模的抗英運動。他為這事業貢獻了自己的能力和資財。他身先士卒,站在戰鬥的 最前線。他很謙遜,他和那些為解放祖國而鬥爭的英雄一樣,從沒想到過自己的生命。 他參加過二十次戰役,受傷過十次。終於,英國的槍炮打死了最後一批起義戰士,但他 卻逃出了虎口。 英國在印度的勢力從來也沒有遭到過這樣的危機。要是印度士兵真象他們所希望的 那樣,得到了外來的援助,那麼,聯合王國在亞洲的勢力恐怕就要崩潰了。 那時候,達卡王子的名字人人都知道。這位英雄並不躲藏,他公開作戰。英國當局 懸賞要他的頭顱,雖然沒有人出賣他,但是他的父母妻兒卻在他還不知道他們為他所冒 的危險以前,就作了他的替身。 這一次,正義的事業又一次被暴力鎮壓下去了。但是,文明是永遠不會倒退的,客 觀規律必然推動著文明前進。印度士兵的起義失敗了,從前的印度君主的土地又淪於英 國更黑暗的統治。 達卡王子逃脫虎口,回到本德爾汗德的深山中。從此以後,他就一個人生活在那裡。 他不僅對人類的一切表示厭惡,而且對文明世界也充滿了仇恨,他永遠也不想再回到世 界上去了。他變賣了自己賸餘的財產,集結了二十幾個最忠實的同伴,在某一天一起失 蹤了。 那麼,他到哪裡去找文明世界上所找不到的自由了呢?在水底下,在海洋的深處, 人們沒法追蹤他的地方。 這位軍事家變成了學者。他在太平洋的一個荒島上建立了造船所,按照自己的設計, 造成一艘潛水船。他用某些方法——這些方法將來是會被人們發現的——有效地利用了 萬能的電力。他用電作為動力、照明和發熱的源泉,供應他的浮力裝置的全部需要,而 這種電的來源卻永遠不會枯竭。海裡有無盡的寶藏,有數不清的魚類、無數的海藻和龐 大的哺乳動物,不僅有自然界所供應的一切,還有人類遺失在海底的各種各樣的物資。 這些寶藏充分地滿足了王子和他的同伴們的需要。於是他最熱心向往的事就這樣實現了, 他再也不和外界聯繫了。他把他的潛水船命名為諾第留斯號,自稱尼摩船長,神不知鬼 不覺地隱藏在海洋深處。 多年來,這個神奇的人從南極到北極,游遍了各個大洋。作為一個被文明世界所遺 棄的人,他在這些陌生的地方搜集了無數的珍寶。1702年,西班牙大帆船在維哥灣所喪 失的百萬資財成了他用不完的財富。他經常用這筆巨款來幫助那些為爭取獨立而奮鬥的 國家,同時卻始終不暴露自己的姓名。 很久以來,他一直和外界隔絕。1866年11月6日的夜間,忽然有三個人落到他的船 上。一個是法國教授,一個是教授的僕人,還有一個是加拿大的漁夫。當時美國的亞伯 拉罕﹒林肯號巡洋艦追逐諾第留斯號,這三個人就是在兩船互撞的時候,落到他的船上 來的。 尼摩部長聽教授說起,才知道諾第留斯號有時被人們當作龐大的鯨魚類哺乳動物, 有時被人們當作一只海盜的潛水船,到處都有人在海裡搜尋它。 這三個人偶然從大洋裡來到船上,接觸到他的神秘生活;本來他是可以把他們送回 大洋的。但是他沒有這樣做,竟把他們軟禁起來。他們在這裡呆了七個月,在海底航行 了兩萬法裡,這個期間所遭遇的一切奇跡,他們都親眼看到了。 這三個人誰也不知道尼摩船長過去的歷史。1867年6月22日,他們乘著諾第留斯號 上的一只小船逃走了。可是當時諾第留斯號在挪威海岸附近被卷入了大漩渦的中心。因 此,船長十分自然地認為這三個逃跑的人一定會被可怕的漩渦捲走,死在海裡了。他決 沒想到那個法國人和他的兩個伙伴竟那麼湊巧,被拋上海岸,並且得到了羅佛敦群島漁 民們的救援,更不知道法國教授回國以後,出版了一本書,敘述了七個月來在諾第留斯 號上曲折離奇的航海經過。這些情況公開以後,曾經引起廣大讀者的好奇心。 在這件事情發生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尼摩船長繼續漫遊各個海洋。但是他的同 伴一個一個地死去了,他們最後在太平洋的珊瑚礁上找到了長眠的基地。後來,這群寄 居在海底的人,只剩下尼摩船長一個人了。 這時候他已經六十歲了。雖然無依無靠,但他還是把諾第留斯號開進了一個海底的 石洞,過去他常常把這樣的石洞當作停泊船隻的海港。 這些港口,有一個就在林肯島的海底下,那時候它已成為諾第留斯號的藏身的處所。 船長在林肯島已經居住了六年。他不再航海,只是靜等著度完自己殘餘的歲月。這 時候他應該回到過去的同胞那去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無意之中看見南軍的俘虜乘 坐的氣球從天空降落下來。他穿著潛水衣在離岸幾錨鍊的海底行走,恰好趕上工程師掉 下海來。船長在同情心的驅使下,救起了賽勒斯﹒史密斯。 他首先想到的是遠遠避開這五個遇難的人。但是,火山的作用使一部分玄武巖升出 水面,堵塞住他藏身的海港,他再也出不了地窟了。雖然輕便的小船不怕水淺,還能穿 出洞口,但是諾第留斯號卻不行,因為它吃水很深。 於是尼摩船長只好留下來。他注意這些赤手空拳、一無所有的荒島上的落難人,但 是他又不打算暴露自己。後來他逐漸發現這些人誠實、勇敢而且團結友愛,他關心他們 的奮鬥。他情不由己地去瞭解他們生活中的疾苦。他穿著潛水衣,可以毫不困難地到 “花崗石宮”內部的井底,沿著凸出的巖石爬到井口去。就這樣,他聽到居民們回憶過 去的往事,談論目前和將來的情況。他從他們那裡知道,為了廢除奴隸制,美國國內發 生了大規模的內戰。是的,這些人在島上的光明磊落的行為是可以改變尼摩船長對人的 看法的。 尼摩部長救活了賽勒斯﹒史密斯;他還把托普從湖裡救出來,又把它領到“石窟” 那兒去;把箱子裝滿許多對居民們有用的東西放在遺物角,把平底船送回慈悲河;在猩 猩進攻“花崗石宮”的時候,把繩梯從上面扔下來,把紙條裝在瓶子裡,使他們知道艾 爾通在達抱島上,把水雷放在海峽底下,引起雙桅船的爆炸;給居民們送硫酸奎寧,把 赫伯特從垂死的情況下挽救過來;最後他還用電彈打死了罪犯,他掌握這種電彈秘密, 這種電彈是他用來獵捕海底動物的。這樣,許許多多看起來顯得神妙莫測的事情都解釋 清楚了。這一切都說明船長的慷慨和才能。 然而,這位偉大的憤世嫉俗的人熱衷於一切善舉。他還要把一些有益的意見告訴他 的受惠人;另一方面,他心臟跳得厲害,覺得他死期逼近了。干是,就象我們所知道的 那樣,他用一根從畜欄通到諾第留斯號的電線,把“花崗石宮”的居民們邀請到這裡來。 要是他早知道賽勒斯﹒史密斯熟悉他的歷史,會用尼摩船長的名字稱呼他,他也許就不 會請他們來了。 船長講完了他的一生。接著賽勒斯﹒史密斯開口了。他追溯過去發生的每一件事, 這些事情,對於小隊說來都有極大的好處。他代表伙伴們和他自己向這位慷慨的義士致 謝。 但是尼摩船長卻不關心這個。他的腦子裡似乎盤算著一件事。他沒有握工程師伸過 來的手,只是說: “現在,先生,您知道我的歷史了,你判斷一下吧!” 船長顯然是暗指一件重要的事情才這樣說的,這件事情是落在他船上的那三個陌生 人親眼看到的;法國教授當然已經把它寫在自己的作品裡,而且所起的影響一定是很大 的。這件事情就是:在教授和他的兩個伙伴逃脫以前不久,諾第留斯號在北大西洋受到 一艘巡洋艦的追逐,最後它象一只撞牆車似的毫不留情地把巡洋艦撞沉了。 賽勒斯﹒史密斯懂得船長的暗示,他沒有回答。 “那是一艘英國人的巡洋艦,先生,”尼摩船長大聲說,一剎那,他又變成達卡王 子了。“是英國人的巡洋艦!您要知道,是它來攻擊我的!我被擠在一個又狹又淺的海 灣裡……我必須闖過去,於是……我就闖過去了!” 後來,他很鎮靜地說:“我是主張正義和公理的,無論在哪裡,我都盡力做我能做 的好事,同時也干我應當干的‘壞事’。要知道,正義並不等於寬恕!” 接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船長又問了一遍: “你們對我怎樣看法,先生們?” 賽勒斯﹒史密斯向船長伸出了手,嚴肅地答道,“先生,您的錯誤是在於您認為過 去的事還能重來,你抗拒了必然的趨勢。這樣的錯誤有人贊美,也有人責難;只有上帝 能判斷是非,而從人情上說,是應該得到原諒的。一個人錯以為自己想做的是對的,這 種人,人們可以攻擊他,但是人們還是尊敬他。您的錯誤並不能使您失掉別人的欽佩, 您的名字絲毫也不用害怕歷史的判斷。歷史喜愛英勇豪邁的事跡,同時也譴責這種事跡 所造成的後果。” 尼摩船長的胸膛激動地起伏著,他把手舉起來指著天空,喃喃地說: “我錯了還是對了呢?” 賽勒斯﹒史密斯回答說,“一切偉大的事業從上帝那裡來,最後還要回到上帝那裡 去。尼摩船長,您救了我們這些老實人,我們將要永遠懷念您。” 赫伯特已經走近船長。他跪下來,吻了船長的手。 垂死人的眼睛裡噙著晶瑩的淚水。 “我的孩子,”他說,“上帝保佑你!”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七章】 天亮了,但是曙光照不到洞窟的深處。這時候正在漲潮,海水淹沒了洞窟的入口。 從諾第留斯號的天窗裡射出去的人造光還是和原來一樣照向遠處,光亮奪目,浮船周圍 的海水泛起一片銀波。 這時候尼摩船長精疲力竭地倒在長沙發上。打算把他搬到“花崗石宮”裡去住是不 行的,因為他已經表示過,要和那些無價之寶守在一起,在諾第留斯號裡等待即將到來 的死亡。 尼摩船長虛脫了很長時間,幾乎完全失去了知覺。賽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萊 小心地觀察了這個垂死的人的情況。他的體力顯著地衰退著。過去一度強壯有力的身軀, 現在成了一個即將出竅的靈魂寄托的軀殼了。他的全部的生命都集中在心臟和頭腦裡。 工程師和通訊記者悄悄地商量了一下。還能幫助這個垂死的人嗎?即使不能挽救他 的生命,能不能使他多活幾天呢?他說過自己是已經沒法救活的人了,他毫不害怕地靜 等著死亡。 “我們沒有辦法了。”吉丁﹒史佩萊說。 “可是他死的原因是什麼呢?”潘克洛夫問道。 “一句話,生命衰退了。”通訊記者回答說。 “不過,”水手說,“要是我們把他抬到外面陽光底下去,吸些新鮮空氣,他也許 會好過來的。” “不,潘克洛夫,”工程師回答說,“這種嘗試是沒有用的。再說,尼摩船長決不 會答應離開他的船。他在諾第留斯號上已經住了三十年了,他死也要死在這裡。” 尼摩船長一定聽見賽勒斯﹒史密斯的話了。他稍稍抬起身子。他的聲音更加微弱, 但卻始終是那麼清楚。 “你說得對,先生,”他說。“我要死在這裡……這是我的願望。我對你有一個請 求。”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都到長沙發旁邊來了。這時他們把坐墊給他放好,讓垂 死的人躺得更舒服一些。 電燈的亮光透過天花板上的花玻璃照亮了整個的大廳。他們只見船長在觀看房裡的 奇珍異寶。他依次觀賞了美麗的隔板掛氈上的圖畫——那些意大利、佛蘭達斯、法蘭西 和西班牙大師的傑作;雕像座上的大理石像和銅像;貼近後半部隔板的華麗的風琴,飼 養著各種珍奇水族的養魚缸——裡面有海藻、植蟲、極其名貴的珍珠項圈;最後,他的 目光停留在這個博物館的人字牆上,上面刻著題銘,那是諾第留斯號的一句箴言: “動中之動。” 他帶著珍惜的神情觀看這些藝術界和自然界的珍品,似乎這是最後的一眼了。他多 年來寄居在大海深處,所看到的就僅限於這些東西。 賽勒斯﹒史密斯沒有打擾船長的沉思,等待他重新開口。 過了幾分鐘——在這幾分鐘之內,他無疑是在回顧自己的一生——尼摩船長轉過來 對居民們說: “各位先生,你們認為對我應該盡什麼義務嗎?” “船長,相信我們,假如能延長您的壽命的話,我們情願獻出我們的生命。” “那麼,”尼摩船長接著說,“你們只要答應我實現我最後的願望,就算報答了我 為你們所做的一切了。” “我們答應您。”賽勒斯﹒史密斯說。 這個諾言把他自己和他的伙伴們都包括在內了。 “各位先生,”船長說,“明天我就要死了。” 赫伯特正要叫出聲來,船長做了一個手勢,制止了他。 “明天我就要死了。我不希望埋在別處,只求葬在諾第留斯號裡。這就是我的墳墓! 我的同伴們都長眠在大海的深處,我也要和他們長眠在一起。” 居民們默默地聽著他的話。 “尊重我的願望,”他接著往下說。“這個洞窟的出口堵死了,諾第留斯號困在裡 面出不去。但是雖然沒法出去,至少沉在這個深淵裡,把我的遺骸葬在這裡是不成問題 的。” 居民們恭恭敬敬地聽著垂死的人所說的話。 “明天等我死了以後,史密斯先生,”船長說,“您和您的伙伴們就離開諾第留斯 號。讓全船的財寶作我的陪葬。現在你們已經知道達卡王子的歷史了。我只留給你們一 件紀念品。那邊有一個保險箱,裡面裝著價值極高的金剛鑽。其中大部分都是我做丈夫 做父親的時候留下的紀念品,那時候我還認為有可能玩賞呢。此外,裡面還有我和我的 朋友們在海底搜集到的許多珍珠。將來你們可以好好地利用這些財寶。史密斯先生,象 您和您的伙伴這樣的人,決不會因為手裡有了錢就產生災禍的。我‘升天’以後還要參 加你們的事業,我相信你們的事業一定會有很大發展的。” 他由於過度虛弱,不得不稍息一會,然後又繼續說: “明天你們把保險箱拿走,離開這間大廳,關上門。然後你們到諾第密斯號的甲板 上去,把中倉口放下來,把整個的船完全關閉好。” “我們一定照辦,船長。”賽勒斯﹒史密斯說。 “好。然後你們就上你們來的時候坐的那只小船。但是,在離開諾第留斯號以前, 不要忘記做一件事:在船尾的吃水線上,有兩個大旋塞。你們去把旋塞打開。海水灌進 貯水槽以後,諾第留斯號就會逐漸沉到水底下去,躺在大海的深處了。” 船長看見賽勒斯﹒史密斯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心裡在怎樣想,於是加了一句: “不必害怕,你們只不過是埋葬一個屍體!”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都沒有向尼摩船長提出任何建議。船長已經談出了最後 的心願,他們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只等照辦了。 “你們答應我了嗎,諸位先生?”尼摩船長問道。 “答應您了,船長。”工程師回答說。 船長向居民們做了一個手勢,表示感謝,並且要求他們暫時離開這裡,讓他休息幾 個鐘頭。吉丁﹒史佩萊打算在他身旁陪著他,以防意外,但是垂死的人拒絕了。他說, “我能夠活到明天,先生。” 大家離開大廳,經過書房和餐廳,來到前面裝設電動儀器的機房。這套儀器不僅能 供應電熱和照明用電,還能供應諾第留斯號的機械動力。 諾第留斯號本身是一個奇跡,它的內部又包含著許多奇跡。工程師看了以後,不禁 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居民們登上平台,平台高出水面七八英尺。他們在這裡看見一個大圓孔,外面嵌著 一塊很厚的玻璃凸透鏡。亮光就是從這裡射出來的。圓孔後面一看就知道是舵輪倉。當 諾第留斯號在海底航行的時候,舵手就在這裡面掌握方向。在航行中,電燈光一定可以 照得很遠。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剛才所看到的和聽到的一切給他 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們和這個多次幫助自己的保護者結識了只有幾個鐘頭,現在他馬 上就要死了,想到這裡,他們的心中感到非常難受。 不論後人怎樣評定這個不平凡的人的一生,人們還是永遠也忘不了達卡王子的形象 的。 “多麼了不起的人啊!”潘克洛夫說。“他真的可能是生活在海底的嗎?我想他在 海底所得到的寧靜也不會比別處多一些。” “要是坐上諾第留斯號,”艾爾通說,“我們一定能離開林肯島,到有人的地方 去。” “我的天!”潘克洛夫叫道,“我決不冒險乘這樣的船。在水面上航海,還可以; 在水底下,我幹不了!” “我相信,潘克洛夫,”通訊記者說,“象諾第留斯號這樣的潛水船一定是很容易 駕駛的。我們一定很快就能摸熟它的性能。在海底既不怕暴風雨,又不怕撞船。到海底 下幾英尺的地方海水就和湖裡一樣平靜了。” “也許可能,”水手說,“但是我寧願乘一只裝備齊全的船在海上冒著狂風航行。 船總是用來在海面上走的,而不是在海底下走的!” “朋友們,”工程師說,“潛水船的問題沒有什麼可說的,至少是用不著討論諾第 留斯號的問題。諾第留斯號不是我們的,我們沒有權利去處理它。況且我們也決不能利 用它。現在洞窟的出口已經被上升的玄武巖堵死了,諾第留斯號根本不可能駛出洞外去。 除了這個以外,尼摩船長的願望是要和它一起葬在海底。他的願望就是我們的法律,我 們一定要按照他的願望去做。”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的談話繼續了相當長時間,然後他們下到諾第留斯號 的內部。他們在那裡吃了一些東西,又回到大廳裡去。 在他們離開以前,尼摩船長曾經陷入虛脫狀態;這時候他的精神已經恢復了。他的 眼睛放射著原有的光芒。他的嘴邊甚至露出一絲微笑。 居民們圍在他的身旁。 “諸位先生,”船長說,“你們是既誠實又勇敢的人。你們都為公共的福利盡力。 我常常觀察你們的行為。過去我尊重你們——現在我仍然尊重你們!讓我和您握手吧, 史密斯先生!” 賽勒斯﹒史密斯伸出手來,船長熱烈地把它握住了。 “很好!”他喃喃地說。 接著,他又繼續說: “我自己的事情談得夠多的了。現在應該談談你們以及和你們所寄居的這個林肯島 有關的問題。你們想離開這個島嗎?” “我們也想再回來,船長!”潘克洛夫很快地說。 “再回來嗎?潘克洛夫?”船長微笑著說。“真的,我知道你愛這個島。由於你們 的努力,這個島改變了原來的面貌。你們是島上的主人!” “船長,”賽勒斯﹒史密斯插嘴說,“我們打算把它合併到美國,因為它在太平洋 裡的位置非常有利,我們要把它開闢成一個海港。” “你們是為自己的祖國著想,先生們,”船長說,“你們為祖國的富強和榮譽而辛 勤勞動。你們做得對。一個人——他應該活在祖國!死在祖國!可是我,我死的地方離 我所愛的一切太遠了!” “您最後還有什麼心願要我們轉達,”工程師感情激動地說,“有什麼紀念品要送 給您遺留在印度深山裡的那些朋友嗎?” “沒有,史密斯先生;我沒有朋友了!我是我這一代的最後一個,認識我的人以為 我早就死了。——還是談你們的事吧。寂寞和孤獨是可怕的,是人們不能忍受的。我曾 經認為能夠獨自生活!……因此,你們應該想盡一切辦法離開林肯島,重新和你們的故 鄉見面。我知道那些匪徒把你們造的那只船撞毀了。” “我們打算造一只大船,把我們載送到最近的陸地去,”吉丁﹒史佩萊說,“不過, 就算我們的目的達到了,我們早晚還是要回林肯島來的。我們留戀這個地方,有許多事 情回想起來使我們永遠也忘不了它。” “比方說,我們就是在這裡認識尼摩船長的。”賽勒斯﹒史密斯說。 “這裡是我們唯一能夠安家的地方!”赫伯特補充道。 “我要長眠在這裡,如果……”船長說。 他沒有把話說完,停了片刻,然後簡單地說道: “史密斯先生,我想和您……單獨說幾句話!” 工程師的伙伴們尊重垂死的人的意見,退出去了。 賽勒斯﹒史密斯只和尼摩船長談了幾分鐘,就又把伙伴們喚了進來。但是他沒有把 垂死的人吐露給他的私事告訴大家。 這時候,吉丁﹒史佩萊細心地看護著船長。他耗盡了全身的精力,已經不能和病體 頑抗了。 這一天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居民們一刻也沒有離開諾第留斯號。時間已經到了黑夜, 但是在洞窟裡,卻是分不清黑夜白天的。 尼摩船長並不感到痛苦,他只是顯著地衰退著。由於死期到來,他那高貴的面容一 點血色也沒有了,但他還是顯得十分平靜。他不時喃喃地囈語,說的都是複雜的經歷中 所遇到的事情。生命顯然在衰退,他的四肢已經發冷了。 偶爾他還和圍在旁邊的居民說話,向他們露出最後的微笑,這一絲微笑,一直保持 到他死後。 午夜剛過,尼摩船長竭盡全力把兩臂交叉在胸前,他好像打算在死後保持這個姿勢 似的。 一點鐘的時候,他只剩下目光還有點生氣。一向炯炯有光的眼珠裡現在露出了垂死 的光芒。他喃喃地說著“上帝,祖國!”然後安詳地死了。 賽勒斯﹒史密斯彎下身來,侍奉他歸天。達卡王子早成了歷史人物,現在連尼摩船 長也成過去了。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放聲痛哭。艾爾通默默地流著淚。納布一動也不動地跪在通訊記 者旁邊,象一尊雕像似的。 然後,賽勒斯﹒史密斯把手放在死者的頭上,莊嚴地說: “但願他的靈魂回到上帝身邊去!為我們死去的恩人禱告吧!” 幾個鐘頭以後,居民們實現了船長臨終以前的願望,履行了他們的諾言。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拿著恩人留下的唯一紀念品——裝有價值億萬的財寶 的保險箱,離開了諾第留斯號。 神奇的大廳裡仍舊是燈火輝煌,他們小心地關上大廳的門,接著又把通上甲板的鐵 門嚴密地關起來,使海水絲毫也透不到諾第留斯號裡邊去。 然後移民們跳上了繫在潛水船旁邊的小船。 這時候,他們把小船劃到諾第留斯號的船尾。船尾的吃水線附近有兩個大旋塞通向 貯水槽,這是為了使船下沉而裝置的。 他們打開旋塞,海水灌進了貯水槽。諾第留斯號緩緩地往下沉去,最後在湖面上消 失了。 居民們還能眼看著它在水裡往下沉。船上發出的強烈光芒照亮了半透明的海水,洞 窟逐漸黑暗下來。最後,大片的電光消失了,不一會兒,諾第留斯號——現在它已經成 了尼摩船長的棺材——沉在海洋的深處了。 ------------------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八章】 天亮的時候,居民們默默地回到洞窟的出口,為了紀念尼摩船長,他們把這裡叫做 達卡洞。現在正是落潮的時候,他們毫不困難地從拱形洞口下邊穿過去,海水從右邊沖 刷著船身。 他們把小船小心地保存在這裡,使它不受海水的衝擊。為了防備萬一起見,潘克洛 夫、納布和艾爾通又把船拉回洞內,放在洞壁一邊的沙灘上,在這裡是不會受到任何損 傷的。 暴風雨在夜裡就已經停息了。最後幾聲低沉的雷響在西方漸漸地平靜下來。雖然雨 已經不下了,天空卻還滿佈著陰雲。十月份是南半球春天的第一個月,總的來說,這個 月的天氣看不出有好轉的朕兆。風向正在從一個羅盤方位轉向另一個方位,這就不用指 望有明朗的天氣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離開了達卡洞,徑直前往畜欄。納布和赫伯特一路小 心地把船長從畜欄拉到洞窟的電線收起來,以後也許會有用的。 居民們一路上很少說話。10月15日夜裡發生的種種事情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尼摩船長——那個及時幫助他們的陌生人,那個他們想象中具有超凡力量的人,已經離 開人間一去不復返了。他和他的諾第留斯號已經埋葬在深淵裡。居民們人人都覺得比以 前更加孤單了。他們過去常常期待的那種救助的力量巳經不存在了;連吉丁﹒史佩萊, 甚至是賽勒斯﹒史密斯也免不了產生這種感覺。因此他們往畜欄走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 說。 早上將近九點鐘的時候,居民們回到了“花崗石宮”。 大家原來就有過決定,要積極加快進行造船工作。這回賽勒斯﹒史密斯更是投入了 全部時間和力量,以求達到這個目的。未來的一切是沒法預料的。如果有一只堅固的船, 如果這只船在壞天氣航海也不怕,在需要作相當長時期的航行的時候也不嫌小的話,肯 定地說,對於移民們是有很大好處的。船造好以後,居民們即使不打算馬上離開林肯島, 到太平洋玻裡尼西亞群島的任何一個小島或新西蘭的海岸,至少也要盡快地到達抱島去, 把關於艾爾通的通知留在那裡。這項準備工作是必要的,因為蘇格蘭游船可能要重新到 這一帶海洋上來。在這一點上絲毫不能馬虎,這是十分重要的。 於是工作重新開始了。賽勒斯﹒史密斯、潘克洛夫和艾爾通在納布、吉丁﹒史佩萊 和赫伯特的幫助下,不停地進行著工作,除非有其他的必要事情,才不得已暫時停止。 值得注意的是,一旦刮起秋分的暴風,就沒法航海了。他們要想在颳風以前到達抱島去, 就必須在三月初把船造好,也就是說,五個月內新船就得完工。於是木匠們一刻空余時 間也不放過。飛快號上的索具全部都保留了下來,他們不需要制造索具,只要制造船身 就行了。 1868年年底的時候,他們進行著這項重要工作,其他幾乎什麼都不干。兩個半月以 後,肋材擺正了,第一批舖板也放妥了。這時候已經看得出賽勒斯﹒史密斯的設計巧妙, 船在海裡一定可以航行得很好。 潘克洛夫工作得非常積極,甚至伙伴們放下斧頭,拿起槍去打獵,他也要發牢騷。 但是為了迎接冬天,“花崗石宮”裡是必須保持相當數量的儲備物資的。這麼一來卻引 起了潘克洛夫的不高興。工人們一離開造船所,勇敢而忠實的水手就會感到不滿意。每 當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就非常不滿,他賭起氣來,一個人干六個人的活。 整個的夏天,天氣都不能令人滿意。有幾天熱得吃不消,大氣裡充滿了雷電,經過 一陣狂風暴雨,才爽朗一些。難得有幾天聽不見遠處的雷鳴,隆隆的雷聲不斷地響著, 這正是地球上赤道地區的特色。 1869年1月1日發生了空前未有的暴風雨。荒島上幾次響起了霹靂聲。閃電擊倒了許 多大樹。湖的南岸有許多高大的榆樹覆蓋著家禽場,其中有一棵也被劈倒了。這種大氣 現象和地心的變化有沒有關係呢?大氣的振蕩和地底的變動有沒有牽連呢?賽勒斯﹒史 密斯認為是有關係的,因為隨著暴風雨的發作,火山復活的朕兆也顯露出來了。 1月3日天剛亮的時候,赫伯特拿著韁繩打算給一頭野驢套上,他爬上眺望崗的高地 以後,發現火山頂上冒起了一大股象帽子似的煙霧。 赫伯特立刻告訴居民們,大家聽了以後,馬上和他一起出來觀察富蘭克林山的山頂。 “啊!”潘克洛夫大聲說,“這一次不是水汽了!看樣子這個大傢伙不只是要喘氣, 它還要冒煙!” 水手的這個比喻恰好表達了火山口發生的變化。三個月來,火山口一直噴著水汽, 雖然水汽有時候濃,有時候淡,但始終只是由於內部礦物質沸騰而引起的。然而現在卻 不是水汽了,代替水汽的是一股濃煙,它象一根灰色的柱子,底部寬達三百多英尺,上 升到離山頂七八百英尺的高空,然後四面散開,象一個極大的蘑菇。 “噴煙口裡有火了。”吉丁﹒史佩萊說。 “這火我們沒法撲滅!”赫伯特說。 “應該把火山去掉。”納布一本正經地說。 “說得好,納布!”潘克洛夫大聲笑道,“那麼,這項工作一定由你來負責了?” 賽勒斯﹒史密斯離開伙伴,向前走了幾步,注視著富蘭克林山裡冒出來的濃煙。他 還傾聽了一會兒,似乎認為遠處應該有隆隆的響聲。然後,他又回到伙伴們跟前來,說: “不錯,朋友們,我們不能欺騙自己,現在要發生重大的變故了。火山內部現在不 只是在沸騰,而是已經著了火,毫無疑問,我們將要受到火山爆發的威脅了。” “那麼,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說,“我們就等著看它爆發吧。要是爆發得好, 我們就鼓掌。我認為我們根本不必為這件事情進一步操心。” “也可能象你說的那樣,”賽勒斯﹒史密斯說,“因為古代的巖漿出口現在還開著。 正因為這樣,所以過去巖漿噴發出來,一直向北邊流。可是……” “可是既然火山爆發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最好還是不要爆發。”通訊記者說。 “那誰知道?”水手說。“也許這個火山裡有什麼寶貴的東西,要是把它噴出來, 我們還可以利用呢!” 賽勒斯﹒史密斯搖搖頭,好像預料這個突如其來的現象不會有好結果似的。他沒有 象潘克洛夫那樣,把爆發的後果看得那麼輕鬆。就算由於火山口的位置的緣故,巖漿不 直接威脅島上的森林和已經開拓的地帶,但是爆發以後還是會引起其他“併發症”的。 事實上,火山爆發往往會附帶發生地震。林肯島又是一個由不同地質形成的島嶼,有的 地方是玄武巖,有的地方是花崗巖,北邊是凝結的熔巖,南邊是肥沃的土壤;這些物質 不可能結合得很緊密,因此很有崩裂的危險。因為這個緣故,雖然熔漿四溢不一定會造 成嚴重的災禍,但是如果由於大地結構的動搖而使整個的荒島解體,卻會造成不堪設想 的後果。 艾爾通趴在地上,把耳朵貼在地面聽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好像聽見一種低沉的 隆隆聲,就象一輛拉著鐵條的馬車發出的聲音。” 居民們聚精會神地聽了一會兒,證明艾爾通並沒有聽錯。在隆隆的響聲裡,還夾雜 著一種地下的轟鳴,形成一種“漸強”的節奏;然後又慢慢地消失下去,好像地底下來 了一陣狂風暴雨,逐漸又過去了似的。但是他們卻聽不到一般所說的爆炸聲。由此,可 以下這樣的結論:水汽和濃煙可以從中央管道裡自由地放出去,安全活門相當寬大,不 致產生激變,因此也不必擔心爆炸。 “好了!”潘克洛夫說,“我們還不回去工作嗎?讓富蘭克林山去盡情地冒煙、轟 鳴、吼叫和噴火吧,我們沒有理由停工站在這裡!來吧,艾爾通、納布、赫伯特、史密 斯先生、史佩萊先生,今天大家都得參加工作!我們現在要去裝內龍骨了,十二條胳膊 也不嫌多。新船造好以後,我們還用老名字乘風破浪號叫它,好不好?我計劃在兩個月 以內,讓我們的新乘風破浪號在氣球港上漂浮!所以,一個鐘頭也不能浪費!” 在潘克洛夫的號召下,居民們全都走向造船所去安裝內龍骨了。內龍骨是很厚的木 料,它構成船的下部,把船身的肋材牢牢地結合在一起。人人都參加了這項艱巨的工作。 這一天是1月3日,他們整天在工作,沒有進一步考慮火山的問題;再說,從“花崗 石宮”下面的海灘上也看不見富蘭克林山。但是,雖然這一天天氣十分晴朗,太陽在運 轉的過程中,卻有一兩次被巨大的陰影遮住了,這說明有一股濃煙從太陽和林肯島之間 經過。岸上的風把這些水汽都刮到西邊去了。賽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萊注意到這 幾次天空陰暗的情況。火山復活的現象肯定在進一步發展著;他們時時討論這個問題, 但是工作並沒有停頓。不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應該盡快把船造好,這是最重要的前提。 萬一發生了變故,居民們只要有船,就有了非常可靠的保障。也許這只船將來會成為他 們唯一的避難所,這又有誰知道呢? 晚飯以後,賽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萊和赫伯特又爬上了眺望崗的高地。這時 候天已經黑了。由於周圍是昏暗的,他們可以看得出來,火山口上升的水汽和煙霧裡是 不是夾帶著火焰或火山裡噴出來的白熱物體。 “山口著火了!”赫伯特比他的伙伴敏捷一些,他首先跑到高地上。 富蘭克林山離他們大約有六英里。這時候,它象一個巨大的火把,頂端繚繞著一團 煙火。山頂上濃煙密佈,裡面夾雜的大概是巖燼和熔渣,因此在蒼茫的暮色中,火光顯 得很微弱。但是整個的荒島上卻籠罩著一片黯淡的紅光,在紅光映照中屹立著高崗上朦 朧的樹影。水汽象旋風似的升上去散成一大片,把天空遮滿了,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幾 顆星星在閃爍。 “變得太快了!”工程師說。 “這並不稀奇,”通訊記者說。“火山已經復活很久了。你大概還記得,賽勒斯, 我們第一次冒見水汽是在滿山尋找尼摩船長的住處的時候。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是 在10月15日前後。” “是的,”赫伯特說,“那是在兩個半月以前!” “因此,地下火已經燃燒了十個星期了,”吉丁﹒史佩萊接著說,“現在它們發展 到這個程度那是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你覺得地面有些運動嗎?”賽勒斯﹒史密斯問道。 “我感覺到一些了,”吉丁﹒史佩萊回答說,“可是這離地震還差得很遠呢。” “我並沒有說我們已經遭到地震的威脅了,”賽勒斯﹒史密斯說,“但願上帝保佑 我們不要遭到地震!現在不是地震,這個震動是因為地心的火焰達到高熱的緣故。地殼 其實就好比鍋爐的鍋身,要知道,在蒸汽的壓力下,鍋身就會和響亮的金屬片似的顫動 起來。現在出現的就是這種現象。” “多麼美麗的火焰啊!”赫伯特叫道。 這時候一串火花從火山口裡直噴出來,雖然蒙著一層水汽,還是可以看得出火花的 亮光。彎彎曲曲的火舌頭和上萬的火星向四面八方飛開。有的驅散了濃煙,留下一道白 熱的粉末,一直飛出煙霧的範圍以外,同時還發出一連串的爆炸,象一排機關鎗在發射 似的。 賽勒斯﹒史密斯、通訊記者和赫伯特在眺望崗的高地上逗留了一個鐘頭,然後走下 海灘,又回“花崗石宮”去了。工程師全神貫注地想著心事。他想得出神,吉丁﹒史佩 萊止不住問他是不是擔心火山爆發目前就會直接或間接地發生危險。 “也可以說是的,也可以說不是的。”賽勒斯﹒史密斯答道。 “不過,”通訊記者說,“我們所能遇到的最大的不幸,不就是能使荒島崩毀的地 震嗎?我認為這倒不必害怕,因為出口暢通,水汽和巖漿能夠噴得出去。” “不錯,”賽勒斯﹒史密斯說,“我倒並不害怕一般由於地下氣體膨脹而引起地面 震撼的地震。怕的是還有別的原因會引起嚴重的後果。” “什麼原因呢,親愛的賽勒斯?” “我也不能肯定,需要考慮考慮。過幾天我到山裡去看一看,就可以知道得更多一 些了。” 吉丁﹒史佩萊不開口了。雖然火山在爆炸,而且爆炸得愈來愈猛烈,雖然爆炸的回 聲傳遍荒島,但是不大的工夫,“花崗石宮”的居民們就進入夢鄉了。 1月4日、5日、6日,三天過去了。造船的工作辛勤地繼續著。工程師沒有進一步說 明什麼,只是投入全副精力來加緊工作。這時候富蘭克林山上覆蓋著一片陰暗而險惡的 煙霧,烈焰裡噴出一些白熱的巖石,有的噴出來以後,又掉到火山口裡去了。老拿這件 事開玩笑的潘克洛夫瞧見以後,不禁喊道: “啊,這個大傢伙在耍劍球啦!它是一個魔術家。” 噴出來的物質又掉進深淵去了。從這一點來看,雖然內部的壓力已經使巖漿上漲起 來,似乎還沒有升到齊火山口那麼高。面向東北的缺口有一部分是可以望得見的,至少 它還沒有向北部山坡流巖漿。 造船的任務十分緊急,但是荒島各處其他的工作移民們也不能不做。首先他們必須 到畜欄去,因為摩弗侖羊和山羊都圈養在那裡,必須給它們補充飼料。大家決定讓艾爾 通第二天——1月7日——到那裡去。畜欄裡的工作他是熟悉的,並且他一個人也忙得過 來,可是這時候潘克洛夫和其他的人卻意外地聽見工程師對艾爾通說: “既然你要到畜欄去,我陪你一起去吧。” “可是,史密斯先生,”水手叫道,“我們的工作期限很近了,你再一走,我們就 少兩個人了!” “我們明天就回來,”賽勒斯﹒史密斯說,“我是非到畜欄去不可的。我要瞭解一 下火山爆發得怎麼樣了。” “火山爆發!老是火山爆發!”潘克洛夫帶著不滿意的表情說。“不錯,火山爆發 是一件大事!可是我就不在乎。” 不管水手有什麼意見,工程師預定第二天到畜欄去的事情還是決定了。赫伯特要跟 賽勒斯﹒史密斯一起去,但是工程師不願意引起潘克洛夫更大的不高興,就作罷了。 第二天天一亮,賽勒斯﹒史密斯和艾爾通就跳上了兩匹野驢拉的大車,飛快地奔向 畜欄去了。 大片的煙霧從森林上飄過,富蘭克林山的火山口不斷往煙裡添加煙垢。這些瀰漫在 空中的濃煙顯然包含著各種雜質。它們那種奇怪的不透明的顏色和重量,並不是單純從 火山裡得來的。在這些濃煙裡,還懸浮著浮石粉似的塵狀巖燼以及和最細微的澱粉粒一 樣的灰色塵埃。這些塵埃非常輕微,往往能在空中飄蕩好幾個月。1783年冰島的火山爆 發以後,一年多之內大氣裡還瀰漫著火山的灰燼,連太陽光都不容易透過來。 但是,這種粉狀的物質還是下降的時候多。現在就是這種情形。賽勒斯﹒史密斯和 艾爾通快到畜欄的時候,天空忽然下了一陣象細火藥面似的“黑雪”,地面上立刻變了 樣。樹木、草場都不見了,上面蓋著一層幾寸厚的煙灰。幸虧這時候刮著東北風,濃煙 大部分都被驅到海上去了。 “真奇怪,史密斯先生。”艾爾通說。 “情況很嚴重,”工程師說。“這種浮石粉和所有這些礦物質的灰塵說明火山底層 正在發生著重大的激變。” “沒有辦法可想嗎?” “除了觀察情況發展以外,沒有其他的辦法。因此,艾爾通,你在畜欄裡照常做你 的工作,我要上紅河發源地那邊去一趟,觀察一下北山坡的情況。然後……” “然後怎麼樣,史密斯先生?” “然後我們就去探索達卡洞。我要去看看那裡的情況。總之,兩個鐘頭之內我一定 回來。” 於是艾爾通就到畜欄裡去了。他一面等工程師,一面忙著照料摩弗侖羊和山羊。羊 群在火山爆發最初的朕兆之下,都感到有些不安。 這時候賽勒斯﹒史密斯爬上東部支脈的頂峰,經過紅河,來到他們第一次旅行時發 現硫磺泉的地點。 事情變得多厲害啊!現在他看見的煙不是一股,而是十三股。這些煙往外播送,好 象地底下有活塞在猛烈推動似的。地球的這部分地殼顯然遭到了驚人的壓力。大氣裡充 滿了各種氣體,還有和水蒸氣混合在一起的碳酸氣。這一帶平地上所舖的火山凝灰巖, 是長期以來由巖燼的粉末凝結而成的硬石塊。賽勒斯﹒史密斯覺得腳下的凝灰巖在顫動, 但是他並沒有發現新的巖漿。 工程師把富蘭克林山的整個北山坡全看過以後,沒有巖漿這一點是更加肯定了。火 山口裡沖出許多火柱和煙柱。一陣巖燼象雹子似的降落在地上。但是巖漿並沒有湧出火 山口,這說明火山物質還沒有上漲到中央管口的最上方。 “可是我寧可讓巖漿漫出來,”賽勒斯﹒史密斯自言自語地說。“那樣至少就可以 知道巖漿是在從老路往外流了。要不然誰敢說它們不會另開一條新路呢?但是危險並不 在那兒!尼摩船長事先已經看清這一點了!不,危險不在那兒!” 賽勒斯﹒史密斯向廣闊的堤道走去,堤道延長下去的地方是鯊魚灣的外圍。現在他 可以在這邊仔細觀察古代巖漿流經的路徑。他完全可以肯定,最近一次火山爆發已噴是 很久以前的事了。 然後,他又從原路回去。一路上他仔細傾聽地下的隆隆聲,偶爾有幾下震耳的爆炸 打斷這種經久不停的沉雷聲。早上九點鐘,他回到了畜欄。 艾爾通正在等他。 “牲口已經照料妥了,史密斯先生。”艾爾通說。 “好,艾爾通。” “它們好像很不安穩,史密斯先生。” “是的,這是直覺向它們報警,直覺是決不會欺騙它們的。” “你準備好了嗎?” “帶一盞燈,艾爾通,”工程師說,“我們馬上就走。” 艾爾通照他的話做了。他們卸下野驢的韁繩,讓它們在畜欄裡遊盪。賽勒斯﹒史密 斯帶領著艾爾通,從外面關了門,然後走上通往西岸的羊腸小道。 他們走過的土地佈滿了濃煙裡掉下來的塵埃。森林裡沒有野獸,甚至連鳥類也飛走 了。有時候微風揚起舖在地上的煙灰,把他們包圍在塵土的漩渦裡,彼此互相都看不見。 為了免得被煙灰迷了眼睛和嗆住嗓子,他們小心地用手帕捂住兩眼和口腔。 有了這種障礙,賽勒斯﹒史密斯和艾爾通是不可能走得很快的。再加上空氣悶塞, 似乎已經燃燒去一部分氧氣,不適合呼吸了。每走一百步,他們就不得不停下來喘息一 會兒。因此,等工程師和他的伙伴來到由龐大的玄武巖和斑巖形成的荒島西北岸山石頂 峰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鐘了。 艾爾通和賽勒斯﹒史密斯開始往陡坡下面走去。他們幾乎每一步都按照那個狂風暴 雨的夜晚所走的通向達卡洞的險路。這次是大白天,下坡不像上次那麼危險;並且沖刷 過的巖石上還舖了一層煙塵,因此腳步要穩得多。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海岸盡頭高約四十英尺的分水線。賽勒斯﹒史密斯記得這道高聳 的分水線是逐漸傾斜到海面去的。雖然這時候潮水很低,但是還看不見海灘。衝擊著玄 武巖石塊的波濤非常混濁,那是由於摻雜了火山煙垢的緣故。 賽勒斯﹒史密斯和艾爾通順利地找到了達卡洞的入口。他們在洞口前的最後一塊巖 石旁邊停留了一會。 “鐵皮小船應該是在那一面。”工程師說。 “在這兒呢,史密斯先生。”艾爾通一面說,一面把保存在拱門底下的輕便小船拉 過來。 “上船,艾爾通!” 他們跨上小船。微微起伏的波浪把它送到洞窟的很低的拱門底下。艾爾通在這裡用 火刀火石點著了燈,他把燈放在船頭,使燈光往前照,然後拿起槳來。賽勒斯﹒史密斯 掌著舵,向陰暗的洞窟裡駛去。 諾第留斯號不再用它的電光照耀洞窟了。船上的電燈光也許還沒有滅,但是卻沒有 一線光亮從尼摩船長長眠的深淵裡透到上面來。 燈光雖然微弱,但是還能照引著工程師沿洞窟的石壁慢慢前進。在穹窿底下——至 少是在靠外面的這一部分——是死一般的寂靜。可是再往裡走一會兒,賽勒斯﹒史密斯 就清晰地聽到火山內部傳來的隆隆聲了。 “那是從火山裡傳來的。”工程師說。 除了這種聲音之外,他們很快又聞到一種強烈的氣味,一聞到這種味道就知道這裡 在起著化學變化。這種帶有硫磺味的水蒸氣幾乎使工程師和他的伙伴透不過氣來。 “尼摩船長顧慮的就是這個,”賽勒斯﹒史密斯喃喃地說,他的臉色變了。“不過, 我們還是要到洞底去。” “往前走!”艾爾通一面說,一面彎腰拾起雙槳,把小船劃向洞窟的盡頭。 進洞二十五分鐘以後,小船來到了洞窟深處。 這時候賽勒斯﹒史密斯站起來,把燈光投在石壁上。這一堵石壁隔開了洞窟和火山 的中央管道。石壁有多厚呢?也許有十英尺,也許有一百英尺——那沒法估計。但是地 底下火山的響聲太清楚了,估計石壁是不會有多厚的。 工程師察看了石壁的下部以後,又把燈綁在槳上,察看高處的玄武巖石壁。 就在這裡,石壁上有許多不容易看清的縫隙,一種刺鼻的水蒸氣從縫隙裡鑽出來, 散佈在洞窟的空氣裡。石壁上還有幾處很大的裂縫,有的一直往下裂到離水面只有二三 英尺的地方。 賽勒斯﹒史密斯沉吟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 “是的!船長說得對!危險就在這裡,這個危險太可怕了!” 艾爾通一句話也沒有說。賽勒斯﹒史密斯做了一個手勢,他又劃起槳來。半個鐘頭 以後,他和工程師又回到達卡洞口來了。 ------------------ 熾天使書城
【第十九章】 賽勒斯﹒史密斯和艾爾通在畜欄裡逗留了一天一夜,把一切都料理完畢,第二天— —1月8日——又回到“花崗石宮”裡來了。 工程師立刻召集了全體伙伴,告訴大家,林肯島的危險就在眼前了,誰也沒有辦法 拯救他們脫離這個險境。 “朋友們,”他的聲音顯得非常激動,“我們的島並不是能和地球共存的島。它早 晚要毀滅了,毀滅的原因是潛藏在島的裡面,這是沒法挽回的。” 移民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然後又看看工程師。他們還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你解釋一下吧,賽勒斯!”吉丁﹒史佩萊說。 “我要解釋的,”賽勒斯﹒史密斯說,“換句話說,我要把尼摩船長在和我所作的 幾分鐘單獨談話裡告訴我的事情傳達給你們。” “尼摩船長!”居民們叫道。 “是的,這是他在臨死以前準備給我們盡的最後一次義務!” “最後一次義務!”潘克洛夫大聲說,“最後一次義務!你們將來會看到,雖然他 死了,他還會給我們盡其他義務的!” “船長究竟說了些什麼呢?”通訊記者問道。 “我要告訴你們的,朋友們,”工程師說。“林肯島和太平洋裡的其他島嶼不同, 尼摩船長告訴我,它的基礎遲早要崩潰的。” “這是沒有的事!林肯島決不會那樣!”潘克洛夫叫道。雖然他很尊敬賽勒斯﹒史 密斯,但是在這一點上,他卻不由得聳了一聳肩膀。 “聽著,潘克洛夫,”工程師接著說,“我要把尼摩船長告訴我的話講給你們聽。 昨天我探索了達卡洞,已經親自證實了他的話。這個洞窟在荒島下面一直綿延到火山底 下,火山的中央管道和洞窟之間只隔著一層洞底的石壁。這片石壁上有許多裂縫和洞隙, 現在火山內部發出來的硫磺氣體已經從縫隙裡透出來了。” “怎麼?”潘克洛夫突然皺起眉頭說。 “後來我發現這些縫隙由於內部壓力的影響已經變寬了。玄武巖的石壁逐漸裂開, 它早晚會裂成一條大口子,使火山管道與灌滿海水的洞窟相溝通的。” “好哇!”潘克洛夫打趣地說。“讓海水把火山淹滅吧,然後就沒有事了!” “完全不是那樣!”賽勒斯﹒史密斯說,“等到海水灌進洞窟,穿過中央管道進入 荒島內部沸騰的巖漿那兒去,那時候林肯島就要炸到天上去了——要是地中海的海水灌 到埃得納火山裡去,西西裡島也會發生這種情形的。” 居民們聽了工程師這幾句說明事態嚴重的話之後,都沒有回答。他們現在明白自己 將要遭到的危險了。 應該附帶說明,賽勒斯﹒史密斯絲毫沒有誇大值得擔心的危險。火山的位置幾乎都 是靠海或是傍湖的;許多人都認為只要開一條通道把水灌進去,就可以使火山熄滅了。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樣會引起地球局部爆炸的危險,正象鍋爐裡的汽體遇到高熱突然膨 脹的情形一樣。火山內部洞穴裡的熱度有幾千度高,水灌進去以後立刻就會轉化為汽體, 這樣就產生出一種突然的能量,這種能量是任何屏障也阻擋不住的。 因此,即將到來的可怕劇變威脅著荒島。達卡洞的石壁能保持多長時間,林肯島也 就只能存在多長時間,那是毫無疑義的。這已經不是幾個月幾個星期的問題,而是幾天, 甚至可能是幾小時之內的問題。 居民們的心情首先是極度的憂傷。他們並沒有過多考慮自己將要遇到的危險,他們 考慮的是一向依賴它生存的荒島將要遭到毀滅。他們開拓了這個荒島,他們熱愛這片土 地,他們想使它變得無比繁榮。但是,無數的心血都白白消耗了。許多勞動都浪費了。 潘克洛夫忍不住掉下大顆眼淚來,他也不想隱藏他的悲痛。 現在又進一步談論了其他的情況。移民們研究了還對他們有利的機會。最後大家一 致同意一個鐘頭也不浪費,要拿出全部力量來加速趕造並裝配新船,因為這是林肯島居 民唯一能夠獲得安全的出路。 於是,每個人都參加了造船工作。現在播種、收割、打獵和補充“花崗石宮”的儲 備物資還有什麼用呢?不管要在海上航行多長時間,倉庫和外室裡現存的物資都足夠船 上的需要。但是要緊的是:必須把船造好,使它能在不可避免的災難到來以前供他們使 用。 現在他們熱烈地進行著工作。l月23日前後,船上的甲板已經舖好一半了。到目前 為止,火山頂上還沒有發生新的變化。火山口還噴射著水汽、煙火和白熱的巖石。但是 在23日夜間,巖漿達到了火山第一層的表面,覆蓋在另一個火山錐上的帽狀火山錐不見 了。只聽見天崩地裂的一聲響,居民們起初以為荒島炸開了,他們連忙從“花崗石宮” 裡跑出來。 這時候大約是清晨兩點鐘。 天空好像火燒似的。上面的火山錐——它是一堆高達一千英尺的巖石,重約億萬斤 ——被拋到地面上來,震動了荒島的整個地基。幸而這個火山錐偏向北邊,因此落在大 海和火山之間的沙石和凝灰巖的平原上了。火山口擴大以後,噴向天空的火焰更加明亮; 反射出來的光線照得滿天通紅。同時,一股巖漿的洪流從新的山頂湧了出來,象一條長 長的瀑布直瀉下來,又好像花瓶裡的水盛得太滿,向外面溢出來似的。隨著巖漿,有成 干的火舌頭沿著山坡直往下滾。 “畜欄!畜欄!”艾爾通叫道。 不錯,巖漿正是向畜欄流去的。新的火山口面向著東方,因此,島上的富饒地區、 紅河的源頭和啄木鳥林馬上就要遭到毀滅了。 移民們聽見艾爾通的叫喊以後,急忙向野驢的廄房跑去。大車馬上就套好了。人人 都只抱著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到畜欄去,把關在那裡的牲口放出來。 將近早上三點鐘的時候,他們來到了畜欄。受驚的摩弗侖羊和山羊大聲尖叫,說明 它們的恐懼。已經有一股燃燒的物質和巖漿從山坡上傾瀉到牧場上來,一直流到柵欄旁 邊。艾爾通打開大門,嚇慌了的牲畜向四面八方逃去。 一個鐘頭以後,畜欄裡就充滿了沸騰的巖漿,它們使橫貫畜欄的河水化成一片蒸氣, 房子象干草似的燒光了。柵欄的木樁一根也沒有剩,完全認不出這裡曾經有過畜欄。 要和這種災害進行頑抗,那簡直是開玩笑,甚至可以說是發瘋。面臨著自然界的巨 大變動,人們是毫無辦法的。 現在天已經亮了,這一天是1月24日。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想在回“花崗 石宮”以前,弄明白氾濫的巖漿大概要往哪一個方向流。從富蘭克林山起,地勢逐漸在 東海岸傾斜下去,雖然有濃密的啄木鳥林隔著,恐怕巖漿的洪流還是會衝到眺望崗的高 地上去的。 “格蘭特湖會保護我們的。”吉丁﹒史佩萊說。 “但願如此!”賽勒斯﹒史密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 居民們想到富蘭克林山較高的火山錐所墜落的那片平原上去,但是巖漿把他們攔住 了。巖漿順著紅河河谷和瀑布河河谷分兩路流下來;流過的地方,把河水都蒸發了。要 想跨過巖漿的洪流是不可能的,相反地,居民們只好往後撤退。火山去了頂以後,已經 不像原來那樣了。上面代替古代火山口的是一片平頂,象桌面似的。南邊和東邊各有一 個噴口,巖漿不斷從裡面湧出來,清清楚楚地形成兩股洪流。新火山口上冒起一片夾帶 灰垢的煙塵,它們和大氣裡的密雲混合在一起,籠罩了整個的荒島。連成一片的雷鳴轟 響著,很難分清這究竟是雷聲還是火山的轟隆聲。燃燒的石塊從火山口裡直射到一千多 英尺高的上空,然後象開花彈似的爆炸了。一道道的閃電在和火山互相媲美。 早上將近七點鐘的時候,居民們的陣地再也守不住了。於是他們就到啄木鳥林的邊 緣去藏身。不僅是拋射出來的石塊象雨點般地落在他們的周圍,甚至沿紅河河谷流下來 的巖漿也要切斷畜欄路了。最近的一排樹木著了火。樹脂突然被蒸發得響亮地爆裂開來。 其他比較干燥的樹木,在洪流裡還沒有炸裂。 居民們又走上了畜欄路。他們走得很慢,時常回頭張望。由於地面傾斜,巖漿很快 地往東流去,下層的巖漿剛剛凝固,跟著流來的沸騰巖漿馬上又淹沒了它們。 這時候,紅河河谷的主要洪流造成的威脅愈來愈大了。這部分森林整個著了火,大 股濃煙在樹梢上翻滾著,樹幹已經被巖漿吞沒了。 居民們在離紅河河口半英里左右的湖邊站下腳來。現在要決定生死存亡的問題了。 賽勒斯﹒史密斯是慣於考慮重要問題的,同時他也知道,不管問題多麼嚴重,他的 伙伴們聽了以後,也能經受得住。於是他說: “現在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湖水擋得住巖漿前進,這樣荒島上有一部分就可以保留 下來,不致完全覆滅;另一種是洪流漫過整個的遠西森林,使地上一草一木都不剩;要 是這樣,我們就沒有別的指望,只好在這些光禿禿的石頭上等死,如果荒島爆炸,也許 我們的死期還要提前。” “既是這樣,”潘克洛夫叉著兩臂跺著腳說,“還要造什麼船呢?” “潘克洛夫,”賽勒斯﹒史密斯說,“我們一定要盡到最後的努力!” 這時候巖漿的洪流吞沒了一部分美麗的樹木,從森林裡沖出一條道路,一直來到格 蘭特湖的邊緣。這裡有一段高崗,要是它的體積再大一些,就可以擋住洪流前進的道路。 “動手!”賽勒斯﹒史密斯大聲說。 大家立刻領會了工程師的意思。他們是可以攔住洪流,讓它注到湖裡去的。 居民們急忙向造船所跑去,拿了許多鏟子、鐵鍬和斧頭回來。他們利用泥土和倒下 來的樹木,在幾個鐘頭之內築成一道三英尺高、幾百英尺長的堤防。干到完工的時候, 他們覺得似乎前後只不過幾分鐘。 他們完成得恰好是時候。巖漿不久就流到堤防腳下來了。它象洪水要漫過河岸似的 氾濫起來。巖漿的來勢兇猛,彷彿想沖倒這道唯一可以阻擋它吞食整個遠西森林的障礙。 但是堤防很牢固,緊張地相持了一會兒以後,洪流瀉入了二十英尺以下的格蘭特湖。 居民們屏住了氣,一句話也不說,呆呆地看著這場水火之戰。 這場水火之間的搏鬥是多麼壯麗的奇觀啊!筆墨怎麼能形容出這個驚心動魄的場面 呢?沸騰的巖漿流進湖裡,使湖水蒸發成水汽,發出絲絲的響聲。蒸氣在空中盤旋直上, 升到極高的地方,好像一個大鍋爐的汽門突然被打開似的。但是不管湖裡的水有多少, 最後它總要干涸的,因為湖水已經沒法補充了,而巖漿卻夾帶著白熱的物質源源不斷地 流到湖裡來。 第一股巖漿流進湖裡以後立刻就凝固了。它們堆積起來很快就高出水面。新的巖漿 又瀉到它們的表面上,依次化成巖石,但是巖石離湖中心一步比一步近。這樣就堆成了 一個突堤,看起來它們逐漸要把湖填滿了。湖水倒是氾濫不起來的,因為巖漿侵佔了它 們的地盤,它們就蒸發成水汽了。到處是一片刺耳的絲絲聲。水汽被風吹走以後,象雨 點般地掉在海裡。突堤愈來愈長,凝結的巖塊互相堆積在一起。過去平靜的湖面上,現 在是一大堆熱氣騰騰的巖石,好像是上升的土地形成的一片寬廣的淺灘。要是在腦子裡 虛構一幅這樣的圖畫:湖水正在被颶風掀起來的時候突然遇到暴寒而凍結起來,那麼就 可以大致想象出這股不可阻擋的洪流注入湖內三小時以後的情景了。 這一次,水要被火打敗了。 不管怎麼樣,巖漿朝著格蘭特湖的方向傾注下來,對居民們還是有利的。他們又可 以多活幾天了。眺望崗的高地、“花崗石宮”和造船所,暫時都可以保全下來。現在必 須利用這幾天工夫進行輔板,仔細填塞船縫,趕快使新船下水。然後居民們就可以到船 上去避難,等船下水以後再裝索具。要是荒島因為爆炸而被毀滅,那麼在岸上是不可能 得到安全的。“花崗石宮”這個石洞雖然一向是安全可靠的藏身之地,現在卻隨時都可 能崩潰。 在以後的六天裡,從1月25日到1月30日,居民們在造船工作中,做了相當於二十個 人的工作。他們幾乎片刻也不休息。火山口噴射出來的火光,使他們日夜都可以工作。 巖漿繼續在往外流,只是也許流得比以前少。幸虧是這樣,因為格蘭特湖幾乎已經填滿 了,要是有更多的巖漿流過來,那一定會浸到眺望崗的高地上,然後從那裡流到海灘上 去的。 但是,雖然荒島的這一邊有一部分被擋住,西邊的情形卻不是這樣。 第二股巖漿的洪流是沿著瀑布河的河谷流過來的,這條河谷非常寬闊,再加上兩岸 地勢平坦,因此洪流沒有遇到任何障礙。沸騰的巖漿湧進遠西森林。在一年的這個時期, 由於氣候酷熱,樹木都烤乾了。樹木立刻起了火,火勢非常猛烈,火焰不僅從這個樹幹 蔓延到那個樹幹,甚至高處的樹枝也成了火的媒介;特別是樹枝都交叉在一起,蔓延起 來更加迅速。樹頂的火勢似乎比樹根巖漿的洪流前進得更快。 美洲豹、野豬、水豚、“考拉”以及各種飛禽走獸都驚惶地往慈悲河沿岸和通向氣 球港的大路那邊的潦鳧沼地逃去。居民們正忙著工作,連最兇猛的野獸也不怕了。他們 離開了“花崗石宮”,也不住在“石窟”裡,只是在慈悲河口搭一個帳篷,在那裡露宿。 賽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萊每天都到眺望崗的高地上去。有時候赫伯特跟著他 們,但是潘克洛夫從來也不去,他不忍心去看目前島上徹底遭到摧毀的慘象。 這的確是令人痛心的場面。島上除了盤蛇半島的盡頭還留下一叢蒼翠的樹木以外, 其餘的森林地帶一點兒也不剩了。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樹樁,煙火把它們熏得漆黑,上 面的樹枝也都沒有了。這一帶劫後的森林甚至比潦鳧沼地還要荒涼。巖漿的侵襲可以說 是無孔不入。一向生氣勃勃的青蔥原野現在只剩下一片光禿的火山凝灰巖。瀑布河與慈 悲河的河谷裡,再沒有一滴水流往大海了。要是格蘭特湖完全干涸了的話,居民們就會 沒有水喝,幸虧巖漿保留了南邊的一角湖水,這就是島上全部能喝的淡水了。西北方屹 立著輪廓鮮明的嶙峋的火山坡,它象一只巨爪從上面抓住荒島。多麼淒涼而可怕的景像 啊!居民們一向住的是肥沃的領地,那裡覆蓋著森林,有水源灌溉,在辛勤的勞動下, 還收穫了豐富的物產;現在一下子成了荒涼的山石,他們除了保存的食糧以外,連維持 生活的必需品都沒有了;這是多麼令人痛心的事啊! “真教人心疼死了!”有一天吉丁﹒史佩萊說。 “是的,史佩萊,”工程師說。“但願老天爺給我們時間讓我們造成這只船,現在 它是我們唯一的避難所了!” “賽勒斯﹒史密斯,火山不是已經爆發得不那麼猛烈了嗎?假如我沒有搞錯的話, 那麼火山雖然還在噴巖漿,可噴得比以前少了。” “那倒沒有多大關係,”賽勒斯﹒史密斯說。“問題是火還在山下面燃燒呢,海水 隨時會灌進去的。我們就好比船上的一群旅客,船失了火,但是我們沒法撲滅,同時又 知道火一定會燒到火藥庫裡去的。干吧,史佩萊,干吧,一個鐘頭也不要浪費!” 又過了八天,在這八天裡,也就是說,直到2月7日,巖漿還是在不斷氾濫,只是火 山爆發還僅限在原來的範圍以內。賽勒斯﹒史密斯十分擔心巖漿氾濫到海邊來,因為這 樣造船所就保不住了。此外,這時候居民們感到荒島的結構顫動起來了,這使他們十分 驚慌。 這一天是2月20日,還要過一個月,新船才能落成下水。荒島能維持到那時候嗎? 按照潘克洛夫和賽勒斯﹒史密斯的意思,等船身完工以後,立刻就先讓它下水。甲板、 干舷、內部的木製品和索具都可以等到將來再補做,主要的是要讓移民們在荒島以外有 一個可靠的避難所。也許把船帶到氣球港去——也就是說,盡量使它遠離爆炸中心—— 要好一些,因為一旦發生劇變,他們的船在小島和花崗石壁之間的慈悲河口,是有被砸 碎的危險的。於是航海家們集中全力,趕做船身。 到了3月3日,他們估計在十天之內,可以使新船下水。 居民們在林肯島上的第四個年頭,經受了無數艱苦的考驗。這時候他們心裡又產生 了希望。潘克洛夫一直為他的領地遭到破壞和毀滅而悶悶不樂,這時候也多少開朗一些 了。不錯,他的希望是寄托在他的船上的。 “我們要把它造成,”他對工程師說,“我們要把它造成,史密斯先生,並且也正 是時候,現在正在過渡到秋天,再往後就要到秋分了。到不得已的時候,我們就把船靠 在達抱島,在那兒過冬。可是把達抱島和林肯島比較一下吧。啊,真倒楣!誰想得到會 發生這樣的事呢?” “我們繼續干吧。”工程師總是這麼說。 於是他們抓緊每一分鐘的時間,繼續工作下去。 “主人,”又過了幾天,納布問道,“要是尼摩船長還活著,你認為這一切也會發 生嗎?” “當然會的,納布。”賽勒斯﹒史密斯說。 “拿我來說吧,我就不這樣想!”潘克洛夫湊著納布耳邊說。 “我也有這個看法!”納布一本正經地說。 三月份的第一個星期,情況又變得險惡了。上萬條玻璃絲似的巖漿,雨點般地落在 荒島上。火山口的巖漿又沸騰起來,流遍山脊一帶。洪流沿著凝固了的凝灰巖表面流去, 把第一次火山爆發以後殘存下來的幾棵乾枯的樹幹都摧毀了。這一次洪流向格蘭特湖的 西南岸沒過來,一直流過甘油河,侵入眺望崗的高地。它給移民們的事業的最後一次打 擊是相當可怕的。磨坊、內院的建築物和廄房都毀壞了。受驚的家禽向四面八方逃去。 托普和傑普露出十分害怕的樣子,似乎直覺已經告訴它們,大禍就要臨頭了。在第一次 火山爆發的時候,荒島上已經死了許多野獸。剩下來一些沒有死的找不到別的地方安身, 全躲在潦鳧沼地上,只有少數的野獸逃到眺望崗的高地上來,把這裡當作它們的收容所。 但是,現在連最後的收容所也不允許它們避難了。巖漿的洪流順著花崗石壁的邊緣,往 海灘傾瀉下來,形成一道火光閃閃的瀑布。這一幕驚心動魄的場面是沒法形容的。在夜 裡,只能把它比做巖漿的尼亞加拉大瀑布,它的上面是白熱的水蒸氣,下面是沸騰的物 質。 居民們被驅逐到最後的堡壘裡去了。雖然新船的上部縫隙還沒有填好,他們還是決 定讓它立刻下水。 他們決定在第二天——3月9日——早上就讓新船下水。潘克洛夫和艾爾通做好了必 要的準備。 但是,在3月8日的夜晚,一股水蒸汽從火山口裡噴出來,一直升到三千英尺以上的 高空,就象一根極大的柱子似的,同時還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顯然發生了這樣的情 形:達卡洞的石壁受到氣體的壓力而崩裂了,海水穿過中央管道灌進火坑,立刻蒸發成 水汽,但是火山口不能夠把全部蒸汽排出來,於是發生了一次激盪空氣的大爆炸。這次 爆炸的聲音,就是在一百英里以外也能聽見。山巖的碎片飛進太平洋,幾分鐘以後,海 水就漫過林肯島原先所在的地方了。 ------------------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章】 一塊孤立的巖石,三十英尺長,二十英尺寬,高出水面幾乎還不到十英尺——這是 唯一沒被太平洋海水淹沒的土地。 “花崗石宮”的廢墟全在這裡了!高大的石壁崩塌下來,砸成碎塊,幾塊較大的巖 石堆砌起來,形成這塊陸地。被炸成兩爿的富蘭克林山的較低火山錐、鯊魚灣的熔巖峽 口、眺望崗的高地、安全島、氣球港的花崗石塊、達卡洞的玄武巖,甚至連遠離爆炸中 心的又狹又長的盤蛇半島也包括在內;所有周圍的一切都消失在海洋深處了。林肯島只 剩下這條長方形的巖石,它現在成了六個居民加上托普的避難所。 牲畜都在這場災難裡死去了。鳥類和島上的幾種典型動物有的壓死,有的淹死;令 人歎息的是,不幸的傑普也被活活壓死在地底下了! 賽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萊、赫伯特、潘克洛夫、納布和艾爾通這幾個人並沒 有死,原來當時他們聚集在帳篷底下,在荒島被炸得粉碎,然後象雨點般向四面八方落 下來的時候,他們被拋到海裡去了。 當他們浮到水面上來的時候,只看見半錨鍊以外有這麼一堆石頭,於是他們就游過 來,在上面站住了腳。 他們在這堆光石頭上巳經活了九天了。不幸的居民們只剩下在遭難以前從“花崗石 宮”的倉庫裡帶出來的一些糧食,再有就是巖石低窪處的一些雨水。他們最後的希望— —新船——也已被砸得粉碎。他們沒法離開這堆礁石:既沒有火,也沒有取火的方法。 看樣子他們是非死不可了。 雖然他們盡量節省糧食,每天所吃的只夠勉強對付著活下來,但是到3月18日,到 底只剩了兩天的余糧。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全部的科學知識和智慧都沒有用處了,只有 上帝在掌握著他們的命運。 賽勒斯﹒史密斯還是那麼沉著,吉丁﹒史佩萊就比較急躁不安了,潘克洛夫則憋著 一肚子氣,在礁石上走來走去。赫伯特一刻也不離開工程師,望著他,好像在向他求援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納布和艾爾通更是只好聽天由命。 “唉,真倒楣!真倒楣!”潘克洛夫不住嘴地說。“要是能有一個核桃殼把我們載 到達抱島去也就好了!但是我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 “尼摩船長死得倒是時候。”納布說。 在這以後的五天裡,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非常小心地節約他們的糧食,他 們吃些東西只能使他們不至於餓死。他們的身體都十分軟弱。赫伯特和納布已經顯出精 神錯亂的癥狀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保持一線希望嗎?不能!他們還有什麼機會呢?盼望有船 進到礁石的視線範圍裡來嗎?根據已往的經驗,他們瞭解得很清楚,船隻是從來不到太 平洋的這一部分來的。要是恰好在這時候,蘇格蘭游船到達抱島去找艾爾通,那可真是 天意;他們能指望這一點嗎?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再說,居民們並沒把通知送到達抱島 說明艾爾通換了地址;因此,即使鄧肯號真的到過那裡,船長搜遍全島也找不到,那時 候他們准會回到緯度較低的地區去的。 不!不可能有得救的希望了。他們只能在這堆巖石上等待著可怕的死亡,等待著饑 渴來結束他們的生命。 他們躺在礁石上只剩一口氣了。周圍發生什麼事,他們也不知道。只有艾爾通有時 候還用盡全身的力量抬起頭來,絕望地看看寂寞無人的海洋。 3月24日清晨,艾爾通突然向水平線上的一個黑點伸出手來。他撐起身子,先跪在 地上,然後站起來,好像在用手發信號。 礁石附近來了一只船。它顯然不是漫無目標的。在蒸汽的推動下,它開足馬力,直 對著礁石駛來。其實,要是移民們有足夠的精力視察水平線的話,幾個鐘頭以前他們就 可以看見它了。 “鄧肯號!”艾爾通喃喃地說了一聲,隨後他就不省人事地倒在石頭上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經過細心的照料,甦醒過來了。他們醒來以後,發現 自己在一只游船的船倉裡,也不知道是怎會從死裡逃生的。 艾爾通的一句話把一切都說明了。 “鄧肯號!”他喃喃地說。 “鄧肯號!”賽勒斯﹒史密斯喊了起來。他舉起手來說,“啊!全能的上帝!您發 了慈悲,把我們保全下來了!” 不錯,這正是鄧肯號,格裡那凡爵士的游船。艾爾通在達抱島贖罪已經滿十二年了, 現在格蘭特船長的兒子羅伯爾指揮著鄧肯號,奉命來接他回國。 居民們不僅被救活了,而且正在回國的途中。 “格蘭特船長,”賽勒斯﹒史密斯問道,“你在達抱島上沒有找到艾爾通,離開那 裡以後,怎麼會想起要到東北一百英里以外的地方來的呢?” “史密斯先生,”羅伯爾﹒格蘭特回答說,“這不僅是為了來找艾爾通,而且還是 為了找你和你的伙伴。” “我和我的伙伴?” “毫無疑問,你們是在林肯島的。” “在林肯島?”吉丁﹒史佩萊、赫伯特、納布和潘克洛夫十分詫異地一齊叫了起來。 “你怎麼會知道有個林肯島的呢?”賽勒斯﹒史密斯問道,“連航海地圖上都沒有 它的位置。” “我是看了你們留在達抱島的那封信才知道的。”羅伯爾﹒格蘭特說。 “一封信?”吉丁﹒史佩萊大聲問道。 “一點也不錯,信就在這兒,”羅伯爾﹒格蘭特說,一面拿出一張標明林肯島經緯 度的紙條來,“這上面寫著艾爾通和五個美國移民所在地。” 賽勒斯﹒史密斯看了以後,發現筆跡和畜欄裡那張紙條上的一樣,於是叫道:“是 尼摩船長寫的!” “啊!”潘克洛夫說,“原來是他駕著我們的乘風破浪號,一個人冒險到達抱島去 的!” “就為了去送這封信。”赫伯特補充道。 “怎麼樣,我沒有說錯,”水手大聲說,“船長死了以後,還給我們盡了最後的一 次義務。” “朋友們!”賽勒斯﹒史密斯非常激動地說,“但願仁慈的上帝憐憫我們的恩人尼 摩船長的靈魂!” 賽勒斯﹒史密斯說到最後,居民們都摘下帽子來,喃喃地念著尼摩船長的名字。 然後艾爾通走到工程師身邊,簡單地說,“這只保險箱放到哪兒去呢?” 在荒島下沉的時候,艾爾通冒著生命危險把這只保險箱保全下來了。現在他忠實地 把它交給了工程師。 “艾爾通!艾爾通!”賽勒斯﹒史密斯深深地受到了感動,於是他對羅伯爾﹒格蘭 特說,“先生,你們拋棄的是一個罪犯,但是他經過懺悔,現在已經成了一個誠實的人。 當我和他握手的時候,我感到驕傲。” 這時候,羅伯爾﹒格蘭特才知道尼摩船長的奇異歷史和林肯島上的移民們的情況。 船上的人觀測了這片剩下來的淺灘;從今以後,就要把它標志在太平洋的地圖上了。觀 測完畢,船長立刻下令啟航。 半個月以後,移民們回到了美國大陸,他們發現,經過一場殘酷的鬥爭,真理和正 義獲得了勝利,祖國又恢復了和平的環境。 林肯島的移民們利用了尼摩船長留下的一箱財寶,把其中大部分用來在衣阿華州購 買了一大片土地。在這些財寶裡他們留下一顆最好的珍珠,用被鄧肯號救回祖國的遇難 者的名義送給了格裡那凡夫人。 移民們在這塊土地上從事勞動,也就是說,追求著富裕和幸福,創造一切他們曾經 打算使林肯島具備的良好條件。他們建立了一塊廣闊的聚居地,並且用沉沒在太平洋裡 的荒島的名字來給它命名。這裡的一條河就叫做慈悲河,一座山就叫做富蘭克林山,一 個小湖就叫做格蘭特湖,森林就成了遠西森林。這裡成了一個陸上的海島。 在工程師和他的伙伴們智慧的雙手下,一切都欣欣向榮起來。過去林肯島的老居民 一個也不缺,他們發誓要永遠生活在一起。納布和他的主人在一起,艾爾通隨時準備為 集體效勞,潘克洛夫當莊稼漢比過去當水手更加幹得起勁,赫伯特在賽勒斯﹒史密斯的 教養下,完成了他的學業,吉丁﹒史佩萊創辦了《林肯島先驅新報》,它成了世界上消 息最靈通的報紙之一。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那裡,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客人來訪問,其中有格裡那 凡爵士和他的夫人,約翰﹒蓋格爾船長和他的夫人瑪麗﹒格蘭特,羅伯爾﹒格蘭特和麥 克那布斯少校,以及一切和格蘭特船長、尼摩船長的一生有關的人。 總的來說,大家都很幸福,他們和過去一樣緊密地團結在一起。但是,他們並沒有 忘記那個島,他們一無所有地落在那裡生活了四年,什麼也不缺,現在那裡只是一堆被 太平洋波濤衝擊著的花崗石;只是尼摩船長的墳墓。 【全書完】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雲飛揚(alfrich@126.com)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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