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路南日記
當馮孟升、李鴻各自陷入困境的時候,被關在石洞中的趙寬,卻也一樣找不到逃生的辦
法。
等了片刻,趙寬終於耐不住性子,轉身走到一個外側望不進來的角落,將那本金屬片製
成的書籍取出,只見封面為皮製,中央寫著幾個較大的字——「路南日記」;旁邊一行小字
「二三一○年九月」。
趙寬看得莫名其妙,現在才不過無元五三○年,什麼叫作二三一○年?那是什麼紀元?
趙寬想不出道理,於是不管這麼多,藉著洞回透入的微光攤開書本一看,裡面的第一張
刻著…九月二日最近似乎即將有所突破,卻又回憶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當時一念之差,幫
助自稱聖軍的那夥人抵抗合成人,沒想到最後卻發現……唉……如今大錯已鑄,對方聲勢已
成,想要挽回,除非我能悟通更高的功夫,才有可能和他們一拼。
今天氣走大錐、前納入腹時,氣脈又出現了滿溢的趨勢,也就是說,我又練到了高原時
期,若不再想出越過難關的方法,再怎麼練也難有進境……可是今日溢出的狀態有些不同,
部份的內息向著四面散開,超出了原有經脈的範疇,而且活潑自在沒有異樣,雖然最後又巡
行回主脈,這卻讓我想到——若練功不循經脈而進,豈不是沒有經脈的限制?待明日仔細思
索之後,再做嘗試。
趙寬看到這裡,心中的驚訝實在無法說明。聖軍?合成人?趙寬屈指算了算,人類與合
成人的衝突有兩次,第一次是無元五十二年到無元二○一年,共一百四十九年的「四九戰爭
」,第二次是四五一年到四七二年的二十一年間,南極洲新皇一世的反攻舊大陸。既然提到
聖軍,這叫作「路南」的人說的自然是第一次,當年聖軍不是人類唯一的救主嗎?他何以能
夠有資格幫助聖軍?而且後來還想反悔?
不過相信這人並未成功,不然現在聖島也不會存在,只不過這人的名字一直沒出現在歷
史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瞎吹的……趙寬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洞外那個茲克多又叫
了起來:「胖小子,你跑哪裡去了?書找到沒有?」
趙寬一驚,連忙將書收回懷中,一面故作系褲帶的動作,一面走出來說:「我方便一下
你也要叫,怎麼還不放我出去?」
茲克多見趙寬兩手空空,皺起眉頭說:「奇怪,一點殘骸都沒有嗎?」
趙寬連連搖頭,一臉誠懇。
「那……只好我教你了……」茲克多似乎十分不高興,伸手又送入了半個排劍果殼,一
面說:「你先吃飽了,明天我再來教你功夫。」
趙寬急急的說:「你放我出去教不是也行……喂……」卻又不見了茲克多的蹤影,趙寬
只好閉上嘴巴,目光轉到排劍果殼,只見上面又是七、八個剛剛那種奇怪的果實,趙寬反正
也有些餓了,想了想便將果實吃了兩個,後來乾脆將整個果殼拿到後面,一面吃,一面繼續
研究那本怪日記。
第二頁卻是九月五日,密密麻麻的刻了五頁,都是這位路南前輩在這三天中嘗試不用經
脈的方法、過程與結果。
趙寬一面看,一面心中訝異,有許多方法十分特殊而有趣,比如說將氣脈本來沒有聯繫
的地方接起、或是將身體部分區域的經脈氣海擴張到極限,反正目的都是要使身體不受經脈
的限制;雖然這些方法趙寬未必敢嘗試,不過這也提供了他許多想法,對於武學知識的瞭解
等於是跨越了一大步。
再來的日期是九月七日,卻只寫了薄薄的一頁,似乎路南對自己這個想法頗覺荒唐,有
打消此意的念頭:不過因為前些日子的努力,似乎對於練功也是大有幫助,可能可以跨越高
原時期。
趙寬口中一面啃著怪果實,一面迅速的翻閱這本《路南日記》,越看越是驚訝。
這位路南的練功方式似乎與一般武學之道大不相同,有些練功大忌他也毫不遵守。比如
說練功時應該求靜,但是這位路南練功時似乎是走來走去,而一般人以一次修練氣走重樓的
次數來斷定功力深淺,路南的功夫卻似乎一開始就沒有限制,要走便走,說停就停,惹得趙
寬心裡癢癢的,頗想知道路南是怎麼練功的。
只不過趙寬看來看去,只見到路南的修練心得,對於內息的修練方式卻是遍尋不著,看
來這本還真是日記,只不過是偏重於功夫修練的心得而已。以路南的能力來說,寫這本日記
的時候,應該功力已經極為高深,自然不會再提基本的修煉方法。
趙寬看到一半,闔起書來想了一下,這位路南的功夫必定極高,只不過到底到什麼程度
就不是現在的趙寬能夠想像的。趙寬想了想,又翻了一頁,繼繽看下去。
就這麼寫了十七、八頁,密密麻麻的修練方式,讓趙寬眼睛都花了,逼到後來,他忍不
住跳躍著翻,終於看到了些不同的東西:九月二十日我明白了!經脈縱然可以消失合一,出
招看起來雖十分威猛,實際上也只是充滿亂流激盪而已。人體早已藏著更適合發力的通路,
只需要重新構築開發,就能達到相輔相成的效果;既然不是經脈,我就稱之為氣道吧。
如今已經成功了,也該是出關的時候了……不過,那塊陸地就讓他們佔著就是了,但這
裡卻應該照著合成人的方法管理,我要和那些合成人聯絡,幫他們收回南極洲。想來聖軍那
夥人應該不是對手了,不知道他們姓吳的首領會不會出手,若是他親自出馬,我也未必是對
手……看到這裡,趙寬腦門一熱。在歷史上,無元九十四年南極洲曾被聖軍復興,但是三十
年後,卻莫名其妙又被合成人佔據,其中無祖的長子、次子還分別死於兩場戰役。那是聖軍
成軍之後有史以來的大敗,也使得聖軍一直不敢再攻南極洲,直到無元二○一年兩方停戰,
合成人才將南極洲交給聖軍治理。莫非此人所說的二三一○年正是聖軍將要大敗的時候?對
了,那人也說他二十多年前幫助聖軍對抗合成人,這樣與歷史又十分吻合……趙寬想到這裡
,心裡砰砰亂跳,這人要不是撒謊,那就是說當年聖軍光復南極洲、以及聖軍敗退南極洲兩
次事件,這人都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既然如此,為什麼歷史上一直沒有這人的記載?
據說現在傳下的武技本出自聖島,若此人所說為真,豈非在當時就有其他的武學心法流
傳?那麼若不是那些心法皆已亡佚,便是經過數百年的流傳,各種心法已經混同難分,找不
出本源了。
趙寬想了七、八種可能,一時也不知道哪種才是正確的;不過若是這人所說為真,他的
功夫必定天下少有敵手,這本日記實在值得一看。趙寬想到這裡,連忙急急的又看了下去。
可是之後的日記除了一些境界的描述之外,幾乎都沒有再提如何修練,趙寬翻來覆去找
不出竅門,心裡不禁有些懷疑,那個茲克多明明要自己看書修練,這本書寫得這麼含混不清
,如何練起?
無元五三○年九月二十八日這時東方的天色正慢慢發白,在南方海中荒島的趙寬,拿著
那本《路南日記》,不知不覺間已經看了一夜,正滿腦子疑惑的時候,忽聽洞外傳來茲克多
的聲音:「胖小子!胖小子!」
趙寬連忙將書藏好,一面從石後走出說:「前輩,你什麼時候才要放我出去?」
「等你練完功夫自己走出來豈不是好?」茲克多笑嘻嘻的,一點也看不出昨天的喪氣,
只聽他說:「等你功夫練好回到大陸,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是十分
美滿?」
「我只要現在能回去就夠了。」趙寬沉住氣說:「前輩,你何必強人所難?」
「什麼強人所難?」茲克多變臉了,有些生氣的說:「你到底學不學?還是想餓死?」
趙寬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悶著不做聲,茲克多卻又高興了,點點頭說:「只要你好好
學,自有你的好處……聽著,將內息匯往丹田氣海,壓實之後急放督脈……」
「等一下……什麼是督脈?」趙寬剛剛在書裡好像也有看到這個名詞,不過自然要裝作
不知道,於是立即發問。
茲克多歎了一口氣才說:「那本書其實寫得滿清楚的,怎麼會找不到呢……督脈起自小
骯內骨中央,往下巡行後繞,穿過背脊一直到腦上方……」
「啊……我知道了。」趙寬弄清楚了,這不就是說大循環周天環繞的前半段路徑嗎?平
時練功沒這麼多稱謂,幹什麼要取蚌督脈的名字?
趙寬還沒問,茲克多已經喟然說:「這是近千年前的老名稱,你自然不知道。」
「可是……」趙寬問題又來了:「這樣一來,那個什麼脈……對了,督脈受得了嗎?」
「受得了。」茲克多斬釘截鐵的說:「若是不行還有別的辦法,反正那果子對於氣脈運
行與療傷大有幫助,傷不了的。」
趙寬一愣,原來茲克多給自己吃的東西還有點學問,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茲克多說到這裡,搖搖頭說:「你就自己練吧,督脈練了之後試任脈、衝脈,這兩條就
是……」茲克多將兩條經脈路線說明之後,要趙寬自己習練,說完轉身就離開了洞口,讓天
光由洞口透入。
趙寬呆望著那個石孔,心裡拿不定主意該不該練,這茲克多似乎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的
目的到底是什麼?對自己是好意還是惡意?不過這些方法似乎與《路南日記》提到的一些怪
異方法有些關係,最終目的當然就是產生氣道了。
這也許是茲克多自己悟出的步驟,反正《路南日記》上也沒提到實際的修練方法,只是
仔細記載著狀況與結果,要是真的依照這些道理練,說不定也會試到茲克多說的做法。既然
這樣,試試看應該也無妨,趙寬下了決定,於是平心靜氣下來,嘗試著將氣勁運行到自己的
氣海中。
趙寬一運內息,這才發現那怪果確實對內息大有幫助,他將內息運行了兩周天,審查了
一番自己體內的狀況,便專心試著將內息匯聚丹田。
這不算什麼特殊的事情,丹田本如汪洋大海,能容納體內的大部分內息,問題是茲克多
說要迅速向督脈衝入,趙寬可就心中惴惴,會不會這樣一來,自己的經脈立即受創?可是茲
克多言之鑿鑿,看來又不像是虛言。趙寬遲疑了片刻,終於一鼓作氣引著內息向後急衝。誰
知內息一出尾錐骨,趙寬立時感覺一股劇痛襲來,全身為之一震,連忙一散內息,將頗不穩
定的內息導流到四肢百骸,這才齜牙咧嘴的站了起來。
趙寬一站起就忍不住罵:「死老頭,什麼鬼方法嘛……」
「怎麼了?」茲克多的聲音忽然傳來,同時將那顆瘦削的腦袋也湊入石縫中說:「你試
得怎麼樣?」
趙寬沒想到茲克多沒走,不過這時他也不客氣的說:「這根本不行!我不要練了,快放
我出去!」
茲克多臉色沉了下來,瞪著趙寬說:「你再胡說我就餓死你!」
這可是趙寬的罩門,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只好憤憤的說:「你想讓我走火,何必這麼
麻煩?」
茲克多一張老臉上一陣紅一陣青,頓了頓才說:「你到底聽不聽話,要是不聽,老頭我
轉身就走,一個月之後再來替你收屍。」
趙寬看茲克多的神色不對,心中大起疑雲,莫非茲克多當真要讓自己走火入魔?
這樣對他有什麼好處?趙寬心中既然疑惑,口中便試探的說:「前輩,你到底要我怎麼
做,你也說清楚,不然我失敗了不打緊,您的目的一樣無法達到,要是說清楚,說不定我還
能幫上一點忙。」
茲克多搖搖頭,不答反問地說:「剛剛你說不成,有什麼感覺?」
看來茲克多還是不肯說,趙寬無奈地說:「剛剛內息一衝到尾閭,那裡的穴脈就受不了
了,我的內息差點逆行……」
「趕快看看那一段經脈有沒有改變?」茲克多不等趙寬說完就急急插嘴。
趙寬一愣,將心念集中到尾閭處,發現那裡的經脈確實有些不一樣,不過不同之處到底
在哪裡,趙寬一時卻又說不出來,只能遲疑地說:「好像……有些怪怪的……」
「是寬了點,還是鬆了點?」茲克多追問。
寬跟松有什麼區別?趙寬心裡暗罵,不過口中只說:「都不大像,不過通過的速度……
好像快了些。」
茲克多兩眼一翻,目光朝上的思忖起來,過了片刻才自語說:「怎麼每個人都不一樣…
…」
看來這怪老人已經捉過不少人來了,莫非正是洞中的這些屍骸?想到這裡,趙寬心中微
栗,自己莫要也成為其中之一。
這時茲克多回過神來,點點頭說:「你再試試,說不定會有別的好處……不過身體的狀
況要說清楚些,不然可沒東西吃!」話一說完,茲克多不管趙寬的目瞪口呆,轉身便飄然離
去。
趙寬怔了片刻,這才能接受事實——這茲克多居然把吃飯當成交換條件?師父班桐當初
逼自己練功時都沒有這麼過分;可是這對趙寬確實十分有效,對他來說,若是沒得吃,人生
還有什麼意義?何況餓死也未免太丟臉了。
趙寬想了想之後,終於還是坐下來定心練功,雖然不大敢練茲克多教的法門,但自己的
「柱國先修」與「萬物演化」可都還沒練成,乾脆趁這個時候好生練上一練。
「是啊,是啊。」這邊在南極洲冰宮,馮孟升正挨在一個鐵窗旁,沒什麼誠意的點頭:
「那些當然都是胡說八道的。」
「正是如此。」鐵窗中的人物,正是與馮孟升一起被帶來的那個青年,他瞪著空中滔滔
不絕的人影,破口大罵說:「想用這種方式混淆視聽,南極諸賊也太天真了。」
「啊……對了。」剛罵完話,那人轉頭對馮孟升說:「你確定路易與幕斯安只是被打回
美克灣?」
「是啊。」馮孟升說:「沒吐血,也沒怎麼樣,滿小姐似乎已經留手了。」
「那可不一定。」那人哼哼說:「那些妖女都不是好人。」
馮孟升嗯了兩聲,懶得再接口。昨晚他好奇之下摸過來,果然在一個鐵窗中,露出了那
個草包青年的面孔。基於除他之外,沒人肯理會自己,馮孟升終於與他攀談起來。
那青年叫作吳耀久,自稱居住在皇都,馮孟打探他的身份,他倒是守口如瓶,馮孟升便
禮尚往來,也沒說出與雪梅、蘇膽相識並受其囑咐的事情;至於那個紅色按鈕,他早不知按
過幾次,但想也知道,這兒是敵方的大本營,蘇膽兩人自然不會傻傻的跑來送死,馮孟升後
來也放棄了。
在對話中,馮孟升感到吳耀久十分率直,有時還有些性急,更離譜的是他似乎有些天真
,對於自身的處境似乎並怎麼擔心。
而這段時間中,那個自稱新皇三世的多。奇米朗,又出現了好幾次,而且之後談的可不
只是南極洲建國史,還說了很多他所謂的真實道理,諸如「弱肉強食乃生物循環之原則」、
「要使人性中鬥爭面適當的紓解,就必須有適當的敵人」、「在競爭之下,人類得以無限的
進步」……等等。
這時又是一篇新的講詞,內容是有關於「愚昧的和平主義如何導致文明的毀滅」,以及
「聚能文明時代武力的對峙,不影響國力發展,所以分裂是進步的原動力」
之類的東西。這本來也算是頗為有趣的想法,不過吳耀久卻是大大不以為然,不斷的針
對多。奇米朗的演講內容痛罵,就算一時想不出如何辯駁,也會以「胡說」、「鬼扯」相應
,一點也不顯疲態,其間還不斷運功搖動金屬欄杆,只不知那欄杆是何物所造,任憑吳耀久
用盡寶力,欄杆依然不為所動。
而看那影像完全不受吳耀久的影響,馮孟升更確定了那絕對不是真人;雖然馮孟升完全
無法瞭解這樣的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
總之,馮孟升一面聽,一面聽那青年叫罵,不過說來也奇怪,一直沒有人來干涉兩人的
對話。
另一方面,這段時間中,牢籠中那七、八個人也不時往這麼瞧來,目光中似乎是有些羨
慕,又有些迷惑。吳耀久看久了,向馮孟升問起,馮孟升回答了自己遇見的狀況,吳耀久卻
是不信邪,大呼小叫了片刻,見果然沒人理會,這才放棄。
直到多。奇米朗的演講終止,四面傳出了熱鬧的掌聲,為此激昂的演講劃下句點之後,
吳耀久才喘了喘氣,閉上了嘴。
馮孟升卻忍不住好笑,吳耀久的這份倔強可比李鴻,不過這種無效的抗議,李鴻恐怕沒
興趣支持這麼久,從持續性熱情這一點來看,反而有點像趙寬;馮孟升從吳耀久身上看到一
些類似兩位好友的特質,感覺與他親近許多,只不過初見時見他一臉正氣,想不到也會這麼
亂罵一場。
吳耀久休息片刻後,目光望向馮孟升說:「剛剛說到哪裡?」剛剛正是人影出現,打斷
了兩人的對話,這樣的經驗,也不只一次了。
問題是何必被打斷?還不是因為吳耀久忍不住要罵……馮孟升苦笑說:「剛剛提到,他
們捉我們來,似乎想讓我們學功夫。」
「怎麼可能?」吳耀久驚呼一聲說:「有陰謀。」
「也許吧。」馮孟升也不怎麼相信,笑笑說:「只不過若是真能學點功夫,卻也不吃虧
。」
「想學功夫?」吳耀久拍胸膛說:「我就會很多,跟我學。」
想起吳耀久在喬夢娟手下走不過一招,馮孟升雖不好意思大皺眉頭,但也實在表現不出
雀躍的模樣,愣了半晌才說:「謝謝。」
「馮孟升!」吳耀久連名帶姓叫人:「你別看不起我,我知道的功夫可不少,只是練會
的功夫不多而已。」
「為什麼?」馮孟升訝異地說:「你為什麼不練?」
「哎呀。」吳耀久搖手說:「我問你,練功來做什麼?」
馮孟升愣了愣,這話怎麼有些熟悉?他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整理整理自己的想法
後說:「除了健體、強身、延壽之外,進一步就是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吧?有些人可以藉此
提升自己生活品質,有些人可以達成野心,看每個人不同吧。」
「說的很好。」吳耀久老聲老氣的點頭說:「健體、強身、延壽是同一回事,不說別的
,單是你們賀如平島流傳的爛內功,只要不在初步凝煉前破身洩元,並持之以恆地修練,活
個一百五十不是問題吧?」
賀如半島的爛內功?馮孟升張口結如,說不出話來,吳耀久也不等他回答,接著說:「
但再高深的武學心法,除了一些特殊的例外……比如無祖之類的異類,一般來說,也不過活
這個歲數,所以,想長壽,不用學太好的內功。」
這話似乎頗有道理。可是馮孟升仍搖頭說:「那有人欺上門來怎麼辦?比如我們現在不
就任人宰割?」
「這是另一個問題。」吳耀久似乎早已對此思索良久,胸有成竹地說:「接下來,就是
實用性的問題了。因為人人體質不同,際遇有異,所以分出了功力高下,更有無數的人全心
研究更強力的殺人方式,於是在彼此競爭之下,更多人為了自保而花更多時間投入這個領域
,雖然也使得武學不斷的進步,在其他方面卻全停滯了下來,對整體人類來說,絕不是件好
事。也就是說,武學的發展目的是自保這種觀念,正如機械文明末年由核武競賽到合成人競
賽,終於導致文明毀滅那是同樣的道理。」
「剛剛那老頭似乎也提過這個。」馮孟升點頭說:「他說現在與以前不同。」
「所以我才說他胡說八道。」吳耀久嚴肅地說:「機械文明時,這樣的競爭,帶來的是
全世界經濟能力的無端損耗;武技競爭固然不會,但卻會糟蹋無數才智之士,他們不謀求替
人類創造更美好的生活品質,卻一昧追求提高武技的辦法,這難道不是另一種消耗?」
「呃……」馮孟升思索片刻,想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於是說:「就算你說的對,現況
也不能允許人們不習武啊,新大陸若是人人如此,豈不馬上被南極洲吞了?」
「所以我說這是惡性競爭。」吳耀久歎了一口氣說:「我也不知該怎麼解決,不過聽到
那傢伙鼓吹什麼武力的對峙不影響國力,我可無法接受。」
「你說的似乎蠻有道理的。」馮孟升想了想,深思片刻說:「也許當南極洲的新皇與新
大陸的無皇都這麼想的時候,才有可能改變。」
「南極洲是不可能了。」吳耀久哼聲說:「除非那滿口廢話的老小子暴斃……至於新大
陸,唉……不是無皇的問題。」
「不是無皇?」馮孟升說:「這話怎麼說?」
「你應該也知道……」吳耀久頓了頓說:「無皇曾有一度,是由領導團選出來的,後來
才又恢復世襲。」
馮孟升呆了呆說:「難道真是如同那老頭所說,被人篡位什麼的……」
「當然不是。」吳耀久連忙說:「真相是,當初領導團被劫出之後,重整皇都的武士團
為了避免變亂再度發生,認為只有無祖後裔才能安定天下,於是毅然廢棄一世、二世之命,
懇求在宮中隨合成人研習科技的無皇二世么子吳敖津即帝位,史稱無皇五世……不過,五世
當初會留在皇都,沒有隨著二世返回聖殿,就是因為他體弱不善武技,而且對科技極有興趣
,他雖然為了新大陸千萬人民接下了這個虛名,但實際的權力,還是托付給了當時的首席武
士羅方。」。
說直接一點,就是傀儡政權嘛。馮孟升遲疑了片刻說:「後來呢?」
吳耀久方正的面龐露出些無奈,他搖頭苦笑說:「五世身體不佳,在位不至四十年就要
他唯一的兒子吳朗繼位,反正終究沒有實權,吳朗體念五世之苦,同意登基為六世,五世就
又來去找合成人研究科技了,六世登基至今,已經六十年。」
「原來如此。」馮孟升點頭說:「所以現在實際的掌權者,依然是首席武士羅方?」馮
孟升想起雪梅常提的首席,想來就是這傢伙。
「不。」吳耀久苦笑說:「羅方雖仍是實際掌權者之一,但他已經回返克倫高原,一些
普通的事務,就交給他的大徒弟王崇獻,他才是現任的首席武士。」
離開做什麼?莫非是為了避色人民懷疑?皇都的事情有些複雜,馮孟升腦海轉了片刻,
才算吸收了這堆狀況,但又產生了疑惑吳耀久怎麼會這麼清楚?
這種事情,該是禁宮中的秘密才是,他正想繼續發問,突然覺得身後站了一人。
馮孟升回過頭,卻見正是之前不理自己的那個青年,另幾個人也望著這兒探頭探腦,似
乎想過來又不好過來。
那人見馮孟升望向自己,有些尷尬地說:「之前……不好意思。」
這傢伙轉了性了?馮孟升訝異地說:「不敢當。」
那人四面望了望,有些遲疑地說:「他們規定不能彼此談話,可是……看樣子好像沒關
係了……」
那當然是因為自己與吳耀久說了一夜。問題是,既然有這個規矩,怎麼沒人告訴自己,
又沒人管理了呢?
這時另一個大漢也走了過來,準備了半天才鼓起勇氣說:「進來一個月,我還是第一次
說話……」
「原來如此。」馮孟升狐疑地說:「怎麼有這麼沒人性的規定?」
「那是什麼?」吳耀久突然抬頭說:「上面有人。」
馮孟升知道,吳耀久在那四女手下雖然不堪一擊,卻也不是真的無能。他連忙抬頭,卻
見兩個女子手握油黑長鞭、面罩寒霜,從一個無聲開啟的門戶飄下,目光正凝注著剛剛發話
的兩人。
那正是前兩次送食物進來的門戶,不過這時可不是送飯的時間。那兩人吃了一驚,慌張
地往後退,一面退還一面說:「饒了我,我以為……」
他們話還沒說完,兩女已經極快地閃到兩人面前,手一動,鞭如雨下揮打在兩人身上,
啪啪的聲音連連響起,在兩人慘叫聲中,吳耀久當即叫了起來:「這是幹什麼?這是幹什麼
?」
馮孟升雖然也十分訝異與不忍,但他還是秉持對女性有禮的原則,恭敬地說:「兩位小
姐,可否先行停手?」
兩女誰也不理,打得那兩人慘叫連聲,其他人自然是躲得老遠;吳耀久忍無可忍,突然
大喝一聲,兩掌一推,從欄杆的縫隙中湧出兩道掌力,向著兩女攻去。
兩女似乎吃了一驚,長鞭一揚間將那兩人遠遠甩開;同時兩條長鞭一抖,一個奇異的骨
架型結構突然藉著長鞭形成,一面抵著吳耀久的掌力,一面往後飛退,卸掉了吳耀久的攻擊
。
吳耀久一愣,這兩個女子功力都遜於自己,但那招功夫可頗為奇怪,而兩女退得老遠,
想來再打也沒用。吳耀久只好停手,一面破口大罵:「南極洲果然都是妖女,你們怎麼完全
不講道理?」
兩女不理會吳耀久,其中一個膚色較黑,臉上還有幾顆雀斑的女子對著馮孟升說:「喬
衛統交代善待你,但不表示你就能說話。」
另一個較為矮胖的女子臉色也不好看,她冷冷地說:「為求慎重,我們已經派人向喬衛
統重新詢問,你若聰明,最好從此閉嘴。」
馮孟升可真是感到一絲微微的欣喜,喬夢娟畢竟沒有忘了自己?但聽見對方的要求,馮
孟升縱然對女子客氣,這時也只好歎了一口氣說:「我實在希望能依照兩位的建議,但這個
規矩實在並不人道,可否稍有調整?」
兩女對馮孟升這麼說話,似乎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應付,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不再理會馮孟升,轉過頭對其他幾人說:「你們都知道了,一樣不准說話。」
說完之後,兩女身形飄起,返回空中的門戶。
居然不理自己?馮孟升愣愣地目送兩人,低下頭,卻見其他難友投來的埋怨眼神。馮孟
升暗暗歎了一口氣,沒想到居然這麼得罪了大家,可還真不划算。
無元五三○年十月二日馮孟升本來以為,第二天喬孟娟或是其他人,總會來看看自己,
稍作發落,沒想到一晃眼,就這樣過了四天。這幾天,空中仍不斷傳出新皇三世多。奇米朗
慷慨激昂的演說,題目千奇百怪,不過總而言之,還是頭兩天聽到的老話,敘述南極洲如何
的正當,以及與新大陸的對峙,對於南極洲有多大的幫助。
吳耀久罵了幾天,總算也累了,只是這時馮孟升卻不怎麼敢再與他瞎扯了。四日前那兩
個青年身受亂鞭之苦可是讓人記憶深刻,苦喬夢娟突然不理會自己,自己再不識相,豈不是
自找倒楣。
不過馮孟升也不願失去吳耀久這個朋友,頭兩天曾與他打過招呼,說自己打算趁這個時
候專心練功;吳耀久自然又拿出那一套練功無用論,馮孟升又好氣又好笑的以兩人的困境反
駁,吳耀久這才悻悻然地任馮孟升躲到一旁練功。
這個屋子,除了關閉吳耀久那兒的一排單人囚室,另一邊則是一個還算齊全的盥洗區域
,馮孟升許多東西雖不明白,慢慢摸索,總也找到解決的辦法。
至於食物,倒是定時由那幾個女軍官送入,馮孟升算準了時間,定時出定入定,這幾日
算是難得的專心練功。
今日出定,再過一會兒又該是送飯來的時間了,馮孟升頗感得意地收功而起。今日完功
,丹球數已達十個,已經超過了五、六日前的李鴻,看來自己並沒慢上多少,不過這功夫也
實在獨特,一般功夫是越後面修練越慢,這功夫不愧那句「天下玄功反掌易」,連之前的修
為也對之後的修練有所助益,馮孟升每天專注修練,只覺得進步越來越快,估計可能不用半
個月,三十六個丹球應該能大功告成。
不過馮孟升卻是想漏了一點,他估計的時間固然沒錯,這功夫確實也有越練越快的效果
,但當時大家都心有旁騖,速度自然緩慢,若李鴻也與他同處一樣的環境,今日兩人只相差
更多。
馮孟升內息一收,腦海中就開始潛運內息,刺激一些末梢神經,並開始演練著各式的記
憶與思考辨正方法。這門功夫,正是雪梅所傳的「神算無遺」,對於大腦潛能的開發、記憶
力的提升、提綱挈領的分析,都大有幫助;只不過在李鴻的眼中,難免覺得這功夫與武技無
關,根本懶得修練;而趙寬卻覺得這功夫會把腦袋弄壞,拒絕修練,所以雪梅雖傳給了三人
,現在只有馮孟升仍在練習。
這功夫,與馮孟升已經放棄的「萬物演化」功夫有個共通點──心法並不困難,但卻不
是人人能學得好。所以馮孟升雖也有練習「萬物演化」,但在進度大大不如趙寬的情況下,
他決定專注此門,卻也是選對了方向。
這時,馮孟升正思索著各種分析的邏輯,耳中突然聽到上方傳來冷冷的聲音說:「所有
人都過來。」
馮虛升微微一愣,算算時間,該還有個十來分鐘,今日怎麼早了些?他抬起頭來,卻見
出現的不再是每日送食物來的幾名女性軍官,空中出現的三人,其中一人正是馮孟升常常想
起的衛統喬夢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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