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後院起火麥克與白宮較勁,繼任接斑李奇微難掌局面】
「聯合國軍」連吃三場敗仗,不僅被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趕過了三八線,而且
再次丟了漢城,驚動了美國朝野政要。由此引發了美國統治集團內部在失敗責任問
題上的互相攻計:有的指責麥克阿瑟判斷錯誤,指揮笨拙,要求撤掉這個年老發昏
的傢伙;有的歸咎於杜魯門推行的政策失敗,提出對他實行彈劾,直接威脅著杜魯
門的總統寶座,給杜魯門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當此困難時刻,麥克阿瑟這個剛愎自用的倔老頭子,非但不反省自己的指揮失
誤,反而拚命保全自己一貫正確的戰地指揮官形象,把一切責任推到白宮頭上2他
埋怨攻勢慘敗的原因是由於華盛頓強加的政治上的限制,而並非自己戰場指揮的失
誤。為此,他在「東京一號大廈」頻頻接見一些新聞媒介的記者,發表講話,為自
己開脫,給白宮抹黑。他大言不慚地聲稱:他的攻勢破壞了中國人突然發起攻擊的
計劃,如果中國人的計劃得逞,他們將以勢不可擋的行動摧毀美軍並佔領朝鮮;他
並沒有使「聯合國軍」
冒冒失失地闖入中國人布好的伏擊圈,他完全意識到了中國軍隊的存在,只是
派出了一支「武裝偵察部隊」,機智地跳出並逃離了赤色軍隊的包圍圈;他反對報
界把他的「有計劃撤退」描繪成「潰逃」,並表達了對歐洲報界連篇累膠地發表
「不負責任的評論」
的憤怒之情;他對中國某些「戰術上的成功」輕描淡寫,說這些小小成功是以
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和付出「令人震驚的人員損失」
作為代價的。
然而,《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記者的提問卻使他陷入尷尬的境地。這位記者
問:「將軍閣下,我對您的精明分析表示理解。我的問題是,為什麼聯合國軍會退
到三八線以南,而不是向赤色北方推進?」麥克阿瑟沒轍了,萬般無奈下只好向他
的上司推卸責任。他搖了搖手中的玉米芯煙斗用慷慨激昂的語調回答說:「這要歸
咎於華盛頓我的那些上司們作出的特殊禁令,因為他們不讓我對中國軍隊發起追擊,
並禁止我轟炸滿洲基地。」他磕了磕煙灰,聳聳肩,接著評論說:「這樣的禁令是
一個巨大的障礙,在軍事史上是沒有先例的。」
麥克阿瑟文過飾非、將失敗責任推給白宮的言論,令杜魯門總統十分惱火。心
中罵道,這個不識事務的老倔頭子,看來存心與我作對,竟然與我的政敵《美國新
聞與世界導報》拉幫結伙。
一唱一和攻擊我。他真想大開殺戒,撤掉這個一貫自行其是的「總司令」,打
發他回老家休息。但臨戰換將,兵家之大忌也,加之盟國和國內對朝鮮戰爭指責聲
鵲起,撤了麥克阿瑟無異於「投鼠忌器」。此時的他,對麥老頭,真是「豆腐掉進
煤灰裡一一拍不得,打不得」。窩了一肚子火的杜魯門,只好在日記中發洩內心的
憤怒。他在日記中寫道:「這個月一直鬧轟轟的。麥克阿瑟將軍像往常一樣信口開
河……,即使他在很多不同的場合拆我的台,我仍須為他辯護和為他挽回面子。但
我必須站在我的戰友一邊,難道麥克就不『喜歡』這個他認為是『低人一等的』人
的話嗎?」
容忍歸容忍,杜魯門還是採取了必要的行動,促使這位「總司令」閉上他胡言
亂語的嘴巴。12月6日,他發出兩道命令:第一個命令是,未經國務院的批准不
得擅自發表「有關外交政策的言論」,以確保公開發表的消息準確無誤,與美國的
政策完全一
致;第二個命令是,海外官員包括軍事指揮官,應「在公開講話中極為謹慎,
除例行聲明外,所有聲明都要由他們的主管部門審批,並禁止就軍事或外交問題與
美國的報紙、雜誌或其它公共媒介進行直接聯繫。」這兩道命令,雖然是對所有官
員發佈的,明眼人一看便知,其鋒芒所指,乃麥克阿瑟也。
深究麥克阿瑟與杜魯門的矛盾,既有政見之爭,也有個人恩怨;既有歷史淵源,
也有現實鬥爭的背景。
麥克阿瑟與杜魯門的政見之爭,集中在對美國全球戰略重點的爭論上。麥克阿
瑟反對杜魯門的歐洲第一戰略,鼓吹亞洲第一。
認為歐洲是一個垂死的體系,擁有幾十億人口的太平洋沿岸地區將決定今後一
萬年的歷史進程。他把日本看作是美國的附庸,將中國當成日本的殖民地,視台灣
為「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和艦艇補給船」,把朝鮮戰爭看作是美國與世界共產主義
的決戰。他無法容忍美國在朝鮮的失敗;他主張強化對中國的經濟禁運,對中國沿
海實施封鎖,叫嚷要用美國空軍摧毀東北以及全中國的工業中心、交通樞紐、補給
基地和部隊集結地;他要求接受台灣國民黨軍隊人朝作戰,強烈支持蔣介石反攻大
陸。
朝鮮戰爭爆發後,麥克阿瑟與杜魯門圍繞美國全球戰略重點問題在一系列對外
政策上齟齬不斷。首先在台灣「中立化」問題上雙方意見相左。美國在介人朝鮮戰
爭的同時,命令第七艦隊佔領了我國神聖領土台灣後,在國際社會引起強烈反響,
遭到蘇聯等主持正義國家的堅決反對。為了改變美國在外交上的被動地位,杜魯門
別出心裁地想出了一個應對策略:美國第七艦隊進駐台灣是使台灣「中立化」的必
要措施,目的是為了緩和緊張局勢,既不允許大陸對台灣發動武裝攻擊,也不允許
台灣對大陸發動武裝進攻。然而,麥克阿瑟卻自行決定了對台灣蔣介石的訪問。事
後蔣介石放風說,麥克阿瑟和他對於將要採取的行動步驟的意見完
全一致,這無異於給杜魯門的台灣「中立化」政策抹了一塊污跡。
此後不久,他又在給美國國外戰爭退伍軍人協會主席的聲明中大放厥詞,說什
麼「再沒有比那樣一種人所主張的,如果我們保衛福摩薩就會自絕於亞洲大陸,因
而主張在太平洋方向採取姑息政策和失敗主義的陳腐論調更為荒謬的事了……」杜
魯門看過這篇聲明,氣得渾身發抖。他認為,麥克阿瑟太放肆了,在聯合國正在對
台灣問題進行爭論的當口,他以一個戰區司令官的身份,擅自發表個人意見,說三
道四,給公眾輿論造成美國將以台灣為據點,實行軍事進攻的印象,這對他的「中
立化」辯解簡直是一種嘲弄。世界輿論會說,美國總統連自己的司令官都管不住。
一怒之下,杜魯門讓美國國防部長約翰遜給麥克阿瑟拍去電報,命令麥克阿瑟收口
他的信件。電報說:「美國總統指示你收回你致國外戰爭退伍軍人全國野營會的信,
因為關於福摩薩的各項論點是和美國的政策以及美國在聯合國的立場相衝突的。」
麥克阿瑟勉強發表聲明,收回了那封信。不過滑稽的是,那封被正式宣佈收回的信,
早已在美國各大報上公開發表了。也就是從那時起,杜魯門開始考慮是否在適當時
候解除這個桀騖不馴的將軍的職務了。
麥克阿瑟與杜魯門的個人恩怨也由來已久。INS年美國總統大選,麥克阿瑟
就曾在共和黨內爭取了不少政治支持者,與杜魯門抗衡。杜魯門繼任總統後,為了
做麥克阿瑟的團結工作,專門發信邀請這位日本的「太上皇」回美國一趟,並計劃
用拋綵帶式的盛大遊行或類似活動表達對他的敬意,可麥克阿瑟壓根沒把杜魯門放
在眼裡,以戰區日本「形勢複雜而困難」為理由拒絕了邀請。一個月後,杜魯門再
次向麥克阿瑟發出回國邀請,他又以日本「非常危險和內部一觸即發的局勢」為理
由,再次拒絕。明眼人一看便知,總統的邀請是出於禮節,實際上就是命令,儘管
麥克阿瑟從嚴格意義上講並沒有違抗命令,但他的答覆是侮辱性的。
這使杜魯門大為惱火。當時,杜魯門剛接任總統不久,對於戰功
赫赫的麥克阿瑟還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在他的日記裡發洩了對麥克阿瑟的不滿,
認為這個虛榮自大、高官厚祿的五星上將甚至比卡伯茨和洛奇還壞。朝鮮戰爭爆發
後,麥克阿瑟的仁川登陸成功,改變了美軍在戰略上的被動局面,這位一貫居功自
傲的將軍更加忘乎所以。為了摸清麥克阿瑟下一步行動的底數,討論研究中國出兵
的可能性,杜魯門屈尊大駕,親自飛越幾千里路程,趕到太平洋的威克島去和麥克
阿瑟會晤。對此,國務院和五角大樓的軍政要員們都感到總統的做法過於遷就麥克
阿瑟,多數人主張讓麥克阿瑟回到華盛頓匯報朝鮮戰爭的情況。但杜魯門力排眾議,
從國家利益大局出發,還是實現了他的威克島之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當杜魯門
走下「獨立號」專機的舷梯時,麥克阿瑟不知是由於疏忽還是有意如此,他竟沒有
給身為美國武裝部隊總司令的杜魯門敬禮,這極大地傷害了杜魯門的自尊心。許多
年以後,一位當年曾作為哈裡曼的助理並一同飛往威克島的名叫沃爾特斯的人去獨
立城拜訪已經卸任的杜魯門。言談中他問杜魯門:「杜魯門先生,我可否向您提出
一個很輕率的問題?」杜魯門答道:「沃爾特斯,從來不存在什麼輕率的問題,只
有輕率的回答,我倒是慣於作輕率的回答。所以,請你提出你的問題吧。」於是沃
爾特斯說:「先生,那次您到威克島,走下飛機舷梯時,您是否注意到……」沒等
他說完,杜魯門就打斷了他的話說:「我是否注意到麥克阿瑟不向美國總統敬禮。
您說的對,我注意到了……我當時感到遺憾,我意識到我們兩人將鬧糾紛,後來果
然如此。我解除了麥克阿瑟的職務,我早就應該這樣做。」
話分兩頭,按下麥克阿瑟與杜魯門的「頂牛」暫且不表,讓我們再來關注一下
朝鮮戰爭戰場上的局勢變化情況。
隨著麥克阿瑟精心設計的「聖誕節攻勢」的徹底失敗,美第8集團軍司令沃克
也一命嗚呼,他的繼任者是美軍陸軍副參謀長馬
修。李奇微。55歲的李奇微,出生於弗吉尼亞州的門羅堡,是美國陸軍一位
炮兵上校之子。1937年畢業於陸軍軍事學院,他在中國。
尼加拉瓜和菲律賓服過役,學會了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1942年,他被選
為第82師師長,主持該師改編空降師的工作。在1943年7月的西西裡島戰役
和1944年6 月諾曼底戰役中,參與計劃並指揮大規模空降部隊實施進攻作戰,是美
軍歷史上第一個使空降突擊成為陸軍進攻手段的指揮官。此後升任第18空降軍軍
長,指揮該軍先後在荷蘭、比利時和德國作戰。在戰場上,這個相貌堂堂看起來嚴
峻簡樸的軍長並非廣受愛戴,他的部下私下管他叫「一個愛踢入屁股的人」。戰後
的李奇微,成了一名軍事外交家,先是到聯合國軍事顧問委員會任職,然後出任美
洲國家間防務委員會主席,後來又榮升加勒比地區司令官。1949年,他被召回
五角大樓,在他的老同學柯林斯上將手下任陸軍副參謀長,被公認是未來的陸軍參
謀長接班人。他接替沃克指揮第8集團軍,可以說是臨危受命。但他卻躊躇滿志,
想去朝鮮戰場上露一手給麥克阿瑟看看,給白宮和五角大樓看看。
上任之初,他從整治低落的士氣人手,親自到前線督戰,下令撤掉5名指揮作
戰不力的將軍。他精心謀劃,部署了一條從臨津江到三八線的寬250公里、縱深
達60公里的兩道基本防線,還在第二道基本防線與北緯三七線之間準備了第三道
機動防線,命令部隊採取夜間收縮,晝間以步兵和坦克分隊協同發起強有力反衝擊
的辦法,頂住志願軍的進攻。然而這一切,被志願軍和人民軍發動的第三次戰役打
得土崩瓦解,不僅沒有守住三八線,而且還丟失了包括漢城在內的三七線上的大片
地盤。
李奇微一上任,志願軍和人民軍就給了這位雄心勃勃的將軍一個「下馬威」。
他本來是抱著「恢復進攻」的決心和大展宏圖的信心而來的,而眼前戰場上的事實
卻是在不斷撤退,甚至連漢城都丟了,他感到太掉價了。自尊和虛榮促使他下定決
心,必須露
一手來壯壯自己的門面。於是他在加緊佈置縱深防禦以作退守之計的同時,積
極調整兵力部署,並採用各種手段到前沿陣地進行偵察,以弄清志願軍和人民軍的
情況。他玩弄「磁性作戰」的新花樣,用連排兵力,後來又以團的兵力實行火力偵
察,收效甚微;他派出大批偵察機實施空中偵察,然而得到的情報仍然少得可憐。
「你們真是一群飯桶!」李奇微開始罵娘了。他真想像二戰時期督戰那樣,踢
這些膀大腰圓的偵探的屁股。他沉不住氣了,決定親自偵察。他坐上由第5航空隊
司令帕特裡奇駕駛的AH-6型老式高級教練機,開始在縱深20英里的範圍內進行
偵察。飛機擦著樹梢飛行,而且常常在山谷中盤旋,幸虧帕特裡奇的駕駛技術嫻熟,
使得這位司令好幾次有驚無險。儘管李奇微如此勞時傷神,有時在飛機上眼睛都瞪
酸了,他還是連個人影也沒發現,也沒發現證明志願軍大量集結的營火、車印以至
雪地上踩過的痕跡。
中國軍隊到哪裡去了?難道他們成了來無影去無蹤的天兵天將?偵察不到結果,
李奇微開始求助於邏輯推論。他站在作戰地圖面前,在思考在琢磨。一個令他如獲
至寶的發現浮現在腦際:中國的志願軍人朝參戰以來,已與聯合國軍進行了三次大
的戰役,前兩次是聯合國軍為進攻一方,後一次聯合國軍為防禦一方……
想到這裡,李奇微翻開他的作戰記錄,找到以下幾個數字記載:「第8集團軍
第一次向鴨綠江的進攻,從1950年10月25日遭到中共參戰部隊的埋伏攻擊,
大規模戰鬥從26日開始,至11月2日第8集團軍主力撤至清川江以南為止,歷
時8天;第8集團軍第二次向鴨綠江進攻,從11月25日夜開始遭到共軍部隊攻
擊,戰至12月2日,中共軍隊卻停止了對潰敗的聯合國軍的進攻,歷時8天;第
三次是中共與北朝鮮軍隊於12月31日黃昏全線向聯合國軍發動大規模進攻,戰
至1月8日,中共軍隊即停止了進攻,歷時8天……」請看,第一次是8天,第二
次是8天,第三次還是8天,這難道是偶然的巧合嗎?是的,三個8天,三個相同
的數字,三種
相同的做法,即在有利的軍事態勢下而一反常例停止追擊——僅僅是偶然巧合
嗎?不,決不那麼簡單。再愚蠢的軍事指揮員,也會懂得乘勝追擊的道理。答案只
有一個:中國軍隊不具備長時間進攻的能力。據此,他認為,中共軍隊來勢洶洶的
大規模進攻,無非是「禮拜攻勢」而已。
後來,李奇微的發現,證實了他的推論:志願軍越過三八線後,由於運輸線延
長,補給更加困難,已經到了不能有效地進行作戰的地步。他終於抓住一根「救命
的稻草」,決定趁志願軍疲勞、補給困難、已無還手之力的時機,立即開始其「重
新打回『三八線』去」的進攻,以求挽回敗局。於是,李奇微指揮「聯合國軍」依
靠優越的運輸條件,僅半個月時間就完成了兵力部署和後勤補給,遂從1月25日
開始,由西向東向志願軍和人民軍發動了全線進攻。這次進攻,李奇微動用了5個
軍16個師3個旅又互個空降團及其全部炮兵、坦克兵、航空兵,僅地面部隊就達
23萬之眾。他們一改過去輕狂冒進的做法,採用美軍和南朝鮮軍混合編隊、由美
軍擔任主要突擊、互相靠近、穩扎穩打的戰法,並根據志願軍和人民軍裝備低劣、
補給困難的情況,依仗其現代化裝備機動快、火力強的優勢,始終同志願軍和人民
軍保持接觸,防止我軍突然發起進攻,穿插、迂迴、包圍他們。
志願軍和人民軍,當判明敵人全線進攻是要重占漢城,迫使志願軍和人民軍回
到三八線以北的戰役企圖後,決定立即停止休整,準備作戰,並定下了「西頂東放」
的戰役決心,即以一部兵力在西線組織防禦,牽制敵人的主要進攻集團,在東線則
讓敵深人,而後集中主力實施反擊,進而向敵縱深發展突擊,從翼側威脅西線敵人
主要進攻集團,制止其向「三八線」發展進攻。
西線的防禦作戰打得異常激烈。志願軍38軍112師和50軍以及人民軍1
軍團在工程器材缺乏、食物不足、天寒地凍、連防禦工事都是在雪堆上澆上水做成
的極端困難的條件下,以氣動山河
的英雄氣概,頂住了數十倍敵人的瘋狂進攻。在十幾個晝夜的漢江守備戰中,
敵人的飛機與坦克、大炮的轟炸,使我防禦陣地淪為一片火海,炮火犁鬆了山頭的
每一寸土地,我志願軍和人民軍戰士付出了巨大犧牲,鮮血染紅了漢江。2月7日,
敵人在付出重大傷亡後,突破了我第二道防禦陣地。考慮春季到來,漢江正在解凍,
為避免背水作戰,人民軍回軍團和志願軍50軍除各留部分兵力堅守漢江南岸橋頭
陣地外,主力撤至漢江北岸組織防禦,38軍112師和後來增援的113師、1
14師仍堅守漢江南岸陣地,繼續掩護志願軍主力向橫城地區集結。漢江南岸,是
用烈士們的血肉之軀築起的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幾十年過去了,當年參加漢江守
備戰的倖存者無不感慨地說,「最難忘的是漢江南岸的日日夜夜」。
2月9日,東線的南朝鮮軍第8師、第5師進至橫城以北,在整個戰線上處於
突出的位置,翼側暴露,利於我運動中圍殲敵人的戰機出現了。彭德懷司令員當即
決定實施反擊,殲滅橫城之敵。
2月 11日 17時,志願軍副司令員鄧華指揮 4倍於敵的優勢兵力,在
淺近縱深採取多層次的合圍部署,乘著黃昏實施遠距離開進,突然發起攻擊,一夜
之間,將橫城之敵達成合圍,緊接著實施大膽的穿插分割,取得速決殲敵的效果。
其中,第40軍118師352團直搗廣田的行動尤為突出。該團於11日夜,沿
小路踏積雪,翻越海拔700米的高山,衝破敵人4次阻擊,行程30公里,按時
到達廣田,並控制了附近的公路,堅決阻敵南逃,殲滅大量敵人。
橫城反擊戰於2月13日晨結束。此戰殲滅南朝鮮軍第8師3個團、第3師和
第5師各一部、美軍第2師1個營,美軍和南朝鮮軍4個炮兵營,共12000余
人。此戰的勝利,震撼了「聯合國軍」,也教訓了李奇微。事隔10多年以後,李
奇微在回憶橫城地區的作戰時仍心有餘悸。
2月17日,志願軍和人民軍按照既定部署全部轉移至漢江北
岸,置漢江於敵人背後,爾後轉人全線運動防禦,至此第四次戰役結束。
漢江兩岸傳來志願軍退卻的消息,令麥克阿瑟對朝鮮戰爭的興趣死灰復燃。他
又彈起「打過『三八線』,把戰火燒到滿洲」的陳詞濫調。而此時「聯合國軍」的
參加國之間,在要不要再次越過三八線的問題上,已經不再聽信麥克阿瑟的蠱惑宣
傳了。英。
法等國主張見好就收,在三八線建立「事實上的停火」,以謀求談判解決朝鮮
問題。美國的白宮和五角大樓的官員也有不少人持這種看法,就連參謀長聯席會議
主席布萊德雷也不得不承認:「把戰爭擴大到共產黨中國,會把我們卷人一個在錯
誤的地方、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敵人進行一場錯誤的戰爭中。」因而也主張在戰場
上取得有利地位後,同北朝鮮方面進行停戰談判。
麥克阿瑟哪裡能容得下這樣的言論和主張,他氣急敗壞地給杜魯門拍了一封急
電,要求擴大戰爭,直至把共產黨趕出北朝鮮為止。他還向五角大樓陳述他自認為
可以一勞永逸結束這場戰爭。
實際上是進一步擴大戰爭的計劃:一、對北朝鮮境內的敵人後方的全部地區進
行大規模轟炸,切斷其公路和鐵路交通;二、如果仍然禁止轟炸鴨綠江和對岸地區,
應在敵人的運輸線上布設放射性廢料,以切斷北朝鮮和中國的聯繫;三、在北朝鮮
東西海岸實施兩棲和空降部隊登陸,對敵人實行大包圍,這個規模將大大超過仁川
登陸,使他們要不餓死,要不投降。對此。五角大樓不予置理,用搪塞的方式將他
的建議拒之門外。麥克阿瑟見自己的建議連連被否決,惱羞成怒。他當著參謀人員
的面大罵五角大樓是「膽小鬼」、「毛孩子」。
麥克阿瑟仍然我行我素,獨往獨來。3月15日,他召見合眾社董事長休。貝
利,又搞了一次答記者問。他在談話中批評停止第8集團軍越過三八線的做法,是
「對我們完成統一朝鮮使命」的損
害。並抱怨說,美國及其盟友早已放棄了這一使命。這些公開言論今白宮和五
角大樓甚為惱火。為了讓這位不識時務的老倔頭認清形勢,讓他瞭解同他的打算截
然不同的另一個計劃——杜魯門總統要結束戰爭,3月20日,參謀長聯席會議向
麥克阿瑟發去一份電報,告知他「國務院將很快擬一份總統聲明,其內容是:由於
南朝鮮大部分地區業已肅清敵人,一般認為在使用重兵挺進三八線以北之前,應進
一步通過外交努力達成停火協議。」麥克阿瑟非但沒買參聯會的賬,反而與杜魯門
總統對著干,搶在總統之前於3月24日發表了一項聲明,公開叫囂要把「軍事行
動擴大到中國沿海地區和內地基地」,「使紅色中國陷於立即土崩瓦解的兇險之中」。
麥克阿瑟的危言聳聽,令華盛頓大為震驚,英、法等國也作出強烈反應,他們致函
致電杜魯門總統,要求予以澄清,甚至提出了抗議。這令杜魯門十分難堪。它不僅
使華盛頓在外交上陷於被動,而且杜魯門也不可能再發表他本人旨在尋求「停火」
的聲明了。為此,他在日記中憤憤寫道:「麥克阿瑟的這一舉動逼得我無可選擇,
我再也無法容忍他的抗上行為了。」
因為麥克阿瑟此舉直接違犯了參聯會去年12月6日依據總統指示頒布的未經
五角大樓批准不得公開發表任何有關外交政策聲明的訓令,杜魯門幾乎無法抑制自
己內心的怒火。他感到他與麥克阿瑟之間的鴻溝越拉越大,已很難彌合。自威克島
會晤之後,他曾指望這個狂妄的遠東總司令能表示出對總統職權的尊重。可事實證
明,麥克阿瑟並沒有給他面子,而且讓他丟人現眼。他感到,除了解除他戰場最高
指揮官的職務外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可又考慮到,他的政府因陷入朝鮮戰爭處在風雨飄搖之中,此時此刻摘掉麥克
阿瑟的「烏紗帽」,將會引起政治上不可預測的動盪。「小不忍則亂大謀」。考慮
再三,杜魯門還是忍下了這口惡氣。
他決定最後一次向麥克阿瑟發出警告,明確無誤地告訴他:懸崖勒馬,回頭是
岸。
根據杜魯門的旨意,五角大樓以命令的口氣通知麥克阿瑟:「總統指示提醒你
注意他於1950年12月6日發出的命令。鑒於1951年3月20日已把(聯
合國決定在朝鮮謀求停戰)情況通知你,你以後的任何聲明均須符合12月6日的
命令。」
五角大樓的嚴厲警告並沒有堵住麥克阿瑟那張信口開河的嘴。
他在視察戰場時的記者招待會上又大放厥詞,說什麼越過三八線沒有什麼不良
後果,不管是空軍還是地面部隊都可以隨心所欲地跨越,因為這個問題過去已經充
分討論過而且已經解決了。他在接受倫敦《每日電訊報》軍事記者的採訪時,斷言
自己的部隊「被束縛在人為的羅網中」,並抱怨在自己半個世紀的軍事生涯中,
「第一次發現是在打一場沒有明確目標的戰爭」。至於三八線問題,是國內那些對
軍事一無所知的政客們粗暴地侵犯了軍人的職權範圍,使得他的成千上萬的士兵們
白白送命。
對於麥克阿瑟一次次的「犯上作亂」,杜魯門都在不動聲色地給他記著賬。他
認為撤掉麥克阿瑟的職務已無可挽回,現在只是等待適當時機的問題。
處理麥克阿瑟的時機終於到來了。2月12日,共和黨領袖、眾議員約瑟夫。
馬丁在國會一次發言中說,他認為不在朝鮮利用中國國民黨軍隊簡直是「愚蠢透頂」。
會後,馬丁將這個發言稿寄給了遠在東京的麥克阿瑟,並請他發表意見。麥克阿瑟
在發表他的抗旨不遵的3月24日聲明前4天,給這個話題投機的馬丁先生寫了回
信。信中不僅贊同馬丁的意見,而且進一步發揮道:「有些人好像莫名其妙地難以
理解,共產黨陰謀選定了亞洲來實現他們征服世界的圖謀,因而我們才在戰場上參
與了由此引起的爭鬥;就在外交家在歐洲唇槍舌劍,用言詞反擊共產主義征服的同
時,我們卻在這裡用武器為歐洲而戰;如果我們在亞洲這場戰爭中敗給共產黨,那
麼歐洲的陷落就不可避免;如果我們打勝,歐洲就很可能避免戰禍,依然保持自由。
正如你(馬丁)指出的,我們必
須打贏。只有勝利,別無它途。「馬丁為了在國會拉來更多的支持者,4月5
日,他在眾議院的演講中,當眾宣讀了麥克阿瑟給他的這封信,引起與會者強烈反
響。這一重量級的政治炸彈,直接向杜魯門的歐洲第一戰略發起挑戰,將杜魯門搞
得狼狽不堪。
1951年4月11日下午,杜魯門在白宮總統辦公室召來布萊德雷,氣憤地
將麥克阿瑟給馬丁的信交給這位參聯會主席,然後極其嚴肅地說:「這是一顆政治
炸彈,我決不能容忍這種放肆行為,一再違背最高統帥的意志,我行我素,把形勢
搞得一團糟。」布萊德雷看完信的內容說:「麥克阿瑟太固執,等於違抗命令。他
堅持要擴大戰爭,要用國民黨軍隊。他說什麼亞洲輸給共產主義,歐洲也要完蛋。
這是在鼓吹亞洲第一,現在每個月美國人在朝鮮都要傷亡op多人,要擴大戰爭,
美國將落人深淵,不能讓他再幹下去了。」杜魯門接著說:「朝鮮問題只靠軍事手
段已無法解決,我認為我們那位『可愛的英雄』該休息一下了,他太累了。」布萊
德雷附和說:「主要盟國已經動搖,看來談判停戰已勢在必行。」
杜魯門說:「得先去掉這個搗蛋鬼。」布萊德雷順手送上撤掉麥克阿瑟的書面
命令說:「參謀長聯席會議一致意見,應撤掉麥克阿瑟的一切職務。該下決心了,
總統先生。」這時國務卿艾奇遜走進總統辦公室,對總統說:「我們需要一位可以
信賴的戰場指揮官,麥克阿瑟應該滾蛋。馬歇爾和哈裡曼都和我看法一致。」杜魯
門毫不猶豫地在命令上簽了字,並問艾奇遜:「那麼誰來接替麥克阿瑟呢?」布萊
德雷早已準備好了接替人選,他和柯林斯已經推薦李奇微為接替這一職務的理想人
選,並認為詹姆斯。范佛裡特將軍應接任第8集團軍司令官。杜魯門對這兩個人選
均表贊同。
次日下午3時,杜魯門同意讓當時正在朝鮮的國防部長佩斯立即回到東京,當
面向麥克阿瑟轉達解職的命令。這樣做,可以使麥克阿瑟避免由軍方渠道直接傳達
命令而帶來的難堪。不知是哪個渠道走露了風聲,還是記者的職業敏感,《芝加哥
論壇報》駐
遠東電台一位記者給該報社拍回電報說,據權威渠道的秘密消息,麥克阿瑟將
要被解職。布萊德雷等得知這一消息後,怕麥克阿瑟對總統反擊並提出辭職,使總
統陷於被動,遂決定立即向麥克阿瑟傳達這一命令,同時決定於星期一凌晨五時召
開記者招待會予以宣佈。
4月11日下午,美國新聞廣播播放了撤掉麥克阿瑟職務的消息。這時的麥克
阿瑟正在美國駐東京大使館內的客廳裡與夫人珍妮一起請兩位美國客人吃飯。突然,
麥克阿瑟的隨員哈夫上校走進客廳,一臉痛苦表情,珍妮起身走到哈夫面前,哈夫
簡短而迅速地低聲告知:「我從收音機中聽到司令被免職了……」麥克阿瑟夫人被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驚慌失措,但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走到麥克阿瑟身旁,耳
語一番,將這一痛苦的消息告訴了丈夫。
麥克阿瑟的臉頓時陰沉起來,他的客人不知出了什麼事,都停下來望著他。此
時的麥克阿瑟沉默得像尊石像,他抬起頭來望著夫人,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溫
和地對夫人說:「珍妮,別難過,這也是好事,我們終於回家了。」
麥克阿瑟不失禮貌地送走客人,回到室內從哈夫上校手中接過華盛頓的電報。
電文寫道:「我深感遺憾的是,我不得不盡我作為總統和美國武裝部隊總司令之職,
撤銷你盟軍總司令、聯合國軍總司令、遠東美軍總司令和遠東美軍陸軍總司令的職
務。你的指揮權將交給馬修。B。李奇微中將,立即生效。」落款:杜魯門。
接著,大使館工作人員將白宮發佈的新聞記錄送交麥克阿瑟,上寫內容是:
「我深表遺憾地宣佈,陸軍五星上將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已不能在涉及他所擔任職
責的問題上全心全意地支持美國政府和聯合國的政策。根據美國憲法賦予我的特殊
責任和聯合國賦予我的責任,我決定變更遠東的指揮……」落款:杜魯門。
完了,一切都結束了。麥克阿瑟這個戰爭狂人,極不體面地結束了他的政治生
命,告別了他戎馬倥傯的軍事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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