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3、商討
「幹得漂亮。」瓦吐丁評論說:「這些狗雜種。」他們破壞了規則,他對自己
說。這規則是不成文的,但非常實在:中央情報局不在蘇聯境內殺蘇聯人,克格勃
不在美國境時殺美國人,甚至叛逃的蘇聯人。就瓦吐丁所知,雙方都從來沒有破壞
過這個規則——至少不明目張膽地這麼幹。這個規則是有道理的:情報機構本身是
要收集情報;如果克格勃和中央情報局人員把時間花在殺人上面——不可避免的報
復和反報復——首要的工作就完不成了。所以情報活動是一項文明的、可預言的活
動。當然,第三世界各國實行著不同的規則,但美蘇都是認真遵守這個規則的。
直到現在,遵守到現在——除非要我相信這個可憐的、倒霉的雜種是被偷汽車
零件的賊殺掉的!瓦吐丁懷疑,中央情報局是不是把這個勾當包給一個犯罪集團了。
他懷疑美國人利用蘇聯的犯罪分子去幹一些不宜由他們自己那雙百合花似的潔白的
手去幹的、過於刺激性的勾當。那不是一次技術性的違犯規則,是嗎?他杯疑第一
局的人是否用過類似的詭計……
他現在只知道,交通員鏈條上的下一步在他腳前突然斷了,而那是把微縮膠卷
同國防部裡的美國間諜連起來的唯一希望。瓦吐丁糾正自己:他還知道,他必須在
六小時內將此事報告主席。他需要喝上一杯。瓦吐丁搖搖頭,接著往下看他的嫌疑
犯的遺體。雪下得太大,再也看不見血跡了。
「你知道,如果他們只要稍微再聰明一點,把他的身體放在軌道上,我們很可
能已經把它作為一次事故勾銷了。」另一個克格勃軍官說。儘管火車頭的輪子把身
體可怕地軋過了,阿爾土寧的喉嚨顯然是被一把窄刃刀很內行地割開了。據責任醫
生報告,死亡過程不超過一分鐘。沒有搏鬥跡象。死者的——叛國者的!——的雙
手沒有青腫或割傷。他沒有對殺死他的人進行反擊。結論:殺人兇手可能是他認識
的人。可能是一個美國人嗎?
「首先,」瓦吐丁說道:「我要知道是不是有美國人在十八至二十三時內離開
過他們的公寓。」他轉過身,「醫生。」
「什麼事,上校?」
「死亡時間?再說一遍。」
「從大的一塊屍體的溫度判斷,在二十一點到半夜之間。我覺得寧可估計早些,
不會更晚,但嚴寒和積雪把事情搞複雜了。」遺體的狀況就不用提了,他沒有說出
來。
瓦吐丁轉過身來對他的主要助手說:「誰離開過住地,我要知道是誰,去哪裡,
什麼時候和為什麼。」
「要加強對所有外國人的監視嗎?」那人大聲地表示詫異。
「我得為這事去主席那裡,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我要你去找民兵的偵查長談
談。這件事要非常保密。我們不需要一群笨手笨腳的警察去把事情搞亂。」
「明白,上校同志。他們只對弄回汽車零件感興趣。」那人說得很帶氣兒。這
種經濟改革把每個人都變成資本家了!
瓦吐丁走到火車司機那裡,「天真冷,是嗎?」
信息被接收了,「是呀,同志。也許您想來點什麼驅寒的東西吧?」
「那太謝謝您啦,司機同志。」
「甭謝,上校同志。」司機拿出一個小酒瓶來。他一看這人是個克格勃上校,
覺得自己是命該如此了。但這人似乎還很懂禮貌。他的同事們辦事有條有理,他們
提的問題也是合情合理的,這個人幾乎是很隨和——直到他認識到可能因工作中帶
酒瓶而受處分。他眼看著那人喝了一大口,然後把瓶子還給他。
「謝謝。」這個克格勃說完後,就向雪地裡走去了。
瓦吐丁坐在主席的接待室裡等待著。他聽說過,格拉西莫夫是個嚴肅的工作者,
總是在七點半之前來到辦公室。傳言不假。七點二十五分他走進門來,舉手招呼這
個「二」字號的人跟他走進辦公室。
「怎麼樣?」
新
「阿爾土寧昨天深夜在莫斯科人汽車廠外的貨場被人殺死了。他的喉管被割,
身體扔在軌道上,一輛掉頭機車從他身上軋過。」
「你肯定是他?」格拉西莫夫問,眉頭一皺。
「肯定,他已驗明正身。我自己就認識他的臉孔。他是在一輛貨車旁邊被發現
的,有人鑽進車裡去過,丟失了一些汽車零件。」
「哦,那麼說來,他是偶然碰上了一幫黑市販子,他們順便殺了他?」
「看起來是那樣的,主席同志。」瓦吐丁上校點點頭,「我覺得這個巧合沒有
說服力,但沒有實際證據反駁它。我們在繼續調查。我們正在核查是否有阿爾土寧
當兵時候的同志住在這個地區,但我對這條線索不抱希望。」
格拉西莫夫按鈴要茶。他的秘書馬上走進來。瓦吐丁認識到這一定是早晨常規
活動的一部分。主席對人隨和,不像上校所擔心的那個樣子。不管是不是黨內要人,
他表現得像一個有職業素養的人。
「那麼,現在我們有了三個肯定無誤的文件交通員。一個被明確認出,可惜死
了。這個死了的被發現同國防部高級助理有過密切的人身接觸;那活著的其中一人
認定他的接頭人是一個外國人,但不能斷定他的面容。總之,我們抓住了這條線的
中間,兩頭沒夠著。」
「非常正確,主席同志。對國防部兩個上校的監視還在繼續。我建議加強對美
國大使館那一夥人的監視。」
格拉西莫夫點點頭,「同意。我該去開早晨碰頭會了。繼續擴大本案突破口。
你戒了酒,現在氣色好多了,瓦吐丁。」
「我是覺得好些了,主席同志。」他承認。
「好,」格拉西莫夫站起來,客人也跟著站起來,「你真的認為我們的中央情
報局同事們殺了他們自己的人?」
「阿爾土寧的死能給他們極大便利。我認為這對我們——我們在這方面的協議
是一次粗暴的違犯,可是……」
「可是我們可能是在和一個地位擺得很高的間諜打交道,而他們最感興趣的無
疑是保護他。是的,我瞭解。擴大戰果,瓦吐丁。」格拉西莫夫再次囑咐。
弗利也是已經坐在辦公室裡了。他的桌子上有三個給紅衣主教的膠卷暗盒。下
一個問題是把這個該死的東西交給他。諜報活動是一個內在互相聯繫的矛盾集合體。
其中有的極為艱苦。有的帶來危險使他希望繼續呆在《紐約時報》。但有些又是那
麼簡單,他可以叫他的一個孩子去處理。這種想法在他腦子裡經常出現:不是他在
嚴肅考慮這個問題,而是有時候喝了點烈性酒之後,在酒力影響下,就沉思冥想
埃迪(他的兒子)就能夠拿支粉筆去某個地方去做某種暗號。使館人員常常在莫斯
科街上走動,做一些有點異乎尋常的事。夏季裡,他們在紐扣眼裡戴上鮮花,沒有
什麼明顯的理由又把它們取掉——於是在監視他們的克格勃人員就焦急地注視人行
道,看這個「暗號」是對誰而發的。一年到頭都有人到處閒逛,拍攝普通的街景。
事實上,他們幾乎不需要有人告訴這樣做。有些使館人員僅僅是為了要按照美國人
的古怪脾氣行事,去驅動那些俄國瘋子。對一個反間諜人員來說,任何事都能是暗
號在停下的汽車裡把遮陽板放下來;一包東西扔在前座上;車輪對準的方向。所有
這些手段,有的是故意,有的純係偶然,其效果就是讓「二」字號的人為追究一些
根本不存在的事情而在這個城市裡東跑西顛,忙得團團轉。這事美國人比俄國人干
得好,後者組織得太嚴密,不能真正隨意行事。這些事把第二管理局反諜特務們的
生活弄得十分悲慘。
可是他們的人成千上萬,而美國派到大使館來的(算上家眷)才不過七百人。
而弗利還得把膠卷送出去。他不知道為什麼紅衣主教總是拒絕採用「死投」方
式。那是最為方便的辦法。一個典型的死投物品看起來像一塊普通的石頭,或者其
它任何普通而無害的物品,裡面挖空裝上要傳遞的東西。在莫斯科,磚頭最受青睞,
因為它主要是一個磚頭的城市,由於工藝很差,到處一樣,許多磚頭都鬆動脫落了,
而它們形式的多樣卻是無窮無盡的。
另一方面,「擦身傳遞」的種類是有限的,而且全靠象橄欖球賽中作三叉進攻
的後場隊員那樣,要善於掌握時機。嗯,情報局並不是因為工作容易才分派給他。
他自己不能再去冒險。也許他的妻子可以作傳遞……
「那麼,漏洞在哪裡呢?」帕克斯問他的保安長官。
「可能是一百來人當中任何一個。」那人回答。
「那是好消息,」皮特·魏克斯頓冷冷地說,他是聯邦調查局反間諜分局的一
個監察員,「只有—百人。」
「可能是個科技人員,可能是某人的秘書,也可能是預算部的某個人——這些
只是工程內部的人。另外在華盛頓這兒還有二十來個人對『茶葉快船』接觸得夠深
的,看過這種資料,不過他們都是很高級的人物。」戰略防禦計劃機構的保安長官
是一位海軍上校,他習慣穿便服,「很可能,我們要我的人是在內部。」
「而他們多半是搞科技的人,多半是在四十歲以下。」魏克斯頓閉上眼睛。他
們生活在計算機裡,認為世界不過是一個大的電子遊戲機。科技界,特別是其中年
輕人的問題,只不過是他們生活在跟保安人員所理解和認識的很不相同的世界裡。
對他們來說,進步有賴於信息和思想的自由傳遞。這種人為新事物感到興奮,在他
們之間談論,不自覺地尋求協作,使思想像實驗室亂糟糟的花園裡的野草似的迅速
生長起來。對一個保安官員來說,理想的世界就是,在那裡誰也不要跟別人說話。
當然問題首先是,在這樣的世界裡很難做出什麼值得保密的事情來。二者兼顧幾乎
是做不到的,所以保安人員被夾在中間,誰都恨他。
「在工程文件上使用內部保密措施怎麼樣呢?」魏克斯頓問道。
「你是說用『金絲鳥籠』?」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帕克斯將軍問。
「所有這些文件都用文字處理機製成。你用這種機器在重要文件的每一份上都
做出微小難識的變化。那樣你就能追蹤每一份文件,確定洩漏到對方的那一份。」
海軍上校作解釋,「這種辦法我們用得不多。它太花時間了。」
「情報局有一種計算機子程序可以自動地做這個工作。他們把它叫做『書寫暗
探』,或者諸如此類的名字。它是保密的,不過你要用,就能拿到。」
「他們能告訴我們有這個東西倒是不錯,」帕克斯埋怨說:「不過現在它又有
什麼用呢?」
「目前是沒有用處,可是你得打你手裡現有的牌。」海軍上校對他的上司說:
「我聽說過這種程序。它不能用於科學文件。它們用字太準確。若插進一個比逗點
稍多一點的東西,就會把要說的意思弄得一團槽。」
「首先假定有誰能看懂它。」魏克斯頓說,悲哀地搖頭,「唉,他媽的俄國人
就肯定能行。」他正在考慮,辦這案子可能需要派出一百名特工人員。他們太顯眼
了。有問題的單位可能太小,不可能這樣大量加人而不引人注意。
另一件顯然可做的事是限制接觸反射鏡實驗資料的範圍,但那又有驚動敵特的
危險。魏克斯頓不知道他為什麼沒繼續做諸如綁票案和黑手黨敲詐案之類的簡單工
作,而由帕克斯本人向他介紹「茶葉快船」的問題。這是一個重要工作,他是最好
的人選。魏克斯頓肯定的是:雅各布斯局長親口說過這樣的話。
邦達連科第一次注意到這件事。幾天前早晨跑步時,他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一直有一種潛在的第六感官,但在阿富汗的三個月才得到了充分發展。有眼睛在
盯著他。是誰的?他不知道。
他們都很棒。這一點他是肯定的。但他也懷疑有五個或更多的人。從這點看他
們是俄國的……可能如此。也不一定。邦達連科上校跑了一千米,他決定做一個小
實驗:改變跑步路線,在通常往左拐的地方改向右拐。那樣,他將經過一排新蓋的
還在修飾的宿舍樓。他對自己咧嘴笑了,但右手不自覺地伸向胯旁去模他的軍配自
動手槍。當他意識到他的手在幹什麼的時候,止住了笑,感到痛苦的失望,原來他
是赤手空拳,並無防身之物。邦達連科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辦,但有一支手槍總
比拳腳要夠得遠些。他一點也不害怕,他是個軍人,習慣於瞭解自身世界有限度的
規則。
他轉過頭,看那些窗子裡的反影。在他後面一百米處有個人把手舉到臉旁,像
是在對一個小無線電講話。真有趣。邦達連科轉身往回跑了幾米,但當他的頭轉過
來時,那人的手是在身旁。那個人正常地走著,似乎對這個慢慢跑著的軍官並不感
興趣。邦達連科上校轉身恢復他原來的步伐。現在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淡薄而不自然
了。他已經證實有人在盯稍,但這是為什麼?他決定在回辦公室一小時後搞清楚。
三十分鐘後,回家,淋浴,穿好衣服,讀早報——他讀的是《KrasnayaZvesda
》(《紅星報》),蘇聯軍隊的日報——一面喝著一壺茶。他的妻子在為孩子們准
備上學的用具,收音機正開著。邦達連科也不去聽它,眼睛只是再瀏覽報紙,心裡
卻在翻江倒海。他們是誰?他們為什麼在盯著我?我被懷疑了嗎?如果是的,那懷
疑我什麼?
「早上好,根納第·約瑟福維奇。」米沙走進辦公室時說道。
「早上好,上校同志。」邦達連科答道。
費利托夫微笑著說:「叫我米沙。你這樣下去,在級別上很快會超過我這個老
骨頭的。怎麼回事?」
「我被人盯了梢。今天早晨我跑步時有人跟著我。」
「哦?」米沙轉過身來,「你肯定嗎?」
「你要是發現自己被盯梢,你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我肯定你知道,米沙!」
年輕上校說。
但他錯了。在這以前,費利托夫沒有感到任何異常,沒有任何喚醒他本能的事
情。現在澡堂服務員還沒有回去這件事打中了他。要是這個信號不僅是常規保安檢
查,該怎麼辦呢?費利托夫臉色一變,但在他的控制下馬上收回去了。
「那麼,你也注意到什麼了嗎?」邦達連科問。
「啊!」一揮手,一個諷刺的表情,「讓他們看去吧。他們會發現這個老頭子
比阿列克山德羅夫的性生活還枯燥無味。」涉及這個政治局頭號理論家的情況在國
防部正成為熱門話題。米沙心想,這是總書記納爾莫諾夫在策劃把他趕出去的信號
嗎?
他們用阿富汗方式在吃飯,每人都在一個公共盤子裡用手抓東西吃。奧蒂茲為
午餐安排了一次真正的盛宴。神箭手坐在首席,奧蒂茲坐在他的右手充當翻譯。還
有四個很高級的中央情報局官員在座。他認為他們搞得太隆重了,然而,把光放到
天空去的那個地方想必是很重要的。奧蒂茲用一些平常的客套話開始了談話。
「如此厚意,真不敢當。」神箭手回答說。
「哪裡,哪裡,」情報局高官通過奧蒂茲說:「您的技巧和勇氣在我們那裡,
連士兵中也盡人皆知。我國政府支援有限,對你們幫助太少,實在慚愧。」
「是我們要把國土贏回來。」神箭手莊嚴地說:「在安拉的幫助下,它一定會
重新歸我們所有。有信仰的人應當團結反對無神論者,但這是我們人民的任務,不
是你們的。」
他不知道,奧蒂茲心想,他不知道他是在被人利用。
「那麼,」神箭手繼續說:「為什麼您們要繞過地球來和我這個卑賤的戰士談
話呢?」
「我們是想和您談談關於您看見天上出現光的那件事情。」
神箭手臉色一變。他感到驚訝。他還以為是找他談用好導彈的經驗呢。
「那是一道光——是的,一道奇怪的光。像流星,但它是向上而不是向下的。」
他樣細描述他看到的情景,提供了時間、他所在地點、光的方向和劃過天空的方式。
「您看見它打中什麼了嗎?您看見空中還有別的東西嗎?」
「打中?我不明白。那是一道光。」
來客中另一個人說:「聽說您當過數學教師,您知道什麼是激光嗎?」
聽到這新思想,他的臉色一變,「是的,我在大學裡讀過。我……」神箭手從
杯子裡啜了一口果汁,「我對激光知道得很少。激光是一個光束,主要用於計量和
觀測。我只在書本上讀到的,從未見過。」
「您看見的便是一次激光武器的試驗。」
「它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不知道。您看見的試驗,是用激光系統去摧毀一顆正在軌道上的衛星。
那意味著……」
「我知道衛星。激光能用於這個目的。」
「我們國家也在造類似的東西,好像是俄國人跑到前面去了。」
神箭手對此很感驚訝。美國不是世界技術的領袖嗎?「毒刺」不是已經證明了
嗎?為什麼這幾個人飛行一萬二千英里,僅僅是為了他看見了天空中的一道光芒?
「您們害怕這種激光?」
「我們有很大興趣。」那高級官員回答說:「您發現的那些文件給我們關於那
個發射場的情況,這些資料我們還沒有掌握,為此我們加倍地感謝您。」
「現在我也感興趣了。您帶著文件了嗎?」
「埃米利奧?」高級官員向奧蒂茲做手勢,奧蒂茲拿出出一張地圖和一張圖示。
「這個發射場從一九八三年起就開始建設了。我們吃驚的是,俄國人修建的這
個重要設施這麼靠近阿富汗邊境。」
「一九八三年,他們還以為能打贏呢。」神箭手心情陰鬱地說道。他們的這種
看法,他聽起來感到屈辱。他注意到地圖上的位置,那山頭幾乎被瓦喀什河的一道
大彎團團圍住。他馬上看出為什麼要設在那裡。努列克水電站離它只有幾公里。種
箭手知道的比他承認的要多一些。他知道什麼是激光,還知道一點他們的工作原理。
他知道這種光是危險的,它能打瞎……
它摧毀一個衛星?幾百公里高空,比飛機能飛到的地方還高……它對地面上的
人能怎麼樣呢……他們修建得離他的國家這樣近,可能還有別的原因……
「那您只看見這個光?沒有聽說過那個地方,沒聽說過天空出現了奇怪的光?」
神箭手搖頭說:「沒有,就這一次。」他看見客人們互相交換失望的眼光。
「噢,那沒有關係。我被受權代表政府向您表示感謝。三卡車武器正在運往您
的小隊。如果您還需要什麼別的東西,我們將努力為您搞到。」
神箭手嚴肅地點頭。他本來希望移交蘇聯軍官能得到一筆大獎賞,後來那人死
了,他很感失望。然而這些人不是為這事來拜訪他,全是為了那文件和那個光線—
—難道這個地方是如此重要,使那個俄國人的死變得那麼微不足道?難道美國人真
的怕那個東西?
如果他們害怕,他該怎麼感覺?
「不,阿瑟,我不喜歡這個,」總統猶豫地說。穆爾法官力勸採取主動。
「總統先生,我們瞭解納爾莫諾夫的政治困境。我們的代理人的失蹤,不會比
他被克格勃逮捕影響更大,可能還會小些。畢竟,克格勃要是讓他溜走了,倒不能
掀起太大的爭論。」中央情報局局長指出。
「那還是大冒險了。」傑弗裡·佩爾特說道:「我們千載難逢遇到納爾莫諾夫,
他真正想在他們的制度中作一些根本性的改革——該死的,你手下竟是這樣一幫人,
作出這樣的評估。」
從前在肯尼迪政府的時候,我們有過這樣的機會又讓它吹掉了。穆爾心想。赫
魯晚夫下台後,二十年來都是一些黨棍子。現在可能是另一個機會。你怕我們再也
得不到這樣好的機會。那好,那確是看這問題的一種方法。他對自己承認。
「傑夫,把我們的人弄出來,不會比被抓進去更影響他的地位……」
「他們要是看透了他,為什麼還不把他抓起來?」佩爾特質問道:「你要是反
應過敏了呢?」
「這個人已經為我們工作了三十多年——三十年!你知道他為我們經歷了多少
危險,我們得到他多少情報嗎?你能體會到我們不聽他的忠告時他感到的挫傷嗎?
你能想像得到在三十年死亡徒刑中過日子是什麼滋味嗎?這樣的人我們扔掉不管,
這個國家還成什麼樣子?」穆爾說話溫和但決心很大。總統是這樣一個人,你說話
在理,他就聽從你的。
「要是在這過程中我們把納爾莫諾夫搞垮了呢?」佩爾特又質問,「要是阿列
克山德羅夫集團取而代之,又完全回到以往的壞日子——更緊張的局勢,更多的軍
備竟賽,那又怎麼辦呢?我們為了一個人的性命而犧牲這麼多好時機,又該如何向
美國人民作解釋呢?」
「首先,除非有人洩漏,他們決不會知道。」中央情報局局長冷冷地說:「你
也知道,俄國人是不會把這事公諸於眾的。再者,把這個人像用過的克裡內克斯〔
Kleenex ,美國的一種清潔紙名牌貸,用於飯後擦嘴、擦臉,或擤鼻涕。——譯者
〕擤鼻涕紙一樣扔掉,我們又該作何解釋呢?」
「同樣,他們是不會知道這件事的,除非有人洩露它。」佩爾特以同樣的冷淡
聲調作答。
總統激動了。他的第一直覺本來是暫不採取轉移行動。他怎麼能解釋清楚這種
行動呢?不管是主張行動還是不主張行動,他們都是在研討最好的辦法,以防止發
生對美國主要敵人不利的事件。可是你連這點也不能公開去講。總統考慮。如果你
大聲說出俄國是我們的敵人,報界就合激起一片緊張。蘇聯有數以千計的核彈頭對
准我們,我們不能冒險去得罪他們……
他回想起他同那個人——蘇聯共產黨總書記安德烈·伊裡奇·納爾莫諾夫的兩
次面對面會談。總統記得,他比較年輕些。在最初的幾次談話中,雙方都很謹慎,
試探著對方,既尋找弱點,也尋找共同點,尋求優勢和妥協。那是一個有使命感的
人,一個或許真想改變事物的人,總統想——那是一件好事情碼?要是他把他們的
集中經濟分散,引進市場力量並給它們一點自由(當然不要很多,只要讓經濟能夠
運行就行了),又該怎麼辦呢?有不少人在警告他,有這種可能性:假想一個國家,
有蘇聯人那樣的政治願望,又有能提供民用和軍用優質產品的經濟作後盾。那會不
會使蘇聯人重新相信他們的制度?會不會使他們在三十年代的那種使命感復活起來?
我們將面對一個前所未有的更危險的敵人。
另一方面,有人對他說,根本沒有「一點自由」那樣的東西——你可以去問問
海地的杜瓦利埃,菲律賓的馬科斯,或者伊朗的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國王的鬼
魂。事態發展的勢頭可能把蘇聯帶出黑暗年代而進入政治思想的二十世紀。這可能
需要一代人;也許兩代,只要這個國家開始演化接近於一個自由國家,那有什麼不
好?歷史還有另一個教訓:自由民主國家不會互相打仗。
可真難作出選擇,總統暗自思付。我被人們回想起來,可能是個要把冷戰恢復
到你死我活程度的退化的白癡;也可能是那個希望豹子改變主意的波利安娜〔相當
於我國的東郭先生,源於Eleanor Porter的小說。——譯者〕,結果只是發現它的
牙齒長得更大更尖了。我主耶穌,他眼睛看著那對話的雙方,在心裡對自己說,我
考慮的根本不是成功,而只是失敗的後果。
美蘇兩國的歷史只有在一個領域裡是平行發展的——我們的戰後各屆政府從來
沒有實現過人民的願望,不是嗎?我是總統,我應當懂得什麼是正確的東西。為這
個人民才選我,為此他們才拿錢雇我。上帝呀,要是他們知道我們都是一夥騙子。
我們不是在討論怎樣去取得勝利。我們是在談論誰會洩漏政策失敗的原因。就在這
橢圓形辦公室裡,我們在。討論如果某件尚未決定的事情出了毛病,該誰去承擔罪
責。
「哪些人知道這件事?」
穆爾法官伸出雙手,「在局裡,有海軍上將格裡爾,鮑勃·裡塔和我。幾個外
勤人員知道這個擬議中的行動——我們不得不發出警戒的信號——但他們不知道後
果,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用不著知道。除此之外,只有情報局的我們三個知道全部
情況。加上你,閣下,還有佩爾特博士,一共五人。」
「我們已經談到了洩漏!讓它見鬼去吧!」總統以令人吃驚的激動罵了一句,
「我們怎麼搞得這麼糟糕!」
大家肅然。沒有什麼能像總統的咒罵使人平靜下來。他看著穆爾和佩爾特,他
的總情報顧問和國家安全顧問。一方是為一個人的生命辯護,這人忠實為美國服務,
而現在有性命之憂;另一方對「現實政治」採取長遠和冷靜觀點,看到比個人生命
更重要的一個歷史時機。
「阿瑟,你是說這個代理人——我連他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三十年來一直給
我提供重要情報,包括俄國人在進行的激光計劃!你說他可能正陷入危難,是冒險
把他救出來的時候,我們有道義責任這樣做。」
「是的,總統先生。」
「而你,傑夫,你說這樣做時機不好,他們政府中這麼高級的一個洩密案公佈
出來,會在政治上危及納爾莫諾夫,使他的領導地位垮台,代之而起的政府將不再
使我們那麼感興趣。」
「是的,總統先生。」
「那麼,如果這個人因為沒有我們的幫助而喪命呢?」
「我們會喪失重要情報,」穆爾說道:「它對納爾莫諾夫的影響並無明顯的區
別。而我們就要辜負一個為我們忠誠、出色地服務了三十年的人對我們的信任。」
「傑夫,你能接受這種看法嗎?」總統問他的國家安全顧問。
「是的,閣下,我能接受。我不喜歡它,但可以接受。我們同納爾莫諾夫已經
就中程核武器達成協議,我們還可以就戰略武裝力量達成一個。」
像是在當一個法官。我這裡有兩個鼓吹者,他們充分相信自己的立場。要是他
們處在我的地位,得作出決斷,我不知道他們的原則是否還合那麼堅定。
但是他們並沒有去竟選總統。
從我還是一個初級公訴人、在夜間法庭處理妓女的時候開始,這個代理人就一
直在為美國服務了。
自從上帝才知道的什麼時候以來,納爾莫諾夫算是我們爭取世界和平的最好機
會了。
總統站起來,向他桌子後面的窗戶踱去。窗子很厚,保護他不被持槍人所害,
但不能保護他不被公務苦惱。他望著南面的草坪,得不到答案。他轉身回來。
「我沒有想清楚。阿瑟,你可以將一切準備就緒,但要你保證,沒有我的批准,
不得發生任何事情。沒有我的決斷,不能出錯,不能自作主張,不能採取行動。對
這件事我需要時間。我們還有時間,是嗎?」
「是的,閣下,在把一切佈置妥當之前,我們還有幾天功夫。」
「我作出決定後就通知你。」他同兩人握手,看著他們離去。總統在下一個約
見之前,還有五分多鐘,他利用這個肘間到連接著辦公室的洗澡間去。他不知道,
這是為了在洗手的動作中能得到潛在的符號主義的東西?還是為了找一個借口,好
在鏡子裡看看自己的模樣?你就是那個應該對一切通晚操蛋答案的人呀!鏡子裡的
形象對他說。你連為什麼要到洗澡間來都不知道!總統想到這裡,笑了。這真可笑,
這種可笑是很少有人能夠理解的。
「那麼,我對弗利該他媽的怎麼說呀?」二十分鐘之後,裡塔氣沖沖地說。
「收起來,鮑勃,」穆爾提醒他,「他正在考慮。我們也不需要馬上作決定,
一個『可能』比一個『不行』總要強得多。」
「對不起,阿瑟。剛才不過是——真該死,我早就想把他弄出來的。我們不能
讓這個人被整垮了。」
「我肯定,除非我找機會跟他再談一次,他是不會作出最後決定的。目前,告
訴弗利繼續進行該項任務。我還想再看看納爾莫諾夫的政治弱點。我有個印象:阿
列克山德羅夫可能要退出政治局,他年紀太大,不能接現在這個人的班;經過幾年
前死亡行軍之後,政治局不會容許一個年老的人去取代一個相對年輕的。那麼這權
力交給推呢?」
「格拉西莫夫。」裡塔馬上說:「可能還有兩個竟爭者,但他是最有野心的一
個。冷酷無情,但非常、非常圓滑。黨的官僚機構喜歡他,是因為他在對付持不同
政見者的工作中有成績。如果他想陞遷,那必然會很快。武器協定假如達成,納爾
莫諾夫的威信將有很大提高,政治影響也會隨之擴大。阿列克山德羅夫要是不小心,
將完全失去機會,自己也會調出政治局,那樣一來,納爾莫諾夫可以在他的寶座上
穩坐許多年。」
「那至少得用五年時間才能完成。」海軍上將格裡爾第一次發言,「他可能沒
有五年時間。我們確實有跡象說明阿列克山德羅夫可能要被調出政治局。這如果不
是謠言,可能迫使他採取行動。」
穆爾法官望著天花板,「如果他們行事有可預見的方式的肯定這些雜種就好對
付了。」當然,我們是掌握了他們的方式的,而他們不能預見我們的行功。
「別灰心,阿瑟。」格裡爾說:「如果這個世界有公道的話,我們都得找老老
實實的工作干了。」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