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5、彙集
瑪麗姬和卡特琳·格拉西莫夫總是受到她們作為一個政治局委員的直系家屬應
受的那種待遇。一輛克格勃轎車把她們從庫圖佐夫斯基大街上他們那套有人守衛的
八室公寓送到伏努科沃機場,這機場主要用於國內航班,在那兒她們等在為特權人
物準備的候機廳裡。它配備的服務人員似乎比任何一個時候用這個設施的人還要多,
這一上午,所有的其他人員都各不相擾。一個服務員接過她們的帽子和大衣,而另
一個陪她們走到一張長沙發前,在那兒第三個來問她們是否要什麼吃的或喝的。兩
人都僅僅點了咖啡,不帶別的。候機廳工作人員以羨慕的眼光盯著她們的衣物。衣
帽間的服務員用她的手撫摸著她們的裘皮衣物絲一樣的質地,突然想起她的祖先可
能是以跟她現在對這兩位所感覺到的同樣程度的羨慕之情來看待沙皇貴族的。她們
豪華而孤立地坐在那兒,一邊啜著她們的咖啡,一邊透過板玻璃窗盯著外面停放著
的客機,只有她們的警衛員遙遠地陪伴著她們。
瑪麗姬·伊萬諾芙娜·格拉西莫娃實際上不是愛沙尼亞人,雖然五十年前她出
生在那兒。她的家庭完全是由俄羅斯族人組成的,既然這個波羅的海邊的小國家在
沙皇統治時就一直是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僅僅後來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才經歷了
一次短暫的「解放」——那些搗亂分子是這樣叫的,在這段時間,愛沙尼亞民族主
義者並沒有讓俄羅斯族人過太寬心愉快的生活。她對塔林最早的童年時期的記憶並
不都是那麼愉快,但跟所有的孩子一樣,她交了些一生受惠的摯友。他們甚至接受
了她同一個年青黨務人員的婚姻,而他,出乎每個人——特別是她的意料——上升
到指揮那最招憎恨的蘇聯政府機關。更糟的是,他靠鎮壓持不同政見者及其組織而
發跡。她童年時的友誼能承受這個事實是她智慧的見證。五六個人因她的調解被饒
恕了在勞改營的徒刑,或者是從一個嚴密的看守地轉送到一個較鬆散的地方。因為
她的影響,她朋友的孩子們上了大學。那些兒時奚落過她的俄羅斯名字的人境遇卻
沒這麼好,雖然她也幫了點他們中的一個,足夠顯得寬宏大度了。這樣的行為足夠
能保持她在小小的塔林城郊的那一部分家產,儘管她老早就移居莫斯科。她的丈夫
只有一次陪她回她童年的家鄉這事實也管用。她不是一個邪惡的人,而僅僅是一個
施用替人蒙難助慈悲心的人,就像另一個時代中一個公主可能做的那樣,隨心所欲
但極少心懷惡意。她的臉上有那種符合這種形象的皇家般泰然自若的表情。二十五
年前就是美麗的追求對象,她現在仍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如果說有點更加嚴肅的
話,作為她丈夫的官方身份的一個輔助部分,她不得不在這場遊戲中扮演她的角色
——當然不像一個西方政治家的妻子那樣,但她的所作所為必須合乎體統。這種習
慣使她現在處於很好的地位。那些關注她的人絕對沒有可能猜透她的思想。
她不知出了什麼事,只知道事情極其嚴重。她的丈夫告訴她在一特定的時間到
一特定的地點,不要問他任何問題,而只要許諾她將準確地按他說的辦,不管後果
如何。這個命令,在他們的廚房的水龍頭大開時用一種輕聲的、毫無感情的單一聲
調講給她的,是自從一九四一年德國坦克隨隨地闖入塔林以來她所聽到的最嚇人的
聲音。不過德國佔領期留下的一項遺產是她知道生存是多麼的重要。
她的女兒一點兒也不知道她們在幹什麼。不能仰仗她的反應。卡特琳不像她母
親,在她的一生中從來不知什麼是危險,僅僅遇到過罕見的不便之時。他們唯一的
孩子正在莫斯科國立大學讀一年級,她在那兒攻讀經濟學專業,跟一群類似重要人
物的類似重要的孩子們來往,所有的父母至少都是部長級。她已經是一個黨員——
十八歲是可批准加入的最小年齡——她也扮演著她的角色。前一年秋天她同一些同
學一起下鄉,幫助收割小麥,主要是為了一幅刊登在《共青團真理報》第二版上的
照片。並不是她喜歡這事,但是莫斯科的新規定「鼓勵」有權人物的孩子至少看起
來在做他們應承擔的那份工作。這還可能更糟。她經歷這事回來時有了一個新的男
朋友,而她的母親不知他們是否親熱過,或者那青年被警衛員和得知她的父親是誰
而嚇住了?或者他把她看成進克格勃的一個機會?或者他是一個屬於新一代對任何
事情毫不關心的人?她的女兒就是這種人。黨是你加入來保障你的地位的,而她父
親的職位為她尋找一個舒適的工作提供了捷徑。她沉默寡言,坐在她母親身旁,讀
著一本現在蘇聯銷售的西德時裝雜誌,決定著她想穿哪種新式西方時裝去上學。她
還得學,她的母親想到,記起十八歲時世界是一個地平線時遠時近的地方,全看一
個人的情緒。
大約在她們喝完咖啡的時候,呼叫了她們的航班。她們等著。沒有她們飛機是
不會離開的。終於,當最後一次召集發出時,服務員帶來她們的大衣和帽子,另外
一個領著她們和她們的警衛員下樓到她們的轎車上。其他乘客已經坐公共汽車上了
飛機——俄國人還沒有完全發明航空旅客橋——當她們的車到達後,她們能直接走
上扶梯。空中小姐十分講究地把她們帶到前艙中的一等艙位上。當然它們不叫一等
艙,但這些座椅要寬一些,它們前面有更大的腿部活動餘地,而且它們是專用的。
這架客機於莫斯科時間十點起飛,第一站停到列寧格勒,然後飛赴塔林,剛過一點
就在那兒降落了。
「這麼說,上校,你帶有你的關於審訊對像活動的總結?」格拉西莫夫很隨便
地問道。他看起來心中有事,瓦吐丁立即注意到。他應該是更感興趣的,特別是在
僅僅一小時之後有一次政治局會議。
新
「為這個案子將會寫很多書出來,主席同志。費利托夫曾有權接近我們幾乎所
有的國防機密。他甚至幫助制定國防政策。我需要二十頁紙,僅僅用來總結他所幹
的事。完整的審訊將需用幾個月的時間。」
「速度不如透徹重要,」格拉西莫夫隨口說道。
瓦吐丁沒作反應,「隨您的便,主席同志。」
「請你原諒,政治局今天上午要開會。」
瓦吐丁上校立正,向後轉,然後離開了。他在接待室裡看見了葛洛甫科。他倆
只是一般的熟人。他們在克格勃軍官學校時差一年級,而他們的事業都按大約同樣
的進展向上升。
「葛洛甫科上校,」主席的秘書說道:「主席必須現在離開,建議你明天上午
十點再來。」
「但是……」
「他現在就走。」秘書說道。
「好吧,」葛洛甫科答覆道並站了起來。他同瓦吐丁一起離開了那房間。
「主席得忙,」在出去的路上瓦吐丁評論道。
「我們不都很忙?」門關上之後另一個答道:「我以為他要這個。我四點就到
這兒來寫這該死的報告!噢,我想我要吃點早飯。『二局』情況如何,克列門蒂·
弗拉基米爾羅維奇?」
「也很忙——人民不是花錢雇我們來坐臥不動的。」他也很早就來完成他的文
書工作,他的肚子也在咕咕作響。
「你一定也很餓了。願跟我一起吃早飯嗎?」
瓦吐丁點點頭,兩人都開始走向食堂。高級軍官——上校及以上的軍官——有
一個分開的餐廳並且由穿白衣的服務員侍候。這間餐廳從來不空。克格勃二十四小
時上班,零碎的日程促成了不規則的就按時間。另外,食物都很不錯,特別是高級
軍官的食品。餐廳很安靜。當人們在這兒談話時,即使他們在談論體育,他們都用
耳語低聲。
「你現在不是配屬於武器談判嗎?」瓦吐丁問道,一邊喝著他的茶。
「是的——象照看幼兒一樣照顧外交家。你可知道,美國人以為我是格魯烏。」
葛洛甫科揚起他的眉毛,一方面是取笑美國人,一方面是向他不同屆的同學顯示他
的偽裝是多麼重要。
「真的?」瓦吐丁感到驚奇,「我總以為他們消息更靈通……至少……喔……」
他聳聳肩以示他不能談得更深。我也有我不能談論的事情,謝爾蓋·尼古拉也維奇。
「我想主席的頭腦是讓政治局會議給佔據了。風傳……」
「他還沒有準備好,」瓦吐丁以一個知情者沉靜的自信口吻說道。
「你肯定?」
「相當肯定。」
「你是什麼立場?」葛洛甫科問道。
「你是什麼立場?」瓦吐丁回復道。兩人相互交換了一下逗趣的眼光,然後葛
洛甫科變得嚴肅起來。
「納爾莫諾夫需要一次機會。武器協議——如果外交家們一旦伸出手來簽署生
效——對我們將是一件好事情。」
「你真的這麼想?」其實瓦吐丁一竅不通。
「是的,我是這樣想。我不得不成為雙方陣營的武器專家。我知道我們有什麼,
我也知道他們有什麼。足夠就是足夠。一旦人已經死去,你不必一再射擊他。有更
好的花錢方法。有好多事情需要改變。」
「說這話你應該當心些,」瓦吐丁告誡道。葛洛甫科走的地方太多了。他見過
西方,並且很多克格勃回來後大講各種奇蹟——要是蘇聯能作這個,那個,或其他
什麼事情……瓦吐丁感到了這種說法的真實性,但天生是一個更謹慎的人。他是一
個「二」字號的人,要尋找危險,而葛洛甫科,第一管理局的人,要尋求機會。
「難道我們不是捍衛者嗎?如果我們不能說話,誰能?」葛洛甫科說道,然後
收了回去,「當然要小心謹慎,隨時隨刻在黨的指導下——不過甚至黨也看到需要
改變。」他們不得不同意這點。每一家蘇聯報紙都宣告需要找出一條新路,而每一
篇這樣的文章都必須經過某個重要而政治上純正的人物的批准。黨從來沒有錯,兩
人都知道,但是它確實經常改變它集體的主意。
「遺憾的是黨沒有看到它的捍衛者休息的重要性。疲倦的人是要出錯的,謝爾
差·尼古拉也維奇。」
葛洛甫科凝視著盤中的雞蛋好長一陣,然後把他的嗓音壓得更低,「克列門蒂
……讓我們暫時假設我知道一個高級克格勃軍官在會見一個高級中央情報局軍官。」
「有多高級?」
「比局長還高。」葛洛甫科答覆道,告訴了瓦吐丁究竟是誰而沒用一個名字或
職稱,「讓我們假設我安排了這些會見,並且他告訴我說我不需要知道會見的內容
是什麼。最後,讓我們假設這個高級軍官行動……反常。我應該怎麼辦?」他問道,
被告以一個直接從本本上找來的答案:
「當然,你應該為第二局擬定一份報告。」
葛洛甫科差點讓他的早飯嗆著,「一個好主意。緊接著我可以用一塊刀片割穿
我的喉嚨,省卻人人來審訊我的時間和麻煩。有些人是不可懷疑的——或者有足夠
大的權力,沒有人敢懷疑他們。」
「謝爾蓋,如果在過去幾星期裡我學到了什麼東西的話,那就是沒有『不可懷
疑』這樣的事情。我們一直在搞一個案子,在國防部所涉及之高……你將難以相信。
我簡直不相信。」瓦吐丁向一個服務員招招手,讓他帶一壺新茶來。這一停頓給了
另外一人一個思考的機會。葛洛甫科因為他在戰略武器上的工作,對那個部有深刻
的瞭解。那會是誰?沒有很多人克格勃不能懷疑——那不是這機構想要促成的狀態
——在國防部高處的人就更少了,既然這個部克格勃應當以最強的懷疑態度來對待。
但是……
「費利托夫?」
瓦吐丁臉變得蒼白,接著出了一個錯:「誰告訴你的?」
「我的上帝,去年他給我通報了中程武器的問題。我聽說他病了。你不是開玩
笑,是嗎?」
「這事可一點兒逗樂的東西都沒有。我不能說多少,而且這事不能離開這張桌
子,但是——是的,費利托夫在為……在為我們國境外的人工作。他自白了,並且
審訊的第一階段已經完成。」
「但他一切都知道?武器談判小組應該知道這事。這改變了整個談判的根據。」
葛洛甫科說道。
瓦吐丁沒有考慮到那點,但他沒有權力作決策。他畢竟只是一個有專項特長的
警察。葛洛甫科作的這個評價也許是對的,但規則就是規則。
「這條消息目前保密很緊,謝爾蓋·尼古拉也維奇。記住這點。」
「情報的獨立分塊能助我也能逆我,克列門蒂,」葛洛甫科警告道,不知道他
是否應該警告談判者。
「這很正確,」瓦吐丁表示同意。
「你們是什麼時候逮捕犯人的?」葛洛甫科問道,並得到了他的答覆。這個時
機……他呼了一口氣,把談判忘到一邊了,「主席至少兩次會見了一個高級中央情
報局軍官……」
「誰,什麼時候?」
「星期日晚上和昨天早晨。他的名字是瑞安。他在美國小組中是我的對手,但
他是個搞情報的,不跟我一樣曾是外勤人員。對這點你怎麼看?」
「你肯定他不是一個搞行動的?」
「肯定。我甚至能告訴你他工作用的房間。這不是一件不確定的事。他是一個
分析專家,一個高級分析家,但只是辦公桌前的人。他們的分管情報的副局長的特
別助理,在那之前,他是駐倫敦的高級聯絡小組的一員。他從沒有出過野外。」
瓦吐丁喝完他的茶,又倒了一杯。接著他用黃油抹了一片麵包。他不慌不忙思
考著這事。有足夠的機會來推延答覆,但是——
「我們所有的只是不尋常的活動。也許主席在進行什麼事情,而此事是如此機
密……」
「是的——或者說這事表面上看起來應該是這樣。」葛洛甫科評論道。
「作為一個『一』字號的人,你似乎有我們的思維方法,謝爾蓋。很好。我們
通常要做的——倒不是像這樣的案子,很通常,不過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是我
們彙集情報,並且把它上報給第二管理局局長。主席有警衛員,他們將被帶走審問。
但這樣的事情必須很謹慎、很謹慎地處理。我的首長必須去見——誰?」瓦吐丁修
辭性地問道:「一個政治局成員,我想,也許中央委員會書記,但是……費利托夫
事件是在很隱密地處理著。我相信主席可能希望用它作為政治籌碼來對付國防部長
和瓦涅也夫……」
「什麼?」
「瓦涅也夫的女兒在給西方當間諜——噢,準確地說是一個跑差。我們制服了
她,並且……」
「為什麼這沒有公諸於眾?」
「奉主席之令這女人又重返她的工作。」瓦吐丁答覆道。
「克列門蒂,你知道這究竟是他媽怎麼回事?」
「不,現在不知道。我假定主席想方設法地加強他的政治地位,但是會見一個
中央情報局的人……你肯定這事?」
「我親自安排了這些會見,」葛洛甫科重複道:「第一次一定是在美國人到達
之前就定了,我只處理了細節。瑞安要求了第二次。他遞了一張條子給我——就像
一個學生官干他的第一次活計一樣。他們昨天在『巴裡卡德』劇院見的面,正如我
告訴你的。克列門蒂,發生著某種很奇怪的事情。」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但我們沒有任何……」
「你是什麼意……」
「謝爾蓋,偵查是我的本職工作。我們除了一些毫不相關的情況以外沒有別的,
而這些可能很容易解釋。什麼都不比進行過快更損害一項偵查。在我們能行動之前,
我們必須彙集、分析我們所掌握的情況。然後我去見我的首長,而他可授權進行更
深入的行動。你以為兩個上校不經上級的許可就可行事嗎?你必須寫下你所知道的
一切,然後把它帶給我。你能多早幹完這事?」
「我必須……」他查看了一下他的表——「兩小時後出席談判會議。那將持續
到十六點,接著是一個招待會。美國人二十二點離開。」——
「你能逃過招待會嗎?」
「這將很尷尬,不過我能。」
「十六點三十到我的辦公室,」瓦吐丁很正式地說道。葛洛甫科,資格老一年
的上級軍官,第一次笑了。
「奉命執行,上校同志。」
「雅佐夫元帥,部裡的立場是什麼?」納爾莫諾夫問道。
「不低於六個小時,」國防部長說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應該能夠隱藏大多
數高度機密的項目!正如你們所知,我們寧願我們的場所完全不受核查,雖然查看
美國設施確能提供些情報方面的好處。」
外交部長點點頭,「美國人將要求更短的時間,不過我想我們能確定這個數。」
「我不同意。」政治局成員的頭都轉向阿列克山德羅夫的椅子。這個理論家紅
潤的膚色現在更加容光煥發,「削減我們的武庫就夠糟了,但是讓美國人查看各個
工廠,得到我們所有的秘密,這簡宣是瘋狂。」
「米哈伊爾·彼得羅維奇,我們已經通過這個了,」納爾莫諾夫總書記耐心地
說道:「深入討論?」他環顧會議桌。與會者紛紛點頭。總書記勾掉了他記事本上
那一條。他向外交部長招手示意。
「六個小時,絕不能再少。」
外交部長用耳語把指示傳達給一個助手,這人馬上離開會議室去打電話通知首
席談判代表。接著他俯身向前,「這就只留下要消除哪些武器的問題——當然是所
有問題中最難的。那需要另一次會談——一次很長的會談。」
「預定我們三個月後舉行最高級會晤……」納爾莫諾夫評論道。
「是的,到那時應該決定了。對這個問題的初步探索還沒有遇到任何嚴重障礙。」
「那麼美國防禦系統呢?」阿列克山德羅夫問道:「它們又怎麼辦呢?」頭又
轉向了,這次轉向克格勃主席。
「我們在繼續努力試圖穿透美國『茶葉快船』計劃。正如你們所知,它幾乎相
當於我們的『明星工程』,然而看起來在大多數重要領域我們走在前面,」格拉西
莫夫說道,沒有離開他的草稿向上看。
「我們把自己的導彈力量削掉一半,而美國人學會打下我們的導彈,」阿列克
山德羅夫抱怨道。
「他們也要把他們的力量削掉一半,而我們也在盡力達到同一目的,」納爾莫
諾夫繼續講道:「米哈伊爾·彼得羅維奇,三十多年來我們一直在沿著這樣的路子
工作,並且比他們努力得多。」
「在試驗方面我們走在前面,」雅佐夫指出,「並且……」
「他們知道此事,」格拉西莫夫說道。他是指美國人從「眼鏡蛇美女」飛機上
觀察到的試驗,但雅佐夫不知道這事,而且連克格勃也沒發現試驗是怎樣被觀察到
的,只是知;道美國人知道這次試驗,「他們也有各種情報機構,記住這事。」
「但是對此他們沒有說什麼,」納爾莫諾夫評論道。
「美國人間或對這種事保持緘默,不加評論。他們抱怨我們國防部活動的某些
技術方面的問題,但不是所有的方面,因為害怕洩露他們的情報收集方法,」格拉
西莫夫漫不經心地解釋道:「有可能他們也進行了類似的試驗,雖然我們還沒有得
知此事。美國人發誓時,他們也能保持秘密。」陶塞格也從來沒有搞到這條情報。
格拉西莫夫身子後仰,讓別人來說。
「換句話說,雙方都會像以前一樣繼續這項工作。」納爾莫諾夫總結道。
「除非我們能夠贏得一個讓步,」外交部長說道:「這事不大可能發生。在這
桌子邊有任何人認為我們應該限制我們的導彈防禦計劃嗎?」沒有任何人,「那麼
為什麼我們應該現實地期望美國人另有所感呢?」
「但是如果他們超過我們怎麼辦!」阿列克山德羅夫查問道。
「說得好極了,米哈伊爾·彼得羅維奇,」納爾莫諾夫抓住這個機會,「為什
麼美國人似乎總是領先於我們?」他問匯聚一堂的他的國家的各路首領。
「他們能做到這點,不是因為他們是魔術師,而是因為我們允許他們——因為
我們不能使我們的經濟按其所能發揮作用。這拒絕提供雅佐夫元帥我們的士兵所需
要的工具,拒絕提供我們的人民他們逐步需求的優良的生活用品,並且拒絕提供我
們以對等的地位來面對西方的能力。」
「我們的武器使我們勢均力敵!」阿列克山德羅夫反對道。
「但是當西方也有武器的時候,它們能給我們什麼優勢?在這桌邊有任何入滿
足於跟西方勢均力敵嗎?我們的火箭為我們做到了這一點,」納爾奠諾夫說道:
「但是一個國家的偉大不僅僅在於殺傷能力。如果我們要擊敗西方,不能用原子炸
彈來做到——除非你想要中國人來繼承我們的世界。」納爾莫諾夫頓了一下,「同
志們,如果我們要想獲勝,我們必須使我們的經濟開動起來!」
「它在運行,」阿列克山德羅夫說道。
「向何處?我們中有人知道嗎?」瓦涅也夫問道,點燃了整個會議室的空氣。
討論一下變得如同鬧市,幾分鐘後才靜下來,成為政治局正常的那種學院式的
討論。納爾莫諾夫用它來衡量他的反對派的力量。他斷定阿列克山德羅夫的派別不
是他的派別的對手。瓦涅也夫還沒有攤他的牌——阿列克山德羅夫預計他會假稱在
書記這邊,不是嗎?並且總書記仍然掌握著雅佐夫。把改革的必要表達為改進國家
軍事力量的一種方法——這當然是正確的,但也是阿列克山德羅夫和他的幫派難以
否認的一個問題,納爾莫諾夫也用了這次會議來解除他的國家的經濟問題在政治方
面的爆炸性。抓住主動權,納爾莫諾夫判靳到,他能再次評價另一方的力量,而把
爭論公開,他至少暫時使他們處於心理上的守勢。這是他此刻的全部希望。他將改
日再戰,納爾莫諾夫告訴自己。一旦軍備控制條約通過,他在這張桌子前的權力又
會升高一截。人民願意那樣——在蘇聯歷史上第一次,人民的感想開始舉足輕重。
一且決定了要消除哪些武器,以及什麼樣的時間表,他們就能知道有多少附加的錢
來花費。納爾莫諾夫能從他的座位上操縱這場討論,用這些款項來換取在政治局中
更大的權力,因為政治局成員們都為了追求他們自己寵愛的項目而竟爭資金。阿列
克山德羅夫不能干預這事,既然他的權力基礎是意識形態而不是經濟事物。納爾莫
諾夫忽然想到他可能最終獲勝。有國防部在他背後,以及瓦涅也夫在他的袋中,他
會贏得這場較量,以他的意志制服克格勃,把阿列克山德羅夫趕去退休閒居。只是
決定什麼時候一決勝負的事情。關於條約必須達成協議,並且為了保證他在國內的
地位,他很樂意在這方面交換掉種種小利益。西方會因此而感到驚奇,但是總有一
天,當它看到一個活生生的經濟能為它的主要對手辦到些什麼時,就會更加驚奇。
納爾莫諾夫當務之急是他政治上的生存。在那之後才是恢復他的國家經濟的生機的
任務。還有一個更高的目標,一個三代都沒變的目標,雖然西方總是能找到新法來
忽視它。納爾莫諾夫的眼沒有盯著它,但它仍然是存在的。
最後一次會議,瑞安告訴自己,感謝上帝。緊張感回來了。沒有任何理由事情
不應該進展順利——奇怪的部分是瑞安對格拉西莫夫的家庭會發生什麼事情毫無所
知,「需用者知」在這件事上又露出了它的令人厭倦的頭,而把格拉西莫夫和紅衣
主教搞出來那部分卻是那麼驚人地簡單他永遠也不會想出來。那部分是裡塔干的,
這個粗暴的老傢伙倒真有天賦。
這次俄國人先發言,進入演講五分鐘後,他們提出了一個意外現場核查的預告
時間。傑克更願意是零時間,但那不切實際。沒有必要看見導彈的內部是什麼樣子,
雖然那會是很合意的。能數清發射器和彈頭就夠了,而十小時之內幹這個可能也就
夠了——特別是假若這些突然的訪問跟衛星飛越協調起來抓住任何快手變戲法的嘗
試的話。俄國人提出十小時。歐內斯特·艾倫還價要求三小時。兩小時後數字分別
是七和五。在那之後兩小時,頗出乎人們的意料,美國人說到六,而且首席俄國代
表點頭表示同意。兩人都站起來,俯身夠過桌子來握手。這事終於結束,傑克很高
興,但要是他就會堅持到五小時。畢竟,他和葛洛甫科曾同意過四小時,不是嗎?
四個半小時來決定一個該死的數字,傑克想到。並又那可能是一個空前的記錄。
當每人都站起來後,甚至有一些掌聲,然後傑克加進了最近的一間男廁所外的行列。
幾分鐘後他出來了。葛洛甫科在那兒。
「你們的人輕易放過了我們。」這個克格勃軍官說道。
「我猜你們走運這不是我的本分,」傑克同意道:「為兩三件小事這可真他媽
是一大堆活。」
「你認為它們是小事?」
「在宏觀事物的規律中……好吧,它們是有意義的,不過不是非常地有意義。
主要是這意味著我們可以乘飛機回家了。」傑克評道,有些焦慮潛進了他的嗓音。
這還沒完。
「你盼望這個嗎?」葛洛甫科問道。
「並不完全如此,不過你到啦。」這次不是飛行使我緊張,夥計。
機組人員住在莫斯科河旁的烏克蘭飯店,兩人一起同住在一間巨大的房間裡,
在「友誼商店」中購買紀念品,在保持一個衛隊在飛機上的同時,一般都盡他們所
能觀光各處。現在他們一起結帳,上了一輛五十座的旅遊車,這輛車開過莫斯科河,
在加裡寧大街上向東往機場開去,在這稀疏的車流中半小時就能到了。
當馮·艾希抵達時,提供機修保障的不列顛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員正在他的飛機
地勤組組長——「擁有」這架飛機的那位一級軍士長——嚴密目光的注視下完成加
油任務。在VC-137的右駕駛座上作副駕駛員的上尉嚴密地盯著他們。機組成員在克
格勃控制卡檢查過關,克格勃軍官驗定每人的身份時極其精細徹底。完事以後,機
組魚貫上機,存好他們的行李裝備,開始準備這架改型的波音七○七返回安德魯斯
空軍基地的飛行。駕駛員在駕駛艙中召集起五個他的人,在不知是誰的震聲盒子的
遮掩聲下,通知了他們今天,晚上他們要做的「有點不同」的事情。
「基督,長官,」地勤組長評論道:「『不同』可真是說對了。」
「一生一世沒點刺激算什麼?」馮·艾希問道:「每人在勤務表上都輪空嗎?」
他見眾人都點頭,「那讓我們分頭行動吧,夥計們。」駕駛員和副駕駛員拿起他們
的檢查表,同地勤組長一起到外面對飛機進行飛行前檢查。回家真是太好了,這點
他們都是共同的——假設他們能把飛機起落架輪胎從道面上橇鬆開來的話。地勤組
長注意到天氣冷得跟女鬼的奶頭似的。他們手戴手套,身著空軍發的風雪大衣,從
容地繞著飛機邊走邊查。第八十九軍事空運聯隊空運「DV」〔指八十九聯隊運送的
總統等高級政府人員。——譯者〕到世界各地具有無暇的安全記錄,他們保持這項
記錄的方法是通過毫不妥協地注重每一個細節。馮·艾希不知道他們的七十萬小時
的無事故飛行時間是否會在今晚中斷。
瑞安已經打好行李。他們將離開招待會直接去機場。他決定再次刮臉、刷牙,
然後才把他的刮臉刀具放進他的服裝行李兩用包的一個袋裡。他穿著他的一套英國
西服。它在當地氣候條件下幾乎是夠暖和的了,但傑克對自己許諾到,如果他冬天
再來莫斯科,他要記住帶長內褲。快要到動身的時候,忽然門上傳來一聲敲門聲。
是托尼·坎迪拉。
「好好走回家的航程,」他說道。
「對。」瑞安咯咯笑道。
「想著我可以幫你一把。」他提起那兩用袋,傑克僅需提著他的公文包。他們
一起定進電梯,把他們從第七層升到第九層,他們在那兒再等一個電梯來把他們降
到門廳。
「你知道是誰設計這棟樓的嗎?」
「顯然是個有幽默感的人,」坎迪拉答覆到,「他們雇了同一個傢伙來管理新
使館的建議。」兩人都大笑起來。那個故事值得拍一部好萊塢災難巨片了。在那幢
建築物中有足夠的電子裝置來拼湊起一台大型計算機。一分鐘後電梯到了,把他們
兩人都帶到門廳,坎迪拉把瑞安的提箱送給他。
「祝你演出成功,」他說道,然後才離去。
傑克走出去到轎車等待的地方,把他的箱子放進開著的後箱。夜空很清朗。天
上群星燦爛,在北方的地平線上有點北極光的樣子。他聽說間或間能從莫斯科見到
這個自然界的奇蹟,但這是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的事。
十分鐘後車隊離去向南開往外交部,重複著幾乎囊括了他對這應有八百萬人的
城市的那點微薄知識的這條路線。轎車一輛接一輛地轉上不大的圓形出入道,而它
們的乘客被領進大樓。這次招待會沒有像在克里姆林宮的上一次招待會那樣精心籌
備,不過這次會談也沒有達成那麼多東西。隨著最高級會晤日期來臨,下一次會談
是跌價的買賣,但是下一次會談安排在華盛頓舉行。記者們已經等在那兒,主要是
文字記者,只有幾架電視攝像機在場。傑克剛遞走他的大衣就有人向他走來。
「瑞安博士?」
「是的。」他轉過身。
「邁克·帕斯特,《華盛頓郵報》的。在華盛頓有條報道說你跟證券交易委員
會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傑克笑了起來,「上帝,換換花樣不談武器事項真不錯!正如我以前說的,我
沒幹任何錯事。我猜那些——蠢才們,不過不要引用我這話——夥計們終於弄明白
了。很好。我並不願意不得已雇一個律師。」
「有人談論說中央情報局背後有……」瑞安打斷了他的話。
「告訴你吧。告訴你的華盛頓局,如果他們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從這事恢復過來,
我就給他們看我所作的一切。我用計算機做我的全部交易,而且我存有一切帳目的
打印副本。夠公平合理吧?」
「那當然——但為什麼不……」
「你告訴我吧,」傑克說道;在一個侍者經過時要了一杯葡萄酒。他不得不來
一杯,但是今晚只一杯,「也許在特區什麼人要找情報局的難堪。看在基督的面上,
也不要引用我這句話。」
「那這次會談怎麼樣?」記者接著問道。
「你可從歐尼那兒得到細節,不過非正式地,這次很不錯。沒有上次那麼好,
而且還有一大堆事留下來處理,但是我們解決了兩個難點,此行我們大概也就指望
這些。」
「協議格為最高級會晤及時通過嗎?」帕斯特接下來詢問道。
「不能引用,」傑克馬上說道。記者點點頭,「我預測機會大於三分之二!」
「情報局覺得這個怎麼樣?」
「我們不應該帶政治性,記得嗎?從一個技術的觀點來看,削減百分之五十是
件我認為我們能與之共存的事情。它並沒有真正改變任何事情,對不對?但它是『
滿好』。我得對你承認這點。」
「你要我怎麼引用你這句話?」帕斯特問道。
「可以叫一個很低級的政府官員。」傑克咧嘴笑道:「夠好的吧?歐尼大叔能
正式發表意見,但我沒有被准許這樣做。」
「這件事對納爾莫諾夫繼續掌權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不是我的地盤,」瑞安很圓滑地撒謊道:「我對那事的觀點是私下的,而不
是職業性的。」
「那麼……」
「那麼問什麼別的人這件事,「傑克建議,「問我真正重要的事情,像華盛頓
『紅皮膚』隊〔原名RedSkin 或'skin 是華盛頓市之美國全國橄欖球聯合會一隊。
——譯者〕在第一輪應該招哪一個隊員?」
「奧爾森,貝勒大學的四分衛,」記者立即說道。
「我本人喜歡賓州大學那個防守端衛,不過他可能會走得太早。」
「一路順風。」記者在合上他的筆記本時說道。
「是的,你好好過這殘冬吧,朋友。」記者準備離去,又停了下來,「你能告
訴什麼,完全不會引用,有關弗利夫婦的事情?俄國人把他們送回去了,是上……」
「誰?哦,他們指控犯間諜罪的那對?非正式地,而且你從來沒有聽見我講這
事,這純是一堆胡說八道。任何其他方式,無可奉告。」
「對的。」記者笑了一下走開了。
留下傑克獨自一人站在那兒。他四處尋找葛洛甫科,但是不能找到他。他很失
望。不管是不是敵人,他們總是能夠交談,而且瑞安變得喜歡他們的談話。外交部
長出來啦,然後是納爾莫諾夫。所有其他固定的項目也都在:小提琴,上滿小吃的
桌子,手持銀盤穿梭來往的服務員,盤上裝著葡萄酒、伏特加和香擯酒。國務院的
人同他們的蘇聯同事成幫成群地談論著。歐尼·艾倫在同他的蘇聯對手大笑不止。
只有傑克是獨自站著,那是不行的。他走到離得最近的一組人,立在它的外圍,不
時查看他的手錶,一邊小口小口地吸著葡萄酒,幾乎沒被人注意到。
「到時間了,」克拉克說道。
達到這一點已經夠難的了。克拉克的設備已經安置在一個水密凸艙裡,這個艙
從攻擊中心直到鰭板頂部。它在兩端都有艙口,並且完全是水密的,跟艇鰭其餘部
分不一樣,這部分是自由溢流的。還有一名水手志願同他一起進入,然後底艙口被
關上,接著軋住扣密。曼寇索舉起一個電話筒。
「通訊檢查。」
「宏亮而清晰,長官,」克拉克答覆道:「準備完畢,等你下令。」
「不到我發令不要去碰艙口。」
「好,好,艇長。」
艇長向後轉過身來,「我接管駕駛台。」他宣佈道。
「艇長接管駕駛台,」艙面軍官附議道。
「潛水官,排出三千磅。我們要把她升離海底。發動機艙,待命回復鈴聲。」
「好。」潛水軍官,也是潛艇大副,發出了必要的命令。電動浮力泵排出了一
噸半海水,「達拉斯」緩慢地恢復平衡。曼寇索四下環顧了一下。潛艇全員都在戰
斗崗位。火控跟蹤組準備待命。拉米烏斯跟領航員在一起。武器控制板前人員各就
各位。下面魚雷艙裡,所有四個發射管都裝填完畢,其中一個已經注水。
「聲納,駕駛台。有情況報告嗎?」曼寇索接著問道。
「沒有,駕駛台。完全沒有,長官。」
「很好。潛水官,你把深度定到9 -0 呎。」
「9 -0 呎,好。」
他們必須升離海底才能給潛艇任何前行運動量。隨著潛艇大副,也被稱為『Cob
』(原文ChiefoftheBoat之縮語。),緩慢地、熟練地調整潛艇的浮力,曼寇索看
著深度表隨之緩慢地變化。
「深度9 -0 呎,長官。這將很難保持住。」
「機動潛行,給我五節的轉速。舵班,右十五度舵,轉到新航向0 -3 -8 。」
「右十五度舵,好,轉到新航向0 -3 -8 ,」舵手遵命道:「長官,我的舵
是在右十五度。」
「很好。」曼寇索看著陀螺羅盤卡嗒卡嗒轉到偏東北的航線。花了五分鐘才從
冰下面開出來。艇長下令到潛望鏡深度。又過了一分鐘。
「升鏡!」曼寇素接著說道。一個航信士官扭動控制輪,目鏡剛升出艙板,艇
長就抓住了在上升的儀器,「停!」
潛望鏡在水面下一呎處停住。曼寇索尋找影子和可能出現的冰塊,但什麼也沒
看到,「上升二呎。」他現在跪在地上,「再升二然後停。」
他用的是細小的攻擊潛望鏡,不是較大的搜索潛望鏡。搜索潛望鏡具有更好的
光線採集能力,但他不想冒險露出較大的雷達反射面積,而且在過去的十二小時裡
潛艇一直只使用內部紅色照明燈。這使食物看起來很古怪,但它也給了每人較佳的
夜視力。他緩慢地掃視地平線,除了海面的浮冰之外不見任何東西。
「無阻,」他宣佈道:「完全無阻,升電子支援措施。」在這根電子傳感器桿
升起時有液壓系統哧哧聲,那細小的玻璃纖維舌形片只有半英吋寬,在雷達上幾乎
是不可見的,「降鏡。」
「我發現那一個水面監視雷達,方位0 -3 -8 ,」電子支援措施技師宣佈道,
一邊給出頻率和脈衝特徵,「信號微弱。」
「開始吧,夥計們。」曼寇索舉起通向塔艙管的一隻電話,「你準備好了?」
「是的,長官,」克拉克回復到。
「待命。祝你好運。」艇長掛回電話,轉過身來,「把她帶到頂上,待命把她
快速降下。」
這整整用了四分鐘時間,「達拉斯」黑色鰭板的頂部穿破海面,直接對著最近
的蘇聯雷達以把它的雷達反射面積縮減到最小。保持深度卻是極其棘手的。
「克拉克,出發!」
「好。」
在水面有那麼多浮冰,那座雷達的屏幕應該出現嚴重的雜亂回波,曼寇索想到。
他看著那艙口的指示燈從一槓,表明封閉,改變成一個圓,表明開啟。
塔橋凸艙在塔橋本身之下幾呎的一個平台終止。克拉克轉開艙口,登了上去。
接著在下面梯子上的水兵幫助下,他拖出筏子。現在獨自一人在潛艇極小的塔橋—
—鰭板頂上的控制崗位——裡,他把東西橫放在鰭板頂上,拉開了充氣繩。湧入的
空氣發出尖銳的銼磨聲,像是在夜裡的尖叫,使得克拉克縮了下他的身子。橡膠化
的筏面剛剛繃緊,他就叫水兵關上艙口,然後抓起塔橋電話。
「這兒準備完畢。艙口已關好。幾個鐘頭以後再見。」
「好的。祝你走運,」曼寇索再次說道。
在上面,隨著潛艇潛入到他下面,克拉克平順地爬進筏子,啟動了電馬達。在
下面,塔橋艙的底艙口短暫地打開讓那位水兵跳下來,然後他同艇長用桿把它緊閉。
「直艙板關閉,我們已裝備好下潛,」當最後一盞指示燈變回成一道扛時,潛
艇大副報告說。
「好的,」曼寇索答道:「古德曼先生,你接管駕駛台,你知道要幹什麼。」
「我接管駕駛台,」艙面軍官答覆道,而艇長向前走進聲納艙。古德曼上尉立
即潛下潛艇,把她開向海底。
跟從前一樣,曼寇索想到,瓊斯還是聲納兵班長。潛艇向右轉,把她的安裝在
艇首的聲納陣指向克拉克開走的航程。一分鐘後拉米烏斯也來觀察。
「你怎麼不想用潛望鏡?」曼寇索問道。
「這是件難事,看見一個人的家而知道他不能……」
「他在那兒。」瓊斯用手指敲打著視象顯示器,「在以十八節的轉速運行。對
一個舷外機倒很安靜。電動的,啊?」
「對。」
「我可真希望他有足夠的電池,艇長。」
「旋轉陽極鋰電池。我問了。」
「漂亮。」他嘟噥道。他從包裡彈出一支香煙,也遞給艇長一支,他一下子忘
了他已經戒了,再一次戒了。瓊斯點上煙,擺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你知道嗎,長官,我現在記起來我為什麼退……」瓊西〔瓊斯的暱稱。——
譯者〕的聲音越變越小,一邊他看著那聲納跡線在遠處延伸出去。艇後,火控組更
新了距離讀數,只是為了有事可做。瓊斯直著脖子聽著,「達拉斯」幾乎是在她所
能達到的最安靜的狀態,緊張充滿了空氣,遠比任何香煙之所能還要稠密得多。
克拉克幾乎是平躺在小艇裡。用橡膠化的尼龍製成,它的彩色圖案是綠色和灰
色的道線,同海沒有很大的差別。因為冬天在這區域能看到冰,他們想到了白色片
塊,但是後來意識到這兒的海峽總是有一般破冰船服務,在黑暗的水面上一個急速
移動的白點可能不是個特好的主意。克拉克主要關切的是雷達。潛艇的鰭可能沒有
被從那麼多雜波中挑出來,但是如果俄國雷達裝置有活動目標顯示器調定狀態,監
視回波信號的那台簡單計算機完全可能跟蹤上一個以每小時二十英里速度運動的物
體。小艇本身只有一呎露出水面,推進器比那還高一呎,並且塗有雷達波吸收材料。
克拉克的頭跟推進器持平,又想著五六塊裝點著他的身體的金屬彈片是否大得能夠
觀察到。他知道這是毫無道理的——它們連機場金屬探測儀都沒有觸發——但是身
處危險、形孤影單的人趨向於形成非同尋常地活躍的腦筋。遲鈍還好些,真的,他
告訴自己。智慧只是讓你意識到像這樣的事情是多麼危險。在這些任務完成後,在
顫抖消失後,在沖完熱水澡後,你可以為你是多麼勇敢機靈而自鳴得意,但現在不
能。現在就這樣似乎是很危險,更不用說是瘋瘋癲癲。
海岸線清晰可見,一串整齊的點子遮住了可見的地平線。它看起來是夠平常的
了,但那是敵境。這消息遠比清朗的夜空更如今人心寒。
至少海是平靜的,他告訴自己,實際上幾尺的海浪能構成更有利的雷達條件,
但是平滑,油狀的水面有利於速度,而速度總是使他感覺更好。他向後看去。小艇
沒有留下什麼尾波,當他接近港口時,他減低速度把尾波減得更小。
耐心,他毫無用處地告訴自己。他恨耐心這概念。誰喜歡等什麼東西?克拉克
問自己。如果它必須發生,讓它發生,一了百了。這不是安全的做法,倉促地闖入
事情,但是至少當你忙碌活躍的時候,你有事可做。但是在他教人怎樣幹這樣的時
候,這是他正常的職業,他總是告訴他們要耐心。你這混帳偽君子!他無聲地評論
道。
港口浮標向他標明離海岸的距離,他把速度減到十節,然後到五節,最後到三
節。電動推行器只發出一種難以聽見的嗡嗡聲。克拉克轉動把手,操縱著把艇駛向
一個搖搖欲墜的凸式碼頭。它肯定是一個古老的碼頭;它的墩校已被多年來港口的
冰擠裂、擦破。極其緩慢地,他取出一個弱光顯示器,查看四周。沒有任何他能見
到的活動。他能聽到聲音了,主要是車流聲漂過水面傳到他那兒,還帶有一些音樂
聲。畢竟是星期五晚上,甚至在蘇聯,飯店裡也有各種社交聚會。人們在跳舞。實
際上他的計劃依賴這幾存在夜生活——愛沙尼亞比這國家其餘大部分地方都要活躍
得多——但是這個碼頭是被人遺棄的地方,正如他的通令者所說的那樣。他移進去,
相當小心地把小艇拴在一根柱子上——如果它漂浮走,他就會有大問題了。樁子旁
邊有一個梯子。他脫下他的連褲服,然後爬上去,手中握著槍。他第一次注意到港
口的味道。它跟美國同類的港口沒有什麼兩樣,有一股很濃的船底污油味,摻雜著
碼頭的爛木頭味。在北面,有十來破漁船停靠在另一個凸碼頭。南面是另一個碼頭,
堆滿了原木。那麼,這港口在重建。這就解釋了這個凸碼頭的狀況,克拉克想到。
他查看他的表——是一個磨舊的俄國「飛行員」牌——四下環顧尋找一個等待的地
方。還有四十分鐘他才必須行動。他為進入的行程算進了可能更糟的海況,這平靜
的狀況所給他的只是更多的時間來反省他是什麼樣的大傻瓜才再一次接受這種救人
的活。
鮑裡斯·費利波維奇·莫羅佐夫走出那仍作為他居室的營房,向上凝望著,
「明星」的燈光使天空成為一個雪片繽紛落下的羽毛般的彎窿。他喜愛這樣的的時
刻。
「誰在那兒?」一個聲音問道。聲音裡帶有權威。
「莫羅佐夫,」年青的工程師答道,隨著一個人走進燈光。他看見一個陸軍高
級軍官的大沿帽。
「晚上好,工程師同志。你在反射鏡控制小組,對嗎?」邦達連科問道。
「我們見過嗎?」
「沒有。」上校搖搖他的頭,「你知道我是誰嗎?」
「是的,上校同志。」
邦達連科手指著天空,「美極了,是不是?我想那是遠在不毛之地的一種安慰。」
「不,上校同志,我們處在一樁重要事情的前沿?」莫羅佐夫指出。
「這話我聽起來很好!你們組都這麼想嗎?」
「是的,上校同志。我請求到這兒來的。」
「哦?你怎麼知道有這個地方?」上校驚奇地問道。
「我去年秋天跟共青團一起在這兒。我們協助過土木工程師炸山,給反射鏡支
柱定點。我是攻讀激光的研究生,我猜到了『明星』是什麼。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是當然的,」莫羅佐夫說道:「但是我知道這是適合我的地方。」
邦達連科帶著外露的讚許之惰注視著這個青年人,「工作進展如何?」
「我曾希望加入激光組,但我的科長強行征我加入了他那組。」莫羅佐夫大笑
起來。
「你對此很不高興?」
「不……不,請原諒。你誤解了。我不知道反射鏡小組有多重要。我學到了。
我們現在正試圖修改反射鏡系統以適應更精確的計算機控制——我可能很快成為一
名助理科長,」莫羅佐夫自豪地說道:「我也很熟悉計算機系統,你知道。」
「你的科長是誰——戈沃羅夫,是不是?」
「對的。一個有才能的實地工程師,如果我能這樣說的話。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
「都說你——你是他們一直在談論的那位新來的陸軍上校,對嗎?他們說你可
能是新的工程副指揮官。」
「這些傳聞可能帶有某些實質,」邦達連科認可道。
「那麼我可以提一個建議嗎,同志?」莫羅佐夫問道。
「當然可以。」
「這兒有很多單身漢……」
「而沒有足夠的單身婦女?」
「確實需要實驗室助理人員。」
「你的觀察已注意到了,工程師同志,」邦達連科含笑答道:「我們也計劃建
一個新的公寓樓群來緩解住房擁擠。營房怎麼樣?」
「氣氛是同志式的。天文和象棋俱樂部很活躍。」
「啊。有一陣子我沒有認真下棋了。竟爭有多激烈?」上校問道。
年輕人大笑起來,「是要命的——甚至野蠻。」
五千米遠處,神箭手讚美了他的上帝。在下著雪,雪花給空氣帶來那種神奇的
特性,備受詩人的熱愛……對軍人也是如此。你能聽見——你能感到那種安樣的寧
靜,因為雪吸收了所有的聲響。他們四周,他們所能看見的上面及下面都是那白色
的簾幕,把能見度降到低於二百米。他召集他的低層指揮官,開始組織突擊。幾分
鍾後他們開始行動。他們組成戰術隊型。神箭手跟著第一連的前列小隊,而他的副
指揮官跟著另一支。
立足點出奇地好。俄國人到處傾倒他們炸山的遺留殘渣,雖然蓋著一層雪,巖
石片並不滑。這很幸運,因為他們的行程把他們帶到極危險地靠近一面至少有一百
米高的絕壁的地方。定向很困難。神箭手憑記憶行進,不過他花了不少鐘點來細查
攻擊目標。瞭解山上每一個彎道——或者說他想是這樣。疑問現在來臨,正如它們
總是出現那樣,他集中全部精力才使他的頭腦保持在任務上。出發之前他在腦海裡
制定了十來個對位點。這兒一塊巨石,那兒一處低窪地,這是路徑向左拐的地方,
那是右拐的地方。起初進展似乎是令人狂怒地緩慢,但他們越接近目標,速度就越
快。他們始終都有燈光指引著。俄國人可真夠自信的,在這兒燈火通明,他想到。
甚至有一輛開動著的車,是輛公共汽車,從聲音聽起來,它的車大燈開著。那移動
著的小光點照穿了籠罩夜空的日色雲霧,在那更大的光抱之內,那些守衛執勤的人
現在處於一種劣勢。通常,向外對準的探照燈可用來使一個進犯者眩目失明,但是
現在正好相反。它們的光芒極少穿透雪霧,大部分都反射回來,損壞了武裝部隊的
夜視力。終於,尖刀班抵達了最後一個對位點。神箭手部署了他的隊員,等待其餘
的隊伍趕上來。用了半小時。他的隊員們組成了三四人的小隊,聖戰者們慢慢地喝
了些水,然後把他們的靈魂奉獻給安拉,準備即將發生的戰鬥和它可能的後果。他
們的信條是武士的信條。他們的敵人也是他們的上帝的敵人。不管他們對觸怒了安
拉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會被寬恕,而且每一個神箭手的隊員都提醒自己在俄國人手下
死去的家人和朋友。
「這真是奇妙,」少校到達時耳語到。
「安拉與我們同在,我的朋友,」神箭手答覆到。
「他一定是。」他們現在離工地只有五百米,而且還未被察覺。我們實際上有
可能生還。」
「我們還能接近多……」
「一百米。他們配備的弱光設備可穿透雪幕大約四百米。最近的崗樓在那邊六
百米處。」他不必要地指到。神箭手完全知道它在哪兒,下一個崗樓,再過二百米
處。
少校查看了一下他的表,沉思了一會兒。
「如果他們遵循跟喀布爾一樣的規範,衛兵在一小時後要換崗。那些執勤的將
會疲乏而寒冷,而且換防部隊還沒有完全睡醒。這是好時機。
「祝你好運,」神箭手簡短地說道。兩人相互擁抱。
「為什麼我們應該拒絕為安拉的神聖事業而戰,當我們和我們的孩子都被逐出
我們的家園?」
「當他們遭遇哥利亞和他的武士時他們呼喊道:『主啊,把我們的心房充滿堅
定。使我們的腳步踏實,幫助我們抵禦異教徒。』」
這是從《古蘭經》上引來的,這一段實際上是指古以色列人抵禦腓力斯人的戰
役,兩人並不對此感到奇怪。穆斯林教徒也知道大衛和保羅,正如他們的事業也為
穆斯林所知。少校最後笑了一笑,才跑開去會合他的隊員。
神箭手轉過身向他的導彈小組招手。他們中兩人肩槓他們「毒刺」導彈,跟著
他們的隊長繼續在山中行進。再過一個小山頭,他們就正向下俯視著崗樓。他實際
上能從這兒看到三座崗樓,這使他吃了一驚,於是第三枚導彈被帶了出來。神箭手
傳達了他的指示,然後離開他們去同他的主力會合。在那小山頭上,目標截獲單元
對它們的導彈手唱起了它們那宣佈死訊的歌聲。衛兵崗樓是加熱了的——而「毒刺」
只尋找熱源。
接下來神箭手命令他的追擊炮隊迫近——比他寧願選擇的地點還要近些,不過
這極糟的能見度並不完全在聖戰者這邊。他看著少校的連隊向左邊滑下,消失進白
雪中。他們將突擊激光試驗設施本身,而他和他的八十名隊員攻擊大多數人生活的
地方。現在輪到他們出發了。神箭手把他們盡量往前帶到他能去的地方,剛到強光
穿透白雪那片地方的邊緣。作為他行動的報償,他看見一個哨兵,全身裹著以御寒
冷,他的呼吸遺留在空氣中,形成一線隨風飄移的小團小團的白霧。還有十分鐘。
神箭手掏出他的無線電對講機。他們一共只有四個,直到現在才敢使用,害伯被俄
國人偵聽到。
我們絕對不應該除去那些狗,邦達連科告訴自己。我安頓下來要他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狗弄回來。他在繞著營房漫步,享受著寒冷和自雪,用這寧靜的夜空來整理
他的思緒。這兒有需要改變的事情。他們需要一個真正的軍人。波克魯什金將軍對保
安計劃太自信了,克格勃部隊又太懶。例如,他們沒有派出夜間巡邏隊。在這樣的
地形上太危險,他們的指揮官說道,我們的晝間巡邏會發現任何試圖接近的人,衛
兵崗樓上有弱光掃視器,而且工地其餘地方都是強光照明的,但是弱光設備的效力
被這種天氣減弱了百分之八十,如果當下就有一股阿富汗人在那兒怎麼辦?他盤算
著。首先,邦達連科告訴自己,我要給特種部隊總部尼古拉也夫上校打電話,並立
我要領導一次對這地方的演練突擊,來對克格勃的白癡們顯示他們是多麼易於攻擊。
他往山坡上看。那兒有一個克格勃哨兵,擺動著手臂來保暖,步槍挎在肩上——他
要用四秒鐘才能取下它,瞄準,並打開保險。四秒鐘,其中最後的三秒他已經死掉
了,如果現在那兒就有什麼能人在……好吧,他告訴自己,在任何崗位的副指揮官
應該是一個無情的狗雜種,如果那些契卡分子想扮演軍人,他們一定得他媽的象軍
人那樣行動。上校轉身向公寓樓走回去。
格拉西莫夫的轎車開到列福爾托沃監獄的行政進口處停下來。他的司機留在車
裡,而他的警衛員跟著他進去。克格勃主席向衛兵顯示了他的身份證卡,一步沒停
就走了過去。克格勃對保安工作小心謹慎,不過它所有的成員都認識主席的臉,更
清楚那代表的權力。格拉西莫夫往左拐,向行政辦公室走去。當然監獄長不在那兒,
但他的一個助手在那兒。格拉西莫夫找到他時,他在填寫一些表格。
「晚上好。」那人戴著眼鏡才免得他的眼睛暴突出來。
「主席同志!我不……」
「你不應當。」
「我怎能……」
「犯人費利托夫。我立即要他,」格拉西莫夫粗暴地說道:「立即,」他重複
道,以增強效果。
「馬上!」第二副監獄長跳起來,跑到另一間辦公室。不到一分鐘他就回來了,
「要用五分鐘時間。」
」他必須有適當的衣著。」格拉西莫夫說道。
「他的軍服?」那人間道。
「不是,你這蠢貨!」主席咆哮道:「便服。他必須穿得像樣。你這兒有他所
有的隨身物品,對嗎?」
「對,主席同志,不過……」
「我沒有一整夜,」他輕聲說道。沒有任何東西比一個安靜的克格勃主席更危
險。第二副監獄長簡直是飛出了辦公室。格拉西莫夫轉向他的警衛員,他正樂得好
笑。沒人喜歡監獄看守,「你認為要多久?」
「不到十分鐘,主席同志。即使他們必須找他的衣服。畢竟,那個小人知道這
是一個多麼美妙的居家場所。我認識他。」
「哦?」
「他原先是個『一』字號的人,但他的第一次任務搞得很糟,從那以後就一直
是監獄看守。」警衛員看了一下表。
用了八分鐘。費利托夫出現了,他的西服大半穿上了,不過襯衣還沒扣好,而
他的領帶只是掛在他的脖子上。第二副監獄長手裡拿著一件磨舊的大衣。費利托夫
從來不是一個買很多便服的軍人。他是紅軍的一名上校,脫下他的軍裝從來不感到
舒服。老傢伙的眼睛起先是糊塗的,然後他看見了格拉西莫夫。
「這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你要跟我來,費利托夫。扣上你的襯衣。至少試著做人的樣子!」
米沙差點兒說出什麼來,但是嚥了回去。他給主席的那一瞪足夠使得警衛員的
手移動了一厘米。他扣好他的襯衣,把領帶打好。它結果在領中歪著,因為他沒照
鏡子。
「哎,主席同志,請您簽這……」
「你就像這樣轉交一個罪犯給我?」
「什麼……」
「手銬,趕快!」格拉西莫夫如雷貫耳。
毫不令人吃驚,第二副監獄長在他的辦公桌裡有一副手銬。他取出來銬上費利
托夫,差點把鑰匙放進衣袋,但看到了格拉西莫夫伸出的手。
「很好。我明天晚上讓人送回來。」
「但我需要你簽署……」第二副監獄長發現他在對著一個離去的背影說話。
「好吧,我手下有那麼多人,」格拉西莫夫對他的警衛員評說道:「一定有幾
個……」
「千真萬確,主席同志。」警衛員是一個極其健壯的四十二歲的人,作為一個
前外勤情報官,他是一個所有形式的武裝及徒手戰的專家,他對犯人這牢靠的握力
告訴了米沙所有這些事情。
「費利托夫,」主席從他背後說道:「我們要作一短暫的旅行,是乘飛機,你
不會受到傷害。如你規規矩矩,我們甚至能讓你吃上一兩頓好飯。如果你不老實,
這兒的瓦西裡將會使得你但願你沒那麼做。清楚了嗎?」
「清楚了,契卡同志。」
衛兵啪地立正,然後推開門。門外的衛兵行禮被報以點頭。司機打開車的後門。
格拉西莫夫停步轉過身來。
「把他放到後面跟我一起,瓦西裡。你應該能從前座看住一切。」
「隨你的意願,同志。」
「謝列米季也沃機場,」格拉西莫夫吩咐司機,「在南面的航空貨運站。」
機場就在那兒,瑞安想到。他壓下了一個葡萄酒加沙丁魚味的飽嗝。車隊進入
機場區,然後向右拐,繞過通往候機廳的正常進口,向外往飛機停放區開去。保安
是嚴密的,他注意到。在這一點上你總能靠得住俄國人。他目光所及到處都是身著
克格勃制服的攜帶著衝鋒鎗的士兵。轎車從主候機樓旁插過,然後經過了一個新近
的添加建築。他沒有投入使用,但是看起來像斯皮爾伯格的《不期奇遇》〔原文CloseEncounter
是若名美國導演製片人Spielberg 之作。——譯者〕中的外星人飛船。他曾有意要
問什麼人為什麼建了它,但現在還未啟用。也許下一次再說,瑞安想到。
正式的告別在外交部就作完了。幾個低級官員站在扶梯的底下跟人握手,沒有
人急於離開大轎車裡加暖的舒適。進展因而很慢。他的車一停一開,然後停下來,
瑞安右邊那人打開車門,而司機呼地打開後箱。他也不想到外面去。車用了大部分
行程才暖和起來;傑克取出他的行李和公文包,然後向扶梯走去。
「我希望你的訪問過得愉快,」蘇聯官員說道。
「我想將來什麼時候再來,看看這城市,」傑克捏著那人的手時答覆到。
「我們將會很高興。」
當然你們會很高興,傑克想著,一邊走上扶梯。一進飛機,他就往前看。一個
俄國軍官坐在駕駛艙的折疊座椅上協助交通管制。他的眼睛盯在簾子擋住的通信控
制台上。瑞安透過艙門向駕駛員點點頭,得到他的眨眼示意。
「這政治方面真嚇得我掉魂,」瓦吐丁說道。在捷爾任斯基廣場二號,他和葛
洛甫科在對比他們的書面記錄。
「這不比從前了。他們不能因我們遵循所受的訓練和規章制度來槍斃我們。」
「真的?如果費利托夫是在主席知道的情況下讓人經營著怎麼辦?」
「荒唐,」葛洛甫科評論道。
「哦?倘若他早期對持不同政見者的工作使他同西方建立了聯繫?我們知道他
親自干涉了一些案子一一主要是波羅的海邊地區的案子,但也有一些其他的。」
「你現在真是象『二』字號的人那樣思維!」
「好好想一想。我們逮捕了費利托夫,緊接著這事之後主席就親自會見了一個
中央情報局人員。這事以前發生過嗎?」
「我聽說過菲爾比〔原文Philby,是轟動一時的英國高級情報官長期為蘇聯當
間諜,事露後叛逃蘇聯,成為西方最大醜聞之一。——譯者〕的故事,但是——不,
那只是在他到我們這邊以後。」
「這他媽是一個極大的巧合,」瓦吐丁說道,一邊揉著他的眼:「他們不是訓
練我們來相信巧合的,並且……」
「娘的!」葛洛甫科說道。瓦吐丁充滿惱怒地向上瞧,看見另一位骨碌碌地轉
著他的眼,「上次美國人在這兒—一我怎麼把這給忘了!瑞安同費利托夫說過話—
—他們撞上了,似乎是偶然的樣子,並且……」
瓦吐了舉起他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給我接夜間監獄長……我是瓦吐丁上校。
叫醒犯人費利托夫。我想一個小時之內見他……你說什麼?誰?好吧。謝謝。」第
二管理局的上校站起來,「格拉西莫夫十五分鐘前剛把費利托夫從列福爾托沃帶出
去。他說他們要作一次特殊旅行。」
「你的車在哪兒?」
「我可叫……」
「不,」葛洛甫科說道:「你的私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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