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明星」和「快船」
傑克沒有找我麻煩去問是什麼「手段」證實了格雷戈裡少校的懷疑。外勤行動
計劃是他要努力保持一定距離的事情,大體上也做得成功。他覺得有關係的是這情
報的可靠程度定為「級別-1」——中央情報局最近採用的分級體系是用數字1-5 代
替字母A-E ,這肯定是些哈佛商學院教育出來的助理之類的六個月艱苦工作的結果。
「具體的技術情報怎麼樣了? 」
「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格裡爾回答。
「我在兩個星期內要交出來,老闆。」瑞安指出。定出最後期限不是鬧著玩,
特別是這文件是要送給總統過目的。
「我的確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讀過它,傑克。」海軍上將冷冷地指出,「『軍
裁機構』的人也為這事天天來找我。我想我們只好讓你跑一趟,親自去給他們做一
個簡單的介紹。」
瑞安畏縮了。他的「特別國家情報估評」的要點是幫助下一輪武器談判準備好
基調。軍備控制和裁軍署當然也需要它,這樣他們就能知道提出什麼要求和可以做
多大的讓步。他的兩肩增加了不小的重量,但是正如格裡爾喜歡對他說的:瑞安在
壓力下做得最出色。傑克盤算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有朝一日把事情弄糟,剛好與那個
意圖背道而馳。
「你什麼時候去? 」
「我還沒有決定。」
「能在去的兩天以前先通知我嗎? 」
「看情況吧。」
格雷戈裡少校的確是呆在家裡。這是很不尋常的,尤其是他要把整個一天打發
掉。不過不是他願意這麼幹的。他的將軍認為,只幹活不讓玩己開始消耗這個青年
人的活人。他沒想到,格雷戈裡照樣能在家裡工作。
「你還有完沒完? 」坎蒂問道。
「噢,不幹這個要我們幹什麼呢? 」他從電腦的鍵盤上抬起頭來,微笑著。
這住宅區被稱為「山景」。這個名字一點令人興奮的創造性也沒有。在這個地
區,要想看不見山,唯一的辦法是閉上眼睛。格雷戈裡有一個專用電腦(工程局給
他提供的「赫勒特- 帕卡德」牌功效很大的電子計算機),有時把他的「密碼」輸
進去。當然他在工作中得留心保密分類的規定,雖然他常常開玩笑,說自己是沒有
審查資格做這份工作的。政府不是不知道這種情況。
坎黛絲(Candace 是朗的名字,Candy 坎蒂是暱稱——譯者)·朗博士比她的
未婚夫高,將近有五尺十寸,苗條身材,短短的黑髮。她的牙齒有點彎曲不齊,因
為她從來不願受戴鋼絲套的那份罪。她的眼鏡比阿蘭的還要厚。
她那麼瘦,是因為她像許多學者一樣迷戀工作,常常忘了吃飯。他們倆是在哥
倫比亞大學博士生的一次研討會上認識的。她是光學物理專家,專業是自調光學反
射鏡。她選擇這個領域是為了跟她的畢生愛好——天文學相輔相成。生活在新墨西
哥高地,她可以用一個五千美元的「米德」牌的望遠鏡做觀察。有時還利用工程局
的設備去探索天空,因為她指出這是校準它們唯一有效的辦法。她對阿蘭著了魔的
彈道導彈防禦沒有真正的興趣,但是她認定,他們研製的設備在她感興趣的領域裡
倒有「真正」的用途。
他們兩人當時都沒有多少牽掛,這兩個年輕人都愉快地把書獃子作為自己的特
色,正如經常的情況那樣,他們彼此產生了感情。這是他們那些更吸引人的大學同
學所想不到的。
「你在做什麼呢? 」她問。
「在研究我們的失誤。我們認為問題出在鏡面控制碼上。」
「哦? 」那是她的反射鏡,「你肯定是軟件的問題? 」
「不錯。」阿蘭點點頭,「在我辦公室裡有『飛雲』的讀數。它聚焦很正確,
可是焦點卻落到錯誤的地點上了。」
新
「花多長時間才發現的? 」
「兩個星期。」他對螢光屏皺起眉頭,把它關上了。「見鬼去吧。要是將軍看
見我在幹這個,可能就不許我再進門了。」
「我一直告誡你。」她的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後面。他往後靠,頭正好擱在她的
乳房中間。他想,它們真是很好的一對。對阿蘭·格雷戈裡來說,那是一個非同尋
常的發現,女孩子們多麼可愛啊。在中學時代,他也曾有過一些約會,可是在西點、
在石溪的生活,絕大部分跟出家人一樣,完全潛心致力於學習、設計模型和做實驗
之中。當他認識了坎蒂,最初是對她設計製造鏡子的各種想法感興趣,可是在學生
活動中心喝咖啡的時候,他才從人體解剖學角度注意到她原來是很動人的,加上她
對光學物理的思路是那麼敏捷。他們經常在床上討論的事情,在這個國家裡能懂得
的人不到百分之一,這一點沒有關係。他們發現,這跟他們在床上幹的事一樣有趣,
或者說差不多是這樣。在那裡,他們也有許多實驗要做,像十足的科學家似的,他
們買了許多教科書(他們是這樣看的)去探索各種可能性。像任何新的研究領域一
樣,他們覺得它是很令人興奮刺激的。
格雷戈裡伸手抱住朗博土的頭,把她的臉拉下來湊合自己的臉。
「我這會兒一點也不想工作了。」
「歇一天可真不錯,對嗎?」
鮑裡斯·費利波維奇·莫羅佐夫走下大轎車時, 日落已經一小時了。他和另
外十四個青年工程師和技術員是最近被分配到「明星」(他還不知道這個工程的名
字)來工作的。克格勃人員在杜尚別機場來接他們,十分謹慎地核對他們的證件和
照片。在大轎車上,一位克格勃大尉已經給他們上了一堂保安課,嚴肅的氣氛使大
家都聚精會神,洗耳恭聽。他們不能同非本單位的人談論他們的工作,他們不能寫
信講他們在幹什麼,也不能講他們在什麼地方。他們的通訊處是在一千英里外的諾
沃塞比爾斯克市(即新西伯利亞市——譯者)的一個郵政信箱。大尉沒有必要說他
們的信件要經基地保安人員檢查。莫羅佐夫打定主意,他寄出去的信一律不封口。
他家裡要是發現他的來信被拆閱過重封,可能會感到擔憂。再說,他沒有什麼要隱
瞞的。他在分配工作時的保安審查只花了四個月。莫斯科的克格勃人員在核對他的
背景情況時,感到無可指責。六次面試他都通過了,並得到了很好的評語。
克格勃大尉用比較輕鬆的調子結束了他的講課,他描述基地的社交和體育活動,
以及兩週一次的黨組織會議的時間和地點。莫羅佐夫心想,只要工作允許,他一定
準時參加。大尉接著說,住宿還是一個問題。莫羅佐夫和其他新來的人將住在集體
宿舍——當初開山炸石的建築隊蓋的營房裡。他說,他們住得不會擁擠,營房裡有
娛樂室、圖書室,屋頂上還有一架望遠能可以觀察天文,一個小型天文俱樂部剛剛
建立起來。每小時有一趟交通車前往主要住宅區,那裡有電影院、咖啡店和啤酒酒
吧間。大尉最後說,基地裡剛好有三十一個未婚婦女,其中一個和他訂婚了,「你
們之中誰要是玩弄她,就拉出去槍斃!」這引起一陣笑聲。你遇見一個有幽默感的
克格勃軍官,倒不是常有的事。
大轎車開進基地的大門時天已漆黑,車上的人都已經疲乏了。莫羅佐夫對住宿
條件還不太失望。床都是靠牆的上下鋪。他被指定住在一個角落裡的上鋪。牆上有
標誌要求在宿舍裡保持安靜,因為這裡工作人員是三班倒的。這年輕工程師非常願
意換衣服上床睡覺。他被分配到「定向應用科」工作一個月以熟悉這項工程,而後
再分配固定工作。他昏昏睡去時還在納悶「定向應用」是什麼意思。
運貨車的妙處是許多人都有這種車,不留心的人看不出車裡是誰。傑克看見一
輛白色運貨車開進他們的停車場,心裡這樣想。司機當然是中央情報局的人,他右
邊座位上那個保安人員也是。他下車巡視一番之後才拉開旁邊的車門,現出了一張
熟悉的面孔。
「你好,馬爾科。」瑞安說道。
「好哇,原來這是特務窩!」蘇聯海軍(退休)上校馬爾科·亞歷克山德羅維
奇·拉米烏斯興高采烈地說。他的英語說得好一些了,但是跟許多俄國僑民一樣,
在講話時常常忘了用冠詞。「不對,是舵手之家。」
傑克微笑著,搖搖頭:「馬爾科,咱們可不能談論那些事。」
「你家裡不知道? 」
「誰也不知道。你可以輕鬆輕鬆。我的家在遠方。」
「明白了。」馬爾科·拉米烏斯跟著傑克走進尾子。現在他的護照上、社會保
險卡上和弗吉尼亞駕駛執照上的名字都是馬克·拉姆齊(拉米烏斯名字的英文化處
理——譯者)。這又是中央情報局的一項發明創造,不過倒是合情合理,你總得讓
人們記得住他們的名字。傑克看見他現在瘦了一些,那是因為他現在的飯食澱粉不
那麼多,也曬黑了。他們初次見面,是在導彈潛艇「紅十月」的前部逃逸艙裡,馬
克—馬爾科!——是一身潛艇軍官的麵團他的白皮膚。現在他看起來像是「地中海
俱樂部」的廣告(那種膚色曬得很深的人,西方人的「理想」——譯者)。
「你好像很疲倦。」馬克·拉姆齊看出來了。
「他們讓我飛來飛去好多趟。你喜歡巴哈馬群島嗎? 」
「你看我曬得這麼黑,是吧? 白沙灘、陽光每天暖詳洋的。像我去時的古巴天
氣,但是人要好些。」
「AUTEC ,對吧? 」傑克問。
「對,但是我不能談論這個。」馬爾科答道。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AUTEC —
—大西洋水下試驗和鑒定中心,是美國海軍的潛艇試驗場,那裡人和艦都在進行叫
做微型戰爭的各種演習。當然,那裡的一切都是保密的。海軍對它的潛艇活動防護
很嚴。馬爾科的工作就是幫助海軍研究制定戰術,在實踐演習中無疑是扮演蘇軍司
令官的角色,演講、教課。拉米烏斯在蘇聯海軍中曾以「校長」聞名。重要之處沒
有什麼變化。
「你喜歡那兒嗎? 」
「千萬別告訴別人。他們讓我當了一個星期的美國潛艇艇長,那個真正的艇長
讓我處理一切事情,不信?我擊毀了航空母艦!沒錯!我擊毀了『福萊斯塔爾』號。
紅旗北方艦隊會為我而感到自豪的,對嗎?」
傑克大笑起來。「海軍怎麼看這件事? 」
「潛艇艇長和我都喝多了。『福萊斯塔爾』的艦長生氣了,可是——好贏好輸,
對嗎? 第二個星期他和我們一起討論演習。他學到了一些東西,對我們所有人都很
有好處。」拉米烏斯停下來。「你的家人在哪裡?」
「凱茜看她的父親去了。喬和我相處得不很好。」
「因為你是特務的緣故嗎? 」馬克—馬爾科問。
「私人原因。我給你一點酒好嗎?」
「啤酒就行。」他回答。傑克到廚房去的時候,拉米烏斯四下張望。這屋子的
教堂似的塔形天花板高十五英尺——五米,他想——高聳在豪華的地區之上。這屋
裡的每一件東西都證明,搞成這個格局是花了不少錢的。瑞安回來的時候,他正皺
著眉頭。
「瑞安,我不傻,」他說得很嚴厲,「中央情報局沒有給你這麼多錢吧。」
「你知道股票市場嗎?」瑞安輕輕一笑,問道。
「知道,我的一部分錢也投資在那裡了。」從「紅十月」來的軍官們都存了一
大筆錢,無須再去工作。
「唔,我在那裡賺了一筆錢,現在我決定退出,去幹點別的。」
對拉米烏斯上校來說這是一個新的想法。「那你不——怎麼說來著?貪婪。你
不再貪婪了嗎?」
「一個人到底需要多少錢? 」瑞安反問道。艇長點頭,若有所思。「那,我現
在問你幾個問題。」
「啊,情報工作。」馬爾科放聲大笑起來,「你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在你的投誠詢查報告裡曾提到,你在一次演習中發射了一枚導彈,然後朝你
發射了一枚。」
「是的,多年以前——是1981年……4 月,對,是4 月20日。我指揮『德爾塔
』級導彈潛艇,我們從白海發射了兩枚火箭,一枚射向鄂霍次克海,另一枚射向薩
雷沙甘。當然我們是試驗潛艇火箭,但也試驗導彈防禦雷達和反擊系統。他們模擬
向我的潛艇發射了一枚導彈。」
「你說這次失敗了。」
馬爾科點點頭。「潛艇火箭飛行得好極了。薩雷沙甘的雷達也還行,就是太慢,
來不及截擊。他們說,是計算機的問題,並說要換新的計算機,這是我最後聽說的
事了。試驗的第三部分幾乎成功了。」
「反擊部分,那是我們頭一次聽說。」瑞安指出,「他們實際上是怎樣進行試
驗的呢? 」
「他們當然不發射陸上火箭。」馬爾科說道,他伸出一個指頭,「他們做這個,
你是瞭解試驗的性質的,對吧? 蘇聯人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笨。你當然知道整個蘇
聯邊境都設置了雷達屏障。這些雷達—看見火箭發射就會計算出潛艇在哪裡,這是
很容易辦到的事。接著他們就通知戰略火箭部隊司令部。戰略火箭部隊有一個團的
老式火箭在那兒戒備待命。他們在雷達上偵察到我的潛艇後三分鐘就能還擊。」他
停了一會兒,「在美國你們沒有這個嗎?」
「沒有,據我所知還沒有。但是我們的新式導彈能在非常遠的地方發射。」
「那不假,可是對蘇聯人來說這仍然是好東西,你明白。」
「這個系統的可靠性如何? 」
拉米烏斯聳聳肩:「不是很好。問題是人們的警惕性如何。在——你們怎麼說
呢? 危機,對嗎? 在危機的日子裡,每個人警惕性都高。系統有時會發揮作用。每
當系統發揮作用時,許多許多炸彈就不會在蘇聯境內爆炸。即使是一顆也能拯救數
以萬計的公民。這對蘇聯領導層來說很重要。戰爭結束後可以得到數以萬計的奴隸。」
他加上這句話以表示他對以前祖國政府的厭惡。「你們在美國沒有這樣的東西? 」
「據我知道是沒有的。」瑞安老老實實地說。
拉米烏斯搖搖頭:「他們講你們有。我們發射火箭之後,總是深潛全速逃跑,
向某個方向直線駛去。」
「現在我正試圖搞清楚蘇聯政府對於模仿我們的戰略防禦計劃研究有多麼感興
趣。」
「感興趣? 」拉米烏斯用鼻子氣哼哼地說,「兩千萬俄國人死於偉大的衛國戰
爭。你認為他們還希望這種事重演? 我告訴你,在這個問題上蘇聯人要比美國人明
智一些。我們的教訓很大,學得也就好一些。有功夫我給你講講我們那城市戰後的
情況,一切都毀壞無遺。不錯,我們在保衛祖國方面有過很好的教訓。」
有關俄國人,這是必須記住的另一件事情。傑克提醒自己。他們變態地把記憶保
留得這麼久,不算是過分;他們有任何人也不會忘記的歷史事件。希望蘇聯人忘記
他們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損失,猶如要求猶太人忘記「霍洛科斯特」(Holocaust,
即指二次世界大戰納粹妄想滅掉猶太種族——譯者)大屠殺一樣是白費力氣的,也
是沒有道理的。
就這樣,在三年多一點之前,俄國人舉行了一次較大規模的防潛艇發射彈道導
彈的ABM(反彈道導彈) 演習。探測和跟蹤雷達起了作用,但整個系統由於計算機問
題而失敗7 。這是很重要。但是——「計算機工作不夠好的原因是——」
「我知道的全在這裡了。我能說的是,那是一次真正的試驗。」
「你這是什麼意思?」傑克問。
「我們最初的……對了,我們原來的命令是在指定的地點發射。但潛艇剛離開
碼頭,命令就改變了。『僅供艇長閱讀』的新命令是由國防部長助理簽署的。我想
他是紅軍上校,記不得他的名字了。部長髮的命令,是由上校簽字,是嗎? 他要讓
試驗成為——你們怎麼說的? 」
「無準備?」
「對!也不是無準備。真正的試驗應當是突然襲擊。所以,命令要我從不同的
地方、在不同的時間發射。我們艇上有一個國土防空軍的將軍,當他看到新命令時,
他發瘋了。非常、非常生氣,可是如果沒有突然性,那算什麼樣的試驗呢? 美國導
彈潛艇是不會打電話告訴俄國人他們哪天發射的。你要麼準備著,不然就不行。」
拉米烏斯特別指出。
「我們不知道你要來。」波克魯什金將軍乾巴巴地表態。
邦達連科上校注意保持一副毫無表情的面孔。儘管有國防部長的書面命令,盡
管屬於完全不同的軍種,他是和一位在中央委員會有後台的將級軍官打交道。那將
軍也不得不謹慎從事。邦達連科穿著—身最新的、剪裁得最好的軍服,幾排勳表,
其中包括在阿富汗作戰勇敢的兩枚獎章和國防部參謀人員的特殊標誌,使之更加完
滿。
「將軍同志,我很抱歉給您帶來些不便,但我確實是奉命而來。」
「那是自然。」波克魯什金咧嘴笑著說。他指著一個銀盤子:「喝茶? 」
「謝謝您。」
將軍親自斟了兩杯茶,沒有叫勤務員。「那是一個紅旗獎章嗎? 在阿富汗得的
?」
「是的,將軍同志,我在那裡呆過—陣。」
「你是怎麼得的? 」
「我跟隨一個特種部隊分隊作特別觀察員。我們追擊一小股匪徒。不幸的是,
他們比小隊指揮官想像的要鬼得多,他們准許我們跟蹤他們,結果,遭到伏擊。小
隊傷亡了一半,指揮官也在其中。」他得到的是死亡,邦達連科心想。「我代他指
揮,請求支援。在我們與大部隊接近之前,匪徒撤走了,但他們留下了八具屍體。」
「一個通訊專家怎麼能——」
「我是自告奮勇的。我們在戰術聯絡上遇到了困難,我決定由自己來負責這個
局勢。我不是一個真正的作戰軍人,將軍同志,但是有些情況您得親自去觀察一下。
那是我對這個崗位的另一種擔心。咱們這麼危險地靠近阿富汗邊境,您們的安全似
乎……不是說散漫,而是,或許可說過分舒服了。」
波克魯什金點頭同意。「保安部隊是克格勃的人,你肯定已經注意到了。他們
向我報告工作,但並不嚴格執行我的命令。為了對可能的危險及早得到警告,我已
經同前線航空兵作好安排,他們的空中偵察學校把這一帶的山谷作為訓練區域。我
在伏龍芝的一個同學安排了這整個地區偵察覆蓋。如果有誰從阿富汗那邊來接近這
個設施,他得走很遠的路,在他沒有到達之前我們早就知道了。」
邦達連科心裡贊同地記下了這點。不管他是否收羅怪才,波克魯什金沒有忘記
一切,不像數量太多的將軍們那樣有忘形的趨勢。
「好了,根納策·約瑟福維奇,你究竟要來尋找什麼? 」將軍問道。兩人在建
立起同行情誼之後,現在氣氛有點緩和了。
「部長想對你們這個系統的有效性和可靠性作一個鑒 定。」
「你的激光知識? 」波克魯什金揚起一邊眉毛問道。
「我熟悉應用方面。我曾在高列米金院士的小組裡,研製過新的激光通訊系統。」
「真的? 我們這裡也有一些這樣的儀器。」
「我不知道這事。」邦達連科說。
「那是。我們在崗樓裡使用它們,也用來聯繫實驗室和車間。那東西比有線電
話方便,而且更加保密。你們的發明證明很有用,根納第·約瑟幅維奇。那麼,你
當然知道我們這兒是幹什麼的了。」
「知道,將軍同志。您們達到目的還要多長時間? 」
「三天內我們要進行一次重大系統測試。」
「哦? 」邦達連科對此非常吃驚。
「我們昨天才收到許可進行的命令。可能部裡還沒完全通知到。你能留下來看
看嗎?」
「我一定不失此良機。」
「好極了。」波克魯什金將軍站起來,「走,咱們去看看我的才子們。」
天空晴朗而湛藍,這種深蘭色是由於此地已處在大氣層的很高處,邦達連科看
見將軍自己坐在一輛UAZ-469(相當於蘇聯的吉普車) 裡開車,感到驚訝。
「你不用問,上校。我自己開車是因為我們這上面沒有空間容納非必要人員,
而且,唔,我過去是一個戰鬥機駕駛員。為什麼我要把這條命交給某個嘴上無毛、
剛懂得換擋的小孩子? 你喜歡我們的路嗎?」
一點也不。邦這連科沒有說出音來,因為將軍正快速地衝下一個斜坡。這路剛
夠五米寬,靠乘客座位這邊是一個徒坡。
「上凍的時候你來試試看!」將軍哈哈笑起來,「近來我們走運,天氣很好。
去年秋天盡下雨,一連下了兩個星期。這裡很不尋常的是,季風本來應該把水氣都
下到印度而冬天卻一直是這麼宜人地乾燥、晴朗。」到山腳了,他換了擋。一輛卡
車從對面開來,吉普的右側車輪在不平的路邊亂石中滾過的時候,邦達連科竭力不
要顯出畏縮的樣子來。將軍有意跟他鬧著玩,這一下正合心意。卡車飛駛過去時兩
車之間大約還有一米的距離,將軍把車開回裡面的路中間去。他又換檔,因為他們
要爬坡了。
「我們連正經的辦公室也沒地方安——無論如何對我來說是這樣的。」波克魯
什金特別提到,「院土們有優先權。」
邦達連科當天早上圍著宿舍區跑步時只看見一個崗樓,現在當吉普車爬完最後
幾米的時候,「明星」試驗區就進入眼簾了。
這兒有三個檢查哨。波克魯什金將軍在每一個哨所前都停下車來,出示通行證。
「崗樓呢? 」邦達連科問。
「都配備了連班倒的人。這對契卡分子很嚴酷,我不得不給它們都裝上了電熱
器。」將軍輕聲笑著說,「我們的電力過剩,都不知道怎麼用。我們原來有好些警
犬也在柵欄之間巡邏,但是現在停止了。兩星期前凍死了不少。我認為那不管用。
我們還有幾隻,它們只隨著衛兵一起散步。不久我要把它們全取消了。」
「可是——」
「多一些嘴就要多吃東西。」波克魯什金解釋說,「不久就要下雪了,我們不
得不用直升飛機運吃的進來。要讓警犬高興,就得給它們肉吃。當我們的科學家們
還不夠吃的時候讓狗吃肉,你知道這對基地的士氣會發生什麼影響嗎? 不值得為狗
惹這些麻煩。克格勃指揮官同意了。他正在爭取批准把它們統統送走。我們每個崗
樓上都有星光觀察儀。入侵者在狗都聞不著聽不見的地方,我們也能看見。」
「您們的警衛力量有多大? 」
「一個加強步兵連。官兵共一百一十六人,由一個中校指揮。白天晚上至少有
二十個警衛在執勤。一半在這裡,一半在另一個山頭。在這裡,每個崗樓上任何時
候總有兩個人,再加上四個流動巡邏,當然還有各車輛檢查哨的人。這個地區是安
全的,上校。在這山頂上有配備重武器的一整連步兵——為了確實,去年十月我們
讓一個特種部隊小隊作過—次演練突擊。評判官判定他們接近環形陣地外四百米之
前都死了。其中一個真的差點死了。一個毛頭尉官差點***掉下山去。」波克魯
什金轉過身來,「滿意了嗎? 」
「滿意,將軍同志,請原諒我過分小心的性格。」
「你得到那些漂亮的勳表並不是因為你膽小。」將軍高興地評說,「我總是歡
迎新的想法。如果你還有什麼事要說,我決不關門。」
邦達迎科覺得他越來越喜歡波克魯什金將軍了。他離莫斯科夠遠的,行為不像
個官場蠢驢,他不像別的將軍那樣,在刮臉的時候也從鏡子裡看到自己頭上的光環。
可能這個軍事設施終歸有了希望。費利托夫一定會高興的。
「天上有鷹的時候,就像一隻老鼠。」阿卜杜爾說。
「那你就像老鼠—樣辦,」神箭手平靜地地回答說,「呆在暗處。」
他抬頭看那安-26 。它在頭上五千米,渦輪發動機的悲鳴聲隱約可聞。離得太
遠了,這導彈不走運。別的聖戰者導彈手曾經打下過這種安東諾夫,可是神箭手沒
有。那樣你可以一下打死四十個俄國佬。蘇聯人正在學著用這種改裝的運輸機作地
面偵察。那麼一來,游擊隊的口子更難過了。
這兩人沿著又一面山坡走在狹窄的小路上。太陽還沒有照著他們,然而在冬季
無雲的天空下,山谷裡大部分還是夠亮的。一個被轟炸後的山村廢墟躺在緩緩流過
的小河旁邊。在高空轟炸到來之前,可能有兩百人曾經居住在那裡。他能看到二、
三公里遠處一排排落點不勻的彈坑。炸彈掃過這個山谷,沒有被炸死的都跑了,到
巴基斯坦去了,留下一片空虛。自由戰士們找不到吃的,沒有人接待,甚至做禮拜
的清真寺也看不見一個。神箭手還在納悶:為什麼戰爭這麼殘酷。男子漢大丈夫打
仗是一回事,那裡包含著榮譽,而且往往可以同勁敵共享這種榮譽。可是俄國人並
不用那種方式作戰。然而他們還把我們叫做野蠻人……
失去的東西太多了。他曾經從事的職業,他曾經對將來抱有的希望,一切從前
的生活,都隨著每一天的逝去而悄悄滑遠了。如今,似乎只有在睡夢中他才想到它
們,當他醒來時,那和平的、快樂的生活之夢就像晨霧一樣從他的掌握之中飄散了。
即使這些夢逐漸隱去,他仍能看見妻子的臉,女兒的臉,兒子的臉,只是它們現在
象照片一樣平面而沒有生氣,殘酷的提醒他那些時光一去不復返。但它們至少給了
他的生活以目的。當他對手下的犧牲者感到可憐的時候,當他懷疑真主是否真正同
意他去做那些事情(最初他對這些事情是感到噁心的)的時候,他把眼晴閉上一會
兒,提醒自己,為什麼俄國佬垂死的慘叫在他耳朵裡竟然像他妻子充滿愛情的喊叫
一樣甜蜜。
「飛走啦。」阿卜杜爾特別提了這麼一聲。
神箭手轉過頭看。飛機已經飛過遠處的幾道山梁了,太陽在它的垂直舵上閃閃
發光。即便他站在山崗頂上,那安-26 還是太高了。俄國佬不是笨蛋,沒有必要時
他們決不低飛。如果他真的想幹掉—架,他—定得靠近一個機場……「或者想出一
種新的戰術。他產生了一個念頭。神箭手走在沒有盡頭的岩石小道上的時候,頭腦
裡在盤算著這個問題。
「它能行嗎?」莫羅佐夫問。
「那正是我們試驗的目的,看它行不行。」高級工程師耐心地解降。他回憶起
自己年輕和很不耐心的時候。莫羅佐夫具有真正的潛力。他的大學檔案已清楚地顯
示出來。基輔產業工人的兒子,他的才智和勤奮使他得以被保送到蘇聯最有聲望的
學校,在那裡又成為優等生,得到最高榮譽——這些使他免服兵役,這對於沒有政
治後台的人來說是很不平常的。
「這是新的光學鍍科……」莫羅佐夫在離反射鏡只有幾厘米的地方觀看著。兩
人都穿著連身工作服,戴上面罩和手套,以免損害這四號鏡的反射面。
「正如你猜想到的,這是試驗的—個重要部分。」工程師轉過身去,「準備好
了!」
「清場。」一個技術人員呼叫道。
他們從固定在柱子一側的扶梯上爬下來,走過路口,來到圍繞洞穴的水泥環狀
物前。
「真深哪。」他發表感想。
「是呀,我們必須確定我們的隔震措施多有效。」高級工程師在為它擔心。他
聽見吉普車聲響,回頭看見基地司令員領著另外一個人走進激光設施樓。他判斷:
莫斯科來的又一個參觀者。所有這些黨的斧頭一齊懸在我們的肩上,我們怎麼能完
成任何一件工作呢? 「你認識波克魯什金將軍嗎? 」他問莫羅佐夫。
「不認識。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見過更糟的。跟大多數人一樣,他認為激光是重要部分。第一課,鮑裡斯·
費利波維奇說,這反射鏡,還有電子計算機,才是重要部分。除非我們能把光能集
中到空間一個特定點上,激光發出來也是毫無用處的。」這一課告訴莫羅佐夫,這
個工程的哪—部分是這個人主管的,但是這個新得證書的工程師已經懂得了其正的
一課——整個系統都必須完美地工作。一個部分的失誤會使這個在蘇聯花錢最多的
機器變成一堆古怪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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