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05、蛇的眼 龍的臉
經過改裝的「波音」七六七有兩個名字,原先以「空中光學助手」聞名,現在
叫「眼鏡蛇美女」,後一個名字至少要好聽一些。這大客機寬廣的機體內部安裝了
一架製造得盡可能大的紅外線望遠鏡,整個飛機就是它的基座,只是稍微多一些東
西而已。當然,工程師也動了一點腦筋給機身設計了一個不雅觀的駝背,就在駕駛
艙的後面,有機身的一半長。這樣一來,這架七六七飛機活像是剛剛吞下一個大東
西而被卡在那裡的一條蛇。
這飛機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垂直機尾上寫著的字:美國陸軍。發生這種引起空軍
憤怒的事,是由於陸軍不尋常的預見和固執。他們即使在七十年代,也沒有停止過
彈道導彈的研究。他們的「業餘車間」(這些研究單位的叫法)發明了用在「空中
光學助手」上的紅外線傳感器。
現在它成了空軍一項計劃的組成部分,這計劃的總名稱叫「眼鏡蛇」。它同申
雅島上的「眼鏡蛇丹犬」合作,還時常同一架由七○七改裝、名叫「眼鏡蛇眼珠」
的飛機結合飛行,「眼鏡蛇」是一個家族的代號,它包含許多系統,目的在於
跟蹤蘇聯導彈。陸軍滿足於空軍需要他的幫助,沾沾自喜,雖然也提防著那些正在
進行中、企圖盜竊它的計劃的種種活動。
機組人員在對著清單檢查飛機,由於時間還很充裕,大家幹得漫不經心。他們
是從「波音」來的。陸軍一直在成功地抵制空軍要派他們的人到駕駛室來的企圖。
從前在空軍幹過的副駕駛員,用手指翻著那一疊應進行事項的清單,用一種不
冷不熱的聲音在唱名。駕駛員和隨機機械師、領航員在推推這個按鈕,測測那個儀
表幹著諸如此類的事,以便使他們的飛機能夠安全飛行。
這次飛行任務最糟糕的是地面氣候。申雅,西阿留申群島之中的一個小島,約
四英里長,兩英里寬,它的最高點離深藍灰色海面只有二百三十八呎。阿留申群島
的平常天氣裡,最有聲望的機場也會紛紛關閉,而當地的壞天氣則使得「波音」機
組人員懷念美鐵公司的客車。在基地裡人們普通認為,俄國人把洲際導彈試驗擺在
鄂霍次克海的唯一理由,就是要盡可能地讓美國監測人員的日子過得難受一些。今
天的天氣真是不錯,你差不多能看到跑道最遠的那一頭,藍色燈光把周圍的霧氣映
成許多小圓球。像大多數的飛行員一樣,駕駛員喜歡白天,但在冬天這裡就是例外。
他計算自己的好運。最低雲層當在一千五百呎上空,而且沒有下雨。側風倒是
個問題,但飛機要上升的地方卻沒有風——或者更正確地說,設計這個跑道的人不
關心或者不借得風是駕駛飛機的一個因素。
「申雅指揮塔,我是查理·布拉沃〔飛機的代號,代表字母C.B.。——譯者〕,
準備滑行。」
「查理·布拉沃,你可以滑行。風向 2-5 -0 ,風速15。」指揮塔用不著說
眼鏡蛇美女排在第一個,當時七六七是基地上唯一的一架飛機。預料它要在加利福
尼亞作設備測試,只在二十小時前才趕到這裡。
「明白。查理·布拉沃準備滑行了。」十分鐘後,波音七六七開始滑入跑道,
開始了它的另一次意料中的例行任務。、二十分鐘後,這架「空中光學助手」到達
巡航高度,四萬五千呎。機組人員知道飛機已進入平穩不變的飛行狀態,但他們沒
有忙於倒飲料喝和準備精美午餐,—而是解開安全帶開始工作起來。
有許多工作要做:眾多的儀表需要開動,計算機需要重新檢測,數據傳輸線路
需要建立,聲音傳輸線路需要檢驗。這飛機上裝有人們所知的一切通訊系統,但是
還得有一個靈通的人,國防部的計劃(有那麼一個)才能按原來的設想進行。指揮
這架飛機的是一個炮兵,而且是得克薩斯大學的一個天文學碩士。他上次指揮的是
在德國的一個「愛國者」地空導彈連。當大多數人看到飛機就想去駕駛它們的時候,
他的興趣卻是想把它們從天上打下來。他對彈道導彈的想法也—樣,他幫助改進
「愛國者」導彈是要讓它在打蘇聯飛機之外,也能把別的導彈打下來。這樣一來,
他也熟悉了用於追蹤導彈的各種設備。
這上校手裡由國防情報局華盛頓總部傳真複印的任務書告訴他:四小時十六分
鍾後蘇聯將舉行一次SS-25洲際彈道導彈的發射演習。任務書沒有說明國防情報局
是怎樣得到這個情報的,上校也知道這不會是從《消息報》的廣告裡看到的,「眼
鏡蛇美女」的任務是監視發射,截取導彈試驗裝置發出的遙感傳送信息,尤其重要
的是要拍下彈頭在飛行中的照片。收集到的數據將進行分折,以判定導彈的性能,
特別是彈頭投射的準確性,這是華盛頓最感興趣的。
新
上校作為執行任務的指揮官,沒有多少事情好做。他的操縱台是一個有各色燈
光的平板顯示著機上各種系統的狀況。由於「空中光學助手」在編製中是一個嶄新
項目,機上每一體東西都工作得很好。今天唯一「狀態不佳」的是備用數據傳輸線
路,一個技術員正在修理,上校在一旁喝咖啡。當他無事可做的時候,他也要努力
裝出看起來興致勃勃的樣子,如果他表現得煩躁,就會給他的手下人一個壞榜樣。
他從飛行服帶拉鏈的袖子口袋摸出一塊黃油硬糖,這比香煙更衛生一些。他從
當中尉的時候起就抽煙了,儘管基地的牙科醫生給他指出這對牙齒不好。上校吃了
五分鐘的糖塊,決定要找點什麼事幹干。他解開安全帶,從指揮座椅上站起來,走
向前面的駕駛艙。
「早上好,諸位。」現在已是「利馬」0004〔從當地時間12:00算起的相對時
間。——譯者〕,或者當地時間上午十二點零四分。
「早上好,上校。」駕駛員代表機組人員回答,「後面一切都進行正常嗎,先
生?」
「迄今為止,一切正常。巡邏區的氣候怎麼樣?」
「機下雲層厚實,在—萬二至一萬五高空處。」領航員答道,手裡拿著一張衛
星照片,「風向3 -2 -5 ,風速三十節。我們的導航系統正在和申雅跟蹤站核對
航向。」她又加、上一句,七六七通常由兩個飛行人員組成的機組人員出勤。這架
飛機不一樣。自從「韓國航空公司」的○○七班機被蘇聯擊落以來,每次飛越西太
平洋時導航都特別小心,「眼鏡蛇美女」就更加如此;蘇聯人仇視一切搜集情報的
船艦飛機。他們決不進入離蘇聯領土五十哩之內的區域,也不進入俄國防空識別空
域。即使如此,蘇聯還是兩次派出戰鬥機,讓「空中光學助手」知道他們已經注意
到它了。
「好的,我們不要靠得太近了。」上校關照說。他靠在駕駛員和副駕駛員之間。
眺望窗外。兩個渦輪風扇發動機都工作得很好。他很想有一個四引擎的飛機來
作長距離水上飛行,但那不是他決定得了的。領航員抬起一邊眉毛看他如此出神,
上校拍了他肩膀一下以示抱歉:他該離開此地了。
「到監視區的時間?」
「三小時十七分,長官;三小時三十九分到盤旋點。」
「我想還有時間打一個盹吧。」上校走向艙門時這樣說。他關上門,向後走去,
走過望遠鏡裝置,來到主艙。為什麼現在的飛行機組人員這麼年輕?他們可能覺得
我麻煩死人了,還不如去打磕睡呢。
在前邊,駕駛員和副駕駛員交換了一下眼色。老傢伙不相信我們能開這該死的
飛機,是嗎?他們在自己座位上動了動身體,以便更舒服些,聽憑自動駕駛儀控制
著飛機,而讓自己的眼睛掃探著別的飛機上閃爍的燈光。
莫羅佐夫在控制室裡,跟其他的科學家一樣,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上面別著保
安通行證,他還在試用熟悉期,被指定到反射鏡控制組來可能是暫時的,雖然
他已開始知道這部分在整個計劃中的重要地位。在莫斯科,他學的是激光裝置如何
進行工作,用實驗模型做過—些印象深刻的實驗,但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到,光從
裝置中發生出來之後才僅僅是工作的開始。此外,「明星」在激光功率方面已經有
了重要突破。
「再次檢測。」耳機裡傳來了高級工程師的吩咐。
他們用反射鏡追蹤一顆遠方的星星以測試整個系統的準確程度。哪一顆無所謂,
他們每次測試時隨便挑上—顆。
「這真可作一台絕好的望遠鏡,是吧?」工程師一邊提示,一邊看著他的電視
屏幕。
「您總是關心系統的穩定性,為什麼呢?」
「我們要求有極高的精確度,這你可以想像得到。我們對這個系統從來沒有進
行過全面測試。我們能輕而易舉地追蹤星星,可是……」他聳聳肩膀:「這還是一
個年輕的方案,我的朋友。跟你一樣。」
「您為什麼不用雷達選擇一個衛星跟蹤它呢?」
「這個問題提得好!」年長者輕輕地笑了,「我本人也提過這個問題。這必定
是跟軍備控制協議之類的鬼話有關。他們說什麼,目前他們用地面通訊線路把目標
坐標提供給我們,這就夠了。我們用不著自己去截獲它們。簡直是胡說八道!」他
作出結論道。
莫羅佐夫靠著椅子背四面環顧。屋子的另一頭,激光控制組的人正在忙忙碌碌,
穿梭來去,一群穿軍裝的人站在後面交頭接耳。接著他對時間——離開始試驗還有
六十三分鐘。技術員們一個個都溜到休息室去了。他覺得沒有這個需要,科長也是
一樣,他最後宣佈對他的系統表示滿意,讓一切都處在—級戰備狀態。
在印度洋二萬二千三百英里的上空,一顆「美國防禦保障計劃」衛星懸在印度
洋一定點上的地球同步軌道上,它那巨大的「施米特」牌卡塞格倫聚焦法望遠鏡永
遠對準蘇聯,它的任務是對俄國導彈向美國發射時提供最初警報。它的數據向下傳,
經過澳大利亞的阿利斯斯普林斯,傳到美國的許多設施。當時目視條件好極了,地
球上目光所及的半球部分一片漆黑,加上那寒冷的冬天的大地,很容易把最小的熱
源也準確清晰地顯示出來。
那些在加裡福尼亞州陽谷〔 SunnyvaLe位於聖何塞附近,即所謂「硅谷」。—
—譯者〕監控防禦保障衛星的技術員們,例行公事地數著下面的工業設施來給自己
逗樂。那是喀山的列寧鋼鐵廠,那是莫斯科郊外的大煉油廠,那是——「注意,」
一個中士宣佈說:「在普列協茨克有一個高能光暈,看起來像一隻從洲際彈道
導彈試驗場上要起飛的導彈。」
今夜值班的少校馬上給科羅拉多州夏延山下的「水晶宮」——北美空間防禦司
令部(縮為 NORAD)掛電話,以確定他們正收取衛星資料。當然,他們是正在這樣
做的。
「那就是他們通知我們的導彈發射了。」他自言自語。
他們看到,導彈的火箭噴氣流形成的耀眼圖像開始轉向偏東方前進,那洲際彈
道導彈呈弧形飛越天空,有如彈道的飛行軌跡,這種導彈便因此而得名。少校記得
所有蘇聯導彈的特徵。如果這是一枚SS-25,那麼,第一級分離的時間……現在就
到了。
螢光屏在大夥兒眼前突然閃亮,白茫茫一片,那是因為出現了一個直徑六百碼
的大火球。沿軌道運行的攝影機動了一下,相當於機械閉簾,由於熱能的突然爆發,
它的傳感器被照眩了眼,攝影機改變了它的光敏度。三秒鐘後,它追蹤那像一片雲
似的熾熱金屬片群在呈曲線向地面墜落。
「看來那個東西爆炸了。」中士發表毫無必要的議論,「回到繪圖板去吧,俄
國佬……」
「還沒有解決第二級的問題。」少校加了這麼一句。他不知道這問題是什麼,
也不太關心。蘇聯人匆忙地將SS-25型投入生產,並開始部署在火車車廂上以利機
動,可是他們在固體燃料上還有問題沒解決。少校為此感到高興。導彈這東西,可
靠性稍差一點,用起來就是很沒準兒的事。而這個不確定因素正是和平的最好保證。
「『水晶宮』,我們把這次試驗叫做失敗,發射後五十七秒鐘就失敗了。『眼
鏡蛇美女』是不是在監視這次試驗?」
「那是肯定的。」坐在另一端的軍官回答,「我們會叫他們撤離的。」
「好的。晚安,傑夫。」
在「眼鏡蛇美女」上,十分鐘後,飛行任務指揮官發出電文收據後,關上無線
電信道。上校看看手錶,歎了一口氣。他還不想掉頭回申雅去。負責機上硬件的少
校建議,他們可以利用這個時間來校準各種儀器。上校考慮後點頭同意。這飛機和
機組人員都還很「年輕」,都需要實踐。攝影系統被控制在追蹤活動目標的工作狀
態。一部用於記錄望遠鏡能發現的一切能源的計算機,開始只搜尋活動的目標。技
術人員從各自的螢光屏上看到,活動目標顯示器在迅速排除太空的星星,而開始探
測低空的衛星和軌道空間的廢棄物碎片。攝影系統的靈敏度極高,能偵察到一千英
裡範圍內一個人體的熱度;它們很快就找到了目標。鏡頭一個一個地捕獲並把它們
的攝影圖像用數碼存入計算機記錄帶裡。這雖然是實戰訓練,數據也自動輸往北美
空防部,在那裡將把這些按軌道運行的物體的情況記錄加以校正。
「您們在功率輸出上的突破真是令人驚訝。」邦達連科上校平靜地說。
「是的,」波克魯什金將軍表示同意,「令人驚異的是事的起因,你看是不是!
我的奇才中有一個人看到什麼,告訴另一個人,另一個人又告訴第三個人,這
第三個人說了些什麼,然後又按那個辦法傳回第一個人那裡,如此等等。我們這裡
有全國最優秀的頭腦,然而發現過程的科學性嘛,就像絆了一跤才知道跌翻了椅子!
那真是怪事。可那也正是令人振奮的地方。根納第·約瑟福維奇,自從我贏得
飛行資格以來,在我所完成的任務中,這是最令人興奮的!這個地方會改變整個世
界。
干了三十年,我們可能發現了這樣一個系統的基礎,它可以用來保衛祖國免遭
敵人導彈之害。」
邦達連科心想,這未免言過其實了,但是這次試驗正好能說明他誇大得多麼厲
害。這是波克魯什金的拿手好戲。科學家和工程師們許多人都很自負,其自負大得
跟一輛坦克一樣,當然遠為脆弱。這位前戰鬥機駕駛員在指揮他們的工作方面是一
個天才。該嚇唬的時候他就嚇唬,該誘騙的時候他就誘騙。對他們,他有時是父親,
有時又是叔叔或兄弟。一個人要這樣干需要有一副大大的俄羅斯心腸。上校猜想,
指揮戰鬥機駕駛員對他現在的任務曾是一種良好訓練,波克魯什金曾經是一位優秀
的團級指揮官。壓制與鼓舞,二者是那麼難以平衡,可是這個人玩起來卻像呼吸一
樣容易。邦達連科密切注意他是怎麼做的。這裡有許多經驗在他自己的事業中是派
得上用場的。
控制室是和激光設施樓房分開的,從它的人員和裝備來說顯得太小了。那裡有
一百多個工程師(其中有六十個物理學博士),即使那些被稱為技術員的人也能在
蘇聯任何一所大學講授各門課程。他們在自己的儀表板前或坐、或走來走去。大部
分人在抽煙,計算機冷卻所需的空調系統拚命在保持空氣的清新。到處都是數字計
數器,大部分都顯示著時間:格林威治平太陽時,用它來追蹤衛星;還有當地時間,
自然是莫斯科標準時間。另一些計數器顯示著目標衛星的精確坐標,「宇宙」-1810,
國際衛星代號為1986-102A。它是在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從丘拉坦宇宙發射
場發肘的,由於它未能帶著影片脫離軌道,目前還在天上。遙測證明,它的電氣系
統還在工作,雖然它的軌道已經逐漸衰減,目前的近地點(軌道最低點)是一百八
十公里。現在它正向近地點接近,將直通「明星」的上空。
「加大功率!」主任工程師在內部通話器裡喊著,「最後檢查一下各系統。」
「跟蹤攝像機進入工作狀態。」一個技術員在報告,牆上擴音器放出來的聲音
充滿整個屋子,「冷卻液流動力正常。」
「反射鏡跟蹤控制進入自動狀態。」坐在莫羅佐夫旁邊的工程師報告說。這年
輕工程師坐在他的轉椅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一個電視屏幕,它現在還是空白的。
「計算機定序控制系統進入自動狀態。」第三個人說。
邦達連科喝著茶,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不行。他一直想親臨發射空間火箭
的現場,但總也沒能辦到。這是同一類的事情。興奮之情不可抗拒。他周圍的人和
機器都聯成一個整體,要使這次發射獲得成功。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宣告自己和設備
己做好準備。最後:「全部激光系統提高到最大功率,進入工作狀態。」
「我們準備發射。」主任工程師結束了他的連禱文。大家的眼睛都轉向這建築
物的右側,那裡的跟蹤攝影小組把他們的器械對準西北方地平線的一個部分。一個
小白點出現了,向上飛去,進入夜空的漆黑彎字……
「目標截獲!」
在莫羅佐夫旁邊,工程師把手從操縱台上舉起來,以保證他不會粗心地按錯電
鈕。那「自動」燈一閃一滅。
二百米外,圍繞激光樓排列的六面反射鏡一齊轉動,當它們跟蹤位於遠山鋸齒
形地平線上的目標時,鏡面幾乎與地面垂直。在鄰近小山頭上那四面陣列的反射鏡
也同樣在轉動。外面,警報器長鳴,旋轉式危險燈警告在開闊地上的每一個人躲開
激光樓。
在主任工程師控制台旁邊的電視屏幕上放著一張「宇宙」-1810的照片,他和
另外三個人必須用肉眼確認目標,以最後防止錯誤。
「那個就是『宇宙』-1810。」在「眼鏡蛇美女」上,上尉告訴上校,「壞了
的偵察衛星。一定是重返大氣層的發動機失靈了——他們給它發指令時,它沒有返
回。它正處於衰減軌道,大概只剩下四個多月了。這衛星還在發送常規遙感數據。
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照我們說,只是在告訴伊凡它還在上頭就是了。」
「太陽電池板一定還在工作。」上校注意到了。那熱是從內部電源產生的。
「是呀,我一直納悶他們為什麼不把它關掉呢……衛星上的溫度是,嗯,攝氏
十五度左右。有寒冷的背景作對比,正好把它讀出來。在太陽光下,我們就分不清
衛星內部的溫度和太陽對衛星的加熱了。」
激光傳輸天線陣裡的反射鏡群在緩緩地跟蹤,在監視中的六個屏幕上可以看出
它們的活動。一束低功率激光從一面「鏡子反射出去尋找目標……不僅給整個系統
瞄準,它還在指揮操縱台上形成了一個高分辨率的圖像。目標現已確定無誤。主任
工程師轉動那個使整個系統「啟動」的鑰匙,「明星」在發射場主要計算機集合體
的控別下,現在已完全脫離人手的操縱。
「目標跟蹤已同步。」莫羅佐夫對他的上級說。
工程師點頭同意。他的距離讀數在迅速下降,因為衛星已越來越接近他們,以
每小時一萬八千英里的速度以圓形軌道走向毀滅。它的圖像是個長圓形的小塊,在
沒有熱度的天空裡,它的內部熱度發著白光。它正好在瞄準器十字線的中央,像一
只白色的橄欖球。
當然,他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激光發生樓跟外界的氣溫和聲音是完全隔絕的。
他們在地面上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是,在控制室裡觀看電視屏幕的一百人在
同一個瞬間都把手攥成了拳頭。
「這是搞什麼鬼!」上尉叫出聲來,「宇宙」-1810的圖像突然間象太陽一樣
亮得耀眼。計算機立即調整它的靈敏度,但是在好幾秒鐘之內還跟不上目標的溫度
變化。
「究竟是什麼東西擊中的……長官,不可能是內部熱能。」上尉在他的鍵盤上
敲出一道指令得到了衛星外顯溫度的讀數。紅外線幅射是一個四次方程。也就是說,
由一個物體發出的熱量是它的溫度的平方的平方,「長官,目標溫度從15℃提高到
……看來是在不到兩秒鐘內上升到了1 ,800 ℃。還在上升……等等,在降——不,
又在升高。上升的速率不規則,差不多象……現在降低。那究竟是他媽怎麼回事?」
在他的左邊,上校開始在他的通訊控制台上擊鍵,啟動到夏延山的加密衛星線
路。他說話的時候,噪音是職業軍人面臨他們最害怕的惡夢時用的那種平淡無味的
調子。這位上:校完全清楚他剛看到的是什麼。
「『水晶宮』,我是『眼鏡蛇美女』。準備收報,有超火急消息。」
「準備收報。」
「我們觀察到一次高能事件。我再說一遍,我們跟蹤一起高能事件。『眼鏡蛇
美女』宣告『扣球』。請回示。」他轉過來見上尉臉色慘白。
在北美空防總部裡,高級值班軍官立即思考「扣球」是。什麼意思。兩秒鐘後,
「我主耶穌」的聲音不禁傳進了他的耳機。
然後:「『眼鏡蛇美女』,我們收到你的傳送。我們認同你的『扣球』。待命,
我們這兒馬上行動。我主啊。」他又說了一次,然後轉向他的副手,「發送一個『
扣球戰備』給國家軍事指揮中心,告訴他們準備收取確切數據。找到韋爾奇上校,
把他帶進這裡來。」值班軍官接著拿起一個話筒,敲擊特定的數碼,同他的最高上
司,北美洲空間防禦司令部總司令(CINC-NORAD)通話。
「是誰呀!」電話裡響起一個生硬的聲音。
「將軍,我是亨利克森上校。『眼鏡蛇美女』已宣告-『扣球戰備』。他們說
剛見到一起高能事件。」
「你通報國家軍事指揮中心了嗎!」
「通報了,閣下,我們也把道格·韋爾奇叫來了。」
「你們有了他們的數據了嗎?」
「你到這兒時會準備好的。」
「很好,上校。我馬上去。搞一架飛機到申雅,把那個陸軍的傢伙弄過來。」
「眼鏡蛇美女」上的上校告訴他的通訊官,命令他把他們所掌握的一切通過數
字通信線路報告北美空防部的陽谷。這在五分鐘內就完成了。接著這位指揮官讓機
組人員飛回申雅,他們還有足夠巡邏兩小時的燃料,但是他估計今天夜裡不會再發
生什麼事了。已經發生的事到這裡也就夠了。上校正好親眼看見了人類歷史上極少
人見到的情景。他正好看見了世界的變化,而且同多數人不一樣,他瞭解這一變化
的意義。這是一種光榮,不過他告訴自己,他寧願不曾見到才好。
「上尉,他們捷足先登了。」天哪!
傑克·瑞安正要從苜蓿葉形立交橋的出口離開I -495 〔美國州際及國防(高
速)公路編號,此即環繞華盛頓市那條。——譯者〕公路時,車裡的電話響了。
「什麼事?」
「我們需要你回到這兒來。」
「好的。」電話卡嗒一聲掛斷了。傑克開上出口,靠路邊道線,繼續把車開上
苜蓿葉形的立交橋上另一個大轉彎的出口,回到華盛頓環路上,返回中央情報局。
這種開法從來沒失敗過。他下午請假,見了證券交易委員會的人。結果已排除
了公司官員們曾有過任何非法活動,這也就排除了他——或者說,就要排除了,如
果委員會調查人員哪天結束這個案子的話。他指望這天就算下班,可以回家了。瑞
安一邊開回弗吉尼亞,一邊嘀咕:今天這場危機究竟是怎麼回事?
格雷戈裡和他的軟件小組的三名成員正站在一塊黑板前,畫著他們的反射鏡控
製程序包的流程圖,一個軍士走了進來。
「少校,有電話找你。」
「我正忙著,能等一等嗎?」
「那是帕克斯將軍,長官。」
「他是老闆的傳聲筒。」阿爾·格雷戈裡嘟噥著。他把粉筆扔給身旁的人,走
出房間。他立刻拿起話筒。
「有一架直升飛機去接你,正在路上。」將軍的話語裡一點高興勁兒也沒有。
「閣下,我們正在集中力量……」
「一架裡爾式在柯特蘭等你。坐民航機到這裡就來不及了。你不用收拾行裝。
馬上動身,少校!」「遵命,閣下。」
「出什麼問題了?」莫羅佐夫問道。工程師瞪著他的儀表板,惱形於色,皺起
眉頭。
「熱暈。他媽的!我本來以為咱們已經把這個問題扔到腦後了。」
在屋子那頭,低功率激光系統在顯示著目標的另一個圖像。那單色的圖像好像
是近距離拍攝的黑白照片,不過應該黑的地方卻是醬紫色。電視技術員們在屏幕上
造成各佔一半的兩個圖像,一個是原先的,一個是現在的,互相對比。
「沒洞呀。」波克魯什金不高興地注意到。
「那又怎麼樣?」邦達連科驚訝地說:「我的天,夥計,你們把它都燒化了!
看起來好像是在熔化了的鋼水裡浸一下。」的確如此。過去曾是平滑的表面現
在因高溫而起波紋,還在向四周散熱。排列在衛星體內的太陽能電池(設計用於吸
收光能的)已完全燒燬。再仔細看,整個衛星的外形已因激光能的衝擊而扭曲變形。
波克魯什金點點頭,但他的面部表情仍末變化,「我們本應該戳它一個洞對穿
過的。要是做到那樣,它看起來就好像是被一塊空間軌道廢棄物撞壞的。那樣的光
能集中才符合我們的要求。」
「可是現在您能摧毀任何您想摧毀的美國衛星了!」
「『明星』不是建造來摧毀衛星的,上校。那種事我們已經是輕而易舉了。」
邦達連科明白這話的含義,「明星」實際上是為反衛星而建立的,但是功率上
的突破已經證明這項設施的投資是正確的,而且突破超過了預計的四倍多,波克魯
什金因此想要一下子跳兩步,既顯示一種反衛星能力,又可適用於彈道導彈防禦。
這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雖然這裡說的野心不是通常的意義。
邦達連科把這個念頭放在一邊,去思索他看到的情景。問題出在哪裡?一定是
熱暈的問題。當激光穿過空氣時,部分光能就轉變為大氣中的熱能。這樣就震動了
空氣,干擾了光的進程,使光束有時偏移並離開目標,因而這擴散中的光束就比設
想的直徑要大一些。
但是,儘管如此,它還是強大到足以使一百八十公里之外的金屬熔化!上校這
樣對自己說。這並不是失敗。這是向一個全新技術的一次大的躍進。
「對這個系統有什麼破壞損失嗎?」將軍向工程主任問道。
「沒有。否則我們就不能獲得補充圖像了。看來我們的大氣補償措施對於這成
象光束是夠足的,但是對於高能功率傳送還不夠。成功了一半,將軍同志。」
「是的。」波克魯什金揉了一會兒眼睛,更加肯定地說:「同志們,今晚咱們
取得了很大的進展,但是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做。」
「那活就包給我們了。」莫羅佐夫旁邊的人說:「我們將解決這狗雜種!」
「你組裡還需要別的人嗎?」
「咱們的工作一部分是鏡子,一部分是計算機。這兩樣你懂得多少?」
「那就由您來決定了。咱們什麼時候開始?」
「明天。我得給搞遙測的人十二小時編製數據的時間。我這就乘下一趟班車回
宿舍去,喝幾杯。我的家眷還要在外過一個星期。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你覺得那是什麼東西?」阿卜杜爾問。
他們剛剛爬上一個山脊的頂部,那流星就出現了。至少最初看起來像是一顆流
星帶著火一般燃燒著的尾巴劃過天空。但是那細小的金色的光線懸掛在那兒,實際
上是在上升,上升得非常快,但肉眼還能看清。
一條細小的金色的光線,神箭手心裡暗想。是空氣自己在發光。什麼東西在使
空氣發光呢?一時間,他忘記自己是誰,在什麼地方了,思想回到了大學時代。是
熱能讓空氣那樣的。只有熱能才行。當一顆流星下落時,它一路上的摩擦……但是
這條光線不可能是流星。這向上的一道光即便是幻覺(他對此不能肯定,眼睛常常
是會玩鬼把戲的),這金色光線持續了將近五秒鐘。可能還要久一些,「神箭手」
在思考。你的思想是不能計量時間的。唔。他突然坐下,拿出他的筆記本來。
那個中央情報局的人給了他這個本子,要他堅持寫日記,記下發生的事情。這
是件有用的事,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他記下了鐘點、日期、地點和大致的方向。幾
天之後他要回到巴基斯坦,可能那個中央情報局的人會對它感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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