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總統轉過身,溫和地說:「芬蘭灣也是公海,阿列克謝,我相信,黑海也是公海。」說
到此,總統停了一會兒,讓對方作番回味。「我衷心希望我們不要再回到過去的那種形勢。
我們談的是關於導彈潛艇的事吧,阿列克謝?」
「是的,總統先生,我真的不知道。當然,我也希望不要出現那種情況。」
總統現在可以看到這個謊言用詞是多麼巧妙。他很想知道蘇聯人是否會承認那裡有一名
無視上級命令的艦長。不會的,他們可能會聲稱這是一次導航誤差。
「很好。不過我們怎麼也要進行我們自己的搜查與救援行動。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知道
我們談論的是什麼樣的艦艇。」總統突然顯得有些難過。「福斯特還談了一樁事,如果我們
發現屍體——對不起,星期六下午談這種令人不快的事——我估計你們會要求把他們運回國
的。」
「我沒有接到關於這個問題的指示,」大使猝不及防,如實地回答說。
「他們很詳細地對我說明了一個人死於這種情況將是什麼形狀。簡單地說,他們告訴我
,由於水壓,他們都會被壓變了形,樣子很難看。但是他們都是人,儘管死了,但還是應該
受到應有的禮遇。」
阿爾巴托夫承認了這一點。「那好,如果可能這樣做到的話,我相信蘇聯人民是會感謝
這種人道主義的姿態的。」
「我們將盡力而為。」
阿爾巴托夫想起了美國人有艘第一流的艦艇,名字叫做「格洛烏探險者」號。中央情報
局為了從太平洋底層找到蘇聯的一艘G級導彈潛艇這個特殊目的,建造了這條臭名昭著的探
測艦艇。這條艦艇已被保存在艦庫裡,無疑是在等待再有一次這樣的機會。這次行動是在離
美國海岸幾百海里即離美國最大的海軍基地300海里處進行的,蘇聯根本無法阻止。
「先生們,我相信國際法規定將會得到遵守,即關於艦艇的殘骸和艦艇人員屍體的規定
。」
「那當然,阿列克謝。」總統笑了,揮手指了一下他辦公桌上的備忘錄。阿爾巴托夫盡
力克制著自己,他像個小學生那樣被領上了這條路,竟然忘記了美國總統曾經是一名幹練的
法庭上的策略家,而且完全懂得法律上的那一套把戲。在蘇聯可訓練不出這樣的人。為什麼
就這樣輕易地低估了這個雜種呢?
總統也在努力克制自己。他不常看到阿列克謝驚慌失措的樣子。他是個機靈的對手,不
容易看到他失去鎮靜。此刻笑出聲來就會破壞氛圍。這份司法部長的備忘錄是上午才送來的
。內容如下:總統先生,根據你的要求,我已商請海事法部門首長審查了國際法有關沉沒的
或漂流的船隻所有權問題,並請他審查了有關這類船隻的救助法律。在這方面有大量的判例
法。達爾馬斯訴斯塔索斯案即是簡單一例(補編84F,828頁,1949年美國海事案例
770[S.D.N.Y.1949]):「本案不涉及任何外國法律的問題,因有明文規定:『救助問題屬
於國際法範疇,一般不取決於個別國家的國內法。』。「本案的國際依據是《1910年救助公
約》(布魯塞爾),該公約編纂了各國海事法和救助法帶有國際性的條文。美國《1912年救
助法》,第37號法令,第242條(1912年),美國註釋法典第46卷,第727-731節,以及第
37號法令,第1668條(1913年),批准了這項公約。」
「國際法一定會得到遵守,阿列克謝。」總統保證說。「每一條都會得到遵守。」他想
,我們無論搞到什麼,都要送到最近的諾福克港口,移交給一名工作已經過量的收受遇難船
隻殘骸的美國聯邦政府官員。如果蘇聯人提出什麼索還要求,他們就可以在海事法庭,即諾
福克的聯邦地區法院起訴。如果勝訴了——在被教助財產的價值確定以後,在美國海軍得到
了一筆也是由法院決定的相應的救助酬金之後,就可以把這艘遇難艦艇歸還給其合法的物主
了。當然,該聯邦地區法院在作最後的核查時可以有11個月的時間來結案。
阿爾巴托夫將把此事電告莫斯科,不管這樣做會不會有什麼好處。他肯定總統一定會幸
災樂禍地玩弄荒誕的美國法律制度。使之對他有利,因為他一直在表明,根據憲法,他作為
總統是不能干預法院工作的。
佩爾特看了看表。另一件出人意外的事該發生了。他不由得欽佩這位總統。對一個幾年
前在國際事務方面知之有限的人來說,他學得是很快的。這個外表單純、談吐文靜的人在面
對面的情況下總是處於最佳精神狀態。他當過檢察官,有著終生受用不盡的經驗,但還是喜
愛搞縱橫捭闔、折衝尊俎那一套。他擺佈起人來真可謂不費吹灰之力。電話鈴響了,佩爾特
拿起話筒,正等著呢!
「我是佩爾特博士。是的,將軍,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只有一個人?我明白……諾
福克?謝謝你,將軍,這是個非常好的消息。我馬上告訴總統。有情況請通知我們。」佩爾
特轉過身來。「我們找到一個人,還活著,確實還活著!」
「是那艘迷航潛艇的倖存者嗎?」總統站了起來。
「嗯,是一個蘇聯水兵。一小時以前被一架直升機救上來,他們正要把他送往諾福克基
地醫院。他們是在諾福克東北290海里處把他救上來的。我想那就對頭了。那條艦艇上的官
兵說,他巳奄奄一息,但醫院已為他做好了搶救準備。」
總統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格雷斯,馬上給我接丹?福斯特……將軍,我是總
統。他們救上來的那個人送到諾福克要多久?還要兩個小時?」他皺起了眉頭。「將軍,你
給海軍醫院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是我說的,他們必須盡最大努力搶救那個人。我要求對待他
就像對待我自己的兒子一樣,聽清楚了嗎?好。我要求每小時匯報一次有關他的情況。我要
最優秀的人來辦理這件事,要最優秀的人。謝謝你,將軍。」他掛上電話。「全都辦妥了!
」
「也許我們太悲觀了,阿列克謝,」佩爾特嘁嘁地說。
「我們可以去看望我們的那個人嗎?」阿爾巴托夫立刻問道。
「當然可以,」總統回答道。「你們使館裡有一名大夫,是嗎?」
「是的,有個大夫,總統先生。」
「把他也帶去。他會受到很好的禮遇,我會關照的。傑夫,他們還在搜尋其他的倖存者
嗎?」
「是的,總統先生,眼下這個地區有12架飛機,還有兩艘艦艇正在路上。」
「好!」總統拍了一下巴掌,勁頭十足,就像小孩子在玩具商店裡。「好,如果我們還
能找到幾個倖存者,我們也許就能給貴國送件很有意義的聖誕禮物了,阿列克謝。我們將盡
一切力量,請相信我。」
「那就非常感謝了,總統先生。我要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報回國內。」
「不會那麼快,阿列克謝。」總統舉起一隻手。「我說,現在倒是需要我們乾一杯。」
第十天12月12日星期日聲納監視系統控制室在諾福克的聲納監視系統控制室,圖像信號
越來越難以辨認了。美國根本還沒有可以在深海地帶追蹤潛艇的技術。聲納監視系統接受器
主要都放置在淺水阻塞點以及水下狹長隆起地帶和高地的底部。北約國家的戰略就是直接依
據這種有限技術水平來制訂的。如果同蘇聯發生大戰,北約國家就會使用格陵蘭—冰島—聯
合王國這道聲納監視系統屏障,作為龐大的絆網,這是一種防盜警報系統。如果蘇聯潛艇接
近這道屏障,盟國的潛艇和反潛巡邏飛機就會出動搜索、攻擊,並把這些蘇聯潛艇擊毀在這
道防線之外。
然而,這道屏障最多只能阻擋一半數量的進攻潛艇,而對那些得逞溜進防線的潛艇,就
得用不同的方法來對付。那段深海地帶太寬太深,平均深度超過兩英里,因此,不能像淺水
阻塞點那樣,到處可以放置傳感器。這種情況雙方都可以利用。北約的任務就是要保住大西
洋兩岸的聯繫,使跨洋貿易不致中斷;而蘇聯的任務顯然是要阻斷這種貿易。在這片廣闊的
大洋上,必須到處佈滿潛艇,才能控制住眾多可能的運輸線路。因此,北約組織在聲納監視
系統屏障以遠的戰略,是配備巨大的護航隊,每個護航隊周圍要配備驅逐艦、直升機和固定
翼飛機。這些護航隊要設法建立一個寬度約為100海里的保護圈。在這個保護圈裡,敵潛艇
不得駛入,如果駛入了,就得窮追猛打,直到把它們摧毀,或者只將它們趕走遠離,不得妨
礙護航隊的快速前進。因此,雖然聲納監視系統的目的在於使一大片固定的海洋區中立化,
但深海地帶的戰略還是要建立在機動性的基礎上,要有一個活動的保護區,保護這個極其重
要的北大西洋的航行。
這是一項完全明智的戰略。但是在現實情況下,這個戰略還無法得到考驗。而不幸的是
,眼前這項戰略基本上不起作用。蘇聯所有的A級和V級核動力潛艇早已配置在沿海一帶,最
後的一批C級核動力巡航導彈潛艇、E級核動力導彈潛艇和N級核動力潛艇,也都剛剛抵達就
位,因此,昆廷海軍中校正在注視著的主屏幕上,佈滿的不再是分散的小紅點,而是大圓圈
。每個點或圈標明一艘蘇聯潛艇的位置。一個圈代表一個估計位置,這是相據潛艇以所發出
的響聲不被眾多正在開動的傳感器探測到的速度行駛推算出來的。有些圈寬度為10海里,有
些達50海里;如果有某艘潛艇再次在某處被精確地測定,那就得搜索78至2,000平方海裡的?
a區,而那裡的艦艇又真他媽的多!
搜索潛艇主要是P-3C「獵戶星座」式巡邏飛機的任務。每架飛機都攜有聲納浮標設備,
這是從機上扔下的可在空中疏開的主動聲納和被動聲納設備。如果一個聲納浮標探測到某一
物體,它就向其母機報告,然後自動沉下,以免落入敵方手中。聲納浮標設備的電力有限,
因此探測的範圍也有限。更糟糕的是,它們的補給有限。聲納浮標的庫存已在接近耗盡,十
分令人不安,而且它們的經費不久就得削減。此外,每架P-3c巡邏飛機還攜有前視紅外掃瞄
器,以確定核潛艇的熱性能;攜有磁力異常探測器,以確定象潛艇那樣大小的一塊黑色金屬
所引起的地球磁場干擾的地點。磁力異常探測器裝置只能探測一架飛機航道的左右600碼範
圍內的磁擾,而且要做到這一點,飛機還得低飛,既消耗燃料,又限制機上人員的目視搜索
範圍。前視紅外掃瞄器大致也有同樣的限制。
因此,那種用來測定聲納監視系統首先探到的目標位置的技術,或用來「清除」護航隊
準備通過的一片海洋的技術,根本不能用來在深海地帶進行任意搜索。
昆廷探過身去。一個圈剛剛變成了一個點。一架P-3C巡邏飛機剛剛放下了一個爆炸回聲
探測裝置,測出了一艘E級攻擊潛艇的位置在大淺灘以南500海里。一個小時以後,他們對那
艘E級潛艇已經有了一個大致可靠的射擊方案,於是就把那艘潛艇的名字寫在巡邏飛機的馬
克40反潛魚雷上。
昆廷吸飲著咖啡。咖啡因一過量他的胃就受不了啦。他想起了他曾為此受了四個月化療
的罪。如果要發生一場戰爭的話,這可能就是一種發動方法。他們的潛艇會一下子都停下來
,也許就像現在這個樣子,不是偷偷地潛到大洋中去摧毀護航隊,而是在靠近海岸的地方進
行攻擊,就像過去德國人幹的那樣……這樣一來,美國的傳感器就全放錯了地方。一旦潛艇
停止不動,屏幕上的點就會逐漸變成圈,越來越大,使尋找潛艇蹤跡的任務更為困難。潛艇
的發動機只要不發出聲音,對向歐洲官兵匆匆運送救生物資的過往商船和軍艦來說,這些潛
艇就會是看不見的陷阱,潛艇就像癌症,就像他剛剛竭力支撐過來的疾病。這些看不見的惡
性血管會找個地方蹲下來,然後向外擴散,而在他的屏幕上,這些惡性腫瘤會越長越大,一
直要到他派出飛機把它們打掉。但是他現在不能去發動進攻,只能觀察著。
「一小時最大的摧毀概率——運算,」他在計算機操作台上打了這一行字。
「23,」計算機上馬上顯示出了答案。
昆廷哼了一聲。24小時以前,摧毀概率是40,即在得到射擊命令之後一小時內可能進行
40次摧毀。現在,只有一半多一點,而且還要打很大的折扣,因為這是在假設一切都順利的
情況下計算的數字,而這種樂觀的狀態只有在小說的虛構中才能找到。他馬上斷定,這個數
字將在10以下,不包括那些友好潛艇所進行的摧毀數字,那些友好潛艇根據嚴格命令不得暴
露自己的位置跟蹤著俄國潛艇。他在「鱘魚」號、「大□魚」號和「洛衫磯」號潛艇上的老
夥伴們正按照自己的規則執行著自己的反潛戰任務,各有各的一套。他想把他們當作朋友,
但總是沒法實現。在他在海軍中服役的20年裡,潛艇從來就是敵人。戰時,它們成為有益的
敵人,但在一場戰爭中,普遍認為,根本就沒有友好潛艇那回事。
B-52轟炸機轟炸機機組人員都知道俄國人的確切位置,海軍「獵戶星座」式飛機和空軍
「哨兵」式飛機一直在跟蹤著他們,已有不少時日。前天他們得悉,蘇聯人從「基輔」號航
空母艦上派出了一架武裝戰鬥機,飛向最近的一架「哨兵」式飛機。它可能負有攻擊任務,
可能沒有。但不管怎樣,這是一種挑釁。
四個小時以前,凌晨3點30分,由14架飛機組成的飛行中隊飛出了紐約州普拉茨堡,排
出的條條黑色煙霧逸入黎明前灰暗的雲靄之中。每架飛機都載足了燃料和12枚導彈,總重量
遠遠不到52型飛機的設計載彈量。這樣就可以穩當地作遠程飛行。
輕載遠航正是他們所需要的。知道俄國人在哪裡只是戰役的一半,要擊中他們則是另一
半。這項任務在概念上很簡單,可執行起來相當困難。B-52轟炸機曾執行過轟炸河內的使命
,被薩姆導彈擊中過,他們從那裡得出了教訓,要防範嚴密的目標,最好的辦法是從四面八
方同時集中過來,「就像一頭發怒的熊用膀子一下子圍抱上來,」中隊長當時介紹情況就是
這麼說的,對自己的這種詩的語言不無得意之感。這就是說,讓中隊的一半飛機大致對著目
標直飛過去,而另一半飛機則繞著飛,但要小心,不得飛入雷達的有效搜索範圍,所有飛機
都必須根據暗號準確地掉過頭來。
這些B-52轟炸機根據指揮這項任務的「哨兵」式飛機的命令,提早10分鐘就轉了過來。
「哨兵」式飛機的航向本來是衝著蘇聯的編隊,但駕駛員在空中多繞了一圈,一下就飛到了
一條商用航線上。掉頭時,他把敵我識別應答器的轉鈕從正常位置轉到國際位置上來。在他
前方50英里,是一架747客機,在他後方30英里,是另一架客機;這樣,在蘇聯雷達屏上顯
示出來的是三架完全一樣的「波音」產品——無害航行。
海面上仍然漆黑一片。看不出俄國人處於緊急待命中。他們的戰鬥機恐怕只能根據目視
飛行規則行動,駕駛員認為黑暗裡在航空母艦上起降是非常冒險的事情,碰上壞天氣,就更
加危險了。
「機長,」電子戰軍官在機內通話機上叫道。「收到長短波段發射信號,他們正是在我
們料想的地方。」
「好。可以收到應答信號嗎?」
「沒問題,不過,他們大概以為我們是泛美航空公司的客機,還沒用射擊控制的裝置,
只是例行的對空搜索。」
「目標距離?」
「1-3-O英里。」
差不多到時候了。這次的任務是一個中隊的飛機要同時飛向125英里的圓圈內。
「準備就緒了嗎?」
「有他好瞧的。」
駕駛員鬆了一口氣,等著入口處發出信號。
「閃光,閃光,閃光了。」數字無線電波道出現了信號。
「對啦!讓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兒,」機長命令道。
「好。」電子戰軍官將他的控制機載干擾系統的扳鈕開關和撥號盤上的安全塑料蓋揭掉
。他首先加大這個系統的功率,這得用幾秒鐘的時間。52型飛機的電子設備都是70年代的老
設備,要不然這個中隊不會屬於副隊,不過倒都是很好的訓練工具。上尉希望能得到提升,
去駕駛現正開始離開加利福尼亞羅克韋爾裝配線的新型B-1B轟炸機。轟炸機機頭和翼梢的電
子支援措施發射器,在這10分鐘內已將蘇聯的雷達信號記錄了下來,鑒別出它們的確切頻率
、脈衝重複頻率、功率和每個發射機的性能特徵。這一套對上尉可完全是新玩意兒。他是最
近剛從電子戰軍校畢業的,全班第一名。他想了下該先做什麼,然後從記得的各種方法中選
擇了一種並非他最擅長的干擾方式。
「尼古拉耶夫」號巡洋艦在125海里以遠的「喀拉」級導彈巡洋艦「尼古拉耶夫」號上
,一名雷達執勤准尉正在研究一些反射到螢光屏上的光點,這些光點好像在他的隊形外形成
了一個圓圈。剎那間,他的螢光屏上出現了20個幽靈似的斑點,忽閃忽閃地到處亂竄。他大
呼告急,一秒鐘後,另一個同行也叫了起來。艦上值班軍官馬上跑過來查看螢光屏。
等他到了跟前,干擾方式已經改變。只見六條線象車輪的輻條圍著主軸在慢慢旋轉。
「測定頻閃光的位置。」值班軍官命令道。
現在出現了許多斑點、線條和閃光。
「不止一架飛機,同志,」執勤准尉不停地調整他的頻率裝置。
「攻擊警報!」另一名執勤准尉叫了起來。他的電子支援措施接收器報告了那種通常是
為空對艦導彈偵察目標的機載搜索雷達裝置的信號。
B-52轟炸機「我們的目標防護堅固,」52型飛機上的武器軍官報告。
「我已固定住了前三枚導彈。」
「知道了。」駕駛員說。「再堅持10秒。」
「10秒。」武器軍官回答。「關上開關……好了。」
「好,中止干擾。」
「電子對抗系統已關上。」
「尼古拉耶夫」號巡洋艦「導彈探測雷達已停止。」戰鬥情報中心軍官向剛剛從指揮台
走過來的巡洋艦艦長報告說。在他們周圍,「尼古拉耶夫」號上的水兵都在奔向戰鬥崗位。
「干擾也停止了。」
「那兒到底是怎麼回事?」艦長問。在晴朗的天空下,他那漂亮的飛剪型艦首的巡洋艦
曾受到威脅——而現在卻說一切都沒事了?
「至少有八架敵機包圍著我們。」
艦長仔細觀察了現已正常的亞波段對空搜索螢光屏。上面有許多光點,主要是民用飛機
。可另半圈則必然是敵機。
「他們可能發射導彈嗎?」
「不會的,艦長同志,要不然我們會偵察出來的。他們對我們的搜索雷達干擾了30秒鐘
,又用他們的搜索系統對我們照射了20秒鐘。以後就全都停止了。」
「那麼說,他們向我們挑釁了,現在又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是嗎?」艦長大聲叫著
。「他們什麼時候可以進入薩姆導彈的射程?」
「這一架和這兩架如果不改變航向,四分鐘後就可進入射程。」
「用咱們的導彈控制系統照射他們,教訓一下這些狗雜種。」
軍官下達了必要的指示,心中可沒弄清要拿什麼教訓誰。在2,000英尺的高空,B-52飛
機中有一架是EC-135,它的計算機電子傳感器把這艘蘇聯巡洋艦發出的全部信號都記錄了下
來,並把它們一一分開,這樣就能更好地知道如何來進行干擾。這是第一次對新式的
SA-N-8導彈系統進行仔細查看。
兩架F-14「雄貓」式飛機「雄貓」式飛機身上的00代號表明這架是中隊長的專用飛機;
雙舵尾上畫著的黑桃A說明他指揮的中隊是第41號戰鬥隊「黑桃A」。駕駛員是羅比?傑克遜
中校,他的無線電呼號是「黑桃1號」。
傑克遜根據「肯尼迪」號上一架E-2C「鷹眼」式飛機的指令,正率領一雙機小隊執行任
務。「鷹眼」式飛機是海軍仿空軍機裁警戒與控制系統的較微型飛機,近同空中傳送車,空
中傳送車是一種雙槳飛機,它的圓頂雷達罩使它看起來像是一架正受飛碟脅迫的飛機。天氣
很壞——12月間的北大西洋總是這種陰沉沉的天——但是向西飛,應該會好起來。傑克遜和
他的僚機駕駛員巴德?桑切斯中尉正通過厚厚的雲層,隊形不太規範。能見度很低,但兩人
都沒忘記,每架「雄描」式飛機都有兩名機組人員,而且飛機價值3,000多萬美元。
他們執行的任務正是「雄貓」式飛機的專長。F-14是全天侯截擊機,有越洋航程,兩個
馬赫的速度,並有由雷達和計算機組成的射擊控制系統,可以用「不死鳥」遠程空空導彈同
時自動跟蹤和攻擊六個不同的目標。現在每架戰鬥機都配有兩枚「不死鳥」導彈,並有一對
AIM-9M「響尾蛇」熱效應導引頭。他們要找的對象是從「基輔」號航空母艦起飛執行任務的
雜種雅克-36型「鍛工」式垂直與短距起降殲擊機。前一天,伊凡騷擾了「哨兵」式飛機,
現在又決定去接近「肯尼迪」號編隊,無疑是以偵察衛星收集的數據來制導飛行。蘇聯飛機
突然出現了,它們的距離比察看「肯尼迪」號所需的距離要短50英里。華盛頓認為,伊凡在
大洋這一側也鬧得有點太不像話了,於是批准佩因特將軍婉轉地回敬一下。
傑克遜估計,他和桑切斯能夠對付,即使是敵眾我寡,蘇聯飛機全不是「雄貓」式的對
手。「鍛工」式更不在話下——至少在我飛行時是這樣,傑克遜想。
「黑桃1號,你的目標在你12點鐘方向的高度,距離現為20英里,」在機後100英里處傳
來那架「鷹眼」式飛機「蜂鳥1號」的報告聲。傑克遜沒有回答。
「克裡斯,收聽到什麼了嗎?」他問他的雷達截擊引導軍官克裡斯琴森少校。
「有時出現閃光,但是全用不上。」他們正在用被動系統追蹤「鍛工」式飛機,這次用
的是紅外傳感器。
傑克遜本想用他強大的火控雷達把目標照亮,但「鍛工」式飛機的電子支援措施發射架
馬上就會察覺並向駕駛員報告說,他們的死亡證明書已經寫好,尚未簽署。「基輔」號怎麼
樣了?
「沒動靜。『基輔』號編隊處在全面的發射控制之下。」
「真機靈,」傑克遜說。他猜,戰略空軍司令部對「基洛夫—尼古拉耶夫」號編隊的襲
擊,使他們學得要更加小心從事。大家都還不知道,戰艦不論使用哪種雷達系統,往往使一
種稱作發射控制的保護性措施不起作用。這是因為,在雷達波束對發射機產生回波信號這段
距離幾倍遠的地方,雷達波束就會被探測到,所以敵人會比操作員更早地得到情況。「你認
為那些傢伙可以不求助他人就能奪路返回嗎?」
「如果回不成,你知道該怪誰了。」克裡斯琴森咯咯地笑了起來。
「夠他們受的。」傑克遜點頭稱是。
「好了,我收到了紅外線探測。外面雲層一定是薄了點。」克裡斯琴森全心貫注在儀表
上,忘了看看艙外的景色。
「黑桃1號,我是蜂鳥1號,你的目標在你12點鐘方向的高度,距離現為10英里。」這次
報告是通過保密無線電電路傳過來的。
不賴,那破玩意兒竟還搞到了「鍛工」式的熱性能,傑克遜想,特別是那發動機很小,
效率又不高。
「雷達開動了,機長,」克裡斯琴森告知說。「『基輔』號剛打開短波段對空搜索雷達
。他們肯定看到我們了。」
「沒錯,」傑克遜用大拇指按下了送話器。「黑桃2號,向目標照射——照。」
「明白,主機。」桑切斯回話。現在什麼都不用躲避了。
兩架戰鬥機都啟動了功率強大的AN/AWG-9雷達。還有兩分鐘即可截擊。
「鍛工」式飛機尾翅上的電子支援措施威脅信號接收器收到了雷達信號後,立即發出音
樂聲調,駕駛員只能用手關掉耳機,並在每個控制板上亮起一盞紅色警告燈。
「翠鳥」飛行小隊「『翠鳥』飛行小隊,我是『基輔』號,」航空母艦的空中作戰軍官
叫道。「我們看到兩架美國戰鬥機自後向你快速逼近。」
「知道了。」俄國飛行小隊長看了看他的反射鏡。他沒有料到這點,本來他也希望別碰
到這種情況。他的命令是對方不開火就不採取行動。他們剛剛都飛出了雲層。太糟了,在雲
層中他會感到安全些。
「翠鳥3號」的駕駛員薩弗羅夫上尉裝好了四枚「環礁」導彈,心想:美國佬,這次甭
美啦。
「雄貓」式飛機「等一下,黑桃1號,你應隨時保持目視搜索,」「蜂鳥1號」對他說。
「明白……目標已在視線之內!」傑克遜和桑切斯一下子衝出了雲層。「鍛工」式機群
在他們前面幾英里,「雄貓」式飛機以250節的速度優勢正迅速趕上。俄國駕駛員保持著完
好的密集隊形,傑克遜想,但是誰都會開飛機。
「黑桃2號,聽我口令,加力燃燒,三、二、一——開始!」
這兩名駕駛員同時推進發動機操縱裝置,接通了加力燃燒器,將原油傾入他們新式
F-110發動機在機尾的噴管內。兩架飛機受到雙重推力一下子就衝向前,迅速超過了一個馬
赫。
「翠鳥」飛行小隊「翠鳥,警報,警報,美國人已增速,」「基輔」號發出警告。
「翠鳥4號」在座位上轉過身來。他看到「雄貓」式飛機在他後面一英里,一對航空火
箭似的東西向他奔來,後面是兩道黑煙。陽光將一個座艙蓋照得一閃一閃,看起來簡直就像
火光——「他們要射擊!」
「什麼?」小隊長又看了看反光鏡。「沒有,沒有——保持隊形!」
「雄貓」式飛機在上方50英尺呼嘯而過,它們拖的爆音聽起來就像是爆炸聲。薩弗羅夫
完全按照戰鬥訓練的本能操作,急忙拉回操縱桿,對著飛離的美國戰鬥機發出四枚導彈。
「3號,你幹了什麼?」俄國小隊長問。
「他們在攻擊我們,你沒聽到嗎?」薩弗羅夫不滿地說。
「雄貓」式飛機「他媽的!黑桃小隊,你們後面跟著四枚『環礁』導彈。」「鷹眼」式
的指揮員說。
「2號,向右轉,」傑克遜命令。「克裡斯,開動電子對抗措施。」傑克遜自己猛向左
轉,桑切斯向右轉。
傑克遜後座的雷達截擊引導軍官按動按鈕,開動機上的防衛系統。就在「雄貓」式飛機
在空中橫滾迴避時,從它尾部射出一串曳光彈和氣球來,這是紅外模擬器或雷達模擬器,用
來誘惑跟蹤的導彈的。於是這四枚導彈全都對著傑克遜的戰鬥機而來。
「黑桃2號沒事了,黑桃2號沒事了。黑桃1號,你後面仍有四枚導彈跟蹤,」「鷹眼」
式機上的聲音說道。
「明白,」傑克遜非常冷靜,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的「雄貓」式飛機正以每小時
800多英里的速度飛行,而且還在加速。他盤算著,不知「環礁」導彈的射程是多少。他的
後視雷達警告燈不斷地閃著。
「2號,在後面咬著它們!」傑克遜命令道。
「明白,主機。」桑切斯來個躍升上墜倒轉,對著想躲避的蘇聯戰鬥機俯衝下來。
傑克遜轉過頭來,看到兩枚導彈引導失靈,直衝天空。第三枚被誘發擊中一枚曳光彈,
無害地爆炸了。第四枚的紅外導引頭則一直追著黑桃1號發光的尾噴管,直穿過去。導彈擊
中了黑桃1號右側的尾翼。
衝撞力把戰鬥機掀得完全失去控制。導彈炸開含硼表面時,爆炸力大部分在空中消耗掉
了。但右尾翼已被完全炸掉,右側的穩定器也一起完了。.左尾翼上全被碎片打成了洞,而
且從後面打穿了座艙蓋,擊中克裡斯琴森的飛行盔。右發動機的火警信號燈立即亮了起來。
傑克遜從機內電話上聽到了呼呼聲,立即把右邊發動機的開關都關上,並打開機內滅火
器。然後,他把還在大力燃燒的左舷發動機切斷。此時,這架「雄貓」式飛機呈反螺旋飛行
,變幾何形雙翼向外轉變角度,成為低速佈局,這使傑克遜可以控制副翼,於是他迅速使飛
機回到正常姿態。現在他的高度是4,000英尺。時間緊迫。
「好啦,寶貝,」他高興地說,猛地加大油門,又可以進行空氣動力操縱了。但這位前
試飛員用勁過猛,飛機翻了兩個滾後才保持住水平飛行。「好傢伙!克裡斯,你沒事吧!」
沒有回聲。他沒法回頭四顧,因為後面還有四架敵機在緊追不捨。
「黑桃2號,我是主機。」
「明白,主機。」桑切斯已瞄準了那四架「鍛工」式飛機。它們剛剛向他的指揮官開了
火。
「蜂鳥1號」
「蜂鳥1號」上的指揮員正在迅速思考著。「鍛工」式飛機保持著隊形,無線電線路上
全是俄國人在談話。
「黑桃2號,我是蜂鳥1號。退出戰鬥,重複一遍,退出戰鬥,不要開火,重複一遍,不
要開火。請回答。黑桃2號,黑桃1號在你9點鐘的方向上,在你下方2,000英尺處。」這個軍
官罵了一聲,看了看同他一起工作的一個士兵。
「太快了,先生,真他媽的太快了。我們錄下了這些俄國佬的談話。我聽不懂,但聽起
來像是『基輔』號亂作一團了。」
「不光是他們,」那個指揮員說,心裡也拿不準讓黑桃2號退出戰鬥是不是對,黑桃
2號肯定不認為這樣做是對的。
「雄貓」式飛機桑切斯頓時一怔,頗為驚訝。「明白,退出戰鬥。」他把拇指鬆開撳紐
。「見他媽的鬼!」他把操縱桿往回一扳,飛機猛地翻了個斤斗。「主機,你在哪裡?」
桑切斯的戰鬥機飛到了傑克遜的下面,慢慢地盤旋著,檢查著機外損壞的情況。
「火滅了,機長。右舵和穩定器全完了。左側尾翼——他媽的,通孔啦。可是看起來應
該還連在一起。等一等,克裡斯倒下了,機長。你可以同他講上話嗎?」
「不能,我已試過。返航吧。」
桑切斯最為高興的莫過於把這些「鍛工」式飛機全都在空中擊毀,他那四枚導彈要幹起
來,輕而易舉。但是,他也同大多數駕駛員一樣,有高度的紀律性。
「明白,主機。」
「黑桃1號,我是蜂鳥1號,談淡你的情況,請回答。」
「蜂鳥l號,如果不再掉什麼玩意兒,我能對付得了。請讓他們準備好醫生,克裡斯受
傷了,不知傷勢如何。」
用了一小時才飛回「肯尼迪」號。傑克遜的戰鬥機搖搖晃晃,完全不能保持飛行姿態,
他不得不隨時進行調整。桑切斯報告說後座艙有些動靜,傑克遜滿心希望,可能只是內部電
話掉下來。
桑切斯奉令先著陸,然後這片甲板就可以全留著等傑克遜中校了。最後快著地時,那架
「雄貓」式飛機簡直難以駕馭。駕駛員奮力控制,還是重重地碰到了甲板面,撞到了一號鋼
絲網上,右側的起落架立即散架,這架3,000萬美元的戰鬥機向旁一滑,直滑到豎起的欄杆
上。上百人拿著滅火器從四面八方奔往現場。
座艙蓋靠緊急液壓動力打開。傑克遜解開帶子,不顧一切地走過去扶他的後坐飛行員。
他們是多年的契友啊。
克裡斯還活著,可是飛行衣的前襟上好像撥濺了一夸脫血。先到的海軍衛生兵給他脫去
頭盔時,看到他頭上還在噴血。後一個衛生兵推開傑克遜,給這個受傷的飛行員縛上了一個
領圈。他們把克裡斯琴森輕輕地抬起放上擔架,跑向司令塔。傑克遜猶豫了一下就馬上跟了
上去。
諾福克海軍醫療中心海軍醫務部隊的蘭德爾?泰特上校走過通道去會見俄國人。他看起
來要年輕些,不像有45歲,因為他滿頭黑髮,一根灰髮也沒有。他是摩門教徒,就學於布裡
格姆?揚大學和斯坦福醫科學院。他加入海軍是因為他不願整天蹲在沃薩奇山腳的辦公室裡
,而想多看看世界。今天他已如願以償。不過,他還一直避而不幹任何跡近外交職責之事。
自他當上了貝塞斯達海軍醫療中心內科主任後,他知道沒法逃避這種事情了。他是幾小時前
剛飛抵諾福克來處理這樁事件的。俄國人驅車到來,他們可是不慌不忙。
「早上好,先生們。我是泰特醫生。」他同他們一一握手,帶他們進來的上尉走回電梯
。
「伊萬諾夫醫生。」最矮的那個人說。「我是大使館的大夫。」
「斯米爾諾夫上校。」泰特知道他是助理海軍武官,是個職業情報官員。在直升機上,
五角大樓的一位情報官員已向他介紹了情況。這位情報官員此刻正在醫院的軍營食品店喝咖
啡呢。
「醫生,我是瓦西列?佩奇金,大使館二等秘書。」此人是個克格勃的高級官員,披著
外交宮外衣的「合法」間諜,「可以看看我們的那個人嗎?」
「當然。請隨我來。」泰特領他們走下走廊。他已連續干了20小時。作為貝塞斯達的業
務主任,這是他的業務範圍。他得適應各種艱苦的情況,首先,作為醫生,得學會怎樣不睡
覺。
這整個一層樓都是為重病號設計的,在建造諾福克海軍醫療中心時就想到了戰爭傷亡的
問題。三號病號特級護理組是間25平方英尺的房子,只在走廊這面的牆上開了窗子,窗簾都
已打開。一共有四張床,只有一張床上有人。躺在裡邊的這個年輕人幾乎被全部裹住。氧氣
面具罩在臉上,看到的只是厚厚的一頭麥黃色亂髮,身體其他部分完全被包著。床旁是一個
靜脈注射架,兩瓶流液合成一管一直通到被單下。一個護士象泰特一樣,穿著外科綠色工作
服,站在床腳頭。她的碧藍色眼睛盯著病人頭上的心電圖描記器讀數,不時低下頭來在病歷
圖表上作記號。離病床較遠處有一架機器,幹什麼用的一下子還看不出來。病人已失去知覺
。
「他的情況?」伊萬諾夫問。
「很危急,」泰特回答。「他能活著到這裡簡直是個奇蹟。他在水中至少呆了12個小時
,可能更長,也許有20個小時。他當時只穿了件橡皮的海上救生服,周圍是那樣的氣候和水
溫,按理,他是活不下來的。剛入院時他的體溫是攝氏23.8度。」泰特搖了搖頭。「醫學文
獻裡我看過體溫過低的病例,但這是我親眼見到的最低的一例。」
「預後怎麼樣?」伊萬諾夫向房間裡看了看。
泰特聳聳肩。「難說,可能是50對50,也可能不是。他還處於完全休克狀態。他的身體
素質很好。從這裡你看不到,但是他體格很壯,像個田徑運動員。他的心臟特別好,大概就
是憑著這個才活到我們這兒的吧。我們現在已大致控制住了體溫過低的現象。問題是,體溫
下降時,許多器官都會跟著出問題。我們不得不單獨地而又相互聯繫地努力衛護全身上下的
各種機體組織,防止其本身防衛能力遭到破壞。如果說有什麼會使他死亡的話,那就是這個
休克。我們一直給他用電解液治療,這是正常的作法。但是他一直處於死亡線上,已有好幾
天了,至少我——」
泰特抬頭一看,另有一人正從大廳走過來。他看起來比泰特年輕,個頭高些,綠色工作
服外套了件實驗室白衣。他拿著一張金屬圖表。
「先生們,這位是上尉醫生唐姆森,他負責治療這個病人。是他接受你們這位士兵入院
的。傑米,現在情況怎樣?」
「痰化驗後表明是肺炎。不是好消息。更壞的是血液構成一點沒有好轉,白血球計數在
下降。」
「好極了。」泰特靠著窗暗自想道。
「這是從血液化驗機上拿下來的單子。」詹姆森遞過那張圖表。
「我可以看看嗎?」伊萬諾夫走了過來。
「當然。」泰特舉著那張圖表好讓大家都能看見。伊萬諾夫從來沒用過計算機控制的化
驗機,看了好幾秒鐘才看出了頭緒。
「情況不好。」
「一點也不好。」泰特表示同意。
「我們得首先對付肺炎,不好辦啊。」詹姆森說。「這年輕人身上哪兒都出了問題。如
果肺炎真要是好不了……」他搖了搖頭。
「用凱弗林呢?」泰特問。
「是,」詹姆森從口袋裡取出個小藥水瓶來。「只要他受得了。據我猜測,他落入水以
前就已患有輕度肺炎。我聽說在俄國一直有發生抗青黴素菌株的情況。你們那裡常用青黴素
,是嗎?」詹姆森低頭看著伊萬諾夫。
「是的。這個凱弗林是什麼?」
「是種高級藥品,一種合成抗菌素,對抗菌株很起作用。」
「現在就用,傑米。」泰特下令。
詹姆森繞過拐角走進病房。他將抗菌素注入一個100cc的靜脈注射瓶內,掛在架上。
「他多年輕啊,」伊萬諾夫說。「一開始就由他負責治療我們那個士兵的?」
「他叫艾伯特?詹姆森.我們叫他傑米,29歲,哈佛大學畢業,班上第三名。畢業後就
來我們這裡。他在內科和病毒學方面有教育管理委員會的證書。相當不錯。」泰特忽然感到
,同俄國人打交道很不自在。他受的教育和在海軍服役時期學到的都是說這些人是敵人。這
沒關係。幾年前,他曾宣過誓,對待病人要一視同仁。他們相信這點嗎?他們是不是認為,
因為這個士兵是俄國人,他會讓他死去?「先生們,我希望你們能理解,我們在盡最大努力
來治療你們的士兵,不惜任何代價。如果有辦法把他活著送還你們,我們一定設法辦到。但
是我現在不能作出任何保證。」
這些蘇聯人明白這點。佩奇金在等待莫斯科的指示,同時,他已查過泰特的情況,發現
他雖然是個宗教狂,但卻是個德才兼備的好醫生,是政府部門中的一個佼佼者。
「他說了什麼沒有?」佩奇金隨便問了一聲。
「沒有,我來後一直沒有。傑米說,他們給他暖和過來後,他處於半甦醒狀態時,嘴裡
曾咕噥了幾分鐘,當然,我們給錄了下來,請一個會講俄語的軍官聽。好像是關於一個褐色
眼睛的女孩什麼的,沒有什麼意思。大概是他的心上人吧——他長得挺漂亮,大概老家有個
女朋友。講的很不連貫。像他這種情況的病人,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能聽聽錄音嗎?」佩奇金說。
「當然可以。我讓他們送來。」
詹姆森繞過拐角走了過來。「辦好了。每六小時輸一克凱弗林,希望能起作用。」
「他的手腳怎麼樣?」斯米爾諾夫問道。這位上校懂得一些有關凍傷的知識。
「那個我們倒不擔心。」詹姆森回答說。「我們給他把手指、腳趾全都包上了棉花,以
防浸壞。如果過兩天他能活下來,會出現庖疹,可能還會損壞一些什麼組織,但那都是些微
不足道的問題。你們知道他的名字嗎?」佩奇金迅速地轉回頭去。「他來到時身上沒戴任何
身份證明牌,衣服上也沒有艦名。沒有錢包,沒有身份證,口袋裡連一個硬幣也沒有。這對
給他開始診治倒是無所謂的,但是,如果能看到他的病歷,我會心裡踏實些。如果能知道他
對什麼過敏或還有什麼潛在病情,那就好了。我們不希望他因為對藥物過敏而陷入休克。」
「他穿的是什麼?」斯米爾諾夫問道。
「橡皮的海上救生服,」詹姆森答道。「感謝上帝,找到他的那些人沒給他脫下來。他
一到,我馬上給割開拿下來。裡面是襯衫、褲子、手絹。你們的人不戴身份證明牌嗎?」
「戴,」斯米爾諾夫回答。「你們怎麼找到他的?」
「我是聽說的,那純屬運氣。一艘驅逐艦的一架直升機巡邏時發現他在水中。他們機上
沒有救援器具,只好用海水染色劑在那個地方作了記號然後回艦。一個帆纜軍士長自告奮勇
去找他。他們把他和一個救生筏筒裝上了直升機飛了回去。驅逐艦急忙向南隨行。軍士長先
將救生筏踢下去,然後自己對著筒子跳下去。倒霉的是他把兩條腿都摔壞了,但他還是千方
百計地把你們那個士兵拉進了救生筏。一小時後,驅逐艦把他們救了上去,然後直接用飛機
送到這裡。」
「你們那個士兵的情況怎樣?」
「他會好的。左腿情況不是太壞,右腿脛骨碎得很厲害,」詹姆森繼續說。「得幾個月
才能好呢。暫時跳不成舞啦。」
俄國人認為,這些美國人是有意把他們士兵的身份標誌除去的。唐姆森和泰特則懷疑這
個人可能想叛逃而是自己把身份標誌搞掉的。他脖子上有一條紅的印痕,說明曾用勁扯掉什
麼。
「如果允許,」斯米爾諾夫說,「我想看看你們的士兵,當面道謝。」
「當然允許,上校,」泰特點點頭。「你真周到。」
「他一定是個勇敢的士兵。」
「水兵盡份內責任罷了。你們的士兵也會這樣做的。」泰勒心中卻想,這可就難說了。
「先生們,我們之間有分歧,但是海水卻不管這些。大海——嗯,她可不管我們懸的是什麼
國旗,一律吞沒。」
佩奇金回過頭來,透過窗子使勁看,想看清病人的臉。
「我們能看看他的衣物嗎?」他問。
「當然。不過也看不出什麼。他是個廚師。我們只知道這點。」詹姆森說。
「廚師?」佩奇金轉過身來。
「監聽錄音帶的軍官——顯然,他是位情報官員,對不對?他看到他襯衫上的號碼後說
,這是廚師的號碼。」三個數字表明這個病人曾是港內值勤人員,而他的戰鬥崗位是損害防
控。詹姆森不懂,俄國人為什麼要把他們的士兵都編上號碼。難道是為了確定他們不可越職
嗎?他注意到,佩奇金的頭快碰到玻璃窗格上了。
「伊萬諾夫醫生,你是不是想親自照料一下這個病人?」泰特問。
「允許嗎?」
「允許。」
「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佩奇金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同他談話?」
「出院?」詹姆森彈了下手指,「先生,要他不到一個月就出院唯有一個辦法,就是把
他放在救護箱裡。至於是否能恢復知覺,那誰也不知道。這個小伙子可是個重病號啊!」
「可是我們必須同他談話!」這個克格勃人員不滿地說。
泰特不得不衝著他說:「佩奇金先生,我懂得你的心情,想同你們的士兵交談一下——
但是,他現在是我的病人,有礙於他的治療和康復的任何事情,我們都不會去幹,再說一遍
,決不會去幹。我是奉命飛到這裡來處理這件事的,他們告訴我這是白宮的命令。嗯,詹姆
森醫生和伊萬諾夫醫生將會協助我,這很好,不過,這個病人現在由我負責,而我的任務就
是要使他活著、健康地走出這所醫院,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你們在這裡會受到歡迎照顧的
,只是這裡由我說了算。」泰特停了一下,外交可不是他的擅長。「告訴你們,你們想輪流
坐守在旁邊,我沒意見。但是你們必須遵守規定。就是說,先得洗乾淨,換上消毒衣,聽從
值班護士的吩咐。夠公平的了吧?」
佩奇金點了點頭,心裡想,美國醫生認為他們就是上帝。
詹姆森正在忙於仔細查看血液化驗機出的結果,沒理會剛才說的那一套。「先生們,可
以告訴我們他在哪一類潛艇上嗎?」
「不能。」佩奇金馬上項了一句。
「傑米,你在想什麼?」
「白血球計數下降,還有其他一些指標,都表明他受到了輻射。體溫過低會掩蓋嚴重的
症狀。」詹姆森突然盯著蘇聯人。「先生們,我們必須知道,他是不是在一艘核潛艇上?」
「是的。」斯米爾諾夫回答,「他是在一艘核動力潛艇上。」
「傑米,把他的衣服拿到放射科,讓他們檢查一下扣子、拉練,還有任何金屬的物體,
證實一下是否已受沾染。」
「是。」詹姆森去拿病人的衣物。
「我們可以參加嗎?」斯米爾諾夫問。
「可以,先生,」泰特答覆他們,心想,這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啊。這個小伙子不得不離
開一艘核潛艇,不是嗎?這些人為什麼不把這事立即告訴他呢?難道他們不想讓小伙子痊癒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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