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瑞安早已料到會有這個問題。「這有先例,先生。1975年11月8日,蘇聯一艘『克裡瓦
克』級『前哨』號導彈驅逐艦,企圖從拉脫維亞的裡加逃往瑞典的哥得蘭島。艦上的政治委
員瓦列裡?薩布林帶領了一夥造反士兵把軍官們全部鎖在船艙裡,開足馬力衝出碼頭駛向大
海。叛逃差一點成功。但是,蘇聯空中和海上力量的配合攻擊,迫使他們在離瑞典領海還不
到80海里的地方停止了航行。再有兩個小時他們就可大功告成了。薩布林和其他26名水兵經
軍事法庭審判後,全部槍決了。在最近一個時期,我們也收到好幾起蘇聯艦隻,特別是潛艇
發生兵變的報告,1980年,蘇聯一艘E級攻擊潛艇在日本海岸外浮出水面,艦長聲稱艇上失
火。但是我們和日本的海軍偵察飛機拍下的照片都看不到濃煙或從潛艇上拋出的任何被火燒
壞的殘物。然而,艇上人員的傷勢卻充分證實了艇上發生過暴亂的事實。近幾年來,類似這
樣的報告我們收到過好幾份,我承認這次事件是一個極端的例子,但是它並不是絕無先例的
。」
福斯特上將把手伸進上裝裡面的口袋裡,掏出一支帶塑料吸嘴的雪茄煙,在點燃的火柴
後面,他那兩隻眼睛閃亮著。「我說各位,我差不多相信是這回事了。」
「那好,把你的理由說給我們聽聽,上將,」總統說道。「因為我還不相信。」
「總統先生,指揮兵變的人大多數是軍官,而不是普通士兵。原因很簡單,士兵不會駕
駛艦艇;而且,軍官具有各種優越條件和文化程度,知道叛亂是可能取得成功的。在蘇聯海
軍中,這兩個因素尤為突出。那麼,這次為什麼就不會是一群軍官在干呢?」
「艇上的其他人都會跟他們走嗎?」佩爾特問道。「而且明知他們和他們的家庭不會有
好下場也置之不顧?」
福斯特一連吸了幾口雪茄,說道:「你下過海沒有,佩爾特博士?沒有吧?那好,現在
讓我們打個比方,假設你現在搭乘『伊麗莎白女王二號』遊船作全球航行。在一個風和日麗
的日子見遊船正航行在太平洋上。但是,你知道船的準確位置嗎?你不知道,你知道的都是
當官的告訴你的。當然嘍,如果你懂一點天文知識,你也許能估計出你所在的緯度,誤差不
超過幾百海里;如果善於觀察而且還懂得一點球面三角學原理,你甚至還能估計出你所在的
經度,誤差也不會超過幾百海里。我說的沒錯吧?這些就是你可以在船上看到的。
而這幫人是在潛艇裡,什麼也看不見。那麼,如果有幾個軍官,哪怕只是部分軍官,幹
了起來,那會怎麼樣呢?艇上正在發生的事情艇上人員怎麼會知道呢?」福斯特搖搖頭。「
他們不會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就連我們的水兵,雖然受到的訓練比他們要完善得多,也不
可能知道。別忘了,他們的水兵幾乎都是應徵入伍的。一登上潛艇,就同外界完全隔絕了。
除了極低頻和甚低頻通信,其他無線電通信都不起作用,而且電文全部是加密的,必須通過
通信軍官,所以,通信官必定參與此事,導航員也一樣不可少,他們和我們一樣,使用慣性
導航系統。我們從夏威夷海岸外打撈出來的那艘G級潛艇上得到的就是這種導航系統。這種
導航系統使用的數據資料也是加密的。導航員的助手把儀器上的數字讀出來,由導航員在密
碼本上譯出實際的數據。紅軍中陸軍使用的地圖屬於機密文件,這在海軍中也是一樣。士兵
看不到海圖,而且又不允許他們打聽艦隻的位置。這種情況在導彈潛艇上尤其如此,對不對
?
「最重要的是,這些潛艇兵都要干自己的工作。你到了海上就有你的一份工作,你就得
完成。在俄國潛艇上每天的工作時間是14至18個小時。這些應徵入伍的年輕人受過的訓練非
常簡單,學會一兩項工作就匆匆出海,而且要學會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蘇聯人的訓練辦法
是死記硬背,盡量不讓他們獨立思考。所以,每當艦艇大修時,抄傢伙幹活的反而都是軍官
。當兵的既沒有時間也不習慣向軍官打聽他們在幹些什麼。你幹你的事,別人也干他的事,
各盡其職。這就是海上紀律的真正含義。」福斯特在煙缸裡撣掉了煙灰。「先生,事情就是
這樣,只要把軍官們爭取過來,不一定全都爭取過來,事情就可以成功。爭取十幾個持不同
政見的人比召集一支上百人的隊伍要容易得多。」
「會容易一些,但是要真正做到也並不容易,丹。」希爾頓上將提出了異議。「再說,
艇上至少總有一名政治委員,再加上幾個情報機關安抽的『鼴鼠』。莫非你真的認為一個黨
的馴服工具也會幹這種事嗎?」
「為什麼不可能?瑞安剛才說了,那艘蘇聯驅逐艦上的兵變就是由政治委員領頭於的。
」
「沒錯,可是從那以後,蘇聯重新調配了各艦艇的領導。」希爾頓並不示弱。
「就連克格勃分子還不斷地叛逃到我們這邊來呢,哪個不是響噹噹的共產黨員!」福斯
特回敬道。顯然,他傾向於同意俄國潛艇叛逃的分析。
總統聽完了大家的發言,對瑞安說:「瑞安博士。你的分析已經使我信服了,從理論上
講那是可能的。現在你說說,中央情報局認為我們應該如何應付這件事?」
「總統先生,我是一個情報分析人員。而不是——」
「我完全明自你是幹什麼的,瑞安博士。你的報告我看過不止一遍了,看得出你是個有
獨到見解的人。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瑞安連穆爾法官也沒有看上一眼就脫口而出:「緊緊地抓住她,先生。」
「就這些?」
「當然不,總統先生,也許不那麼簡單。不過,拉米烏斯可能會在一兩天內在弗吉尼亞
的某個海角外浮出水面,要求政治避難。我們必須有所準備,先生;我認為,我們應該張開
雙臂歡迎他。」瑞安看到在坐的頭頭們都點頭同意,終於有人支持了。
「這下你可惹出麻煩來了。」總統和藹地說道。
「先生,您要我提意見的。事情可能並不像我說的那樣簡單。幾乎可以肯定,這些正向
我國海岸駛來的A級和V級潛艇打算沿我們的大西洋海岸建立一條有效的封鎖線。」
「封鎖,」總統說,「這個詞可難聽。」
「法官,」希爾頓上將說道。「我估計,你當初一定認為這是一個假情報,旨在暴露為
你提供這份情報的高級諜報人員,對吧?」
穆爾法官淡淡地一笑,說道:「這樣想過,上將。如果說這是一場騙局,那可真是一個
傑作。是我們告訴瑞安這個情報是可靠的,讓他在這個前提下作了今天這個情況介紹。如果
情報不是真的,由我負全部責任。」瑞安默默地祝福:上帝保佑你,法官;但心裡不禁又在
嘀咕這份「柳樹」情報來源究竟隱藏在什麼樣的金字招牌底下。法官接著說:「不管怎麼說
,先生們,無論我們的分析準確與否,我們對蘇聯人的這次行動必須有所反應。」
「有沒有辦法證實這個結論,法官?」總統問。
「有,先生,我們正在設法。」
「很好。」總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瑞安覺得他說話越來越乾脆了。「法官說得對,
不管他們耍什麼花招,我們必須作出反應。先生們,蘇聯海軍正向我們的海岸逼近,怎麼辦
?」
福斯特上將首先回答說:「總統先生,我們的艦隊此時已經啟航了,凡能開動的都已經
出海,最遲明天晚上全部到達海上。原在南大西洋的幾艘航空母艦也已召回,所有核潛艇正
在重新部署以對付蘇聯的威脅。從今天上午開始,已經派出P—3C『獵戶星座』式巡邏飛機
監視蘇聯的水面艦隻,英國的『獵迷』式飛機也在蘇格蘭以西海面協助行動。是嗎,上將?
」福斯特問希爾頓。
「目前,我們已派出E-3A『哨兵』式預警飛機同丹的『獵戶星座』式一起行動,由從冰
島起飛的F一15『鷹』式戰鬥機護航,到星期五的這個時候,將有一個B-52轟炸機中隊從緬
因州的洛林空軍基地起飛,都攜帶有『魚叉』式空對地導彈,輪番到蘇聯人頭上盤旋。不過
你放心,不會動武的。」希爾頓笑笑。「只是要讓蘇聯人明白我們很感興趣。如果他們繼續
向我國駛近,我們就要重新部署東海岸的戰術空軍力量,如果你同意,還可以暗中調動部分
國民警衛隊和後備機群。」
「這樣的行動怎麼可能暗中進行呢?」佩爾特問道。
「佩爾特博士,我們原計劃本星期六開始在內華達州的內裡斯舉行一次例行的換防演習
,讓部分國民警衛隊的飛機利用『紅旗』設施進行訓練。他們可以不飛內華達而飛到緬因州
去。那裡的空軍基地屬於戰略空軍司令部,相當大,保安措施也很嚴密。」
「眼下我們手上還有幾艘航空母艦可以調用?」總統問。
「目前只有一艘,先生,『肯尼迪』號。上個星期『薩拉托加』號拆掉了主渦輪,換一
個新渦輪要一個月的時間。『尼米茲』號和『美洲』號目前都在南大西洋;『美洲』號正從
印度洋返回,『尼米茲』號正準備駛向太平洋。真是運氣不佳。能不能馬上從東地中海召回
一艘航空母艦?」
「那不行,」總統搖搖頭。「塞浦路斯的局勢仍然太敏感。我們真有必要那樣做嗎?如
果真的出了什麼……麻煩事,就我們現在的力量能不能對付他們的水面艦隻?」
「完全可以,先生!」希爾頓上將毫不猶豫地答道。「瑞安博士說的對,大西洋是我們
的海洋。僅空軍就能派出五百多架飛機,海軍還有三四百架。如果雙方一打起來,蘇聯艦隊
就會有好瞧的了,不一會兒就得完蛋。」
「當然。我們要盡量避免出現這種局面,」總統說道,語調平靜。「今天早上第一批報
道文章已經見報,午飯前《時代》週刊的巴德。威爾金斯也打來電話詢問此事。如果美國人
民過早地知道了事實怎麼辦,傑夫?」
「總統先生,就算瑞安博士的分析是正確的,我看我們也無能為力。」
「你說什麼,」瑞安立即問道。「我——請你再說一遍,先生。」
「實際上我們總不能去偷一艘俄國導彈潛艇吧。」
「為什麼不能!」福斯特問道。「真是,他們的坦克、飛機我們拿到手的也夠多的啦,
」其他的頭頭表示同意。
」上將,一兩個人駕駛的飛機是一回事,有26枚火箭和100多人的核動力潛艇又是另一
回事。當然,我們對叛逃的軍官可給予庇護。」
「那你是說,如果這傢伙真的開進了諾福克港,」希爾頓接著說,「我們把她送回去!
天啊,夥計,它攜有200個核彈頭啊,說不定有一天他們就可能用這些鬼玩藝兒來對付我們
的,夥計。你真要把她還給俄國人?」
「這寶貝兒值十來億美元呢,上將。」佩爾特躊躇地說。
瑞安發現總統在笑,據說他喜歡激烈的爭論,「法官,在法律上這會引起什麼後果?」
「這涉及海事法,總統先生。」穆爾頓時顯得有點不安。「我從上法律學院到現在,從
來沒有接觸過海事案件。海事法屬於國際法,理論上海事法規適用於所有國家。美國和英國
的海事法庭通常援引彼此的判例。至於說參加兵變的船員享有哪些權利,我可是一無所知了
。」
「法官,我們討論的既不是兵變,也不是海盜行為,」福斯特說,「我想準確的說應是
『船員的不法行為』。船員反抗合法的當局才是兵變,由軍官合謀的越軌行為叫做『船員的
不法行為』。我認為我們犯不著把那些無聊的法律條目扯到一場關於核武器的爭論上來。」
「可能會有牽扯,上將。」總統若有所思地說道。「傑夫說的對,這玩藝兒價值連城,
是他們的法定財產,而且他們肯定會知道潛艇到了我們手中。我看有一點大家的意見是一致
的,參與這場行動的不會是艇上的全體人員,如果是這樣,那些不是這次兵變——或者說船
員的不法行為——的參與者,事後會要求返回自己的國家,我們就得放他們走,對不對?」
「就得放他們走,」馬克斯韋爾上將在一本便箋本上隨便亂畫著。「為什麼就得放他們
走?」
「上將,」總統毫不含糊地說,「我們不能,我們不能,決不能監禁或加害於那些僅僅
是要求回國還家的人,明白嗎?」他環視了一下在坐的各位,「如果他們知道潛艇在我們手
裡,他們就會要求我們送還。再說,從那些要求回國的水兵那裡,他們也會得知潛艇在我們
手裡。不管怎麼說,這麼大的東西,我們藏得了嗎?」
「可能有辦法,」福斯特順口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艇上人員確實是個麻煩問題。
我想,我們總有可能裡裡外外地把她檢查一遍吧?」
「你是說來一次檢疫,看看她是否適航,或是要證實一下他們有沒有把毒品偷運到我國
來?」總統笑了笑,「我看檢疫倒不成問題。但是,未免有點操之過急了。許多重要的事都
得在這之前辦好。盟軍方面有什麼情況?」
「正好有一艘英國航空母艦在我們這裡。能不能利用一下,丹,」希爾頓上將問道。
「只要他們肯借,我們就可利用。我們剛剛在百慕大以南搞過一次反潛戰演習,英國佬
表現很出色,我們可以借用『無敵』號航空母艦、四艘護航艦及三艘攻擊潛挺,這支艦隊也
正為此被快速召回。」
「他們知道這項新的情報嗎,法官?」總統問道。
「恐怕還不知道,除非他們自己已經研究出來了。我們得到這個情報也不過幾個鐘頭。
」穆爾沒有透露巴茲爾爵士在克里姆林宮有自己的耳目,瑞安本人對此也僅僅東鱗西爪地聽
到過一些,知之甚少。「經過你同意,我已經請格裡爾中將做好準備,直飛倫敦向英國首相
介紹情況。」
「為什麼不發個——」
穆爾法官一個勁地搖頭。「總統先生,這個情報——怎麼說呢,必須由專人遞交。」在
坐的各位個個都瞪圓了雙眼。
「格裡爾什麼時候出發?」
「如果你同意,今天晚上就走。今晚有兩架『要人專機』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起飛,是
國會的專機。」現在通常是公費旅遊季節,議員們開完了會,要到歐洲去進行一些實際調查
,順便就在那兒過聖誕節。
「上將,不能再快一些嗎?」總統問希爾頓。
「可以馬上搞一架VC-140洛克希德『星座』式噴氣飛機,航速幾平同VC-135一樣快,半
小時之內就能起飛。」
「立刻準備好。」
「是,先生,我馬上打電話。」希爾頓起身走向牆角的電話。
「法官,通知格裡爾準備啟程,讓他在飛機上等著,我有封密信,要帶給首相。上將,
你真的需要那艘『無敵』號?」
「是的,先生。」
「我會幫你弄到手的。下一步,我們對海上的官兵該怎樣講呢?」
「如果『紅十月』號自己駛進我國領海。那就不需要說什麼了,但是,如果我們要同她
進行聯繫的話——」
「對不起,法官,」瑞安說道,「進行聯繫不僅很可能,而且很必要。他們的攻擊潛艇
很可能在她到達之前就已經部署在海岸外了,他們的任務就是要找到並擊沉她。如果只是為
了要救出這些叛逃的軍官,我們就必須想辦法警告她不要駛近。」
「可我們還沒有找到她,你怎麼認為他們能找到呢?」福斯特對瑞安的建議很不以為然
。
「潛艇是他們造的,上將。他們瞭解,相比之下,他們找要比我們容易。」
「有道理,」總統說。「這就是說我們要派一個人去向艦隊指揮官們說明情況。這不能
廣播吧,是不是,法官?」
「總統先生,這個情報來源非常寶貴,無論如何不能掉以輕心。我只能說到這裡,先生
。」
「很好,就派人去一趟吧。另外,我們還得就這件事同蘇聯談判。目前他們可以說他們
是在自己的領海內航行。什麼時候經過冰島?」
「如果不改變航向,明天晚上就會經過冰島。」福斯特回答說。
「那好,還有一天的時間,他們可以考慮撤銷這項行動,我們也可以核實一下這份報告
,證明這不是一個神話。如果到明天午夜時,他們仍不返航,星期五上午我就召見阿爾巴托
夫大使。」他轉向各位首領。
「先生們,我希望明天下午看到你們就目前局勢制訂的應急計劃。明天下午兩點在這裡
開會。還有一件事:不得洩密!沒有我親自批准,除了今天在坐的各位,這個情報不得外傳
。誰要是把這件事捅給了新聞界,就提著腦袋來見我。有什麼問題,上將?」
「總統先生,為了制訂這些計劃,」希爾頓回到坐位上說,「我們必須同野戰指揮官和
部分作戰處人員商量。比如布萊克伯恩,少了他是不行的。」布萊克伯恩是大西洋艦隊司令
。
「讓我考慮一下,一個小時以後答覆你。中央情報局內有多少人知道?」
「四個,裡特、格裡爾、瑞安和我。就這些。」
「好,就這麼幾個人。」最近幾個月以來,一連串的洩密事件使總統大傷腦筋。
「是,總統先生。」
「散會。」
總統站起身,穆爾繞過桌子趕到總統前面;佩爾特也留下來了;其他人都離開了情況室
。瑞安站在門外等候。
「講得不錯。」馬克斯韋爾上將抓住瑞安的手,等其他人走出幾碼以外,他繼續說:「
我認為你講得太棒了,年輕人,不過你確實使丹?福斯特感到坐立不安。哦,比那還精彩;
這一回他算是碰到對手了。」身材矮小的上將咯咯地笑了起來。「等我們搞到那艘潛艇以後
,也許還能有辦法改變總統的主意,讓那幫水兵神秘地失蹤。你知道,法官曾幹過這種事。
」瑞安目送著馬克斯韋爾搖晃著五短身材離去,而對他的話卻感到不寒而慄。
「傑克,再進來一會兒好吧?」穆爾叫道。
「你是歷史學家,是嗎?」總統看著筆記問道。瑞安這時才注意到他手裡拿著筆。
「是的,總統先生。我獲得過歷史學學位。」瑞安同總統握了握手。
「你很有戲劇方面的才能,傑克。可以當一個不錯的審判官。」總統曾經擔任過州檢察
長,享有剛直不阿、不徇私情的名聲。當他在事業上剛剛嶄露頭角的時候,黑手黨曾經暗殺
過他,他不僅死裡逃生,而且絲毫沒有動搖自己的政治抱負。「情況介紹得棒極了。」
「謝謝你,總統先生。」瑞安眉開眼笑他說道。
「法官說你認識那支英國特混艦隊的司令官?」
瑞安腦子裡「轟」地一聲響了起來。「是的,先生,是懷特上將。我們一起打過獵,夫
人們是好朋友。他家同王室關係密切。」
「很好,我們必須馬上派人去向我們的艦隊司令官講明情況,還要去找英國人商量,看
能不能借到他們的航空母艦。我估計一定會借到的。法官建議,讓達文波特少將和你一起去
。今天晚上飛『肯尼迪』號,然後飛『無敵』號。」
「總統先生,我——」
「得了,瑞安博士,」佩爾特笑笑說,「辦這件事你最合適。你已經知道了這個情報,
認識英國的司令官,又是海軍情報分析專家,再合適不過了。告訴我,你認為海軍方面很想
弄回這艘『紅十月』號嗎?」
「當然,他們很感興趣,先生。這是個一睹其真面目的好機會,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駕
駛駕駛,然後把它拆開來研究,裝上後再來駕駛。這將是有史以來情報戰中最輝煌的成就。
」
「這話一點不假。但是,他們可能過於急躁了點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瑞安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十分明白。佩爾特是總統的親
信,可不是五角大樓的紅人。
「他們可能會利用這個機會,但我們可能不想讓他們利用。」
「佩爾特博士,如果你認為一個身著軍裝的軍官也會——」
「他不是那個意思,至少不全是。他是說,如果那裡有人能向我提供非軍方的獨立見解
,那可能對我是有幫助的。」
「先生,你還不瞭解我。」
「你的報告我已經看過很多了。」總統笑容可掬。人們都說,他臉上動人的魅力,說來
就來,說去就去,就像開關一盞聚光燈。瑞安一下子被堵住了,心裡明白卻又無可奈何。「
我喜歡你的報告,你對事情很敏感,善於抓住事實,判斷能力也強。是啊,我之所以有今天
,其原因之一也是靠正確的判斷力。我認為你能夠勝任我要給你的任務,問題是你願不願意
幹?」
「到底要我幹什麼呢,先生?」
「你去了以後,就在那裡呆幾天,然後直接向我報告那裡的情況;不要通過任何別的渠
道,直接同我聯繫,會有人給你必要的合作,我會安排的。」
瑞安一言未發。總統一句話,就把他變成了一個坐探,一個野戰軍官;更糟糕的是,他
要監視的都是自己人。
「不願意報告自己人的情況,對嗎?實際上並不是這樣。我說過了我想得到非軍方的獨
立看法。本來可以派一個老練的諜報官員去,但是,我們希望盡可能地控制參與此事的人數
。把裡特或格裡爾派去太顯眼了,而你呢,是一個合適的——」
「就沒有別的人了?」傑克問道。
「除了他們兩個人就沒有別人了。」穆爾法官回答說。「蘇聯人給你立了檔案,部分內
容我見到過,他們認為你是一個上層階級的寄生蟲,傑克。」
瑞安心裡想:我就是寄生蟲,在這群人中,我當然是寄生蟲。他不為穆爾的激將法所動
。
「好吧,總統先生,請原諒我剛才猶豫不決。以前我可從來沒有幹過野戰軍官這一行。
」
「我知道。」總統豁達大度,因為他勝利了,「還有一個問題,也許是由於我對潛艇一
竅不通吧,拉米烏斯完全可以悄悄地溜掉,一句話也不用留,為什麼他要預先告訴他們呢?
為什麼要留下那封信呢,依我看,這會起反作用的。」
這一回輪到瑞安笑了。「你見過潛艇駕駛員嗎,先生,沒有吧?見過宇航員嗎?」
「那當然,我見過一大群航天飛機駕駛員。」
「他們都是屬於一類的,總統先生。他留下那封信有兩個原因。第一,可能有某件事情
把他氣瘋了,等我們見到他時就會搞清楚的;第二,他相信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都不能阻止
他,而且還要他們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總統先生,在潛艇上謀生的人個個都有進取心、自
信,而且非常非常精明。他們最喜歡捉弄人,比如捉弄水面艦隻的駕駛員。」
「你又得了一分,傑克。我認識的宇航員也是這樣,在多數事情上他們很謙遜,但是一
談到飛行,他們就是天皇老子了。我要記住這一點。傑夫,我們回去工作吧。傑克,保持聯
繫。」
瑞安再次同他握握手。等總統和他的高級顧問離開以後,他轉向穆爾法官。「法官,你
對總統到底說了我些什麼?」
「都是事實,傑克。」其實,法官原來準備派一個中央情報局的高級諜報官員去負責這
項行動,瑞安不是他計劃內的人選。但是誰都知道,當總統的打亂精心安排的計劃是司空見
慣的事情。法官賢明通達,嫻於接受這種事實。「這是你奔向錦繡前程的一大步,不過千萬
別砸了鍋。說不定以後你會愛上這種工作的。誰知道呢!」
瑞安相信他不會愛上這種工作的,他沒有想錯。
中央情報局總部在返回蘭利的途中,瑞安一直沒有說話,局長的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兩
人下車後乘一架專用電梯直接來到穆爾的辦公室。電梯的門偽裝得很巧妙,看上去就像一塊
牆壁的鑲板;瑞安覺得這倒是方便,但有點神秘,像在演戲。局長直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
了電話。
「鮑勃,馬上到我這兒來一下。」他瞧了一眼站在屋子中間的瑞安,說:「坐不住了吧
,傑克?」
「是的,法官。」瑞安冷冷地回答。
「我看得出你對這種偵探工作的態度,可是,整個事情有可能發展到極端敏感的地步。
你得到如此信任,受托重任,應該感到受寵若驚。」
瑞安完全懂得這番話的言外之意,這時裡特輕快地走了進來。
「什麼事,法官?」
「我們有項行動任務。瑞安同查利?達文波特要乘飛機去『肯尼迪』號,向艦隊指揮官
們介紹『紅十月』號的情況。總統已經批准。」
「早料到了,就在你們回到這裡以前,格裡爾已去安德魯斯空軍基地了。瑞安必須去嗎
?」
「是的,傑克,按照規定你只向艦隊司令和達文波特介紹情況,到此為止,對英國人也
一樣,只告訴掛帥的軍官。要是鮑勃證實了『柳樹』的可靠性,可以把資料拿給他們看,但
是,只能讓他們看到絕對必須看的東西,明白嗎?」
「明白,先生。我想有人已經對總統說了,要辦成一件事,就得讓人家知道事情真相,
特別是那些具體經辦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傑克。我們必須設法改變總統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但是別忘了,在
沒有說服他以前,還是他說了算,他是總頭。鮑勃,我們得給他弄點行頭,讓他看上去像是
那麼回事。」
「來一套海軍軍官制服?給他封個官,三槓、普通勳表。」裡特把瑞安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看長42就可以,估計一小時內就可以為他準備完畢。這項行動叫什麼?」
「這是下一步。」穆爾再次拿起電話,按了五個號碼。「我需要兩個詞……嗯,好的,
謝謝。」他在紙上記下了什麼。「行了,先生們,這次行動叫『曼陀林行動』。瑞安,你叫
『馬基』,這名字應該好記,因為適逢其時。你去準備行裝吧,我們根據這兩個詞還要編製
一套代號。鮑勃,你親自送他下去辦,我還要通知達文波特,讓他馬上安排飛機。」
瑞安跟著裡特向電梯走去。他感到事情進行得大快了,所有的人都太機靈了。他們根本
就不知道要幹什麼,更不知道怎樣去幹,可是這個『曼陀林行動』卻已經粉墨登場了。瑞安
認為他的這個代號特別不合適,他不是什麼人的星象家。這個名字應該帶有一些「萬聖節前
」的色彩就好了。
第七天12月9日星期四北大西洋此時,瑞安正乘著飛機出海去艦上執行任務,在途中他
暗自思忖,塞繆爾?約翰遜把海上航行比作「坐牢,還有被淹死的可能」,可他至少可以自
慰的是,他是乘安全工具去艦上的。可是別忙,在降落到艦上以前,他還是有可能同飛機一
起墜毀、摔成一灘血肉的。傑克弓著身子坐在一架格魯曼「快輪」式飛機左弦的凹背坐椅上
。海軍一般地把這種飛機叫作「空中傳送車」,是為航空母艦執行輸送任務的。機上的坐椅
朝著機尾方向,彼此間隔很小,他拱起的雙膝幾乎頂著了下巴。這種機艙非常適合於裝貨,
坐人可就不怎麼樣了,機尾的板條箱中裝著三噸重的發動機和電子設備的零部件;如果墜機
,客艙中的四具屍體無疑將成為這堆昂貴設備的緩衝物。艙內既沒有暖氣,又沒有弦窗,機
身是一層薄薄的鋁皮,機外200節的風力吹打著雙渦輪發動機,發出呼呼的尖叫聲。最可怕
的是他們正在5,000英尺的高空穿過一個風暴區,「快輪」式飛機像一輛失控的滑行鐵道車
,以100英尺的幅度上下顛簸著。瑞安感到唯一幸運的是艙裡沒有燈光,至少沒有人能看見
他蒼白髮青的面色。兩名飛行員就坐在他的身後,正海闊天空地談得起勁,聲音大得蓋過了
發動機的噪聲。這兩個渾蛋還在自尋開心呢!
發動機的噪聲小了些,似乎是這樣,但他說不準。在機上,有人發給他一個泡沫橡膠耳
塞和一件黃色充氣救生衣,還教過他墜機時如何行動。但是,像那樣馬馬虎虎地交待幾句管
什麼用,在這樣的黑夜裡一旦掉下去,誰都料得到倖存的可能性有多大。瑞安討厭飛行。他
曾當過海軍陸戰隊少尉,但是三個月以後,他那個排乘坐的直升飛機在北約組織的一次演習
中墜毀於克里特島,他從此結束了現役生活。他的後背受了傷,差點造成終身殘疾,從那以
後,他就決定要盡量避免坐飛機。他感到,飛機突然在顛簸著下降,不再上升,大概已經接
近「肯尼迪」號了,否則,那就不堪設想了。他們從弗吉尼亞海灘歐欣阿納海軍一級航空站
起飛不過90分鐘,瑞安卻覺得像是過了一個月。他暗自發誓,從今以後,坐民航班機他決不
再害怕了。
機頭向下傾斜了大約20度,像是在向著一個目標徑直飛去,開始降落了,這是航空母艦
飛行行動中最危險的時刻。他想起越南戰爭期間的一份研究報告說過,航空母艦飛行員身上
裝備有袖珍心電圖描記器,監測心動緊張狀況,其結果使許多人感到意外,他們神經最緊張
的時刻並不是在遭到射擊的時候,而是在向航空母艦上降落的時候。特別是在夜間降落的時
候。
天啊,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瑞安自言自語著,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是死是活,幾秒
鐘以後就見分曉。
「肯尼迪」號航空母艦的甲板被雨水澆得十分光滑,在風浪中上下不停地起伏著,艦體
四周亮著界燈,從機上望去,宛如一個黑洞。在航空母艦上降落,實際上是一次有控制的墜
落,為了減輕降落時的千鈞之力,甲板上裝有巨大的起落架支柱和減震器。飛機向甲板衝下
去,機身猛烈地震動著,最後被攔阻索擋住,停了下來。終於降落了,安然無恙,但願如此
。過了一會兒,飛機又開始向前移動,邊滑動邊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瑞安發現這種聲音是
機翼向上折起時發出的。剛才在機上,他可沒有想到還會有機翼脫落這種危險,不過到頭來
都是同樣下場。飛機終於完全停止了。接著後艙門打開了。
瑞安解開安全帶,急不可待地站起來,一頭撞到了低矮的機頂上,顧不上達文波特了,
他把帆布包緊緊抓在胸前,急急地衝出了後艙門。他四周看了看,一個身穿黃襯衣的艙面水
兵正向他示意,讓他到「肯尼迪」號司令塔去。雨下得很猛,他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出海浪
足有15英尺高,航空母艦仍在風浪中前進。他向50英尺外一個敞著門亮著燈的艙門跑去,在
那兒等達文波特趕上來。少將並沒有奔跑,而是邁著標準的30英吋的步子,保持著一個將級
軍官應有的尊嚴。瑞安暗暗想,他們此行是半秘密性質的,因而聽不到水手長的哨子聲,也
看不到艦上儀仗隊,達文波特可能因此感到心中不快吧。艙門內站著一名海軍陸戰隊下士,
下穿條紋藍褲,上著卡其布襯衣,打領帶,還繫著一條雷白的手槍帶,向他倆敬禮歡迎。
「下士,我要見佩因特將軍。」
「將軍在司令艙裡,先生。需要派人帶你去嗎?」
「不用了,小伙子,我以前指揮過這艘軍艦。跟我來,傑克。」瑞安只好提著兩個人的
帆布包。
「天哪,先生,你以前也吃過這碗飯?」瑞安問道。
「夜裡在航空母艦上降落?當然是,足有200多次。這有什麼了不起,」達文波特看來
沒有料到瑞安會對此感到害怕。瑞安認為他這是故作姿態。
「肯尼迪」號的內部同瑞安度過他短促軍人生涯的直升飛機突擊艦「關島」號很相似。
仍是常見的海軍迷宮,鋼製艙壁和一排排管道。所有東西都塗上了一層暗青灰色。管道上有
幾條色帶和模印的縮寫字母,大概只有這艘艦上的人才知道它們的含義。瑞安認為,這些東
西就像是新石器時代的巖洞壁畫。達文波特帶著他穿過一個走廊,拐了一個彎,走下一個全
鋼的梯子。梯子很陡,他差一點摔觔斗。然後他們又穿過一條走廊、又拐了一個彎。此時瑞
安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最後,他們來到一個門前,一名站崗的海軍陸戰隊中士向他們行了
一個漂亮的軍禮,然後為他們拉開門。
瑞安跟著達文波特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象使他驚訝不已。「肯尼迪」號的司令艙簡直就
像比肯山大樓的豪華房間,右邊是一幅整牆壁畫,畫面之大足以裝飾一間寬大的起居室;其
他牆上分別掛著五、六幅油畫,其中一幅是與這艘航空母艦同名的約翰肯尼迪總統的畫像。
牆上裝飾著華貴的鑲板;甲板上鋪著厚厚的深紅色地毯,擺設著純民用的櫟木傢俱,鋪上錦
緞,一派法國式的鄉土風格。如果不抬頭看看天花板下一排排灰色的管道。簡直難以想像這
是在一艘軍艦上。這些管道同整個房間顯得格格不入。
「啊,查理,你好啊!」喬舒亞?佩因特少將從隔壁一間房裡走進來,一邊用毛巾擦著
手上的水,一邊問道:「一路順風嗎?」
「有點搖晃,」達文波特照實直說。他們握握手。「這位是傑克。瑞安。」
瑞安對佩因特久聞其名,但從未見過面。越南戰爭時期,他當過「鬼怪」式飛機的駕駛
員,後來寫過一本論述實施空戰的書,叫做《稻田攻擊》。這是一本描寫真實的書,並非那
種譁眾取寵之作。他個子矮小,好動,體重不超過130磅。他通曉戰術,為人正直不阿。
「是你的部下,查利?」
「不,少將,我在詹姆斯。格裡爾手下工作;我不是海軍軍官,請原諒,我本人不喜歡
弄虛作假。這一身軍服是中央情報局的主意。」少將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哦?那麼,我猜你就是來告訴我伊凡在搞什麼名堂的,太好了,我一直盼著有人弄清
這個謎。是第一次到航空母艦上來吧?你覺得這種飛行怎麼樣?」
「在上面審問戰俘可能是個好辦法。」瑞安盡量裝出毫不在子的樣子。兩位將官聽了都
開懷大笑起來。接著,佩因特命令把飯送來。
幾分鐘後,通向走廊的雙層門打開了,兩個男招待——「伙食管理專家」——走了進來
,一個托著食盤,另一個拿著兩壺咖啡。三位軍官都得到了適合身份的招待。食物很一般,
盛在鑲銀邊的盤子裡,可瑞安還是吃得津津有味。他已經有12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他在自
己盤子裡滿滿地盛上了涼拌捲心菜和土豆色拉,又加上兩塊黑麵包夾鹹牛肉。
「謝謝。這就行了。」佩因特向招待說道。他們立正後離開了房間。「好,現在言歸正
傳。」
瑞安急忙吞下了半塊三明治,說道:「將軍,這個情報是20個小時以前剛得到的。」他
從帆布包中取出幾個文件夾遞給兩位將軍,接著介紹了20分鐘,他一邊介紹情況,一邊抓緊
時機吃下了那兩塊三明治和一大盤涼拌捲心菜,還把咖啡濺到了自己手寫的提綱上。兩位將
軍洗耳恭聽,一次也沒有打斷他的話,但是他們盯著瑞安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天啊!」瑞安剛講完,佩因特就驚歎道。達文波特則兩眼瞪著,面無表情,他正在考
慮從內部來檢查一艘蘇聯導彈潛艇有無可能。他的模樣使瑞安覺得他一定是個難對付的打牌
高手。佩因特接著問:「你真的相信這種說法嗎?」
「我相信,先生。」瑞安又倒上了一杯咖啡。要是再有一杯啤酒就鹹牛肉那就更好了,
不過這已經相當不錯了。像這樣地道的鹹牛肉在英國還吃不上呢。
佩因特身子向後一靠,看著達文波特說:「查利,你告訴格裡爾,要給這小伙子上幾堂
課,譬如說,一個當官兒的可不能像現在這樣自找麻煩。難道你不覺得這有點牽強附會嗎?
」
「喬舒亞,他就是今年六月撰寫關於蘇聯導彈潛艇的巡邏方式報告的那個瑞安。」
「是嗎?那份報告寫得不錯。它證實了我堅持了兩三年的觀點。」佩因特起身走向房間
的一角,望著窗外狂怒的大海。「那麼,我們應該採取什麼行動呢?」
「行動細節還沒有制定出來,我估計他們會指示你找到『紅十月』號並設法同她的艦長
建立聯繫。然後呢?我們就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將她藏到安全的地方。可是,總統認為我們
即使能夠搞到她,也無法保住她。」
「什麼?」佩因特猛地轉過身來,迅捷打斷達文波特問道。瑞安花了幾分鐘的時間解釋
這個問題。
「我的老天啊!你們交給我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後又說,如果我成功了,也得把
他媽的那玩藝兒還給他們!」
「將軍,我有個建議,總統也問過我,我們應設法把這艘潛艇保存下來。這是非常值得
的。所以,除了中央情報局以外,參謀長聯席會議也支持你。當然咯,如果水兵要求回國,
我們就把他們送回去,這樣,蘇聯人就會知道潛艇肯定在我們手裡。實際上,對方的理由也
很清楚。這艘潛艇價值連城,而且是他們的財產。何況,我們又怎麼可能把一艘30,000噸?
獐蝮氐簸_來呢?」
「要把潛艇藏起來就得把她沉到海底,」佩因特怒氣沖沖他說。「你知道,他們肯定也
會這樣做的。什麼『他們的財產』!這不是什麼他媽的客船,是為了殺人而設計的潛艇,是
殺我們的!」
「將軍,我是支持你的。」瑞安鎮靜地說。「先生,你剛才說我們交給你一個不可能完
成的任務。為什麼?」
「瑞安,要找到一艘不讓人發現的導彈潛艇絕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們用自己的艦艇
試驗過,要找到也非常勉強。你說這艘潛艇已穿過了東北部聲納監視系統的所有防線。大西
洋寬闊得很,一艘導彈潛艇的聲跡是很微小的。」
「你說得對,先生,」這時,瑞安可能也感到他成功的希望過於樂觀了。
「你在想什麼,喬舒亞?」達文波特問。
「相當不錯,真的。我們剛結束了『漂亮海豚』演習,這次演習幹得不壞。我是說我們
一方。」佩因特補充道。「『達拉斯』號使對方大吃了一驚,目前,我的反潛水兵工作狀態
極佳。給我們哪些支援?」
「我離開五角大樓的時候,海軍作戰部長正在檢查大西洋上P-3飛機的分佈情況,你可
能會再得到一些這種飛機。另外,所有能夠出海的船隻都已陸續啟航。你這是唯一的一艘航
空母艦,所以你掌握著全面戰術指揮權,對嗎?好了,喬舒亞,你是我們最優秀的反潛專家
。」
佩因特倒上一杯咖啡。「這麼說,我們只有一艘航空母艦。『美洲』號和『尼米茲』號
離這兒還有整整一周的航程。瑞安,你說你還要飛到『無敵』號上去,把它也利用起來,是
不是?」
「總統正在想辦法,需要它嗎?」
「當然需要。懷特上將的反潛嗅覺很靈,『海豚』演習中他們很走運,『擊毀』了我們
兩艘攻擊潛艇,文斯。加勒裡大為惱火。這種事情就得靠運氣。這樣一來,我們手上就不是
一艘而是兩艘航空母艦了。不知還能不能多弄幾架S-3飛機?」佩因特指的是洛克希德「海
賊」式艦載反潛飛機。
「為什麼?」達文波特問。
「我可以把F-18轉移到岸上,這樣我們就有地方多載20架『海賊』式。我不想失去這一
部分攻擊力量,但是這次行動需要更多的反潛力量,也就是更多的S-3飛機。傑克,你要知
道,如果你的分析錯了,我們就得去對付俄國佬的那部分水面力量。你知道它們載有多少艦
對艦導彈?」
「不清楚,先生。」瑞安明白那一定是很多的。
「我們是唯一的航空母艦,必然成為他們攻擊的主要目標。如果他們向我們開火,我們
就會孤軍作戰,那可就要熱鬧了。」電話鈴響了。「我是佩因特……是的,謝謝你。哦,『
無敵』號剛才已經掉頭。還配備兩艘驅逐艦,太好了。其餘的護航艦和三艘潛艇繼續返航。
」他皺了皺眉頭。「當然,我不能責怪他們這樣做。這就是說我們還得派護航艦去。不過,
還是值得的,我希望他們準備好飛行甲板。」
「可以派一架直升機把傑克送走了吧?」瑞安懷疑達文波特是否明自總統交給他的任務
,看來他似乎有意想使瑞安離開「肯尼迪」號。
佩因特搖搖頭。「直升機飛不了那麼遠。也許可以請他們派一架『鷂』式飛機來接。」
「『鷂』式飛機是戰鬥機,先生。」瑞安插話道。
「他們正在試驗一種反潛巡邏用的雙座『鷂』式飛機。據說在直升機環形防線外使用後
效果相當好。由於我們的一艘攻擊潛艇疏忽大意被這種飛機『幹掉』了。」佩因特一仰脖子
喝乾了杯裡的咖啡。
「那好吧,先生們,現在我們到下面的反潛控制室去,想想辦法怎樣來演這場馬戲。大
西洋艦隊司令肯定要想聽聽我有什麼打算。我看最好還是我自己決定吧。瑞安,我們還要請
『無敵』號派飛機來接你。」
瑞安跟著兩位將軍走出了司令艙。他呆了兩個小時,觀察佩因特如何調動他的艦隊,簡
直就像象棋大師那樣在擺弄他的棋子。
美國「達拉斯」號潛艇巴特。曼庫索在總指揮所裡連續值勤已經20多個小時了,而且上
次執勤後又僅僅只睡了幾個小時。他一直吃的是三明治,喝的是咖啡。廚師還給他送來了兩
杯濃湯,讓他換換胃口。他正看著手裡的凍干濃湯發愣。
「艦長?」他轉過身去,看見聲納宮羅傑。湯普森站在他面前。
「什麼事?」曼庫索說著離開了那張戰術示意圖,他聚精會神地研究這張示意圖已有好
幾天了。湯普森站在這間艙室的後部,瓊斯站在他身旁,手裡拿著一塊書寫板和一個像是錄
音機的東西。
「先生,我認為你應該看一看瓊斯搞出來的東西。」
在這種時候曼庫索是不願別人來打擾他的,長時間的值勤總會使他顯得耐心不夠。但是
,瓊斯看上去很興奮,很急切。「好吧,到海圖台前來。」
「達拉斯」號上的海圖台是個同BC-1O型計算機連接在一起的新式裝置,它將海圖投射
到一個四平方英尺的電視式的玻璃屏幕上,把「達拉斯」號航行的情況自動顯示出來。相比
之下畫在紙上的海圖早就過時了。不過,他們仍然保留著。海圖是不能中斷的。
「謝謝你,艦長,」瓊斯的樣子顯得比平時更加恭順。「我知道你現在正忙,但是我認
為我已經弄出點名堂來了。那天收到的那個不規則信號一直便我坐臥不安。後來由於其他的
俄國潛艇都出動繁忙了一番,我只好不管了,但是為了證實那個信號還在,我又回頭收聽過
三次,第四次收聽時信號就完全消失了。我想讓你看看我是怎麼搞出來的。先生,你可以在
這上面把我們當時的航跡顯示出來嗎?」
海圖台通過BC-10型計算機同艇上慣性導航系統相連接,曼庫索親自輸入指令。一輸入
指令,計算機就開始工作起來……「達拉斯」號的航跡用一條紅色曲線顯示出來,線上有許
多分段號,每段表示15分鐘間隔。
「真棒!」瓊斯驚歎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計算機畫的航跡,不錯,行啦。」瓊斯從
後褲兜裡取出一把鉛筆。「是這樣,我第一次發現這個目標是在9點15分左右,方位是
2-6-9。」他放上一支鉛筆,橡皮頭對準「達拉斯」號所在位置,筆尖向西指著目標。「接
著在9點30分第二次聽到,方位是2-6-0;9點48分又在2-5-0方位聽到。艦長,這裡面會有些
誤差,因為這個目標很不容易跟蹤,但是這些誤差總應有個平均數。大概就在這個時候,突
然出現了其他潛艇的活動,我只好撇下它跟蹤新目標。但是,10點鐘我又重新收聽了這個目
標,方位是2-4-2。」瓊斯在「達拉斯」號駛離冰島海岸向正東方航行留下的那條航跡上放
上了另一支鉛筆。「10點15分,方位移到了2-3-4,10點30分又到了2-2-7。最後這兩個數字
可能不準確,先生,信號實在是太微弱了,我的跟蹤也就無法很準確。」說到這兒瓊斯抬起
頭,顯得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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