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死亡女神
整件事就是發生在這裡,恰特?野村在心中想道,寬廣的天安門廣場---意為如天堂
般平安。在他右邊的是高大的宮牆,看起來就像是……怎麼形容呢?當他絞盡腦汁想找個形容
詞時,突然發現其實世上的確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與其比擬。再說,如果這世上真有類似的地
方的話,他不但沒到過,而且連聽都沒聽過。
然而,平坦的石板地上似乎還在淌著鮮血,雖說那個事件已經發生超過了十年了,但他
覺得自己還能聞到那股血腥味。當年在場的大批學生,比起當時還是個柏克萊學生的他也年
輕不到哪裡去,他們在這地方聚集,向政府抗議;不是抗議這國家政府的形態,而是政府高
層的腐敗。好吧,不論是在東方或西方,當你要揭露一個有權有勢的人的真面目時,就必須
慎重其事。如果你能考量(即考查)到這裡從建國以來的殘暴歷史,就會知道這麼做真的非
常危險,但這些學生還是這麼做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嘗試在這裡進行抗議行動。當被
派遣去鎮壓的部隊拒絕執行命令時,那些坐在豪華舒適辦公室中的領導人感到極度震驚,因
為當一個國家的權力機構拒絕執行命令時,就是「革命」的開端。對一個已經發生過革命的
地方來說,這地點正是革命的聖地。為此,原有的部隊被撤出,然後代之以從遠地調來的年
輕士兵(野村提醒自己,所有的士兵都很年輕),他們還沒有被那些在廣場上示威的同齡年
輕人的話語或思想污染,所以也不會感到同情,或是自問為什麼發給他們武器的制服的政府
要他們去傷害那些群眾,而不是去聽他們想說些什麼……也因此,他們就像是一群毫無心靈
的機器人一樣開始行動。
就在那裡,幾碼以外,幾個解放軍正昂首闊步地行進著,臉上千篇一律的表情看來就跟
蠟像差不多,而身上穿的綠呢制服更讓他們看起來不像活生生的人。恰特有股衝動想要貼上
前去看個究竟,搞不好他們真的是假人呢!但他只是搖搖頭走開了,因為他搭日航來中國並
不是來做這些事情的。單單是向NEC爭取派他來出這趟差就已經夠不容易的了,而想要做兩
份工作更是件麻煩事,因為他既是NEC的中高級業務代表,又身兼中情局的第一線報員。想
要幹好第二份工作,他就得做好本職,而想要做好他的本業,就得扮好一個真正的日本上班
族角色,而扮演像這樣的角色,他就必須服從公司所要求的每一件事---除了他的呼吸以
外。好吧,至少他能夠同時擁有兩份薪水,而日本公司所付的那一份還真的是不錯,對不對
?不管怎麼說,至少在目前的匯率下算起來還不錯。
野村認為這個任務是對他個人能力的一種肯定,他曾在日本建立起一個還有點成績的情
報網絡,現在那個情報網是由另一位中情局幹員負責聯絡---看來也沒什麼指望了。至於
在中國建立一個能運作的間諜網方面,中情局一直都不是很成功。
之前蘭格利並沒有拉攏多少美籍華人加入,而且在其中甚至還有人因為嚴重的忠誠問題
,現在已經蹲在聯邦監獄裡。不可否認的,某些聯邦機構是有點種族主義,再加上前述的原
因,使得今天中情局總部對每個華裔員工都抱著高度的不信任感。對於這種事,野村也只能
感到無可奈何,而且也知道自己沒辦法扮成一個中國人。也許對於某些瞎了眼的歐裔種族主
義份子來說,每個丹鳳眼的東方人長得都是一個樣,但是在北京,像野村這第一個血統純正
的日本人(在南加州土生土長的日裔美人),想要把他從一群中國人中指認出來,就像找出
喬丹一樣容易。對他這種不是在外交人員保護傘下工作的情報員來說,這種情形實在讓他感
到不安,尤其是現今的中國國家安全部,不論是在經費上或是行動上,比起以前都毫不遜色
。在這個城市裡,國家安全部就像以前莫斯科的KGB一樣有權有勢,而且可能也一樣無情。
野村提醒自己,幾千年來,在折磨罪犯和其他一些不受歡迎的人上面,中國向來都是很在行
的……而他的國籍更不會讓他所受到的待遇好一點。中國人跟日本人做生意是因為方便--
-比較正確的說法應該說是需要吧,兩國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存在。
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裡殺掉的中國人比希特勒殺掉的猶太人還多,然而除了中國之外,
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有人關心這件事;而且從這兩個民族至少可以回溯到忽必烈時
代的新仇舊恨來看,這件事只會讓雙方的關係雪上加霜。
對他來說,融入一個新環境已經算是家常便飯。當年他加入中情局不只是要為國服務,
也是為了讓自己的生活多點樂趣---至少當時他是這麼想的。後來他就搞清楚了,第一線
情報員工作是非常嚴肅,而且性命攸關的一項工作,因為他得溜入一些不應該去的地方。弄
到一些不該知道的資訊,然後再把它交給一些不該得到這些資訊的人。其實除了為國家服務
之外,讓野村繼續留在這一行的原因也包括了那份刺激,以及那種知道別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和在對手的地盤上用對手的遊戲規則打敗他們的竊喜。
在日本,他看起來跟每個人都一樣,然而在北京,情況就不同了,因為他比一般中國人
的平均身高高上幾吋---拜他從孩提時代就開始吃美國食物以及使用美國傢俱之賜---
而且他的西式穿著也比一般人的穿著好一點。衣服穿著的問題好解決,但是要改變長相可就
難了。首先,他得改變髮型,恰到好處,至少這樣可以讓別人無法從後面分辨出他是個外國
人,還可能讓國家安全部的人緊張一下。他自己有一輛車可以開著到處跑,這車子是NEC配
給他的,可是他也買了一輛自行車,一輛中國制的自行車,而不是昂貴的歐洲舶來品。如果
有人問起來的話,他可以說騎自行車是種不錯的運動,而且這難道不是輛如假包換的社會主
義自行車嗎?這樣他在某地出現會才不會顯得突兀。在日本的話,他可以輕鬆愉快地聯絡的
人碰面,可以隱身在蒸氣氤氳的公共浴室這種私密性較高的地方,談女人、談運動以及很多
其他的事,就是很少談生意。在日本這個地方,每個行業的運作都有著某種程度的隱密性,
他們甚至可以和親近的朋友談彼此老婆的缺點,但就是絕口不提辦公室裡正在進行的事情,
至到這些事情曝光或者是公開為止。想想看,這種文化對於行動安全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好
事嗎?
他像個遊客般地東張西望,心中想著他到底要怎樣在本地進行工作。然而當他從這龐大
的,廣場一端走到另一端時,他注意到武警逡巡的眼神正不斷地上下打量著他。當戰車穿過
這廣場時,不知道是怎樣的光景?他停下腳步回想著……差不多就是這裡了,對不對?……
那個拿著手提箱和一個購物袋的傢伙,只是站在那裡就擋住了一列戰車……因為坐在那輛解
放軍八十式戰車(中國國內稱為八八型戰車,八十式戰車為外銷型)駕駛座上的士兵,就算
是戰車連的連長從炮塔的座位上疾言厲色地對他下令,他也沒有那種鐵石心腸去輾過那個人
。是的,事情大概就是發生在這裡。之後,當然啦,根據中情局的情報,不到一個星期,那
個拿手提箱的傢伙就被國家安全部抓了起來,然後帶去隔離審訊,看看服到底為什麼敢公然
做出這種違抗政府及軍隊的愚蠢舉動。那個審訊可能還持續進行了好一陣子,這位中情局幹
員想道,此時他就站在當年那個勇敢的人所站的位置上,四下觀望……因為國家安全部負責
審訊的人不願相信這是那個人的自發舉動……在共產主義政權下,一個人自動自發簡直就是
天方夜譚。然而不管他是誰,那個拿手提箱的人現在已經死了---根據情報來源,這是千
真萬確的。稍後有一位國家安全部的官員曾經滿意地談起了這件事,而當時座中有個人與萬
里之外的美國人有聯繫;那官員說,擋戰車的那個人已經被一顆射進他後腦的子彈處死,他
的家人---情報來源相信,是他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兒子---還收到一張帳單,要求他們
支付那顆處決他們丈夫和父親,也是反革命份子加人民公敵的子彈錢。這就中華人民共和國
的正義。
他們這裡是怎麼稱呼外國人?洋鬼子?是啊,野村付道,當年瀰漫在阿道夫?希特勒統
治下的柏林的那種迷思依然存在於這裡。種族主義這玩意走遍天下都是一樣的,笨蛋。這是
他的國家給世界各國上的一課,恰特?野村想道,雖說這一課連美國人自己都還得好好琢磨
一番。
她是個妓女,而且收費不便宜,麥克?萊利坐在玻璃後面的位子上想道。她的金髮應該
是在莫斯科的某個昂貴的髮廊染的,並不是很自然---而且需要再染一次,因為已經出現
了些棕色的髮根,不過金髮卻跟她的臉頰和眼睛很相配。她的眼睛裡那種藍,是他從來沒有
在任何一個女人的眼中看過的,也許她的一些老顧客就是中意這一點---是那份藍,而不
是她眼中的那份神情。她的身材就像古希臘雕塑家菲底亞斯雕出來給眾人膜拜的女神像一樣
,渾身上下都是柔和的曲線。她的腿比一般俄國人欣賞的類型要來得細,但是那雙腿若是到
了好萊塢大道和籐蔓街的轉角,肯定會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如果那附近仍然像當年一樣
,是個尋花問柳的好地方的話…………然而,在她那迷人眼睛的神情,卻是冷得足以讓一個
馬拉松選手的強健心臟停頓。賣淫生涯到底把這女人怎麼了?想到這裡,萊利不禁搖了搖頭
。他並不常處理這方面的犯罪案件---這種案件通常都是由當地警方處理;他認為自己的
經驗並不足以瞭解這一行的人的心態;單是她的眼神,就可以讓人不寒而慄。只有男人才是
獵食者,這是他和大部分男人的共識,但是這女人的眼神卻會讓人誤以為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
她的名字叫唐雅?波丹諾娃,自稱是二十三歲,有著天使般的面容和電影明星般的身材
。對於這位聯邦調查局幹員來說,他不瞭解的是她的心靈深處到底在想些什麼,也許她就是
跟平常人不同,就像許多職業罪犯一樣,或許她年幼的時候曾經遭受過性侵害。就算她真的
只有二十三歲,但是青春對她來說卻好像是件遙遠的事,這可以從她看著審訊者的眼神看出
來。萊利低頭看著民兵總部送來的,有關她的個人檔案;她的存檔照片只有一張,而且是張
很久以前的黑白照片,照片裡的是她和男友---姑且稱呼他伊凡吧。萊利邊想邊哼了一聲
,照片裡的她是那麼年輕,而且充滿活力,就像當年英格麗?褒曼在「北非諜影」裡一樣年
輕迷人。唐雅也蠻會演戲的,萊利付道。如果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唐雅---看來很
有可能---那麼照片裡的那個就是塑造出來的,不過是在扮演一個角色罷了,是種假象-
--美麗的假象。而且很確定的是,如果真有哪個人被她的外表蒙騙了,那恐怕會是件秀危
險的事。坐在雙面鏡另一頭的女孩,她可是有辦法用指甲銼把男人的眼珠挖出來,然後在到
莫斯科四季旅館,或是會展中心赴下一個約之前,把挖出來的眼珠給活生生地吞了。
「他有什麼敵人,唐雅?」在審訊室的那位民兵問道。
「他有什麼朋友?」她不耐地反問道,「半個都沒有。至於敵人,那就多得很了。」她
的用字遣詞相當優雅,英文想必也非常好,因為她必須要有這種本事才能應付好的客戶……
這本事會讓她多賺上幾塊美金、馬克或是歐無之類的強勢貨幣;如果付現,她還可以給個折
扣。想必當她在告訴客戶這件事時,臉上肯定是帶著風情萬種的笑容;不過是在事前還是事
後呢?萊利有點好奇。他是絕對不會花這種錢的,但是當他看到唐雅時,他就明白為什麼有
些男人會……「她要價多少?」他輕聲地問普羅瓦洛夫。
「是我付不起的價錢。」俄國人哼了一聲,「大概是六百歐元左右,如果是過夜的話,
可能還要更多。她的身上沒病,這真是難能可貴。她的皮包裡有各式各樣的保險套,美國貨
、法國貨。甚至還有日本貨。」
「她以前的背景怎樣?跳芭蕾舞的?還是什麼類似的行業?」聯邦調查局幹員問道,他
是從他那份優雅的氣質來猜想的。
普羅瓦洛夫笑著說:「不是,她的胸部太大了,不適合,而且她也太高了。我猜她的體
重大概是五十五公斤左右,如果要在波修瓦芭蕾舞團演個被抬來拋去的小仙女的話,算重了
點。但如果讓她到我國正快速成長的時裝界發展的話,她倒是可以做個模特兒。不過她不作
。她的雙親都是死於長期酗酒所造成的酒精中毒,而我們的唐雅小姐倒是喝得不多。她受過
義務教育,成績非常棒。沒有兄弟姊妹,就是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且有一段時間了
。她為拉斯普丁工作了將近四年,我想連燕子學校也沒有本事教出這麼優秀的妓女。葛瑞哥
裡常常找她,不過是為了性,還是要她陪同出席公眾場合,就不清楚了。她實在是個可人兒
,對不對?但不論他對她產生了什麼樣的感情,你都可以看得出他並沒有得到回報。」
「她有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
普羅瓦洛夫搖了搖頭,「就我們所知是沒有,連個女性朋友都沒有。」
為了阿夫賽顏科的死,這只是二十七場審訊中的一場---好像大家都忘了車裡還有另
外兩個遇難者,萊利心想,但是他們應該不會是謀殺的目標---不過審訊這美女倒是讓負
責的人精神為之一振。說起來,偵辦這種案件並不容易。其實他們真正需要找到的是那輛卡
車,心臟一些會留下實質證據的東西。就像大多數的聯邦調查局幹員一樣,萊利注重的是實
質,是一些拿在手上的東西,然後可以把它交給陪審團或是法官,讓他們知道這既是犯罪的
證據,也是可以證明誰犯下這案子的證物。目擊證人通常都不太可靠,即使是真的,他們也
很容易被辯方律師左右,因此警方或陪審團很少會去相信目擊證人的話。然而那輛卡車上卻
可能留下火箭筒發射的殘留物,或是在俄國人用來包裹武器的油紙上留下一些指紋;什麼東
西都有可能---最好是卡車駕駛或火箭筒發射手抽過的煙屁股,因為聯邦調查局有辦法對
煙頭上殘留的唾液進行DNA對比,這是調查局最在行的新把戲之一(六百萬分之一的誤差率
,讓人沒有太多爭辯的餘地,即使是那些高價聘請的辯護律師也一樣)。
萊利個人最喜歡的計劃之一就是都俄國警方使用DNA對比技術,但是俄國人還是得先弄
到錢來購買實驗室所需的設備,但這卻是問題所在---俄國人似乎就是沒有現金來購買任
何重要的東西。此時他們手上僅有的就是火箭彈頭剩下的碎片---令人驚訝的是,在經歷
火箭彈發射與爆炸後,竟然還有那麼多東西留下來。雖說他們已經根據碎片上的彈頭序號追
查來源,但是這麼一點資訊到底能夠查到些什麼,卻是頗值得懷疑的,不過你還是得去查一
查,因為在追查到每條線索的盡頭之前,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什麼東西有價值,什麼東西沒有
價值,而且真正的價值還得當你站在法官面前,旁邊坐著十二個人的陪審團時才能確定。不
過在俄國,事情卻有點不一樣,是程序上的不一樣。但是當他在擔任俄國警察顧問時,有一
件事是他要求他們務必記住的,那就是每個調查行動都要以起訴人犯為目標,而他們也正逐
漸在學會這件事,雖然在部分人都沒辦法瞭解得那麼快,但也有少數人學得很快。此外,他
們也慢慢瞭解到,把嫌疑犯揍得鼻青臉腫、不成人形並不是種有效的審訊技巧。
俄國有憲法,但是大眾對憲法的尊重卻有待加強,也還需要點時間。至於人們對法治的
觀念嘛……就像是對火星人一樣陌生。
問題是,萊利忖道,不論是他自己,或是任何一個人都不知道,俄國到底還要多久才能
和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並駕齊驅。這個國家有很多值得讚許的事情,特別是在藝術方面---
因為具有外交官身份,萊利和他老婆經常會收到音樂會(這是他喜歡的)或芭蕾舞(他老婆
喜歡)的招待卷,而且都是世界級的---但是這個國家的其他事務卻從來沒有追上世界的
腳步。不過某些在前蘇聯解體之前就當過這個國家的大使館館員或中情局幹員,卻認為這個
國家的進步令人刮目相看。這話如果當真,萊利對自己說道,即使當年的波修瓦芭蕾舞團和
現在一樣傑出,但是這個國家以前一定糟得令人慘不忍睹。
「就這樣子?」唐雅?波丹諾娃在審訊室裡問道。
「是啊,謝謝你,我們會再跟你聯絡。」
「打這個電話吧。」她遞了張名片過去,「這是我的移動電話。」在莫斯科,這是唐雅
這種手上有強勢貨幣的人才有的高科技產品。
負責審訊唐雅的是個年輕的民兵士官,他彬彬有禮地站起,走過去幫她開門,表現出男
人會為她展現的禮貌。就在西方人來說,這種風度是為了她的美麗外表,但是對她的國人來
說,則是為了她的衣著,這是他們新近發現的另一種價值觀。當她離開房間時,萊利一直盯
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就像是個本來預期會被逮到做了壞事但卻沒被逮到的小孩,一種像是
在說「爸爸好笨喔」的笑容。那表情配上她那天使般的面容還真是不搭調,但出現在鏡子另
一端的就是那樣的神情。
「奧萊格?」
「是,米夏?」普羅瓦洛夫回身答道。
「她一定有問題,老哥,她是個玩家。」萊利用英語說道。普羅瓦洛夫聽得懂美國警察
常用的一些說法。
「我也這麼認為,米夏,但我們對她也無計可施,對不對?」
「我想是吧,不過繼續盯著她應該會蠻有意思的。」
「如果我付得起的話,除了盯著她之外,我一定會對她多加照顧的,米夏。」
萊利道:「是啊,我想也是。」
「可是她的心比冰還冷。」
「沒錯。」聯邦調查局幹員同意道。她牽涉進去的那場遊戲最好只是難纏而已,否則可
是會要人命的。
「我們有什麼進展?」幾個小時後,艾德?弗利在華盛頓問道。
「到目前為止沒什麼進展。」傅瑪麗回答她先生的問題。
「傑克希望能隨時知道這件事的進展。」
「好吧,告訴總統我們已經盡可能地快速行動了,而我們目前所知道的都是透過大使館
的法律參事得到的。他和莫斯科警方一直保持著密切接觸,但是他們似乎什麼都不知道,可
能有人想幹掉薩吉?葛洛佛科,但是法律參事認為拉斯普丁才是真正的目標。」
「我想他也有很多敵人。」中央情報局局長承認道。
「謝謝各位。」副總統對著密西西比大學體育館裡座無虛席的聽眾結束了演說。
這場演說的用意是在宣佈即將有八艘新驅逐艦會在僅次於密西西比灣的裡頓造船廠建造
,這意味著密西西比將得到工作機會與預算---這永遠是州長最開心的兩件事。此時州長
正站在那裡用力地歡呼鼓掌,好像密西西比大學的美式足球隊剛剛幹掉了德州大學隊一樣。
運動在這些南方人的心目中佔有相當重的份量,至於政治嘛,傑克心想,這一行實在很像中
古時代村莊裡的交易,拿三隻好豬來換一頭牛,或是什麼的,另外再附送一大懷麥酒。難道
這就是治理國家的方法嗎?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也罷,在海軍裡也是有政治這回事的,他曾
經去試過,而且也已經爬到高峰,但是他是藉由成為最棒的海軍軍官達到的,也就是成為從
航空母艦上彈射起飛的飛行員當中,他媽的最優秀的一個,在後一件成就上,他知道當每個
飛行員坐在駕駛艙裡等著被彈射起飛時,心中的感覺就和此刻一模一樣……也就是因為這樣
,他知道他的自我評估是完全正確的。
下台以後,照例又是一連串的握手,然後就被密勤局的幹員簇擁著從後門出去,走向他
的座車。在車子附近等待的是另一批武裝幹員,他們每個人都用銳利的眼睛朝著四周掃視,
就像二次世界大戰時,飛臨行車的B-十七轟炸機上的機槍手一樣。
有一名幹員幫他開了車門,副總統隨即鑽進車裡。
「<雄貓>啟程了。」車子開動時,副總統衛隊的隊長對著麥克說道。
當車隊開上前往機場的高速公路時,傑克森拿起簡報資料夾問道:「華盛頓有什麼重要
的事嗎?」
「就我們所知是沒有。」密勤局的幹員答道。
傑克森點點頭。在他身邊照顧他的這些人都是好手,衛隊長是個有點年資的上校其他人
則從中尉到中校都有;他把他們都當成自己的僚屬看待。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專業好手,
當他們把事情辦好時---他們總是能把事情辦好---所得到的獎勵也只有長官的微笑和
點個頭而已。他們應該都能成為好的飛行員……應該說是大多數的人吧,因為有些人可能會
是優秀的陸戰隊隊員。車子開到一架已經伸出登機梯的VC-二○B噴射機旁;飛機停在民用
機場一個警衛森嚴的角落,周圍則是更多的安全警衛。司機把車子停在離登機梯二十尺的地
方。
「你要開這架飛機載我們回家嗎,長官?」隊長問道,不過他已經知道答案是什麼了。
「沒錯!山姆。」他得到一個帶著微笑的回答。
然而原本擔任這架飛機副駕駛的空軍上尉卻笑不出來,而原本擔任這架改裝過的灣流三
型噴射機正駕駛的中校,感覺也好不到哪裡去。副總統老是喜歡把操縱桿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中校則只有管無線電和盯著儀表的份。雖然飛機在部分時間都是使用自動駕駛儀飛行,但
是傑克森只要上了飛機,就要當這架飛機的正駕駛,而且也沒有人敢對他說個不字。結果上
尉只好坐在後面,中校則坐在左邊副駕駛的位子上,兩人一路上簡直無聊到要發神經了。沒
什麼在不了的啦,後者想道,反正副總統也是個講故事的高手,更不用說他的飛行技術也算
得上是水鴨子中的一流好手。
「右側升空確認。」幾分鐘後,傑克森說道。
「左側升空確認。」中校和飛機前方的地面工作人員再確認一次說道。飛機的四周都已
經沒有人了。
「發動一號機。」傑克森說道,三十秒後接著說道:「發動二號機。」
轉速表平穩地上升。「看來沒問題,長官。」空軍中校報告道。這駕灣流式裝了兩具勞
斯萊斯制的發動機;這一型發動機跟曾經裝在英國版F-四幽靈式戰鬥機上的發動機完全一
樣,只不過更加可靠。
「塔台,這是空軍二號,準備滑行。」
「空軍二號,你可以使用第三號滑行道。」
「知道了,塔台,空軍二號用三號滑行道。」傑克森讓飛機開始滑行,雖然發動機的轉
速不高,卻已經喝掉了一缸子的油。在航空母艦上時,傑克森想著,你有穿黃背心的飛機調
度員指引你往哪邊滑;在這裡,你只有靠著航圖---夾在操縱桿中央---自己把飛機滑
到該去的地方。同時,你還得注意有沒有哪個開著塞斯納一七二小飛機的白癡,像在超級市
場停車場一樣橫衝直撞,切進你的滑行道裡。
最後,他們終於抵達遺產的盡頭,接著把飛機轉過來對正跑道。
「塔台,這是史派德,請示起飛許可。」一串話不自學地溜出傑克森的嘴。
對方笑著答道:「這裡可不是勇往號航空母艦呀,空軍二號。你可以起飛了,長官。」
傑克森苦笑,「知道了,空軍二號開始滑行。」
「你的呼號叫做史派德?」當VC一二○B開始滑行後,原本的正駕駛問道。
「我的第一個隊長幫我取的,那時我還是個菜鳥,結果這呼號就跟了我一輩子。」
副總統搖搖頭,「開哪,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臨介速度,長官。」空軍中校接著又說道,「起飛速度。」
到了起飛速度,傑克森就慢慢地把操縱桿往後拉,讓飛機離開地面,飛上天空。
中校照著棕克森的指令收回起落架,同時傑克森也把操縱盤往左右各轉動半吋,讓機翼
左右晃一下;這是他的老習慣,主要是要確認這架飛機是不是願意照著他的指令動作。飛機
果然聽話,三分鐘後,灣流式已經在用自動駕駛儀飛行,而且照著設定的程序轉向、爬升,
然後在三萬九千尺改平。
「真無聊,對不對?」
「這不過是為了安全而已,長官。」空軍中校答道。
這些他媽的垃圾車駕駛,傑克森忖道。沒有哪個戰鬥機飛行員會講這些話,而且還講得
那麼大聲。飛行這碼子事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不過想歸想,傑克森還是不得不承
認,他自己每次發動汽車時也都一定會綁上安全帶,而且絕對不做任何不用大腦的舉動,就
算是飛戰鬥機也一樣。但是這架飛機真正讓他不爽的地方是,它跟所有新式飛機一樣,都會
自動處理大部分的事,而這些正是傑克森受了多年訓練所要做的事。這架飛機甚至會自己降
落---好嗎,海軍的航空母艦艦載機也有類似的系統,只是除非上面下令,否則沒有哪個
正常的海軍飛行員會去用那個系統,而那系統也是羅伯特?傑弗遜?傑克森向來就避免去使
用的玩意兒。雖然這次飛行旅程也會記錄在他的飛行記錄裡面,而且註明是由他負責操縱飛
機,但事實上並不是,應該說是一顆電腦晶片在負責操縱這架飛機,而傑克森的功能只在於
當有什麼東西壞掉時採取適當的行動。然而從來就沒有什麼零件發生過問題,連那具狗屁發
動機也沒有出過問題。想當年,曾經有段時間,一具渦輪噴射只能撐個九、十小時,接著就
得大修換發動機了。但是現在咧,這些裝在灣流式上面的發動機可以用上一萬兩千個小時,
有架飛機的發動機甚至已經用到三萬個小時了,連勞斯萊斯都提議願意免費為飛機的主人換
一具全新的發動機,以交換那具發動機。因為工程師們想把它拆了,好弄清楚為什麼它的壽
命會那麼長。想當然爾,主人絕對是不肯割愛的。灣流式其他部分的機身結構也差不多一樣
可靠,而它的電子系統更可說是整合了當代科技的傑作;傑克森很清楚這一點,尤其是當他
低頭看著氣象雷達的彩色熒屏時。熒屏上很清楚地顯示出一片空白,這表示在以後的路程上
,沒有任何不適飛行的天氣情況,所以他們應該可以一路平穩地飛到安德魯空軍基地。雖然
目前沒有儀器可以偵測到天空中的亂流,但是由於他們現在的飛行高度是三萬九千尺,碰上
亂流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話說回來,就算是有亂流,傑克森也不是那麼容易暈機的人,
而且他的手永遠會放在離操縱桿僅有幾吋的地方,以免有意外狀況發生。有時候,傑克森甚
至會期待發生什麼狀況,這樣他才有機會證明自己是一個多棒的飛行員……但是這種情形卻
從來沒有發生過。從初出茅廬時所飛的F--四N幽靈式,到成為一個熟練飛行員時所飛的
F--十四A雄貓式戰鬥機,飛行對傑克森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而且。科技進步也是件好
事,他心想。
「副總統先生?」這是專機上的空軍通信士官的聲音。傑克森回頭,看見她手上正拿著
一疊紙。
「什麼事,上士?」
「打印機剛打出一份加急電文。」她遞過那疊紙,而傑克森則伸手接下。
「中校,幫我飛一下。」副總統對坐在左邊的中校說道。
「機長接過飛機。」中校答道。然後傑克森就開始閱讀那些資料。
雖然這些資料的內容都不相同,但由於封面都是制式的機密文件格式,因此從外表看來
都一模一樣。傑克森對這種文件有著深刻的印象,因為單是把封面那張拿給不該看的人看,
就足以讓傑克森被送進李文沃斯的聯邦監獄了---在退役前,他會被送進現在已經關閉的
新罕布夏州模資矛斯海軍監獄。然而,現在身為華盛頓的高級政府官員,傑克森知道即使他
把任何東西拿給《華盛頓郵報》的記者看,也不會有人敢動他半根毫毛。不過這並不是說他
不受法律的約束,而是因為傑克森是少數能夠決定法律要如何解釋的人之一。在他剛才拿到
的資料裡,最機密也是最敏感的部分就是有人可能要俄國間諜頭子的老命這件事,而中情局
到目前為止連個屁都不知道---這表示華盛頓也沒有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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