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頭條新聞
歲月對某些人並不是很仁慈,山姆?薛曼就是其中之一,不過他也從未
刻意保養。身為高爾夫球狂的他,連從這一桿到下一桿的距離都要乘坐高爾夫球車,因為他
的體重讓他每天的步行距離都沒法超過幾百碼。想當年,他還是普林斯頓老虎隊的先發線衛
,身材搞到這種地步還真是有點可悲。溫斯頓忖道,如果你不適當運用你的肌肉,到最後肌
肉就會變成一堆肥油。但是體重過重並沒有影響他腦筋的敏銳度,薛曼當年是以全年級第五
畢業的,而那一年的畢業生可不是一群笨蛋,而且他還同時拿到地質和商業雙學位。之後他
就一帆風順地拿到了哈佛的企管碩士,以及德州大學的地質學博士學位。因此山繆爾?普萊
斯?薛曼不但能和負責勘探的人談岩石,還可以對董事會大談財務,而這也正是為什麼大西
洋李希福公司的股票表現得那麼好的原因之一。高緯度地區的陽光和勘探地區的沙塵在他臉
上留下了一道道刻痕,而他的腹部則胖行像顆球,那是因為跟那些鳥不拉屎地方的鄉下人喝
多了啤酒,再加上幹這種居無定所工作的人最喜愛的熱狗和其他垃圾食物的關係。溫斯頓有
點驚訝山姆並沒有抽煙,接著他就瞄到放在這個人桌子上的盒子。雪茄,可能還是上好的。
薛曼應該買得起最好的,但是他仍保有常春籐名校出身的風度,不會在客人面前點煙,因為
客人可能會對冒出的縷縷青煙感到不愉快。
大西洋李希福的總部設在別的城市,但就像許多大型企業一樣,它在華府也有間辦公室
,因為這樣才能偶爾辦些奢華的宴會,以期對國會產生較佳的影響力。薛曼的個人辦公室位
在頂樓的角落,地上鋪著厚厚的棕色地毯。辦公桌的材料不是桃花心木,就是的橡木,桌面
亮得像面鏡子。算起來這張桌子的價格可能比他秘書一、兩年的薪水還要高。
「幫政府工作的感覺還好吧,喬治?」
「步調上的改變是蠻有趣的。現在我可以掌控那些當年被我罵到的爛事情,要怎麼做就
怎麼做---我想我已經放棄罵政府的權利了。」
「那還真是蠻大的犧牲呢,老兄。」薛曼哈哈大笑,「那種感覺就像是投奔敵營一樣。
」
「有時你總得回饋一下,山姆,而且用正確的方式制定政府政策也很有意思。」
「我對你們的表現沒什麼怨言,經濟情勢看來還不錯。」薛曼在舒適的椅子上坐正。該
換個話題了,山姆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這是他要客人銘記在心的一件事。
「你來這裡不是為了跟我聊天吧,部長先生,有什麼事是我能為你效勞的?」
「俄國。」
薛曼的眼神閃爍了一睛,就像在賭注很大的牌局中亮出最後一張牌一樣。「俄國怎麼了
?」
「你們有一支能幹的勘探隊伍正在跟俄國人一起工作……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一些好東西
?」
「喬治,你正在問我一件敏感的事情,如果你還在投資公司做事的話,這消息可能就會
構成內線交易。可惡,法律規定我不能再買自己公司的股票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是想買囉?」<商人>微笑。
「好吧,反正這件事很快就會公諸於世。是的,喬治,看來我們發現了有史以來最大的
一個油田,比波斯灣、墨西哥灣都來得大,也比北坡油田和加拿大西部加起來的蘊藏量大。
我所謂的大,是幾十億、幾百億桶的蘊藏量,而且看起來是品質極佳的輕原油。它就這麼藏
在凍土層下,等著被我們抽上來。這是塊可以生產許多年的油田,並不是只有幾桶的產量而
已。」
「比波斯灣還要大嗎?」
薛曼點點頭,「多上百分之四十,而且這還是保守的估計。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正確的
位置在哪裡,不過要怎樣把這些原油弄出來也是個頭痛的問題。光是鋪設油管就要花上兩百
億美元,相形之下,阿拉斯加只能算是小兒科,然而花這筆錢還是值得的。」
「你們可以得到什麼?」財政部長問道。
這總是讓薛曼皺起了眉頭。「我們正在跟對方討價還價。俄國人看來打算付我們一筆固
定金額的顧問費,大概是每年十億美元左右---但是他們現在提出的金額比這個數字少多
了。我想你也知道做生意就是討價還價,對不對?他們現在說幾億美元,但他們真正的意思
是每年十億美元,付個七到十年。這個價碼並不算差,但是我要求的是至少百分之五的蘊藏
量,對我們來說,這並不是個無理的要求。雖然他們也有一些地質學的好手,但全世界沒有
人能像我們一樣聞出冰層下面的石油在哪裡;在這種類型的勘探上面,他們還有得學呢。對
我們來說,在這種環境和氣候下做這些工作簡直是家常便飯,沒有人比得上我們,連英國石
油的傢伙---他們已經很了不起了---都沒有辦法,我們是全世界最棒的,喬治,這是
我們的籌碼。雖然他們可以自己來,但是有我們的協助,他們會多賺好幾噸的鈔票,而且賺
得快多了。他們很清楚這一點,我們也知道他們對此心知肚明。我讓我的律師去跟他們談-
--他們是由外交官負責這些討價還價的事,不過他們比我的律師還笨。」
溫斯頓點點頭。德州執業律師的數量比美國大部分地方都要多,理由是德州需要被幹掉
的人比要偷的馬還多,而且石油公司付的錢也比較多。在德州---就像其他地方一樣--
-人才都跑到有錢賺的地方去了。
「這件事什麼時候會公開?」
「俄國人還在試圖封鎖這個消息,我們從律師那裡得知他們正在煩惱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如何不讓某些特定的人士知道,例如他們的黑手黨之流的人物。那裡的確有嚴重的腐
化問題,我蠻同情---」
溫斯頓知道他可以忽略後面的話。石油工業的生意做遍全球,對像山姆?薛曼所擁有的
大型公司而言,跟小規模(一千萬美元或以下)或是重量級(百億元以上)
的腐化政權打交道,是生意的一部分,而美國政府從來沒有深究過這些事。雖然髲聯邦
法案會規範美國公司的海外行為,但多數時候這些法律都是選擇性的執行,而這個案子不過
是其中的一個例子罷了。就算是在華府,生意仍舊還是生意,利字優先。
「---因此他們正試著把這件事消音,直到他們做好適當的安排為止。」薛曼做出結
論。
「你還有沒有聽說其他的事情?」
「你是指什麼?」薛曼反問道。
「其他能帶來之財的地質上的發現。」溫斯頓解釋。
「沒有,就算是作夢我也沒那麼多貪婪,喬治。我想我沒有向你解釋得很清楚,這塊油
田到底有多大,它---」
「放輕鬆點,山姆。我可以想辦法加加減減算出個大概。」財政部長向薛曼保證。
「有什麼事是我需要知道的嗎?」薛曼看出溫斯頓的遲疑。「有來有往才公平,不是嗎
,喬治?」
「黃金。」
「規模有多大?」
「他們還不確定,至少有南非的規模,甚至更大。」
「真的?好吧,那不是我擅長的領域。看來我們的俄國朋友今年總算轉運了,這對他們
是件好事。」薛曼說道。
「你喜歡他們嗎?」
「是啊。他們很像德州人,可以當好朋友,也可以當死對頭。他們知道如何自欺欺人,
而且他們真會喝酒。該是他們走運的時候了,天知道他們碰上了多少霉運。
這些發現對他們的經濟會有很大的影響,而且他媽的幾乎都是下面的。如果他們能搞定
腐化問題,然後把錢留在國內做些有益的事,而不是注入某人在瑞士銀行的帳戶裡。他們的
黑手黨既精明又厲害……而且有點恐怖。那些人剛幹掉一個我認識的傢伙。」
「真的?是誰,山姆?」
「我們都叫他葛瑞哥裡,他在莫斯科幫人安排夜生活,手段很高明。如果你有特別需求
的話,他是個值得認識的人。」薛曼說道。溫斯頓把這些資訊記在心裡,好做進一步的調查
。
「他被幹掉了?」
薛曼點點頭,「沒錯。就在大街上,用火箭筒把他轟得粉身碎骨---這則新聞還上了
CNN,記得吧?」在電視新聞報導裡,這只是一件作案手法極具戲劇性的犯罪事件,第二天
就被淡忘了。
喬治?溫斯頓依稀記得有這麼一件事,但是他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你多久去那裡一
次?」
「不大常去,一年兩次吧。通常是跳上我的灣流五型,直接從雷根、達拉斯或沃斯堡飛
走。飛一趟的時間蠻長的,但不用轉機。我還沒有看過那個新油田,我想過幾個月,我就非
得過去看看不可了,可是我會等天氣好一點再說。老天,如果你沒有在冬天到過那裡,就不
知道什麼叫作冷。況且現在那裡還是永夜,最好還是等到夏天再說。但是你最好把球桿留在
家裡,那裡可沒有高爾夫球場喔,喬治。」
「那就帶把獵槍打只熊回來,做塊熊皮地毯如何?」溫斯頓建議。
「算了吧,我已經有三張北極熊皮了,那一隻還名列狩獵紀錄第八大呢。」薛曼用手指
著牆上的照片說道。裡面那張熊皮的確來自一隻很大的北極熊。「我有個孩子就是在這張熊
皮上有的。」大西洋李希福公司的總裁嘴邊帶著一抹頑皮的微笑。
他說的那張毛皮放在科羅拉多州亞斯平的別墅臥室壁爐前,他老婆冬天喜歡到那裡滑雪
。
「你為什麼會放棄這項嗜好?」
「因為我那些孩子認為這世界上的北極熊已經所剩無已了。這都要怪他們在學校裡念的
狗屎生態學。」
「是啊,」財政部長深表同情,「北極熊皮真的是很棒的地毯。」
「沒錯,當時那張皮……我記得是七五年吧,在北坡威脅到我們工人的性命,結果我在
六十碼外用那把點三三八的溫徹斯特把他幹掉了,一槍斃命。」德州佬對他的客人說道,「
而現在你眼睜睜地看著這只熊把人殺了,然後都能把他逮住,關在籠子裡,送到另外一個地
方去放生,免得熊的心靈受到太大的創傷,對吧?」
「山姆,我是財政部長,我把那些花花鳥鳥留給環保團體去操心,我不會去擁抱一棵樹
,除非它們被打成紙漿,做成國庫券。」
薛曼咯咯笑,「抱歉,喬治,我在家裡整天聽到的就是剛剛那些論調。大概是迪士尼的
影響吧,大家都認為所有的野生動物都帶著白色手套,用著帶有中西部愛荷華口音的英文交
談。」
「開心點,山姆。至少他們目前正在減少從瓦德茲開出的超級油輪數量。你們可以從東
阿拉斯加和加拿大西部的油田分到多少?」
「還不到一半,但已經夠讓我們的股東衣食無缺好一陣子了。」
「那裡和西伯利亞的成績會讓你的股東給你多少股票選擇權?」山姆?薛曼有份不錯的
薪水,但在他這個層級,能賺進口袋的錢是由獲得的股票選擇權來決定,它會隨著工作績效
增加,而股東手中股票的價值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薛曼露出一個瞭然於心的笑容,隨後揚起眉毛說道:「很多,喬治,非常的多。」
「看來你的生活還不錯,安德麗。」雷恩總統向他的衛隊長微笑。她現在打扮得比較漂
亮,連腳步也輕盈多了。不過他不確定到底是她的皮膚比以前更有光澤,還是她改變了化妝
方式。雷恩早就學會不要對女性的妝扮做任何評論,因為不論他怎麼說都會是錯的。
「你並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長官。」
「人有時候會猶豫該不該對一位成年女性說這些話。」雷恩臉上的微笑漾了開來。凱西
到現在都還常說,她這所以要幫他打扮,是因為他的口味完全止於他的嘴巴而已,「但是你
的改變非常明顯,甚至連我這樣的時尚白癡都看得出來。」
「謝謝你,總統先生。帕特是個非常好的男人,就算是他和聯邦調查局那些爛人是一夥
的也一樣。」
「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正在費城,摩瑞局長派他去處理一件銀行搶劫案,就是那件有兩個警察被殺的案子
。」
「我上星期曾在電視上看到。真糟糕。」
密勤局幹員點點頭,「尤其是那些嫌犯殺害警察的方式。從後面對頭部開槍實在很殘忍
,可是有些壞蛋就是這樣。摩瑞局長決定從本部派一個機動督察過去,而這通常就是帕特的
任務。」
「告訴他要小心一點。」雷恩說道。不到一年以前,帕特?奧戴幹員曾救過他女兒一命
,那件事讓總統永遠對他心存感激。
「我每天都這麼叮嚀他,長官。」安德麗?普萊斯?奧戴告訴總統。
「好,今天的行程怎麼樣?」他的<業務>行程已經放在桌子上了。安德麗?普萊斯?
奧戴每天早上都要向他報告,時間就在國家安全顧問班?古德烈的簡報之後。
「午餐以前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一點三十分是全國總業商會代表團,三點是底特律紅翼
隊,他們是今年史丹利杯的得主(全美職業冰球冠軍),拍照和電視採訪,大概二十分鐘左
右。」
「我應該讓艾德?弗利來主持的,他是個超級冰球迷---」
「他是亞軍隊伍的球迷,而紅翼隊在冠軍賽裡連續四場都痛宰對手,弗利局長可能會對
這件事有點感冒。」普萊斯?奧戴似笑非笑地說。
「沒錯,去年我們弄了件球衣和一些紀念品給他兒子,對不對?」
「是的,長官。」
「冰球是種不錯的運動,也許我該抽空去看個一兩場。安排上有沒有困難?」
「沒有,長官。我們跟本地所有的運動設施都簽了約,坎登球場甚至還為我們準備了特
別包廂---他們還讓我們參與安全措施的設計。」
雷恩哼了一聲,「看來我得把所有想置我於死地的人都記起來。」
「長官,那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普萊斯?奧戴說道。
「除了在你不讓我去買東西或看場電影的時候之外。」雷恩和他的家人到現在都還沒有
完全習慣這些加在美國總統和服的直系血親生活上的限制。尤其是莎麗,這些限制已逐漸對
她的生活造成了困擾,因為她正在開始跟男孩子約會(這對她父親而言也是痛苦的)。而不
方便的是:當她出去約會時,如果是那個年輕人開車,前面就會有前導車,後面還有一輛護
衛車;如果他不開車,就得和她一塊兒乘坐由司機駕駛的公務車,前座還有一個武裝特勤人
員,而車子裡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槍。
此外,特勤人員會擋下任何想要接近莎麗的可疑年輕男子---雷恩並不覺得這麼做有
什麼不對,不過他沒有讓莎麗知道他的看法,免得女兒一個星期都不跟他說話。
莎麗的護衛隊長是關朵玲?瑪麗特,她不但是個優秀的密勤局幹員,也像個超級大姊。
每個月至少有兩個星期六,她們兩個人都會輕車簡從地一直出去逛街---其實護衛並沒有
減少,只不過當莎麗?雷恩到人潮洶湧的購物中心時,從她眼中看來是那樣子罷了。莎麗和
關朵玲到這地方去的目的就是為了花錢,這似乎是某種預先設定在所有女人基因裡的東西。
而莎麗?雷恩從來沒有想到這些購物之旅都得在好幾天前就開始計劃,每個地點都要讓密勤
局的人先去勘查一遍,接著再挑出一批年輕幹員裝扮成顧客,在影子抵達目的地前的一個小
時部署完畢。對莎麗而言,約會時的干擾和在聖瑪莉中學裡跟進跟出的那一隊『槍手』,已
經是她忍受的了,然而小傑克卻認為這簡直是酷斃了。他最近才得到父親的允許,開始在密
勤局位於馬里蘭州貝爾茲維爾的訓練學院學習射擊。雷恩不希望讓媒體知道這件事,免得自
己成了眾矢之的,上了《紐約時報》的頭條。小傑克的護衛隊長是個名叫麥克?布萊農的大
男孩,他是來自南波士頓的愛爾蘭後裔,有著火紅的頭髮,而且笑口常開,祖孫三代都是密
勤局幹員。麥克就讀於聖十字學院時曾打過棒球,常跟總統的兒子在白宮的南草坪玩投捕遊
戲。
「長官,我們從來沒有不准你做任何事。」普萊斯說道。
「是啊,你們拐彎抹角的手段是蠻高明的。」雷恩說道,「你們知道我很會替人著想,
所以你們只要告訴我你們得花上多少功夫都能讓我去速食店買個漢堡之類的鬼話,你就會退
縮……像個膽小鬼一樣。」總統搖頭歎息。那種不知怎麼地就習慣了這些『特別待遇』的想
法比任何事都讓他感到害怕。他最近才發現,皇室的成員在上過大號之後,很難被允許自己
動手擦屁股,而他現在就被伺候得像個國王一樣。毫無疑問的,有些曾經住在這棟房子裡的
人接下來就習慣了,但這卻是約翰?派屈克?雷恩想要避免的事。他很清楚他並不是那麼特
別,不值得用這些繁文縟節來服侍他……而且,他就像世界上其他的男人一樣,每天早上醒
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廁所。他也許是個大老闆,但是他的膀胱卻和販夫走卒的沒什麼兩樣。
謝天謝地,美國總統在心中暗自想道。
「羅比今天在哪裡?」
「副總統今天在加州的長堤海軍基地發表演說。」
雷恩轉過頭竊笑,「我把他操得夠慘了,對不對?」
「那本來就是副總統的工作,」阿尼?范達姆在門口說道,「而且羅比在這方面已經駕
輕就熟了。」
「看來度個假對你有幫助,」雷恩看著范達姆,他曬出一身不錯的古銅色,「你都做了
些什麼?」
「多半時間都是躺在沙灘上,看遍所有我想看卻沒有時間看的書。無聊得要死。」
范達姆說道。
「你真的很愛這份工作,對不對?」雷恩難以置信地說。
「這是我謀生的方式,總統先生。嘿,安德麗。」他微笑點頭。
「早安,范達姆先生。」她轉向雷恩,「今天早上我要報告的就是這些了,如果你還人
什麼事要找我的話,我會在老地方。」她的辦公室位在舊行政大樓,就在對街密勤局的新指
揮中心---稱為聯合勤務中心---樓上。
「好的,安德麗,謝謝你。」雷恩點點頭。安德麗走進秘書室,她會直接從那裡到密勤
局指揮中心。「阿尼,要不要來點咖啡?」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老闆。」白宮幕僚長在他常坐的位子上坐下來,然後倒了杯
咖啡。白宮的咖啡特別好,香醇濃郁,大概是用一比一的哥倫比亞咖啡和牙買加藍山咖啡調
配出來的,這是雷恩當了總統之後,少數能夠習慣的事情之一。
雷恩希望以後脫離這份工作之後,還有辦法買到這種咖啡。
「好啦,我已經聽過國家安全簡報和行程簡報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今天政治上有什麼
事了。」
「見你的大頭鬼,傑克,我已經很努力地教你不只一年了,結果你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
雷恩生氣地回敬道:「你這麼說實在是太不厚道了,阿尼,我已經很努力在研究這些狗
屁東西了,甚至連那些他媽的報紙都說我還做得不錯。」
「聯邦儲備局在經濟議題上處理得相當出色,總統先生,然而那跟你一點狗屁關係都沒
有。不過既然你是總統,所以每件功勞都算是你的,這樣是不錯啦,不過你也要記得,萬一
發生什麼壞事,你也一概脫不了關係,而且壞事是一定會發生的,因為你是現任總統,而我
們的國民又認為你有讓他們要什麼就有什麼的本領。你知道嗎,傑克?」幕僚長啜了口咖啡
,「我們仍然沒有辦法讓人民忘記國王和皇后的觀念,有很多人真的相信你擁有那種力量-
--」
「但是我沒有啊,阿尼,他們怎麼會這樣想呢?」
「這就是事實,傑克。就是這樣,不需要什麼道理,而你就得搞定它。」
我喜歡上這種課,雷恩在心裡忖道。「好吧,今天的題目是……?」
「社會保險制度。」
雷恩的眼神輕鬆了不少。「我最近正在讀相關的東西,那是美國政治上的禁地,誰敢碰
,準死無疑。」
在接下來半個小時裡,他們討論了哪些事情是錯誤的、為什麼是錯誤的,以及國會在這
方面的不負責任等等,直到雷恩癱進椅子里長歎了一口氣。
「他們為什麼就是學不乖?」
「他們為什麼要學?」范達姆說道,臉上帶著那種華府圈內人的詭異微笑,就好像他們
的存在是神的恩典一樣。「他們是被選出來的,而且他們也相當清楚這一點,要不然你以為
他們是怎麼混到這裡來的?」
「我他媽的怎麼會讓自己留在這個鬼地方?」總統表情誇張地問道。
「因為你在良心上過意不去,所以你才會出來,決定要為你的國家做些對的事情。這就
是你問題的答案,蠢蛋。」
「為什麼你是唯一敢這樣子跟我說話的人?」
「除了副總統以外嗎?因為我是你的老師。回到今天的課程上,今年我們不應該去碰社
會保險制度這個議題,我們目前的財政狀況很不錯,接下來七到九年不理它也不會出問題,
這意味著你可以把這件事留給你的繼任者去處理---」
「這麼做不太有職業道德吧,阿尼?」雷恩厲聲說道。
「沒錯。」幕僚長同意,「但這就是搞好政治的法子,而且是只有總統都能玩的遊戲:
『讓睡著的狗繼續睡』。」
「如果你知道狗一醒過來就會把嬰兒咬死,你就不能這麼做。」
「傑克,你真該當個國王,而且會是一個很好的國王。」范達姆由衷地讚歎道。
「沒有任何人能善加運用那麼大的權力。」
「我知道,『權力使人腐化,不過權力的滋味棒極了。』這是不知道哪一任總統的幕僚
說的。」
「那個混蛋沒有因此而被吊死嗎?」
「總統先生,我們得想辦法培養一下你的幽默感,剛才那是個笑話。」
「這份工作最恐怖的地方就是我知道它有多可笑。總之,我跟喬治?溫斯頓說過了,要
他私下研究我們能在社會保險制度上做些什麼。私下研究的意思就是機密的、不存在的計劃
。」
「傑克,如果你干總統有什麼缺點的話,就是太投入這些秘密計劃了。」
「如果你大張旗鼓地明著來,就會在弄出成果之前被搞不清楚狀況的輿論攻擊得體無完
膚,而媒體會整天纏著你,問些根本就沒有答案的問題,然後再任意編造故事,或是找些衣
冠禽獸來大放厥詞,最後我們還得回應他們的質疑。」
「你的確學到了點東西。」范達姆評論道,「這就是這個城市運作的方式。」
「這跟我所知的『運作』的定義完全不一樣。」
「這裡是華盛頓,一個由政府機構組成的城市,沒有效率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哪一天
政府開始正常運作,恐怕會把升斗小民嚇得屁滾尿流。」
「我他媽的乾脆辭職算了,」雷恩看著天花板,「如果我沒辦法讓這一團混亂開始運作
,那我還待在這裡幹嘛?」
「你之所以會待在這裡,是因為十五個月以前,有一位日本機長決定把七四七栽進我們
的國會大廈。」
「我想也是,阿尼,但我仍然覺得自己像個冒牌貨。」
「依照我以前的標準,傑克,你的確是個冒牌貨。」
雷恩抬起頭,「以前的標準?」
「鮑勃?福勒當選俄亥俄州州長之後,也沒有像你這樣凡事力求公平,最後鮑勃就這麼
陷進去了,而你還沒有,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說得更清楚一點,這也是一般民眾喜歡你
的原因。也許他們不喜歡你的頭銜,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你很努力想做點事,他們很清楚你還
沒有腐化。而你真的還沒有。好,現在回到社會保險制度上面。」
「我要喬治找幾個人,要他們宣誓保密,然後對這個議題提出建議---不只一個建議
,而且至少要有一個建議能徹底突破現有的困境。」
「誰在負責這件事?」
「馬克?甘特?喬治手下的專家。」
白宮幕僚長思考了半晌。「絕不能走漏風聲,國會不喜歡他,這傢伙太聰明了。」
「因為他們不夠聰明嗎?」『劍客』問道。
「你太天真了,傑克。想想你希望他們當選的人,那些『非政客』,不錯,你成功了一
半,他們裡面有大部分曾經是平凡的人。但是你沒有考慮到公職生涯裡隱藏的種種誘惑,其
實金錢並不是那麼重要,主要是那些額外的好處,而很多人都喜歡被捧得像中古時代的王公
貴族,很多人也喜歡讓自己的意願被貫徹執行。那些被炮轟得體無完膚的國會議員,當初也
曾經是些好人,但是這份工作的本質就是讓你受到誘惑,接著深陷其中。你讓他們保留原有
的國會幕僚,其實是個錯誤。老實說,我覺得問題主要是出在幕僚身上,而不是老闆。如果
有十個以上的人整天圍著你,告訴你有多偉大,沒有多久你就會開始相信那些鬼話了。」
「那正是你絕對不會對我做的事。」
「這輩子甭想。」范達姆保證道,接著起身準備離開。「請溫斯頓部長隨時知會我這個
計劃的最新狀況。」
「絕不能洩漏任何消息。」雷恩用強硬的口吻說道。
「我?洩漏消息?你說我嗎?」范達姆雙手一攤,滿臉無辜地說道。
「是啊,阿尼,就是你。」當門關上時,總統心想,如果讓阿尼來干間諜的話,不知道
會有多出色。他說謊時不但會讓人以為他和神職人員一樣值得信賴,還能同時在腦海中有條
不紊地編造各式各樣的謊言,就像馬戲團裡最棒的拋球雜耍藝人一樣……不知道為什麼,那
些球就是不會掉到地上。在所有政府成員中,唯一無法被取代的就是歷任三朝---從鮑勃
?福勒、羅傑?杜林,到現任總統雷恩---的白宮幕僚長……。
雷恩有點疑惑,不知道自己的行事被這位幕僚長左右了多少?這讓他覺得十分困擾。他
信任阿尼,是因為他別無選擇。少了他,雷恩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但那是個好現象嗎?
也許不是吧,雷恩承認。他查了一下行程表,接下來沒有一件事要在橢圓形辦公室裡處
理。從最壞的方面來說,阿尼是他不喜歡這份工作的另一個原因。從好的方面來說,至少他
是個細心、誠實、極其勤奮,又全心全力投入工作的公僕……就像華盛頓特區裡的其他公職
人員一樣,雷恩諷刺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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