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進展莫斯科
時間比華盛頓快了八個小時,這對外交官們造成相當的困擾,因為他
們的生理時鐘不是落後本地時間一天,就是亂得一塌糊塗,讓他們根本沒辦法好好工作。對
俄國人來說,這種情況更加嚴重,因為他們通常在下午五、六點前,就已經灌了好幾杯烈酒
下肚,而外交戰場又是瞬息萬變,當美國人剛結束午餐匯報,準備發佈新的工作方針、公報
,或是一封簡短的信函,以回復俄國人在前一天所發佈的消息時,莫斯科已經入夜了。在雙
方的首都,當然會有夜間值班人員負責去讀或評估這些東西以爭取時效,但是他們的級別並
不高,還是些正努力往上爬的明日之星。
他們的工作是去判斷哪種結果會比較糟糕---是為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把老闆吵醒,還
是把必須即刻通知首長的重大消息延誤到明天早餐後的簡報?這些看來微不足道的瑣事,曾
經讓某些人平步青雲,也曾經讓某些人的前途就此付諸東流。
不過搞砸眼前這件事的後果,可是比斷送一個外交官的生涯要來得嚴重多了。
在這一個春天的傍晚,莫斯科的時間是六點十五分,太陽還高掛在天上,意味著俄國夏
天著名的『白夜』已經在望了。
「怎麼樣?巴威爾?」普羅瓦洛夫中尉問道。克魯索夫已經從夏布裡柯夫那裡轉到他手
裡。這個案子實在太重要,絕對不能交給別人處理,而且他也不信任夏布裡柯夫:這傢伙在
某些小地方有點腐敗。
巴威爾?彼卓維奇?克魯索夫這人實在沒辦法拿來替新俄羅斯的生活品質做廣告。身高
勉強說得上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卻幾乎有九十公斤,這傢伙似乎從酒精裡吸收了大量的
卡洛裡,鬍子刮得不乾不淨,而且也不太常洗澡;他的牙齒不但黃而且七扭八歪,看來是因
為不常刷牙又抽了太多劣質香煙---那種沒有過濾嘴的俄國煙。他差不多三十五歲,普羅
瓦洛夫中尉估計這傢伙活到四十五歲的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十。當然嘍,這並不會對社會造成
什麼損失,因為他只是個毛頭小賊,甚至連犯下大案子的天份或膽子都不夠。但是,民兵中
尉忖道,這傢伙認識那些幹得出大案子的人,而且顯然是像只搖尾乞憐的小狗般在那些人身
邊跟前跟後,幫他們跑腿,譬如說買瓶伏特加之類的。克魯索夫並不是沒長耳朵,但很奇怪
的是,有很多人,尤其是罪犯,卻沒有想到這一點。
「阿夫賽顏科是被兩個聖彼得堡來的人幹掉的,我不知道他們叫什麼錯別字,可是我猜
他們是克萊門提?伊凡奇?蘇佛洛夫雇來的。那兩個殺手以前是特種部隊的人,在阿富汗服
過役,我想他們大概將近四十歲。他們一個是金髮,另一個是紅髮。殺了葛瑞哥裡之後,他
們就搭俄航班在中午前回去了。」
「很好,巴威爾,你見過他們嗎?」
對方搖頭,「沒有,中尉同志,我是從……一個朋友那裡,在喝酒的時候聽到的。」
克魯索夫用煙屁股又點了根煙。
「你的朋友有沒有說蘇佛洛夫為什麼要殺阿夫賽顏科?」還有,克萊門提?伊凡奇?蘇
佛洛夫到底是何方神聖?民兵中尉心道。他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是他不想讓克魯索夫知
道這件事,所以還是裝出一副無所不知的模樣。
線民聳聳肩,「他們兩個都是國安會出來的,搞不好他們之間有些什麼新仇舊恨。」
「蘇佛洛夫現在在幹什麼?」
線民再度聳聳肩。「我不知道,沒有任何人知道。我聽說他過得很不錯,至於他是靠什
麼賺錢的,就沒有人知道了。」
「古柯鹼嗎?」
「很有可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克魯索夫的優點就是他不會無中生有地亂說,他會說
的都是未經修飾的事實……大部分的時候,民兵中尉告訴自己。
普羅瓦洛夫的心思飛快地轉著。好吧,一位前國安會官員雇了兩前特種部隊的人去幹掉
另一個前國安會官員,而那個被幹掉的前國安會官員的專長是媒介色情。
不知道這個叫蘇佛洛夫的傢伙有沒有和阿夫賽顏科談過合作發展毒品專業?就像大部分
的莫斯科民兵一樣,普羅瓦洛夫從來沒有喜歡過國安會,在他眼裡,那些人大多數都是既自
大又無禮,喜歡濫用他們所擁有的權力來進行偵訊---除了外國人以外。在面對外國人時
,擺出最優雅的行為是必要的,免得外國政府以牙還牙,用同樣的態度來對付俄國公民--
-或外交官。
然而在被遣散的眾多國安會官員之中,沒有幾個淪落成廉價勞工,因為這些人本就是在
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工作。其中許多人曾到候車旅行,在國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普羅瓦洛夫
可以確定的是,只要給予正確的誘惑,大部分的閃國安會官員都會願意執行一些非法行動,
而顯然金錢就是這個誘因。為了錢,人們會願意做任何事,這是全世界每個國家的每個警察
都知道的事。
蘇佛洛夫,一定得查一下這個名字。民兵中尉輕鬆啜了口伏特加,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查查他的背景、瞭解他的專長、弄長他的照片。蘇佛洛夫,克萊門提?伊凡奇?蘇佛洛夫。
「還有什麼?」中尉問道。
克魯索夫搖了搖頭,「這是我所能查到的全部了。」
「這樣不錯了。回去工作吧,如果你挖到更多的消息,打個電話給我。」
「是,中尉同志。」線民站起身來離開,把帳單留給民兵中尉去付,而中尉對於付這張
帳單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困難。奧萊格?葛瑞哥裡耶維奇?普羅瓦洛夫在警察這一行已經待得
夠久了,他知道自己剛才可能發現了某些重要的線索。當然嘍,在這個階段,你沒辦法說得
出那是什麼,除非你針對這些線索繼續追查下去,不論其中發展出多少可能或碰到多少死胡
同,而這可能要花上不少時間……但只要獲得任何重要的發現,一切就值得了。如果什麼都
沒發現,也不過是碰上了另外一個死胡同罷了,在警察的工作中,這種情形可說是屢見不鮮
。
普羅瓦洛夫想起自己並沒有問到是誰把這一大堆情況提供給他的線民,其實他並沒有忘
記這件事,只不過是容許自己暫時相信這件謀殺案是由前特種部隊的人犯下的說法罷了。他
已經把有關那些人的描述謹記在心,而且隨即拿出記事本把這些情況記下來。金髮和紅髮,
曾經在阿富汗服過役,都住在聖彼得堡,在阿夫賽顏科被謀殺的當天中午飛回去。所以他該
去找出航班號碼,然後用與俄航全球售票系統連接的新電腦系統找出旅客名單,再把這些名
單會跟他電腦裡的已知罪犯與嫌疑犯索引及陸軍的服役紀錄比對。如果他能找到什麼的話,
他會找個手下去和那班從莫斯科飛往聖彼得堡的飛機的空服員聊聊,看看有沒有人記得那兩
個人或是其中之一。
然後他會要聖彼得堡民兵詳細地調查這兩個人,找出他們的住址,有沒有任何犯罪記錄
。那將會是一般的詳細背景調查,但可能會讓他們找到嫌疑犯,做進一步的偵訊。他應該不
會親自出馬,但是他一定會在場觀察---這是別人無法替代的工作---看看嫌疑犯的眼
神、談話的神色、坐在椅子上的是不是顯得煩躁不安;看看他們的是盯著審訊他們的人,還
是游移不定;看看他們抽不抽煙,如果抽的話,是緊張地猛抽煙,還是輕蔑地輕吐慢吸……
同時看看他們是否疑惑警方究竟是為了這件案子審訊他們,還是為了其他案子。民兵中尉付
了帳,起身離開。
「奧萊格,你得找個好一點的地方跟線民碰面。」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普羅
瓦洛夫回頭,看到了對方。
「莫斯科是個很大的城市,米夏,有很多可以喝上兩杯的地方,而且這些地方的燈光都
不太亮。」
「可是我還是找到你了,奧萊格。」萊利提醒他,「你有什麼新發現?」
普羅瓦洛夫簡要地說出他今天晚上的收穫。
「兩個前特種部隊出身的殺手?我覺得這蠻合理的。這樣要花多少錢?」
「不會太貴,我猜大概是……五千歐元左右。」在他們朝街上走去時,中尉說道。
「什麼人花得起那麼多錢?」
「莫斯科的犯罪組織……米夏,你很清楚有好幾百個人付得起這筆錢,而拉斯普丁也不
是什麼受歡迎的人……喔,我查到了另一個名字:蘇佛洛夫,克萊門提?伊凡奇?蘇佛洛夫
。」
「他是何方神聖?」
「我不知道,對我來說這也是個新名字,但是克魯索夫的口氣聽起來好像我應該知道這
個名字。但奇怪的是,我並不知道。」普羅瓦洛夫把他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有時候會發生這種事,我也碰過這種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名字。你會去查查看吧?
」
「對,我會把這個名字拿到電腦上面跑一下。他顯然也是國安會出來的。」
「現在外面這種人蠻多的。」萊利同意道,接著把他的朋友帶進另外一家旅館的酒吧。
「如果中情局解散了,你會有什麼反應?」普羅瓦洛夫問道。
「幸災樂禍。」調查局幹員用確定的口氣說道。
對某些人來說,聖彼得堡這個城市是北方的威尼斯,雖然那裡的天氣,尤其是冬天,簡
直和威尼斯大相逕庭,但也有縱橫交錯的是河流和運河。就在這些河流中的一條,浮現了命
案的下一條線索。
那是由一位在早晨上班的市民發現的,他立刻把他看見的東西指給在轉角的民兵看,於
是民兵靠在欄杆上仔細地看了看。
他只花了幾秒鐘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以及那代表了什麼意思。那不是垃圾或是死掉的
動物,而是一個人的頭頂,上面有著金色或是淡棕色的頭髮。不論是自殺或謀殺,都要讓本
地警察來調查一下了。民兵走到最近的電腦,打了電話給總部。
三十分鐘後,一輛車子出現了,不久之後又來了輛黑色的旅行車。在這段時間裡,那個
等在現場的民兵已經在早晨冷冽的空氣裡抽了兩根煙,而且還不時地往下看,確認那個東西
還在。之後陸續來到現場的人是市裡兇殺犯罪局的警探,而那輛旅行車裡的則是兩個被稱作
技師的人,他們是評論公共工程部的水道和下水道工人,不過他們的薪水是由本地民兵支付
的。這兩個人靠著欄杆看了一下之後,就知道要把那具屍體弄起來並不容易。他們架了一具
梯子,接著兩人中比較資淺的那個就穿上防水工作服,戴上沉重的橡膠手套,抓著套環爬下
梯子,而他的夥伴則留在岸上觀察,用一部便宜的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在場的三個警察則待
在幾呎之外,一面抽煙一面看著這一切。這時,第一件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
例行的作業方式是把一個可收放的套環套在屍體腋下,就像用直升機進行吊掛救援任務
時一樣,這樣才有辦法把屍體吊起來。但是當工人設法把套環套進屍體時,屍體的手臂根本
連動都動不了;工人努力了好幾分鐘,想盡辦法要抬起那雙僵硬的手臂,但最後竟發現那雙
手臂和另外一個人的手臂銬在一起。
這一發現頓時讓兩位警探把手中的香煙往水裡一扔。這恐怕不是自殺了,因為自殺是不
會找人幫忙的。下水道老鼠---這是他們對那兩個也算是警察的同志的稱呼---又花了
十分鐘才把套環固定在屍體上;接著他爬上梯子,開始轉動絞盤。
沒一會兒,事情就明朗了。那是兩個男人,年紀並不老,穿著也不差。從臉部扭曲腐壞
的程度看來,他們已經死了好幾天。雖然水溫很低,減緩了屍體腐壞的速度,但水還是會對
屍體產生一些作用,所以在肚子吃得飽飽的時候去看這些實在不大好受。那兩張臉看起來就
像……『神奇寶貝』中的怪獸,其中一位警探想道,就像他的孩子迷得不得了,但看起來卻
既邪惡又恐怖的『神奇寶貝』。兩個下水道老鼠把屍體裝進袋子,好送到停屍間去,驗屍的
工作會在那邊進行。到目前為止,除了這兩個人的確死了之外,他們可說是一無所知。屍體
沒有缺胳膊少腿,但是凌亂的外觀讓人沒辦法看出有沒有槍傷或刀傷。這兩具無名屍體一個
是金髮或淡棕色頭髮。另一個則顯然是紅髮。多外觀上看來,他們已經在水裡呆了三、四天
了,而且這兩個人看起來像是被銬在一起死掉的,除非是兩人當中的一個在謀殺了另一個人
之後,再跳水自殺;如果是這樣,他們兩個或是其中之一大概是同性戀。一位警探有點諷刺
地暗忖著。第一個發現的民兵得回局裡填寫一些必要的文件,他心想,這總比待在街上來得
溫暖,而且舒服多了。天底下沒有什麼比在這種冷天裡發現一兩具屍體更讓人覺得寒冷的了
。
負責處理屍體的那組人把屍體袋裝上車,準備開車到停屍間去。因為手銬的關係,兩個
屍體袋都沒辦法完全封上,只好並排放在旅行車的車廂地板上。諷刺的是,那景象看起來就
像是一對戀人,到死都還朝著對方伸出手……他們在世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有這樣子的交情
?一位警探在車上說出了他的想法,另外一位聽了只是冷笑了一聲,就繼續開他的車子。
這一天對停屍間來說,顯然是個蠻冷清的日子,值班的是資深法醫亞歷山大?寇尼耶夫
,當有人打電話通知他發生了一件有兩個人喪生的謀殺案時,他正百無聊賴地在辦公室裡看
一本醫學期刊,而且開始覺得這個早晨簡直就是無聊透頂。這種案子向來就很有意思,而寇
尼耶夫原本就是謀殺推理小說的愛好者,那些小說多半是從英國或美國進口,也是他用來磨
練自己語言能力的一個好方法。當屍體抵達時,他花了一點功夫才弄清楚為什麼兩張推床需
要用並排的方式推進來。
「噢,」法醫臉上帶著譏諷的冷笑問道,「他們是被民兵幹掉的嗎?」
「從官方角度來說,不是。」資深的警探用同樣的態度回敬。他太瞭解寇尼耶夫了。
「很好,」醫生打開錄音機,開始說道,「我們接到兩具男性屍體,衣著仍然完事,很
明顯的是,兩個人都曾浸在---你在哪裡找到他們的?」他抬起頭問警察。他們回答了之
後,醫生繼續說道:「在內瓦河的清淨河水裡。根據初步的肉眼觀察,我估計他們死後已經
泡在水裡三、四天了。」他用帶著手套的手摸著一具屍體的頭,然後是另外一具。「啊,」
他的聲音繼續說道,「兩個死者似乎都是被槍殺的,兩具屍體在後腦的中央部位都有個明顯
的彈孔,初步判斷都是小口徑子彈的彈孔,我們回頭再做檢查。葉夫堅尼,」他再度抬頭,
這次看的是他自己的技師,「把屍體的衣服脫掉,回頭再檢查。」
「是,醫生同志。」技師熄掉香煙,帶著剪裁工具上前。
「兩個都是被槍殺的嗎?」資淺的警探問道。
「兩個都是頭部同一位置中槍。」寇尼耶夫確認道,「喔,他們是死後才被銬上手銬的
,這倒是相當奇怪的事。兩個人的手腕都沒有明顯的瘀傷。但是為什麼要在他們死後才上手
銬呢?」法醫覺得很奇怪。
「好讓兩具屍體在一起。」資深警探說出他的想法---不過那到底有什麼重要呢?他
疑惑著。難道那個或那群殺手有潔癖?但是他已經負責調查兇殺案夠久了,所以他知道就算
是已經破案的罪案,也不是每件事都能獲得解釋,更不用說是一個新案子了。
「兩個人的身材都保持得很好,」當技師把兩個人的衣物都除去以後,寇尼耶夫說道,
「咦,那是什麼?」他走了過去,看到金髮那人的左上臂有個刺青,他轉向一看---「兩
個人都有著同樣的刺青。」
資深警探走過來看,在他的腦中先閃過的是他的夥伴了,這案子搞不好有性的牽涉在裡
面,但---「那是特種部隊的標誌,紅星和閃電,他們兩個都到過阿富汗,安那托利,趁
醫生驗屍體的時候,我們來檢查一下他們的衣物。」
兩人馬上動手,半個小時之後就得出了結論。兩名死者都穿得很好,身上的衣服都相當
昂貴,但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在這種案子裡,這並非不尋常,然而警察就
像其他人一樣喜歡從簡單的地方著手。這兩個人的身上沒有皮夾、身份證、鈔票,甚至連鑰
匙環或領帶夾都沒有。好吧,他們可以利用衣服上的商標來追蹤這兩個人的身份,而且這兩
人的指頭都沒有被切掉,所以他們也可以利用指紋來辯識這兩人的身份。不管是誰幹下的這
起謀殺案,這些人都十分聰明,讓警方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追蹤,但是他們還沒有聰明到毀滅
所有的東西。
這又是什麼意思?資深警探疑惑著。如果要妨礙一件謀殺案的調查的話,最佳的方法就
是讓屍體失蹤。沒有屍體就沒辦法證明有人死亡,因此謀殺案的調查就沒辦法進行,整個案
子就變成只是失蹤人口而已,而這失蹤的人可能是跟哪個男人或女人私奔,或只不過是決定
到哪個地方去開始全新的生活罷了。話說回來,毀屍滅跡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只要你用點
頭腦去思考就行了。不過幸運的是,多數的兇殺案,就算不是一時衝動,也是某些類似的原
因所造成的,而多數的殺人犯也都是些笨蛋,接下來他們這所以露出馬腳,也都是毀在大嘴
巴上面。
但這次的情形並不是這樣。假設這是牽涉到性的兇殺案,他可能在發現屍體之前就聽說
了---那種案子通常都是犯案的人自己去宣傳的,因為他們為了某種不合常理的緣故,希
望自己被抓、被定罪,所以那種案子的嫌疑犯沒有一個能閉上嘴巴,什麼都不說。
不對,這個雙重謀殺案從各方面看來,都有職業殺手下手的特徵,因為兩具屍體都是以
同樣的方式遇害,而且晨遇害以後才被銬在一起……可能是為了要讓這件事隱瞞得更好、更
久一點。兩具屍體上都看不出有掙扎的痕跡,而且很明顯都是體格很好,受過訓練、具有危
險性的人。他們可能是在猝不及防的狀況下遇害的,通常這就表示兇手是這兩個人認識,而
且信任的人。兩個警察都搞不懂為什麼這些罪犯會去信任他們的同行,『忠誠』這個字,他
們恐怕連拼都拼不出來,更不用說遵守了……奇怪的是,那些罪犯卻整天開口閉口就把這兩
個字掛在嘴邊。
在兩個警察的注視之下,法醫從兩體積抽了一點血,好做毒物分析。這兩個人可能是先
被下了藥,才在頭部挨槍遭到殺害,雖說看起來不像,但是卻很有可能;這件事倒是值得去
調查一下。此外,法醫也從兩具屍體的所有指甲上採了樣,這些樣本搞不好也是毫無價值。
最後,法醫採集了指紋,以便用來辨認身份,不過這項工作大概不會很快有結果,因為莫斯
科的中央檔案局是出了名的沒效率,所以兩位警察還得去對付本地的繁文縟節,才有希望找
出這兩名受害者的原來身份。
「葉夫堅尼,這兩個人如果還活著的話,我可不會輕易和他們為敵。」
「我同意,安那托利。」兩名警察中年長的那位接口道,「不過有人要不是根本不怕這
兩個人……就是怕他們怕得要死,所以不得不採取這種非常戲劇化的大動作。」其實,這兩
警察已經很習慣辨簡單的兇殺案,那些案子裡的殺人嫌疑犯不是幾乎馬上就和盤托出事情始
末,就是在眾目睽睽下犯案。這個案子真的是對他們能力的一個挑戰,所以他們會向他們的
組長報告這個狀況,看能不能多弄點資料來協助偵辦。
兩位警察看著法醫為屍體的臉部拍照,不過屍體的臉部已經扭曲變形得幾乎無法辨認,
因此這些照片在確認死者的身份上可說是毫無用處。然而這是法醫在打開屍體頭顱前的必要
程序,寇尼耶夫醫生在這方面可都是按部就班地絕不馬虎。兩位警察走出解剖室去打了幾通
電話,順便找個氣氛輕鬆一點的地方抽根煙。等到他們回到解剖室時,兩顆子彈已經都被取
出放在容器裡了。寇尼耶夫告訴他們,初步判定兩個人的死因都是一顆子彈射入腦部;而從
頭皮上明顯的殘餘火藥痕跡來看,兩個人都是在不到半公尺的近距離下中槍。法醫還告訴他
們,凶器顯然是一把五點四五毫米口徑的警用PSM手槍,用的是二點六克的標準子彈。不過
,兩個警察大概都會對這個判斷嗤之以鼻,因為雖然那種手槍是警方的制式配備,但是已經
有相當多的數量流入了俄國的黑社會。
「美國人稱這種案子是專業化的手法。」葉夫堅尼說道。
「這的確是需要一點技術才幹得了的,」安那托利同意,「接下來,首先……」
「首先我們得先查出這兩個倒霉的混蛋是誰,然後是他們到底有哪些敵人。」
野村覺得,在中國吃到的中國菜沒有洛杉磯的好吃,而他的超常反應認為大概是因為裡
面的成份吧。如果中華人民共和國有個像美國食物藥物管理局一樣的單位,那麼在他的行前
簡報裡一定是漏掉了這一部份。每當他走進一家餐廳的時候,第一件出現在他腦海裡的事情
就是:他不想知道這餐廳的廚房到底乾不乾淨。就像北京大部分的餐廳,這家餐廳是小本經
營的家庭式餐廳,位於私人住家的一樓;而要用那一個標準中國工農兵群眾家庭的廚房來應
付二十個客人點的菜,廚師大概要有千手觀音的本領才行。餐廳裡的桌子是那種一看就知道
很便宜的小圓桌,椅子坐起來很不舒服。但是終歸一句話,這一切都為這個國家在政治領導
作風上的基本變革提供了最佳的證言。
他今晚的任務對像柳明就坐在他的對面。她身穿藏青色的工作服,這種樣式的衣服幾乎
已成為政府各部中級官僚的制服。她的短髮像一頂頭盔般地頂在頭上。這個城市的時尚業不
知道是哪個痛恨中國人的王八蛋所主導的,竟這樣把每個人都打扮得這麼沒有吸引力;到現
在為止,他都沒有見過哪個本地女人的穿著可以稱得上誘人的---除了少數從香港進口的
衣服之外。東方的問題就出在一致性了,完全沒有變化可言。除非你把在此地日益增加的外
國人也算進去,只是他們站在人群中時,仍然像鶴立雞群一樣突出,而且他們的存在也只是
更加突顯出週遭眾人的一成不變。在成長的地方,就以南加大來說好了,你可以有---喔
,不,中情局幹員自己在心裡更正,該說是可以看到這個星球上任何種族的女性,包括白人
、黑人、猶太人、非猶太人、不同族裔的黃種人、拉丁美洲人、一些如假包換的非洲人,以
及許多的歐洲人---其中又有各式各樣的差異,像黑髮、粗俗的意大利人、高傲的法國人
、一本正經的英國佬和硬梆梆的德國人,再加上一些加拿大人、西班牙人(你一眼就能區別
她們與本地的女性),和一大堆的日本人,可說是牌一個種族大雜燴裡。那裡唯一的共同點
就是加州的那種氣氛,每個人竭盡所能地表現自己,讓自己變得更誘人,而這一點簡直就是
加州生活中最棒的一環。因此在那個直排輪與衝浪板的大本營裡,觀察美好身材也成為另一
種度過休閒時光的方式。
但是這裡就不一樣了,這裡的每個人穿在身上的衣著都是一模一樣,長相看起來也一樣
,說起話來的內容也沒什麼差別,甚至連行為舉止都沒什麼差異……除了她以外,她就是有
那麼點與眾不同,野村忖道,而這也就是為什麼他要約她出來吃飯的緣故。
這叫作誘惑。不知道從哪個久遠年代開始,色誘就是間諜作業準則裡的一部分,然而野
村從來就沒有用過這一招,雖然在日本,野村也不是那麼地謹守獨身主義。
新一代日本人的觀念與上一代之間已經有相當多的改變,年輕男女可以約會,也可以…
…用最原始的方法彼此交流。但既殘忍又諷刺的是,愈來愈多的日本女孩搶著對美國人投懷
送抱。有人說,這是因為美國人在一件事情上名聲遠播,那就是他們在床上的能力遠超過日
本男人,而近年來由於日本女性在性方面的開放,這種說法已成為她們之間的熱門話題。另
外一種原因則是她們聽說美國男人對待女性的方式比日本男人好,而日本女人又遠比西文女
性來得溫順;對男女雙方而言,這種關係似乎是天造地設的組合。但是,恰特?野村是個用
日本薪水階級身份掩護的間諜,他已經完全融入所扮演的角色中,所以本地女性會認為他只
不過是另一個日本男性罷了,就這樣,他的專業外表對他的社交活動形成了極大的障礙。野
村跟多數美國男人一樣,是在OO七電影的伴隨下成長的,對那位風流倜儻的間諜先生及其為
數眾多的艷遇可說是耳熟能詳,所以像他這種外勤幹員的遭遇,對他來說實在是不大公平。
好吧,野村也沒摸過幾次槍,從他離開『農場』---中情局的訓練學校,位於維吉尼亞州
的約克鎮,六十四號州際公路附近---以後,就沒有什麼機會碰槍,更不用說是打破什麼
紀錄了。
但是這次機會倒是有可能成功的,這位外勤幹員暗忖。不過他的臉上仍然不動聲色,而
且在外勤守則中,也沒有哪條規定不准他在工作中跟女人上床。他心想,如果真有這種限制
的話,對局裡男性幹員的士氣會是多大的打擊呀!局裡有時候會辦外勤人員聚會,這種聚會
不常辦,但要辦的話都是在『農場』裡辦,威尼斯是在正式活動後的啤酒聯誼活動裡,最後
大家的話題都會轉移到這上面來。對恰特?野村來說,自從他來到北京之後,他的『社交活
動』就只剩下在色情網站上東翻西找而已。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亞洲的文化環境卻使得網站
上充斥著這一類的東西,但野村並不覺得他這種嗜好有什麼值得驕傲的,所以他總是得為自
己在性方面的需求找出某種出路。
野村心想,只要稍加打扮,柳明應該會很漂亮。首先,她需要把留長;再來大概要替她
的眼鏡換個鏡框,她那副鏡框簡直像是用回收的鐵絲做的;接下來就是要化點妝,至於要怎
麼化,野村也不是很確定---他在這方面並不是什麼專家,不過她有著如同象牙般光滑的
皮膚,如果用些化妝品來加強效果,可能會變得更加誘人。但是在這裡的文化之下,除了在
舞台上工作的人以外,所謂的化妝,就是在早晨洗過了臉。他斷定,她最誘從的地方就是她
的眼睛,既靈活又……可愛,使她整個人顯得生氣盎然。此外,她的身材搞不好也相當不錯
,但是以她現在的衣著來說,這一點實在是相當難以判斷。
「新電腦系統還好用吧?」他慢慢啜了一口綠茶後問道。
「實在是非常神奇,」她幾乎是滔滔不絕地答道,「字體看起來漂亮極了,用激光打印
機打出來的更完美,簡直像是刻出來的。」
「委員覺得怎麼樣?」
「哦,他十分開心。現在我工作的速度更快,所以他非常高興。」她肯定地說。
「有沒有開心到願意簽下一張訂單?」野村回到他的公司僱員身份問道。
「這我就得問總務處長了,但我相信你會對他的答案感到滿意的。」
那會讓NEC覺得很開心,中情局幹員想道,同時心中也在納悶,他到底為這個公司賺了
多少錢?他在東京的老闆如果知道野村實際上是在幫誰工作的話,恐怕會當場因為一口清酒
嚥不下去而嗆到。不過他這個在NEC裡的每次晉陞都是因為在專業上的表現而得到的,只有
在晚上挑燈夜戰時,他才會為自己真正的祖國工作。說起來這還真是個幸運的巧合,野村忖
道,他的兩份工作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再加上他是成長在一個非常傳統的家庭裡,能流利
地使用兩種母語……除此之外,他很清楚即使自己看起來是一副對祖先文化責無旁貸的模樣
,但他對成長的地方所擔負的現任仍然遠超過對血緣文化的現任。這種觀念大概是起源於家
裡牆上鏡框裡祖父的各種獎牌;那些獎牌的中央是個襯著藍絲絨的戰鬥步兵獎章,周圍環繞
著各種獎勵其英勇表現的勳章和徽飾,其中包括了銅星勳章、總統頒發的優異單位褒揚狀,
以及他與第四四二步兵團在意大利和法國南部浴血奮戰所獲得的各式勳章。後來,祖父在被
美國政府當皮球踢了好一陣子之後,終於獲得了美國公民權,並以他所能爭取到的最佳方式
回到家鄉從事景觀設計生意。在那裡,他教育了他的兒子和孫子,並讓兩人中的一個認識了
他對國家應盡的義務。這實在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此時,野村注視著柳明的眼眸深處,他在心中忖道,不知道這對眼睛後面的腦袋在想些
什麼。她嘴巴兩旁各有一個可愛的酒窩,他心想,就是那甜美的笑容讓她平凡的臉顯得如此
出色。
「這實在是個令人想往的國家,」他說道,「還有,你的英文真的說得很好。」
而更棒的是,他需要有人來好好教他中文,因為沒有人會用手語來引誘女人。
她愉快地笑道:「謝謝,我真的是很用功。」
「你都看些什麼書呢?」他露出最有魅力的笑容問道。
「羅曼史小說,像是丹妮爾?史提爾?茱迪絲?卡蘭茲的小說。美國人讓女人有那麼多
的機會,我們這裡多多了。」
「美國是個很有意思的國家。但是也很混亂。」野村告訴她,「至少在本地的社會裡,
一個人會知道他的職位是什麼。」
「是的。」她點點頭,「國家保障這一切,但是有時候也管得太多了,就算是籠中鳥也
會有想伸出翅膀的時候。」
「我要告訴你一個我覺得這裡不好的地方。」
「是什麼地方?」柳明問道,證據中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野村認為這是個非常好的
跡象,也許他該找一本丹妮爾?史提爾?茱迪絲?卡蘭茲的小說來看,瞭解一下她喜歡的東
西。
「你應該穿得有特色一點,你的衣著實在是不太討人喜歡;一個女人應該穿得更誘人一
點。在日本,我們有各式各樣的衣服,你可以隨心情選擇穿東方或西方服裝。」
她咯咯笑道:「我能勉強接受內衣穿得花俏一點,那些內衣穿起來的觸感一定很棒。不
過,這種想法實在是不太合乎社會主義。」在說完話之後,她把杯子放回桌上。這時侍者走
了過來,她在徵求野村同意之後點了瓶茅台酒,那是中國的一種烈酒。侍者很快就帶著一瓶
酒和兩個小瓷杯回來,然後以優美的動作為兩個人各倒了杯酒。中情局幹員才啜了第一口,
就差點嗆到,那口酒一路燃燒到他腹中,馬上讓他的胃曖了起來。他也看到柳明的臉色隨即
紅潤起來,在這一瞬間,他感到有一扇門已經打開了,而且他也已經進去了……這種發展的
方向應該是正確的吧。
「並不是每件事情都得是社會主義才行。」野村說出了他的看法。他又啜鄧一小口酒,
「這家飯館就是私人企業對不對?」
「喔,對啊。而且這裡的菜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我不太擅長做菜。」
「真的嗎?那改天我希望有機會能做幾道菜給你吃。」恰特建議道。
「喔?」
「沒錯。」他微笑著說道,「我會做美國菜,而且我能到為外國人開的店裡買做菜的正
確材料。」其實那些材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是照原樣進口,但是看起來就是比在本地
露天市場裡買的那些垃圾棒多了。此外,她恐怕從來沒有吃過一頓牛排大餐。野村有點納悶
,不知道買幾塊神戶牛排的開銷能不能向中情局報帳?
也許可以吧,蘭格利那些錙銖必較的傢伙大概不會管外勤間諜這麼多。
「真的?」
「當然啦,身為一個外國野蠻人還是有點好處的。」他帶著淘氣的微笑對她說道。她用
咯咯的笑聲回應他,野村暗忖,這正是他想要的,太好了。野村又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這種
像火箭燃料一樣的酒。她剛剛說她想穿什麼樣子的衣服,以她的文化背景倒是蠻合理的,那
些內衣穿起來可能真的會蠻舒服的,但也的確不會引人注意。
「你能多跟我說些有關你的事嗎?」他接著問道。
「沒什麼好說的,以我的教育背景來說,這份工作是大材小用,但是在這裡做事比較有
面子……好吧,這是有政治上的理由,反正我就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秘書,我的老闆---
嗯,技術上來說我是為國家工作,跟大部分的其他人一樣;個星球其實我為委員工作的方式
就像在資本主義社會裡一樣,他用錢來付我的薪水。」
她聳聳肩,「我想我應該是會一直這樣工作下去吧,我看到也聽到不少有趣的事情。」
別現在就馬上問這件事。野村知道,以後可以,但不是現在。
「我也是,行業機密啊之類的事情。啊,」他皺皺鼻子,「這些事最好還是留在辦公桌
上。明,告訴我一些有關你自己的事。」
「也一樣乏善可陳。我二十四歲,受過教育,我覺得我很幸運能活下來,你知道發生在
這裡的女嬰身上的事吧……」
野村點頭同意她的看法,「我聽過這樣的故事,實在是很悲慘。」其實還不只是這樣。
父親把女嬰丟到井裡,期望他老婆下一胎能生個男孩是常見的事。一胎化在中國幾乎已經是
法律了,而且像共產國家裡的其他法律一樣,這條法律被殘酷塢地執行著。一個違反規定的
胎兒通常都會獲准懷到足月,但在分娩時,當胎兒的頭頂露出來時,在場接生的醫生或護士
就會拿一個裝滿福爾馬林的針筒,插進即將出生的胎兒頭頂,在新生命來到世間的同時就把
它結束了。雖然這並不是中國政府公開宣傳的政策,但是實際情況就是這樣。野村有個姊姊
叫愛麗絲,她是加大洛杉磯分校訓練出來的婦產科醫生;他知道,如果有人要姊姊執行這種
野蠻的手術,她寧可服毒自盡,要不就拿手槍幹掉那個要求她做這件事的人。即使政策嚴酷
到這個地步,還是有些女嬰豐活了下來,但是她們通常都會被父母拋棄,讓人收養,收養的
人主要是西方人,因為中國人不會收養這些女嬰。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猶太人身上,那會被
稱作種族歧視。但是中國的人口實在太多了,就算是做得這麼絕,也只被稱作人口控制而已
。「總有一天中國人會再度認同女人的價值的,明,那是一定的。」
「我想是吧!」她同意,「女人在日本的待遇怎麼樣?」
野村笑了笑,「正確的問題應該是她們怎麼對待男人,以及她們允許我們對她們多好!
」
「真的嗎?」
「喔,是啊。我媽媽掌管全家,一直到過世為止。」
「真有意思。你信什麼教?」
「我還沒有決定要信什麼。」他誠實回答。他曾經在基督教受過洗,但是從很多年前開
始,他就沒再上過教堂了。在日本,他研究當地宗教的目的只是為了要瞭解他們,好進一步
融入那個社會,因此他對兩者知道得很多,但是對在美國成長的他來說,沒有一個宗教能夠
吸引他。「你呢?」
「我曾經研習法輪功,但並不深入。我有一個朋友沉迷得很深,他已經被關到監獄裡了
。」
「啊,真可惜。」野村同情地點點頭,心中則在納悶她和那個朋友有多親近。
共產主義仍然是個嫉妒宗教信仰的系統,因為共產主義無法忍受任何開工的競爭。
基督教浸信會在此地是個新興的宗教信仰,就像是從地上冒出來的一樣。他暗忖,網絡
開始成為美國基督教會,特別是浸信會和摩門傳教的媒介,他們近年來在這上面投入了大量
的資源。不知道傑瑞?法威爾在本地有沒有獲得一些信徒或意識形態上的追隨者?如果有的
話,那將會是多大的成就啊!馬列主義的問題,或甚至也可能是毛澤東信仰的問題,在於它
們都像理論模型一樣過於完美,沒有任何能讓人類心靈棲息的地方。法輪功甚至連宗教都談
不上,至少在野村的心目中是這麼認為,但因為某種他不是很瞭解的理由,它卻讓中國的官
方權力機構感到畏懼不已,進而開始把它當作如同反革命政治行動般地查禁。他聽說那些被
逮捕的法輪功領導人在本地監獄裡的日子並不怎麼好過。法輪功的中心思想尤其不見容於這
個國家,因為這國家無法忍受有人試圖去挑戰她的權威。恰特提醒自己,在這裡,一個生命
的價值遠遠比不上在他所成長的國家裡那麼重要。中國是個古老的國家,有著古老的文化,
但是在很多地方,這些人跟其他地方的人們比起來就像是外星人一樣,他們的社會價值觀與
恰特?野村成長的地方比起來,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沒有哪個宗教能讓我被起訴的。
」
「起訴?」柳明問道。
「信仰啦。」中情局幹員更正,「你交過不少男友嗎?現在有沒有男友或未婚夫?」
她歎了口氣,「沒有,有一陣子沒有男友了。」
「真的嗎?這讓我感到很驚訝。」野村刻意表現出他的慇勤。
「我想我們跟日本人不大一樣。」柳明承認,證據中帶著點失落。
野村拿起酒瓶,為兩人再倒了點茅台。
「既然如此,」他揚起眉毛微笑,「為我們的友誼乾杯。」
「謝謝你,野村先生。」
「這是我的榮幸,柳明同志。」他有點好奇這還要花上多少時間,也許要不也多久,真
正的工作就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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