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五部分:百里挑一一個大樓的號碼1964年9月,南卡羅來納州傑克遜堡。
陸軍營區是可以想像得到的普通地方。大多數時候,你都知道那裡有些什麼——早
晨的起床號、晚上的熄燈號、班、連、營、體育鍛煉、操練、行軍、命令、規章、安排
得滿滿噹噹的強化訓練、「長官」以及敬禮——還有野生動物的管理。
在美國,許多陸軍基地都有野生動物保護計劃。在經過選擇的田野和訓練場地上,
種植了玉米、小米、向日葵、冬小麥以及其他糧食作物,這樣鴿子、鵪鶉、松雞、火雞
、鹿和各式各樣的野生動物都可以在那裡生長繁衍,棲息隱蔽,免受食肉動物的傷害。
此外還有一個好處:這些土地能給喜歡狩獵的軍人提供絕好的狩獵場地。在適當的季節
,在某些野生動物保護區,每個星期六都能看見軍人獵手的身影。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卡爾?斯廷納上尉到傑克遜堡已經16個月了。他是在佐治
亞州本寧堡完成高級步兵課程之後被調到這兒來的。這是個晴朗而又暖和的下午,是打
鴿子的理想天氣。突然一輛吉普車呼呼地駛來,車上的喇叭嘟嘟直響,把整個氣氛都攪
亂了。兩個憲兵跳下車,逕直朝斯廷納走來。
「長官,」年長的憲兵匆忙上前,急切地對他說,「有你的命令,長官,是調動,
你必須回去看命令。現在就走,長官。要你這個星期就動身。」
這種情況不同尋常,於是斯廷納問道:「什麼性質的命令?」
「我們不知道,長官。他們說是秘密,你必須回去。」
「誰派你們來的?」斯廷納進一步追問。
他們說了被分配到訓練中心指揮部的一個軍官的名字。
「唔,這就清楚了,」斯廷納自言自語地說。他很熟悉這個軍官,知道他騙人是出
了名的。
他對兩個憲兵說:「唔,我是不會馬上回去的,要過一會兒再走。告訴他不要著急
。」於是他們就走了……明顯露出擔心的神色。斯廷納留下來繼續打獵。
不過,那兩個憲兵傳達的口信卻一直縈繞在他的腦際。他不斷地猜測發生了什麼事
情。過了沒多久,那輛吉普車又回來了。這一次他們斬釘截鐵地說:「長官,你必須返
回。那是一道秘密命令。營地準備這個週末就為你和你的家人搬家。」
對此情景斯廷納心想:也許根本沒人在跟我開玩笑。
重新分配的去向是北卡羅來納州的布拉格堡。他拿到一個大樓的號碼,是他去報到
的地方,可是軍事專業編號(MOS)確實是保密的。斯廷納不知道自己會進哪個部門,
不過不管是哪個部門,是陸軍讓他調動的。所以那天下午他和他的妻子休開始準備搬家
,還要帶著他們幼小的女兒卡拉。
第二天他們住進了布拉格堡附近一處租借的活動房內,因為當時還沒有住房。星期
一斯廷納按照給他的號碼到那幢大樓去報到。他一進去,就看見一排軍官站在那裡,大
約有50個人,大多數是上尉,也有一些中尉。他們都是因同一個目的而來的。他們都是
接到通知就來了,而且誰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歡迎來特種部隊。
當斯廷納被調到特種部隊時,對特種部隊是什麼或者幹什麼都不甚了了。這支部隊
的神秘性和封閉性在整個軍隊裡是出了名的。他不知道特種部隊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也
不知道它的訓練是高強度的。就部隊的編制而言,它們的規模很小(1964年大約只有
17700人,包括從事心理戰和從事民政事務的部隊)。他知道這些部隊是非常規的,不
僅是它們的思想、組織和使命,就連頭上戴的都是非正統的綠色貝雷帽。其他東西他還
要不斷瞭解。
斯廷納被分配到(因越南戰爭升級)新近啟用的第三特種兵大隊A連,讓他去找連
長報到。那個連長叫勒布朗,是一位小個子少校,腿上綁了一把獵刀——斯廷納第一眼
就注意到了。
斯廷納精神抖擻地走進勒布朗的辦公室,少校抬起頭,皺了皺眉。斯廷納頭上戴著
陸軍標準的平頂大簷帽。連長見了十分不悅。「這是絕對不行的,」他大聲說道。「在
你見老頭子之前,我先替你糾正糾正。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下你頭上那個飛碟。只要你還在我這個部隊,就不要
讓我再看見你戴著它。如果再戴,我就把它扔到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去。
「你下面要做的事,就是到軍需倉庫領兩頂貝雷帽。要明白,你還沒有獲准佩戴徽
章。」那徽章是他所在部隊的標誌,表明他是個真正的綠色貝雷帽。「不過你可以佩戴
巧克力色的橫條條。」這個小橫條代表當他有資格領取肩章時,可以佩戴的肩章的顏色
。「在你獲得前綴Ⅲ的資格之前,你就先這麼戴著。」一有了那個徽章,才能說明他通
過了特種部隊資格課程考試(即所謂的Q課程)。這一般需要10個星期。
接著連長話鋒一轉談起了正題。「要你到這兒來,是要把你培養成A級小分隊隊長
。也就是說有兩件緊迫的事要你去做。第一件是要你學習收發莫爾斯電碼,速度要達到
每分鐘6個詞。能快一些那當然更好,但不能低於6個。你要像小隊裡的其他人一樣,輪
流使用無線電收發報機和發電機。」
雖然帶領一個普通連隊——通常一個連有100多人——的上尉軍官應當精通無線電
之類的設備,可是並不指望他在戰場當無線電員。特種部隊A級小分隊的上尉就不同了
。小分隊裡只有12個人,由於有那麼多事情要幹,特別是進入敵後時,每個人都必須輪
流幹許多工作,不能因為軍銜不同就有所區別。在60年代初期,戰場通信主要是靠老式
的安格拉(ANGRA)109無線電收發報機,用莫爾斯電碼進行聯絡。收發報機(沒有電池
)的電源是笨重的手搖發電機,所以要兩個人操作。一個人把電鍵綁在自己的腿上,進
行收發報,另一人則坐在旁邊用手搖發電機發電。
分析與決策能力勒布朗繼續說道:「第二件事情是,你必須學會小分隊裡每個人信
仰的宗教中的臨終祈禱。因為在大多數時候,沒有隨軍牧師與你們一起行動,所以你要
能做這種祈禱。小分隊連你在內12個人,其中可能有三四種不同的宗教和信仰。」
這就是給他的指示的內容。
「現在下去把裝備領出來。」
接下來就是「老頭子」出場——佩裡中校。斯廷納記住了到時候要戴綠色貝雷帽。
「你最後一次跳傘是什麼時候?」佩裡問道。
特種部隊的所有人都必須會跳傘。有些人是參加特種部隊之後獲得跳傘資格的。有
少數人到布拉格堡之前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跳傘了。
「大約6年前,」斯廷納回答說。
「是這樣,我們現在用的降落傘和你用過的不同,所以你必須參加復訓。我們這兒
還有個規定:你的第一次跳傘通常是在夜間進行。你會喜歡夜間跳傘的。它就像跟老婆
上床睡覺一樣。」
接著他又說:「你必須知道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我們每星期五下午4點都要集中歡
度1小時。希望你偕同夫人一起來,你將得到一隻第三特種兵大隊的啤酒杯。我只收你
3美元。」實際上,他的辦公桌下面就有一箱這種杯子。斯廷納掏錢買了一隻。佩裡把
杯子遞給他的時候說:「你可以在來的時候把它帶來,也可以把它掛在我們軍官俱樂部
酒吧的牆上。」那個軍官俱樂部是一間二戰時期的平房。
像歡樂時光和啤酒杯這樣小小的儀式,在當時比較適宜的政治條件下,也許可以起
到激勵的作用,但那只是當時陸軍中的一種做法——很不完善,比較自由。在整個陸軍
中,社交文化活動遠遠比不上現在這樣有組織,而且當時對許多行為都採取了相當寬容
的態度。社交活動往往主要是聚會,聚會上每個人都飲酒;星期五下午的「歡樂1小時
」成了慣例,而且聚會上往往有人喝得酩酊大醉。如今,一個軍官如果酒後駕車,就可
能斷送自己的前程。而在當時,陸軍要寬容得多。「軍官俱樂部裡根本不講禮節禮貌,
」斯廷納說道。「裡面發生打架鬥毆,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有擲骰子的,打撲克的,
還有各種各樣的搞笑逗樂、即興表演和故意賣弄——都是男人的東西,在很大程度上還
是可以接受的文化。
「我並不是說陸軍生活就圍繞著這些東西。遠非如此。這些只是我們生活中很小的
一部分。我們上班的時候,工作時間很長,而且很累。我們的訓練也很艱苦。我們相互
尊重,相互關愛,就像現在一樣。不過,我們玩起來也很盡興。
「不要忘了,我們談的只是朝鮮戰爭結束後幾年的事情。當時陸軍還沒有現在這麼
複雜,也沒有這麼專業化。例如,當年的指揮官並不直接參與士兵的訓練,而且也不管
家屬的事情。這樣的文化是在徵兵制被取消,我們成為志願兵之後才開始的。從那以後
,對軍官和士官的訓練也變得比較正規化和制度化——休息時間內的社會活動也是這樣
。除了大單位一級的社會活動之外,社交生活再也不以軍官俱樂部為中心了。實際上,
很少有什麼軍事設施能夠繼續以軍官俱樂部的活動為中心了,這是由於國會立法的財務
管理制度所起的作用。因此,指揮官們往往在自己家裡舉行宴會招待軍官和他們的家屬
。這樣也相對寬鬆一些,不那麼正規,喝酒也有限了。
「這樣有利也有弊。如今陸軍中也許沒有我們當年那樣的自發性了,這是一種損失
。可是胡鬧的人少了,這是一種進步。」
訓練現在,斯廷納必須學會如何成為特種部隊的軍人。
1964年,特種部隊的使命主要集中在非常規戰爭(UW)方面,它所面臨的主要威脅
是蘇聯在歐洲的擴張。整個特種部隊第10大隊都駐紮在歐洲,在東歐以及可能被蘇聯人
控制的西歐部分地區,都已隱藏了一些金錢、武器和補給。萬一出現華沙集團的入侵,
可以把A級小分隊空投到敵人後方。他們可以隱蔽起來,等入侵部隊過去之後再出來,
然後和友好的游擊隊以及地下武裝組織聯手。他們的任務是:破壞、顛覆、組織與裝備
抵抗運動。所有這些都要求有高度的獨立性、分析與決策能力。
領導反應課程是訓練和檢驗這些能力的方式。它特別注重協作、想像、智慧、靈活
,當然還有領導能力,剛開始的時候還要注意解決物質上和智能上的困難問題。例如,
設想一條護城河水深8至10英尺,河面寬度為12英尺。一支進行訓練的小分隊有一個
55加侖的汽油桶以及三根木料,其中兩根長11英尺,一根長8英尺。小分隊的任務是利
用現有材料,把汽油桶(以及他們自己)送到護城河對岸。如果這個小分隊具有特種部
隊軍人的素質,他們就能想出一個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另一個訓練方法是「感覺剝奪」法。在敵人後方獨立作戰對軍人提出了極高的要求
。其中最困難的是沒有感情支持。友情、信任和信心就像服從一樣,是軍人的素質;及
時得到支持,能使軍人得到強大的平衡力,以應對生活中的不確定性。許多優秀的軍人
之所以日以繼夜地拚命工作,就是因為他們受到了表揚。他們需要來自上級的肯定,承
認他們是優秀的、腳踏實地幹工作的人。
但特種部隊的軍人就不是這樣。在他們的作戰環境中,他們能得到的支持很有限,
甚至根本沒有或者只是短時間的。有些軍人在這種形勢下表現出精神和意志力,但也有
許多人缺乏這一點。
特種部隊採用感覺剝奪訓練計劃,目的是發現誰具有這方面的素質。事先並不跟這
些軍人說希望他們達到什麼樣的目標或者標準,也不說他們做得好與不好。有一天某個
軍人也許會接到這樣一個通知:「早晨6時00分,背著背包到這條路的交叉道口來。」
他到達之後,一名軍士會拿著一紙命令在那裡等著他,命令上也許寫著「你必須從某一
點運動到某一點」——比方說25英里。這時他就獨自出發,除了一張地圖和一隻羅盤,
他沒有更多可以提供幫助的東西,也不知道從這一點向另一點運動需要多長時間。當—
—或者如果——他在指定地點出現的時候,他們只是作一個記錄,並不告訴他通過還是
沒有通過,也不說他是否按時到達。訓練的成功不僅要看是否完成了一項困難任務,而
且要看這個軍人在完成任務時是否完全依靠自身內在的資源。
一個群體應當如何運作特種部隊的訓練大多數是根據類似「規則」進行的。
與此同時,特種部隊的軍人必須進行特定技能的訓練。前文已經說過,A級小分隊
的每個軍人不僅要掌握自己的專項技能,而且要掌握其他人的專項技能。
斯廷納見到那個將由他指揮8個月的A級小分隊之後,印象很深。他的小分隊的成員
都是很有經驗的職業特種部隊軍人。大多數人年紀都比他大許多,也許有一半是《洛奇
法》生效後來自東歐國家的志願者。他們已經熟悉了非常規作戰和秘密作戰,而且都會
說一到兩種其他語言。但是,他們相互之間也剛認識不久,是在第3特種兵大隊成立後
被重新分配來的,還沒有作為A級小分隊在一起訓練過。在斯廷納參加資格課程訓練的
幾個星期內,他的小分隊學習了必要的知識,即作為一個群體應當如何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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